樊悦提了口气,手中长剑擦着空气呜呜响。
三个少女冲小瞎子卖力表演,把雪意看无语了,扯扯樊璃袖子:“别理她们,该进屋了,待会风吹多了要着凉。”
樊悦龇牙:“别动他,我们还没舞完呢!”
谢家那两个小姐语气随和的说道:“你跟他讲讲动作,有个挑剑的姿势很好看的。”
雪意:“……”
展示了那个很好看的剑姿后,四个少年人又凑到一块,把樊璃推进暖间。
樊静伦一眼扫去,正要掀唇骂人,见有陌生女孩儿,便软下一身刺说道:“悦儿第一次带同学回家,老权,去京郊搬两坛梅子酒给她们尝尝鲜。”
那谢家的两个女孩揣着剑,乖巧的叫了声世兄,然后便随着樊悦去参观这新宅子,顺手把樊璃扯上。
其中一个盯着樊璃的脸,笑问道:“你现在是表哥的义子,你得叫我表姑,但你比我大三岁呢。”
樊璃:“那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乱了辈分不?”
“没啊,成王是成王,你是你,我能给成王当义子,也能给谢家家主当义子。”
另一个说道:“我爹很凶的,你别惹他,不过,你上次是不是说要给大兄守寡?”
说着,好像什么东西掀到脖子上。
少女心口上的平安符突然发热,她愣愣回头。
樊悦问道:“谢易,你看啥?”
谢易讷讷道:“刚才,我好像听到一声特别闷沉的开门声……”
她捏着发烫的平安符,这平安符是兄长给她避鬼的,小鬼见了她会自动让开,大鬼来了,这平安符就会烫起来,那时她就要快点跑!
大家茫然看了一圈:“怎么我没听到开门声——”
樊璃:“是不是有鬼?”
天色半暗,这落满碎雪的花园被假山绿竹笼盖,横斜的枝竹暗影里像藏着无数双手。
四个少年人齐齐瞧着樊璃,愣了一会儿后突然惊叫起来。
一伙人拽上他咻的一下狂奔出去,跑出大老远、彻底离开这花园才停下,大家气喘吁吁的歇息时有人噗嗤一声,其余人撑着膝盖立马跟着大笑起来。
那平安符凉下去了,谢易松了口气。
樊璃直起身,乐道:“我随口一说,怎么就跑起来了?”
他听着那笑声陡然间全部静音,顿了一下。
“怎么突然都不说话?”
那两个年轻男子衣冠严整,一黑一白从阴森厚重的界门下踏出来。
白无常踏出界门时眸光扫向几个少年,视线一转,定格在樊璃脸上,随即朝他身后望去。
谢遇站在樊璃身后,淡淡看着那悬在界门边的鬼差。
雪意等人则呆呆望着他。
樊悦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冷空气往血管里钻,她额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的滚下脸,张着嘴想出声叫樊璃跑,舌头的分量却像有千斤重,压着下颚,脖子发酸。
另外三个一脸惊悚的僵在地上,瞪着谢遇和他身前的樊璃。
没多久,这些非人的存在晃一下,原地消失了。
“……”少年们连抖带喘的吐着粗气。
樊璃垂眸:“哆里哆嗦的,都被虫子咬了?”
话落时胳膊被人下死力攥住,谢易颤声道:“你、你没感觉么?我刚才,看到大兄站在你身后!”
“没有。”
“那可有……”
樊璃面向谢易:“你怎么确定是你大兄?”
谢易说话间心口上的平安符碎成纸渣,簌簌从心口钻下来。
她欲哭无泪:“算了,我好像也不确定是不是大兄,我都没见过他几次。”
樊璃:“所以大家刚才见鬼了?”
樊悦颤巍巍爬起来:“黑白无常和一个男鬼,你不怕?”
樊璃:“我瞎。”
一群见鬼的少年怔在原地发呆,樊璃蹲在地上玩雪。
脚边积雪洇着寒气把骨头冻麻时,谢玄安来了。
雪地上咔嚓一声,吓散魂的几个少年一个激灵差点蹦起来。
闹鬼的事被谢玄安压下去了。
他拎着桃木剑在这大院中走了一圈,烧了两张符纸,向王氏说道:“这宅子没问题,只是鬼差来阳界,那界门恰好开在贵府,少年人火头低便看到了,并不影响居住。”
王氏看一群少年活蹦乱跳的:“方才孩子们说,看到一个酷似大将军的男鬼……”
谢玄安微抬眼皮,笑道:“英灵不掺和阳界的事,况且人身上都有三把火护着,只要这火不灭便不会被鬼物盯上,我看这满府的人阳火都旺,夫人放宽心。”
王氏这才松口气,摆了两桌饭,她带着小辈们和谢家那两位小姐坐一桌,樊静伦和陆言、谢玄安坐一桌。
那边安安静静。
她这边,樊悦兄妹俩吃饭和打仗一样,掺上一个闷声干大事的雪意和两个舞枪弄棍的谢家小姐,一上桌就没个安宁。
几只手一会儿要把烤肉架放桌上烤肉吃,一会儿要去外面挖雪煮酒,花样一个接一个的撞到这深宅大院的主母面前。
王氏头疼,疼着疼着她笑起来。
罢了,她身边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
饭后谢玄安带着两个妹妹回延年里,陆言带雪意回京郊,樊璃则被王氏留下了。
王氏给樊璃留了寝房,寝房就在樊悦隔壁,一道门窗隔着,一打开窗兄妹俩就隔空互打,四只爪子在空中刨出残影。
王氏站在樊璃寝房里看着他俩,说道:“漪川那边叫管家去看着,你就在京里,随时也有个照应。”
樊璃关上门窗把樊悦撇到隔壁,问道:“我的床在哪呢?”
王氏见他岔开话题便顺势打住,叫人牵他去他床边,他摸了摸被子:“暖和的。”
王氏:“都是自家店铺里做的,鹅绒暖和,夜深了,你歇着。”
又叮嘱白繁:“别让他们玩太晚。”
她出去时,后面的少年低声道:“多谢母亲。”
王氏脚下一顿:“你毕竟叫我一声母亲。”
当年王新池的儿子走失,被楚温惜捡了。
如今楚温惜的儿子走失了,王新池也捡一把。
樊璃刚刚歇下,便听到前院一阵轰动。
宫里的圣旨下来了,丫鬟扶着他出去跟着听旨。
宦官阴柔的嗓音在夜色里高响,封爵时钻破头皮,削爵时一张圣旨就把南康侯这爵位削去了。
樊静伦把圣旨拿回书房,随手撕做两半。
他把圣旨丢进火盆,烧了烤火。
“都坐过来一些。”
樊璃、樊悦便坐到火盆边,深深低下头,没一会儿肩膀抖动起来。
兄妹三人对着熊熊燃烧的黄色丝帛笑了半天。
樊悦把一捧松子丢进火盆,扬着脑袋说道:“以后我去挣个王爷当当。”
樊静伦拿火钳拨了拨松子,撩了小妹一眼:“你怎么不当皇帝?”
樊悦哽了一下:“当不了王爷,大将军也行的。”
她旁边软凳上,樊璃等着烤松子吃:“吹牛,到时候可别走到半路就打退堂鼓。”
“我打退堂鼓就倒立练剑!”
“呵呵。”
“我说到做到,我以后一定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家的人都给我下跪!”
“松子熟了没?”
樊璃睡到半夜时翻身醒来,朝旁边摸了一下,摸半天收手。
谢遇出去好一会儿了,当时有人在,他就没来得及问对方出去做什么。
他蜷在床上安静的等着,昏昏欲睡时冷梅香扑到鼻尖,有人欺到近前,冰冷唇吻落在他唇上。
樊璃圈住对方颈项,白繁和瑶光守在旁边浅眠,两人警觉,他就紧闭双唇,没让谢遇索吻。
谢遇登上床,轻轻在樊璃旁边躺下,吻着他眉心入梦。
“他们说看到黑白无常了。”城外草地间,樊璃趴在谢遇身上,指尖在那心口黑纹画圈:“是来找你的?”
谢遇:“前些天温洋的人在我坟上施邪术,整个大楚的鬼物都朝昭陵涌去,惊动了阴界。”
所以黑白无常来破法,将那婴尸死祭的诡术瓦解了,把守在坟上的护法神遣到谢遇身边,只留一个在昭陵看坟。
樊璃眼睛一动:“你带我上昭陵那晚,就是去解决这事?那人呢?”
谢遇指尖插/进那细密的发林:“被我炼了。”
樊璃起身跨坐在谢遇腰腹上:“听说温洋想杀我娘,这施术的人知道么?”
谢遇喉结滚了一遭,中指指腹摁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侧目把视线放到远处:“这人叫鬼画,是魑座下的头号云鹰,当年他们奉命南下,和皇后串通,先设计把你母亲身边的人都调走,趁她最虚弱时,魅座对她下了控魂术。”
“所以她后来死在皇城门前,便是被残留的控魂术影响,觉得死后变成厉鬼就能杀掉王糜。”
控魂术下,连木偶都能笑得惟妙惟肖,何况是人?
楚氏着了控魂术的道,所以谢遇接到了错误的消息,在那边境上和温洋座下的狗、三十万魏军殊死拼杀,一路退到距离最近的徐州。
那时,楚氏正在和魅座的控魂术较量。
魅顶着被军将煞气撕裂魂魄的风险,借楚氏的嘴下令关城门,城里城外都被温洋的势力包围了。
这一场天字级别的剿杀任务也让温洋付出惨烈代价,四个大座守,只有在外寻找樊璃下落的魍得以保全。
其余三个,魑、魉死在谢遇刀下,过了三年才有新人代替这两人的位置,把那两个大座守的空缺填上。
魅元气大伤,至今还龟缩在丞相府。
樊璃抿唇:“那就是说,不是我娘害死你的。”
谢遇坐起来,眉骨抵着樊璃额头。
“你母亲是英雄。”
那戴着银面具的女将军跨马徐州,一刀悍在魏国的咽喉。
于是,她身后千千万盏灯一年年照进夜色,千千万家在她身后点燃烟火,这细雨江南,有三分温柔来自楚温惜。
她是英雄。
而家国负她良多。
樊璃睡梦中被人吵醒。
一大清早,樊悦和雪意就围坐在小火炉边叽喳,背后的大床上,樊璃蜷缩在谢遇怀中。
他垂下睫毛,状似不经意的往上屈膝,膝盖在谢遇腰腹下轻蹭一瞬便移开。
随即被那冰冷掌心扣住。
谢遇捏着他膝盖沉沉望着他。
少年收了腿,指尖理着敞开的衣领往上一拢,遮住锁骨。
谢遇移开目光。
樊璃坐起身把鬓发别在耳后,捏做一捧,缓缓绕过后颈搭在左边心口。
黑发下露出半边白腻颈项,他用指尖一下一下的梳顺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床前的两人聊天。
“外面天晴了?”
“晴了,你床上暖和不?我也上去。”
樊璃指尖穿进发丝:“你书背完了?待会背不出来,言叔打你手心。”
“那我背完了,没人敢打我手心,我上来!”
冰冷双唇烙在锁骨,樊璃指尖慢半拍,垂眸:“你不是要当大将军么?剑术练到哪了?”
细密的亲吻从锁骨攀上侧颈,脸颊,嘴唇。
樊璃好一会儿没说话,雪意和樊悦叽喳着,回头看着他:“你咋突然消停了?”
樊璃嘴唇湿红:“听你们吵吵都够了,我再说一句话,岂不是显得很不稳重?”
两人把他拽下床,穿好衣袍后,樊璃拎着铲子,牵着雪意袖子去院子里堆雪。
不久后成王府那边的嬷嬷来接人,樊璃捏着小铲站在原地不走。
他把雪人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我爹都没管过我,他管我干嘛?”
嬷嬷:“小公子若是不走,王爷亲自来接。”
樊璃转过身去,蹲在地上给嬷嬷留了个背影。
正拉扯着,本家那边来人了。
樊家族老铁青着脸:“族里商议过后,把樊休和他这三个儿女从族谱上划去了,家族对你们仁至义尽,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王氏冷声道:“仁至义尽得先有仁、有义,这两样东西本家都没有,你就别往脸上贴金。”
族老气红老脸,没跟她掰扯,一甩袖子走了。
樊悦坐在椅子上,语气闷沉:“那以后要怎么办?”
没有强盛的家族在背后做靠山,奸猾小人便会针对家里的铺子、生意。
王氏咬咬牙:“没事,有娘在。”
樊璃朝樊静伦那边侧了侧耳:“小狗哭呢?”
樊静伦坐在火盆边,提着笔在桌上写东西,写完后他看了雪意一眼,在他和陆言的名字下加上‘陆雪意’。
放下笔,把墨水吹干,一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谱就写好了。
樊休在最上面,他名字下是王新池、楚温惜,这两人下面便是她们各自的子嗣。
一帮人围过来,王氏没动,她坐在原位看着对面那闹哄哄的几个小孩。
看了一会儿后樊悦大笑,指着雪意鼻子说道:“你给我哥当儿子了,以后你得叫我小姑!”
雪意急道:“胡说什么呢!”
“家谱上写了,我哥和言叔底下就是你,敢说你不是儿子?”
三三和小狸花扒在本子上看了又看。
三三瓮声道:“怎么不写我的名字,我也是我爹的儿子啊!”
小狸花细声叫樊静伦:“奴才,我的名字呢?你要把小狸花写上才对,不然挠你!”
樊璃指尖在家谱上摸着:“我的名字也在?”
樊悦把他手摁在他名字上:“这是你。”
然后往上:“这是楚将军。”
再往上,鼻子一酸:“这是爹。”
被家族踢出来的几人围在桌边,一盆火拢着他们,把寒冬的冷气吹散。
吱呀一声,陆言和谢遇并肩进来,谢遇穿着成王的壳子,抬手免去众人的行礼跪拜,来到樊璃身后。
樊璃抿弯唇角抱着两只小猫,将它们的爪子压进红色印泥,在这草创的家谱上盖了两个小猫爪印。
他笑道:“别忘掉小猫啊。”
嘭的一声,窗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暴力拍开。
众人齐齐朝窗边看去,就见那体型壮硕的大黄猫站在窗上,臭着脸道:“搬家了也不跟我留个口信。这些天我不在,侯府可派人找过我?”
小狸花:“找了的,好几天没找到你,凶女人就烧纸咒偷猫贼呢。”
大黄脸色好了些,跳过来,把樊璃怀中的两只小猫拍开,一抬眼看见家谱上赫然印着两个猫爪子,气急败坏道:“本大爷都没摁印,你们急什么?!”
它急急忙忙的在印泥上拍了一下,在家谱上盖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梅花掌。
樊悦、雪意捂着肚子笑得乱七八糟。
“小猫也上家谱了!”
“我也要盖戳!”
谢遇把怀中的汤婆子递给樊璃暖手,坐了片刻,便带着樊璃动身回王府。
他走时,王氏盯着那桌上的家谱看了一眼。
她提脚追出去,向前方的男人说道:“樊璃有自己的家人,不需要外人养他。”
谢遇把樊璃扶上马车,回头:“他总得成家。”
王氏:“他成家也住这里。”
谢遇顿了一下,一只长腿跨在车辕上缓缓说道:“你儿子跟你住,陆言也跟你住?”
“……阿郎的事他自己看着办,至于樊璃,我会给他娶一个顶好的女子!”
说完,便有道冷冰冰的声音她在耳边低语道:“那得看谢遇允不允许。”
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耳边出现了陌生男低音。
王氏浑身血液刷的一下凉透,一股寒气钻进心口,她愣然望着对面的男人。
那人站在马车边强势的护着车中少年,暗红双眸冷冰冰的盯着她。
“哗——”
樊璃掀开车帘子探出脑袋,冲男人说道:“好冷,你站在外面撒气?”
对方收回目光,轻轻摁着樊璃肩膀把他推回车厢,长腿一抬跨进马车。
王氏钉在原地,袖下十指不受控的轻颤。
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定在那两寸厚的雪地上,呆呆望着王府马车。
车帘子即将落下去时,一双银红色眼睛透过缝隙看向她。
“嚓”的一声,身后的踩雪声宛如擂鼓的千斤重锤,瞬间把王氏从窒息的低气压中拽出。
陆言站在王氏身后目送马车开走,轻声道:“大将军这人看着大度,不怎么吭声,其实护短得紧。上次王慈心扒了樊璃的衣裳,差点死在昭陵,如今您要给樊璃娶妻,那是碰到了他的逆鳞了,不怪他这么生气。”
贴身的衣衫早已湿透,王氏深吸一口气,唇色惨白:“那樊璃……”
陆言望着雪地上的车痕,思忖片刻后说道:“只要别说错话,樊璃大概是周全的。”
“怎么周全?”王氏眼底布满血丝,哑声道:“谢遇的鬼魂都找到他身边了,他母亲可是害死谢遇的……”
众所周知,楚氏是害死谢遇的元凶。
如今谢遇回来,一定是要血债血偿,杀了樊璃!
王氏摁着刺痛的太阳穴,进屋后立马叫人去钦天监,不惜重金的给全家每人各求了一道避鬼符,并禁止满府上下再提谢遇的名字。
王氏在这边吓得魂飞魄散。
那边,樊璃被压在马车里,身上衣衫散乱,脖子、心口、后腰,这几处皮肉都是重灾区,淡红咬痕一圈叠一圈。
他抓着谢遇头发,后腰绷紧像一根朝下扣的弯弦,谢遇半跪在坐垫上,揽着他腰身。
马车路过闹市时被人拦下。
侍卫敲响车门,低声道:“王爷,太傅大人要见您。”
谢遇从樊璃心口抬头,动作轻柔的替他拉上衣衫,遮住那满身咬痕。
“调马,去延年里。”
谢太傅那边开着车走了,谢遇的车马在前面转了个弯,跟着进了谢家大宅。
车门打开,一只手稳稳护着樊璃下车,牵着他袖子光明正大的经过一个个谢家子弟。
那两个谢家小姐凑过来,说道:“樊璃跟我们玩得好,表哥,你去和祖父说话,我们带樊璃玩。”
樊璃面向她们:“谢易,谢莎。”
“是我们。”两个女孩一边一个,抱着他胳膊往前走:“你怎么就和表哥回府了?我们还打算去平安里找你玩呢。”
樊璃:“今早上堆了雪人,成王不准我玩雪。”
谢易低哼一声:“你十七岁了,又不是小孩,他管着你就是他不对。”
谢莎说道:“昨晚约好了要和樊悦去城外跑马,你坐过马么?我带你。”
“我……”
“没坐过也不打紧,我马术很好的。”说着拍拍樊璃手背,“你穿这样不行,得换骑装才方便。”
“骑装长什么样子?”
谢莎:“收袖的,长裤马靴,穿着轻便好活动。谢易,你去找找安哥的骑装给他换上,换上咱就走。”
“要和表哥说一声。”
“他们谈玄论辩的得说到下午,那时候我们早回来了。”
樊璃跟着两个少女走了。
换衣时白繁把瑶光推开,独自伺候他脱下披风、宽袍,手指不小心碰到他里衣衣领。
大片带着新鲜牙印的红痕从眼底一闪而过,白繁指尖一顿,默然看着那显眼的痕迹。
樊璃侧身站开遮住锁骨,白繁不动声色的给他换好骑装、束上高马尾。
几个谢家少女一窝蜂凑上来,轻声细气的跟他说话,然后扶着他爬上马背,乌泱泱跑出大街。
樊悦和雪意各骑着马在街口等她们。
两人看樊璃坐在白繁身后,挥手笑道:“白繁姐姐,你怎么带着他出来了?”
白繁语气微冷:“成王去谢家,两位小姐便带公子出来玩。”
樊悦瞧着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白繁掣着缰绳往前走了一步:“没有。”
雪意驱马过来:“瑶光姐姐又跟你打架了?”
白繁没说话,陆续有人跑了起来,白繁抓紧缰绳遥遥跟上去。
跑到城外时马慢下来,前坐的人轻声问道:“公子觉得,白繁护不住你?”
樊璃:“没有。”
“那么,公子想要什么?”
“不知道想要什么,我瞎。”
白繁望着在前面策马狂奔的少年们,成王府和谢、樊两家的侍卫驱着马跟在周边盯着众人。
“那么男欢女爱,你要么?”
“……姐姐怎么像吃了火药?”
“公子年纪到了,换做同龄人,已经娶妻纳妾了。”白繁咬紧后槽牙,“但你在那深院独自待了十年,还不知道男女之事是什么,也没有人教你,那我趁此时机便跟你说一声,摸你的心口是调情,有意无意碰你的手是撩拨,吻你的锁骨是求欢!”
“你把这些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让任何人碰你!”
樊璃平静道:“姐姐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座下的马缓缓走着,白繁咬着牙嘴角有些苦涩。
叫他来南边找人,人找到了,却叫樊璃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成王碰了。
他回去拿什么脸见丞相?
“公子,”那声音一改往日的轻柔,有些低哑:“你掉一块皮,我得用整条命去补。”
樊璃坐在对方身后,一脸平静的扔下一记重弹:“姐姐言重了,给成王碰身体是我自愿的,你……”
“小主子——”对方低唤一声打断他。
太阳斜照下来,少年藏在白繁影子里,唇角不着痕迹的缓缓上勾。
“我母亲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叫白繁。”他凑上去,在对方耳边轻轻说道:“你——”
“是魍座?”
第186章 吃醋
魍这个人就像一朵奇葩,在满府小厮都避着樊璃走时,他却异常谦卑的、频繁的,跑樊璃面前扫叶子。
‘王大山’就是个扫地的憨人,在别人看来他简直装得天衣无缝。
但对一个触觉神经发达的小瞎子来说,这和谢遇脱光了叫他摸腹肌有什么区别?
在别人都不知道那憨厚谦恭的扫地僧‘王大山’,和护崽护到妖魔化的白繁有什么关联时,樊璃已经通过这两人说话的语气,咂摸一丝半点的异常了。
没事做的小瞎子有大把时间琢磨这两人为什么这么恭敬,现在人家叫他小主子……
于是这所有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全都凿通了。
他抱着魍的腰,语气从容的问道:“堂堂魍座竟然叫我小主子,那我爹不是樊休,而是温洋?”
魍腰身僵硬,话气平稳:“我不是魍,我跟着您是因为楚将军救过我,白繁发誓要一辈子追随她。”
樊璃:“哦——”
他认真道:“原来如此,那看来是我多心,误会姐姐了。”
魍绷紧的腰身略微松了些。
少年没再问了,魍如获大赦的去城外跑了一圈。
樊悦从身边呼啸而过,冲他们说道:“谢易说昨晚看到的鬼就是大将军,要带咱们去将军冢——”
魍拧紧眉头看看西偏的太阳,樊璃在背后问道:“姐姐冷么?”
“不冷。”
少年贴着他后背:“那就去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