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已经见过更多的银票了。那时是定金和货款,都不能自家拿着使。他一天要看好几遍, 无数次庆幸家里人多狗多, 不然他得不吃饭不睡觉的抱着银票,生怕被人偷走。
现在有了这七百多两银子,他心情没因数量差距而变低,几张“纸片”都数得有劲儿。盘算着银子该怎么花。
他暂时不开大酒楼,想等家里事情告一段落再说。
十二月的大集, 会忙到正月里。
黎峰年前到年后都有事情忙,商号的事之外, 就是送节拜年。年前刚歇下,到了初一, 又里里外外的跑动。年后还要把留在城里过年的客商们全拜访一遍。
他也不客气,把海有田薅着一起了。让他分担一些。
顺哥儿想选正月的日子,他看大哥太忙,往后推迟些时日, 定下正月二十七成亲。
陆柳细数家中事务,觉着今年干不了太大的事情,想把银钱花在实处。
他跟黎峰说了要在府城购置田地的事。黎峰以为他要置办田产, 没多想就答应了。
再说盖鸡窝兔窝,黎峰也没多想。还参考了陆杨的庄子配置,说可以弄个磨坊。
余下的银子, 陆柳不敢拿出去做生意, 为着稳妥,去问了哥哥的意见。
他们手上要留些银子,不知道要不要全攒起来。
陆杨给他提供了几个法子。要是求稳妥, 就添置一些固定的产业,比如铺面、田产、宅院。以后转手都是银子,不会砸手里。往外租,也有一份进项。
陆柳想要踏实些,可以根据他的需求添置,比如买下一间酒楼,置办一份自家的产业。租来的总是不一样。
除此之外,他们是靠着西山发家的,挣钱以后,要回报乡里。
回报不仅仅是说有个商号在,盖几个晒场,建起作坊,让寨子里的人跟着一起挣钱就够了。要让大家伙都凝聚起来,让他们有个共同的信念。
大宗族都有宗庙。他们也可以出钱盖一个祠堂,把人心聚在一起。
为着祖宗香火,为着死后进去受香火,寨民的团结力会非常强大。
再就是田产的购置,府城和县城离得不远,陆杨是建议陆柳在县里要留一份田产。有一份家业在寨子里,可以给大家伙做榜样,也让大伙知道他们的根子在黎寨,会感到踏实。
以猎物来说,他们没法量化。好在大家都开始农耕生活了,对田地有数。大片的良田摆在面前,他们便知道要奔出个什么样的前程了。
到时回家,要让他们以一亩田地的银子来做目标,让他们朝着这个数目去攒。攒了一亩再来一亩。
现在哪有人能抵抗住田地的诱惑?这可比小小一粒银子管用多了。
这样的一份田产,他们不能给寨子里的人种。
时间长了,容易激增怨气。觉着他们都这么有钱了,还要为几袋粮食跟人计较。
陆杨建议请佃户种,每年固定给寨子里捐赠一些粮米,根据当年收成定。
寨子里有孤寡幼小,这些人需要供养。算他们积德积福。
这几样办下来,就要把陆柳手里的银子花去一半。
陆柳目瞪口呆:“哥哥,你真会花钱。”
要是他正巧相中了一家大酒楼,那完了,他手里的银子都不够用,还得拆借一二。
陆柳垂眸想想,他把家人放在前头。
府城的田地一定要买的,再给家人添置些衣裳首饰。
铺面先瞧着,他想在附近买,虽说这里不如外头的生意好,但书生的生意相对好做,这都是要脸的人,他们家有个举人老爷,能得许多便利。不过是少了众多商户的席面,正好有个清静。
然后先拿银子,把祠堂盖好。
他们在山寨盖过晒场、蜜坊,也盖过房子,三十多两银子,就能盖个很大的房屋了。陆柳没进过祠堂,追加一倍,再凑个整数,想拿七十两银子盖祠堂。
这天,黎峰带海有田回家吃饭,陆柳找海有田问了些祠堂的事,一听什么木雕石雕的柱子都是以十两计算,往上几百两都有。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海有田说:“其实盖祠堂,你们要坚定些,不能被人忽悠了。这些人会拿祖宗压人的,什么你肯让你家祖宗睡茅草屋破房子吗?又什么别家门前都有狮子看门,你祖宗啥也没有。还有一些很气派很花钱的玩意儿,都是说大房子空荡荡,祖宗在里头住着不舒坦。其实都是套话。
“你说你只有三十两银子,他们也给你吹出花样,说你们孝顺,祖宗们能从坟堆里搬到大屋子里住,晒不到太阳,淋不到雨雪,还能天天享用香火。往后挣钱了,一点点添置,也让祖宗们看着家族一点点强盛起来,他们欣慰,地下有灵,都会保佑你们的!”
听完这一串话的全家人:“……”
果然挣钱是有方法的。
黎峰问他一般祠堂是多少银子为区间的,海有田回想一阵,道:“五十到三百两不等。要看造景用料的,有些富贵人家的小宅院都能花费数百两银子装点,这都说不好。如果朴实一些,把屋子盖大盖结实,里外分两间,一处议事,一处祭拜,再留几间屋子,这样能在一百两银子内办完。”
这钱真是不经花,上下嘴皮子一碰,一百两银子就出去了。
陈桂枝插话道:“这事到寨主面前说一说,他会放话出去的,到时有钱给钱,有力出力,能再凑一些,也能省一些工钱,盖出来不会差。”
这一百两是他们家出的,再以商号的名义出一点,寨子里筹集一部分,可以盖个顶顶好的祠堂。
陆柳听到这里,才觉着不错,可以拿银子把事情办了。
海有田到家里吃饭,顺哥儿相当不自在,席间一句话不说,等饭后,陈桂枝跟海有田说定下了吉日,要选个日子,两家见一面,这几天就让媒人过去下聘,顺哥儿才往海有田脸上瞧了一眼。
海有田这几天不知道干什么了,人瘦了些,看起来挺精神,提起亲事大方了,眼角眉梢都是喜意,他也看了眼顺哥儿,把两人都闹出大红脸。
两家长辈吃饭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八,陈桂枝会带顺哥儿上门去瞧瞧。
黎峰说要一起去,被陈桂枝留下了。
“你又不是他爹,你去做什么?”
黎峰:“……”
这天之后,黎峰又看海有田不顺眼了。
陆柳忙里偷闲哄男人,挑个好日头,给他掏耳朵、剪指甲,再修修胡子、磨磨茧子,让他舒坦舒坦。
城里跑动的地方少,马和狗没地方磨爪子,马蹄和狗趾甲也要剪。夫夫俩一块儿干。
黎峰说:“我们山寨的祠堂根本不用石狮子,弄几条狗就行了。”
陆柳听着好,“就是,狮子都不会叫,狗还会叫。”
孩子们在外头玩,夫夫俩有个空闲。
黎峰想了想,跟陆柳说:“二田这阵子来过府城两次,我没跟他碰上,他也没来我们这儿见娘。我瞒着娘,没告诉她。”
陆柳不懂二田,就关心黎峰,“你生气不?”
黎峰摇头,“我还敢生气?我现在都怕他了。我就想他能好,别跑到娘面前胡骂一通。”
天呐。他都不敢生气了。
陆柳把二田嘀咕了几句,想着祠堂盖好,他们一家要回家祭祖,到时怎么都能见面,他要再看看二田是啥样。
“你放心,我会吵架了,我不会让他骂你的。”陆柳认真道。
黎峰听着心窝暖,再跟陆柳盘算盘算银子怎么花。
除了祠堂、田产,余下银子就预留着应急、等个好铺面。
陆柳打算给娘添置几样首饰,要重一点,大气一点。
再买几身四季常服,平常出门有好衣裳。
他这儿攒了些私房钱,就拿私房钱给两爹添置。暂时就买两根银簪,他父亲跟爹爹还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衣服可以多买几身,他不添置,这两人怎么都不会舍得。
然后带他们去医馆摸摸脉,把身子养一养。他们早年挨饿受冻又劳累,现在都比同龄人显老,嘴唇都没有血色的。要是差钱,就从家里拿点。这样不多不少的,够了。
顺哥儿的喜镯定下,再配个小耳环。给海有田的聘礼也添一点儿,压压箱子。
黎峰要买几身好衣裳,他经常在外跑动,人要体面些。陆柳还去铁匠铺看过,打算给他买把短刀。也想做个胸甲。
盔甲不能随便买,买个背心总没事吧?他想整一个。
两个小宝就算了,这点小的娃娃,过个周岁,都攒起十两银子了!
陆柳自己没什么好买的,他嫁人后,衣服都是新制的,怀孕的时候也收了太多布料,都没穿多久,到府城后还买了两身衣裳。首饰也不用了,忙起来没空打扮,他连镜子都没照了。
黎峰转头看他,说:“你给顺哥儿买喜镯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着?首饰当银子花,就暂时戴身上而已,相当于没花钱。到你自己,怎么这个样子?”
陆柳嘿嘿笑:“我这叫勤俭持家。虽说首饰能当银子花,但买首饰跟置换银子的价钱不一样,既然我没空戴首饰,那就先不置办。你打算给我多少银子置办首饰,我就单独存一张银票。等着酒楼的铺面看好了,我看看够不够数。要是够,用不上这个首饰银子,我就去买几样首饰,等酒楼开业,我都戴上,显得贵气。”
酒楼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黎峰让他先买。
他们早前还说先租酒楼,挣钱了再置办产业呢。银子是很灵活的。
陆柳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黎峰说:“可以让人做个模具,给你弄个银鸡银蛋银兔子。金鸡金蛋好听顺口,弄金的也行。去年挣好多钱,可以弄一个。”
田产置办下来,他们离得远,陆柳只能请人养鸡养兔,自家没法养。给他弄几个吊坠、挂件,他看着养眼,心里舒坦。
陆柳心动了一下,想想还是不要了。
这也不是什么正经首饰。
为着打消黎峰的念头,他说了个流氓话,“怎么不弄个你的鸡?”
黎峰接话自然:“我的鸡不值钱,哪配用金子银子?”
陆柳憋不住笑,“大峰,我最近学做生意,听来一句话,叫物以稀为贵。你不要这样说,你只有一只鸡,它就是贵的。”
黎峰点头,“有道理,但每个男人都有一只鸡。数量多了,就不贵了。”
陆柳哄他,说:“可是我只有一个男人啊,你是珍贵的。鸡凭人贵,你贵了,它就贵了。”
黎峰抓紧弄完手里的活,带陆柳放了剪子和锉刀,洗洗手就回屋亲热了。
陆柳推他,不许他亲嘴。
“上次被娘说过,你讲的,白天不亲嘴了。”
不亲嘴,就吃扔扔。
陆柳也想啃大胸。
夫夫俩热乎一阵,出门前各自捂着红嘴巴,发现他们俩真是没经验。
原来亲别的地方,也会把嘴巴弄得又红又肿。
陆柳摇头晃脑总结经验,“也很正常,毕竟都是动嘴巴。”
他让黎峰先出去溜达溜达,没听见娘训话,才从屋里出来。
结果他到外头,娘就让他站着,转头吆喝一嗓子,把黎峰从隔壁屋喊出来,夫夫俩排排站着,当着两个小宝的面挨训。
他俩苦哈哈的,“娘,孩子还看着呢,你小点声……”
陈桂枝:“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早干嘛去了?”
她这次就说了两句,转而把黎峰使唤得远远的,叫陆柳坐下,跟他说:“等顺哥儿成亲,你教他那事,别让他稀里糊涂就嫁了。”
陆柳疑惑:“娘,你怎么不教?”
陈桂枝说:“你俩岁数差不多,你跟大峰也没藏着掖着,他大致都知道,你们说说就行,以后他遇上事了,还能找你聊聊。我不方便,他不好意思跟我说,受了委屈才来找我。”
陆柳满口答应了,当天就去了一趟两爹那里,挑些画册回来。
黎峰还以为他是要续上白天的亲热,过来一问,得知是给顺哥儿挑的,当即叹气。哎!
转眼到初八,陈桂枝领着顺哥儿去海有田家。
一清早的,海有田就到他们家来接人。也不知他什么时辰起来的,头顶都有霜露。
一家子都瞅见了,也都是人精,见顺哥儿瞥了好几眼,他们便装作不知,憋得顺哥儿开口拿棉帕给他擦擦头脸,端盆热水暖暖手,他们才露出笑意。
这会儿没谁打趣他了,都觉着两人定下亲事,互相之间能惦记着,这事就错不了。感情再慢慢培养。
陆柳回屋,拿了顶帽子给海有田戴上。
是一顶皮帽,从山寨收货,搭着在铺子里卖一卖。家里还有点存货。
陈桂枝办事大气,赎身的银子是海有田自己出的,看他都没有帽子,想想海有田家人应该也没有,问一问,让陆柳回屋数数帽子数量,皮的、棉的混着拿,一人一顶的添置上,当个见面礼。
黎峰不能陪同,到了门口,还被陈桂枝提醒了一句:“也别悄悄跟过来。有田家里人对他愧疚,对入赘的事肯定是嘴上答应,心里打鼓。你这大个子,往那里一站,他们家人不会放心的。我跟顺哥儿去就行了。”
海有田是走路过来的,上门则赶着马车走。
黎峰追着送了一路,记挂着家中孩子,没走多远,又回来,跟陆柳一块儿照看孩子。
小食铺放了年假,这阵子贺青枣在两爹那里住。平常搭把手照看一下。
陆柳看着不错。两爹不爱说事,他们住得近,比不上家里有个年轻人照看,便收拾了一间空房,平常给他安排假期,让他有个窝。不用时时待在铺子里。
书院放假,黎飞也得闲,趁着谢岩在家,他攒了很多学问去请教。这几天还有举人老爷上门拜年,把他一个刚启蒙的小书生留家里考了又考。
他天天一脸菜色,被罗家的小孩子笑话。陆杨记挂着兄长,对兄长家的孩子不客气,一并抓来学习,这几个难兄难弟,得空就在墙头蹲一排,看着跟村里的小老头似的。
陆柳和黎峰抱着小麦和壮壮经过,说:“以后他俩也要蹲过去。”
黎峰看不得这蔫鸡样,把他们撵起来铲雪修路。
“实在不行,你们打一架啊。几个男娃娃凑一起,居然不打架。”
黎飞等人:“……”
这咋打?这又没抢东西又没吵嘴的。还是修路吧!
他们抱着孩子进屋,陆柳带孩子在屋里陪哥哥,黎峰跟谢岩在院子里聊天说话。
家里买了很多柴火,部分是劈好的,还有些没劈好。黎峰帮着劈劈。
谢岩跟他说:“我不算占你便宜,我最近看书得闲,还在画画,给你娘画了一幅,给我们娘画了一幅。多的没空了,过阵子去京城,我要在那里待两个月,我把你们一家画一起。”
黎峰觉着这个本事好,“这怎么学的?我让小麦学一学。”
谢岩说:“没什么固定的学法,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都省着买书。后来学画,教我的先生画技也一般。我看我娘画的花样比较清晰,听她说是观察、照着画,我就照着学。开始喜欢画静物,尤其是方方正正的东西,爱画桌子盒子,这些没有弯绕,长一点短一点,大一点小一点,都不明显。你要是想让小麦学,可以让他照着画,随便画画。长大了,手稳了,眼睛能看准了,再给他请个先生教一教。不用全听先生的,学点技巧,然后想画什么画什么。”
之前说起教读书,他都说孩子小,这阵子有考虑,跟黎峰说了规划。
“早几年,孩子还小,就把读书当种草,撒一片种子,随它生长。启蒙书都很枯燥的,你们可以教些简单的词句,讲一些故事,引出典故,再教他多念几句原文。隔天念着原文,引着他说意思给你们听。
“前几年口齿不清,但学东西快。野着长几年,对读书有兴趣了,你们就可以让他练字了,养成写字习字的习惯。入学以后,先生讲的东西,他这也听过,那也听过,让他写字,他像个样子,得了夸赞,兴趣会更浓。
“不用着急让他写文章,这是把他放在笼子里教。等他兴趣起来,抓紧认字,把学过的典故串一串,让他自己去通读、去探索。自己探寻出来的,会更惊喜。小孩子要捧一捧,让他给你们讲新发现的东西,再多夸夸。如此几年过去,他也该八岁、九岁了。”
谢岩说:“要是你们舍得,就把他送来我这儿,我教他读书。”
黎飞到府城求学,是十二岁。
壮壮提前几年,应当没事。
黎峰皱眉想想,问他:“这典故、故事怎么讲?我跟小柳识得字,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没多少。”
专门请个先生来,怕是达不到要求。
谢岩笑道:“可以找我们干爹帮忙。我家夫郎小时候听他讲过很多典故,从其中懂得了很多道理,这些足够用了。”
接下来,谢岩又讲了如何在大量识字期间把典故串联。
家里有钱,可以给他整本书,他翻到喜欢的文章,通读完一篇,获得了成就感,有极大可能会搭着把其他文章也翻一翻。
如果没条件,就给他拿单篇文章的文稿。让他一篇篇的积攒,从里面记录生字生词。这个习惯要养好,认得以后,要时常温习。以后做文章,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们家有书斋,书本是小事,但要好好引导,不能养成不珍惜书本的习惯。读书人,必是爱书人。
余下的,就太远了,以后再说。
然后是谢岩爹教他的东西,读书不能一直读,要换换脑子。谢岩那时候是学画画,这时候却劝黎峰让两个孩子学点武艺。
他也不知是不是心态变化,总之他开始强身健体的时候,正是他发奋努力之时,身体好了,他觉着读书的精力更旺盛,起来活动活动,再读书,脑子也更灵活。他也教给黎峰。
一个家族,要改换门庭,最方便的路就是科举。
黎峰和陆柳都晚了,幸而有下一辈可以培养。
一代人成才,算壮壮也是个天才,依着谢岩的年岁来算,需要二十年。
二十年后,他们不过中年而已。
谢岩给黎峰画个饼子,“以后在京城见。”
黎峰也不知行不行的,他先应下了。
壮壮若是有出息,他以后就是进士爹。
壮壮要是没出息,他就把孩子打一顿。
这事说完,谢岩又拜托黎峰一件事。
“我不在家这阵子,你们要常来我家看看,我夫郎好强,什么都扛着,让柳哥儿多问问。要是我回来之前,他生了,你们也帮忙照顾着。各处仔细些,他早前身子不好,现在怀孩子,都说孩子喂大了不好生,我都不敢给他多补补。”
他不说,黎峰跟陆柳都会照看的,说了,就是应一句,顺着讲几句,让谢岩安心。
这边气氛和谐,另一边,陈桂枝带着顺哥儿到了海有田家里。
他家是租的小房子,是个土屋民房,挺普通的格局,小小的。爹娘和弟弟妹妹都在。
过日子天天有开支,这么多张嘴巴吃饭,家里没个手艺,攒不出大钱。这一串人都还没说亲。也难怪海有田对离开牙行后的日子那么担忧。
陈桂枝总共三个孩子,都熟悉了,给顺哥儿说亲熟门熟路,就把他当个小汉子来,跟人寒暄唠家常,再说家中条件,问问要求。
海有田办事靠谱,说过会劝服家人,事情办得体面。这些明面上的条件,海家都没问题。包括回家频次都说过了。
陈桂枝看他们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看天色还早,就说:“要么去我们家瞧瞧吧?互相认个门,以后都是亲家了,往来方便。”
海有田招呼着答应,一家子坐不下马车,这回就海有田的爹娘过去瞧瞧。
三水巷里热闹,他们进来,看这家也是亲戚,那家也是亲戚,两腿都在打颤了。觉着海有田入赘到这里,就他一个外人,随便人怎么拿捏了。
陈桂枝带他们到屋里,喊陆柳回来支应支应,不让黎峰回家,只说黎峰还在外头忙。
她在人前,把陆柳夸得天上地下,只此一个。又以陆柳为例子,说了陆家二老在府城的生活。
“你们放心,我给孩子们说亲,都是为着过日子,以后红红火火的,没想着算计谁、欺负谁。我是个寡妇,养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儿子,就这个小的跟我贴心,我实在舍不得把他嫁出去,才给他招婿。有田这孩子我看着好,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挺喜欢他这性子,人伶俐,心也良善,他跟我家大儿子也认得,两人相处得跟兄弟似的,这才找他的。”
海有田的爹娘就怕他到别人家里被欺负,对黎家这情况实在忐忑,到了这里,一颗心还是没放下。听陈桂枝说的跟海有田讲的大差不离,知道他们是先认识久了,才起的相看念头,便觉着还行。
他们来得迟,中饭时辰都过了,下午排了一桌席面,陆柳和顺哥儿料理的。
海有田在前面陪着三个长辈坐,陈桂枝继续跟他爹娘说道:“我家顺哥儿是山里长大的,也是苦命孩子,打小就勤快,家里家外的活都会干,自小没被人伺候过。以后要说伺候,那就是他俩有孩子了,就让有田多多上心,平常就是普通夫夫俩,互相搭把手的事。”
这顿饭吃着,喝了两杯酒,海爹海娘才吐露心扉。
到家里看过,黎家大,人也多,各处不乱,看家里人的样子,看他们说话的态度,看他们之间相处,就知道这家人平常的模样。
这就是普通招婿,就跟别家嫁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他们就是内心愧疚,总怕海有田过得不好。但要说怎么怕,他们也说不上来。
就跟海有田说过的一样,他们很多年没有在一起过日子,有个血缘亲情在,互相有感情,但相处很客气。到了亲事上,他们一颗心憋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到最后,也就一句答应。看起来勉为其难。
海有田留了一步,在院子里跟陈桂枝解释道:“陈姨,他们不是对你们家有意见,就是怕我以后不好过,他们也没什么见识,藏不住心思,什么都写在脸上。你多担待。”
陈桂枝理解,“没事,日子是过出来的。大事定下就行。以后看你过得好,他们就放心了,你跟他们回吧,我这几天就让媒人上门,让顺哥儿过去下聘。”
海有田不大好意思,搓搓手道:“陈姨,我手上没几个铜板,陪嫁可能没了。”
陈桂枝:“……”
适应真快,这就改口讲陪嫁了。
说起陪嫁,这年头挺不公平的。
娶媳妇娶夫郎,都要讲究陪嫁,聘礼给了,带回来的嫁妆少了,跟说好的不一样,媳妇夫郎在婆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但招婿不一样,男人精贵,他们赤条条的来就行了。聘礼都不会带回一点。因为家里条件好的男人,不会入赘。入赘的银子,都是家中贴补。
照着规矩,海有田什么都不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