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经纪人手册作家:好耐唔见

作者:  录入:03-01

许天师念完,后面没有声音跟上,吴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最后的八个字。
做个好梦,天天,许师宪的眼睛说。
早安,许天师的法剑震动,然后被暴力地塞回了脊骨里。
吴桥似乎说了句梦话,没听清,大概是要救,不知道是求救还是救谁,不知道是救自己还是许师宪。

第22章 葱包桧
等吴老板一觉睡醒,赶着下班的点跨进公司,没想到日日吞扑的员工们竟然一个都还没走。
“老板”,还是陈姜先开口:“人找到了。”
“什么人?”吴桥其实没睡醒,哈切打一半又憋回去,真是困到脑子转不动。
Kevin接话:“先人的亲属,其实不是我们找到的,是人家找上门来。”
吴老板这下醒了神:“找上门,搞什么?砸店啊?”
“没有啦……”
陈姜翻了个白眼收电脑准备下班,随口回他道:“法治社会啊老板,人家看到网页讣告来的嘛,说要参加先人葬礼,陪同沈小姐一道告别。”
“啊、啊……”吴桥点头,“真有这么顺利?”
真有这么顺利?想找人,人就找上门?
吴桥其实有点点不相信。
Kevin说:“找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问了公司老板是哪个。但不凑巧,刚好问到林小姐,她答得程老板。”
吴桥一抬眉毛问:“问老板?有生意做啊?”
Kevin点头:“是,说是家中的老太爷已经在医院住了两年多,前阵子也下了病危,恐天不假年,家里人也正在提前商议后事,以防先人过身时没人作主。”
吴桥在办公室坐下,看了看时间,还早一点。
吴家人,老太爷。
吴桥想起了沈小姐姑祖母的哥哥,那位吴老先生,沈小姐的外祖父。
他眯了眯眼睛把思绪转个弯,几步跨到窗口点起一支烟问:“那意思就是看中我们公司咯?现在是谁在对接先人亲属?”
Kevin点头应声,“是我,老板。”
“好,不用同家属解释公司老板的问题,如果再问,依旧说这间公司是程老板话事就好。”
Kevin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完成工作嘛,他没有那种无关紧要的好奇心,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咯。
“好”,Kevin再次点头,“头七日早晨做完法事就安排追悼先人,出殡火化,墓地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老板。”
吴老板吐了口烟,陈姜转过头去朝他比了个中指,可惜被无视。
“给先人家属都发一遍葬礼安排的详情,包括做七的事项。”
“我省得,老板。”
交代完吴老板把烟按灭拍了拍手道:“下班吧,都下班!”
“下班还需要催吗?”
陈姜拎起托特包,吴桥瞥到一眼,好家伙,miumiu哦,富过老板。
陈姜站起身催促道:“走了,嘉敏姐,请你吃奎元馆的虾爆鳝面啊。”
“这个点去奎元馆还吃的上个屁?”
吴桥刺完她又几好心地给建议:“去菊英面馆啦,吃小排面,滋味哦。”
陈姜看眼腕表,皱了皱眉:“现在不是蛮早的,怎么吃不上?”
哦,浪琴腕表。
吴老板仇富乱撒气:“怎么?菊英面馆都好叫你掉面乜?”
“也没有啦……”陈小姐想了想:“下次!下次去啦!”
吴桥见她不听劝非要撞南墙实在心痛,装模作样地按了按胸口似西子捧心般说道:“外地佬……就知道奎元馆、奎元馆,晓不晓得菊英面馆小排面的味道才是最灵的!”
其实他自己都好喜欢去奎元馆。
陈姜翻他个白眼:“十三点,你自己去吃啦!”
“我也想吃啊!”吴桥仰起头拉了拉胳膊,“这不是马上又要去干活?哪来的美国时间去面馆。”
“你自讨苦吃,怪谁?”
吴桥笑一下,“怪我,怪我自己!”
这时候林嘉敏也收拾好了东西走出办公室,“老板,晚上食乜啊?”
“吃过了才来公司,走吧,下班去吧,晚一分钟也没有加班工资可以拿哦。”
“你吃什么了?”许师宪不明所以地问。
公司人还没走完,吴桥不好回答他,于是只能拿出手机给文件传输助手打字。
吴老板打:中午不是吃过了吗?
许天师也大开眼界,“中午吃了晚上就不吃了,那你今天吃了明天还吃吗?”
吴桥自知理亏,沉默两秒后接着打字:错了,许哥,起晚了……
许师宪瞥他一眼,转过头看了看在一旁闲晃的卓云流说:“去买两副葱包桧回来。”
“啊?”卓云流眨了眨眼,“我啊?”
Kevin正准备拉开门走,听他出声又回过头,“什么?”
“没、没事。”卓道长迫于淫威低下头捡起外套披上,“等等靓仔,我和你一起下楼。”
这下公司的人都走光了,吴桥蹙了蹙眉说:“使唤他干嘛?我自己不会去买?”
“你会吗?”许师宪又瞥他一眼,“你懒得去。”
吴桥:“……”
好吧,好吧!吴老板败下阵来,反正也是许师宪恶霸欺压可怜的卓白劳,关他什么事?他还是关心公司员工身心健康的好领导。
不过其实现在杭市都好少有卖葱包桧的了,不知道是利润微薄还是工续复杂,总之从前各个小吃摊都会有,现在已成了稀罕物。
吴桥本想发个简讯给卓云流,说他不用非得去找葱包桧,许师宪随口一说的,他都死了多少年了,哪里知道现在人民群众的口味偏好?有什么买什么得了,买两个肉馒头都行。
不过事实上,吴老板完全低估了卓道长耍懒的本事,他简讯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人就已经回来了,提着两袋酱香饼。
“先生,现在都没有卖葱包桧的啦,吃点酱香饼算咯。”
其实公司楼下的土家酱香饼都几好食,就是这玩意儿真的很胖人,所以陈姜从来不吃。
宁愿自欺欺人地去买同样胖人的烧饼油条,然后嘴硬说烧饼是全麦烧饼。
好逗趣。
不过吴老板又不做身材管理,点了点头开心地接过酱香饼,“这里是多少钞票的啊?我转给你。”
“不用啦”,抠门的卓道长打了个哈切摆摆手准备钻进休息间,“算得那么清楚干嘛,十块二十块的。”
这话说的……吴老板又想笑,哪可能有二十块?
楼下酱香饼店家只卖三块、五块、八块。
他这么讲就是十块咯?
五块一份,十块两份,不知道为什么不买大份八块,还划算一点点。
吴桥想着,转了十二块给卓云流,算是跑腿费。
“好吃吗?”许师宪问。
吴桥没答,从烟盒里搓出一小节香用打火机点上,然后戳一块举到许师宪面前。
“尝尝看咯,你们那时候没有酱香饼卖啊?”
“没有……”
“好吃吗?”这次轮到吴桥问。
许师宪答:“好吃。”
“下次再带你去找葱包桧。”
吴桥把切成小块的酱香饼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讲:“我知道体育场路那边还有一家在卖的,现在变得好出名哦,果然不管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
以前满大街都是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小吃摊或早餐店因为葱包桧做得好而名声大噪,这会儿快绝迹了,居然只需要因为还在做就可以扬名千里。
这个世道实在也有些不太公平。
可是也没办法嘛,吴桥想,总之,还有人在做就好啊。
如果哪天没有人做了,他就去做,做葱包桧,每天推着车压油条刷甜面酱。
总之,好吃的东西就像是人的记忆一样,如果不能让以后的人知晓,那就太可惜了。
“好”,许师宪说,“好。”
吴桥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奇怪,抬眼一看,发现他竟然在笑啊。
搞什么,这么喜欢葱包桧?
摸不着头脑,刚好中午吃得太饱,吴老板吃完一袋就觉得腻味了。
于是他想了想拎起另一袋酱香饼往地库去,今天开电车来,真好,不用挤地铁。
“沈女士。”
果然,沈女士一早就到了,除了第一日,她日日都是一下班就赶来,不知道怎么推掉的加班,还是说,沪市现在也有不需要天天加班的工作了?
说知道。
总之吴桥把有点冷掉的酱香饼递给沈女士说:“没吃晚饭吧?”
沈女士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接过酱香饼。
冷掉之后就会返油,卖相变得不好,可是实在肚饿,酱香饼的香气一点点挤占鼻腔的空隙,她果然还是向食欲败下阵来。
人嘛,无非吃、喝、睡。
要先活下去,才能想到爱的。
沈女士一边吃一边说:“葬礼的细节我都同徐先生谈好了,具体的费用没有问题,劳烦你们多操心。”
吴桥点了点头,“您不说我们也会办好的,还有一件事,沈小姐,先人的家属同意出席丧礼,具体的时间安排我们也已经通过邮件告知……”
“什么?真的?”
沈女士有些惊讶,她自己似乎都没有相当居然真的能联络到,她和姑祖母二十几年来从未联络过杭市亲人,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吴桥也觉得,这怎么可能呢?
巧合吗?可能吗?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又点了点头。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吴桥想,没有证据啊,这世间百苦,其实大多都没有留下证据,人也只能自己可怜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要怨怼,那才是真的苦极了。
灵堂上的黑白相片一闪一闪,像是眨眼,也像叹息。
没有办法,姑祖母对沈小姐说,你那时也没有办法,不要难过。
长明蜡烛啪得炸了一下,像一滴泪骤然掉进油锅。
三注香没有灭,沈小姐跪在地上磕头。
没有人知道她在跪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想要跪就跪了。
哀伤和苦没有理由,掉下的泪很快便被蒸干了,像死去的人一样,都没有留下痕迹。

还好,是陈姜和Kevin领着他们进来的,是为悼念先人。
守灵通常只三天两夜就要推先人遗体火化下葬了,可是沈女士坚持守七天,守到头七回魂,守到圆满,守到尽孝。
守灵,说穿了就像是某种精彩或无趣的表演那样,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确还是错误的做法分别。
把痛苦释放掉,演下去,演到清醒,演到尽兴就是时候结束。
说得好残酷。
其实先人已逝,灵堂的一切不过都只是生人的表演罢了。
先人见得到,见不到,好像都没有意义。
可是,真的没有一点意义吗?
吴桥想,也是有的。
那一点点的意义在于,生人的灵魂有没有因此而得到宽慰。
把泪流到足够重新站起来走下去,这就是意义。
话说回来,还好现在杭市殡仪馆的冰棺相当科技先进,没有意外的话,维持逝者遗体七天的体面还是不成问题。
为什么说「没有意外的话」?
因为以前出过意外。
经验丰富的行内人李叙说他遇到过这种事,先人的亲属就丧仪问题没能达成一致,女儿希望让母亲在家中最后停灵三日,儿子不同意,希望立刻火化。
结果顺了先人女儿的意,李叙按照殡仪服务公司的安排将先人殓入冰棺安置好后就离开了,结果当天夜里就又被叫了回去。
说是小区电缆跳闸,冰棺没有独立供电箱,先人遗体很快开始出现腐败。
降温处理呢?李叙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临时的降温处理,至少,多少,会有一点点用处……
没用,先人的女儿说,哥哥不同意继续将母亲的棺椁停在家中,单独锁了灵堂的门,这个点,他们连锁匠都叫不到。
那跳闸……
李叙没有再说,只是带着卸锁工具一起,尽职尽责地赶了过去,为先人遗体尽可能地做了一些处理,力所能及的。
之后第二早晨还是夜里,先人的遗体就送去火化了,连道别仪式都没来得及举行,墓地都还没……
李叙没有接着说下去,可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有时候,一个人的生和死,或许都不曾被期待,多么无所谓,多么无意义,多么荒谬滑稽。
……说得远了。
总之,在陈姜带着吴家人来到先人灵堂的时候,吴桥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为什么要跑?”许师宪问他,“你又没必要觉得心虚……”
“哔哔——”吴桥双手比叉说道:“这不是心虚,是战略安排啦!敌在明我在暗,岂不是优势大增?”
“神经……”许师宪一笑低下头,发现吴桥走错了路,“你昨天开车来的,去地库啦!”
“对哦!”吴老板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还有车,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要去赶地铁了。
吴桥叹了口气,拉开门准备点火发车:“我现在绝对算疲劳驾驶……”
“知道就叫代驾。”
“怕什么,有你会保佑我安全嘛,对吧?”
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许师宪表情其实不太好看,于是吴老板赶忙收了玩笑道歉:“我瞎说的啦,哪里就疲劳驾驶了,精神着呢。”
“我没有那么厉害”,许师宪垂下眸子,好像突然变得好挫败一样。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吴桥,我没有那种神通,我要是真的能办到,又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死掉呢?”
吴桥心头一震,转过脸来,却发现许师宪看上去真是好难过。
他好该死,好端端地,干嘛勾人家泣。
吴桥在心中删自己一耳光,然后抬起手臂捧着许师宪那张像清丽白荷一样泫然欲泣的脸蛋认真地说:“我又不需要你有多厉害,许哥,我都有认真考到驾驶照啊,我会专心地开车,没有意外、没有事故,好吗?”
“叫代驾吧,你搭地铁回去。”
许师宪的脑袋在吴桥的掌心里,向上抬起的一双眼睛,看向他,好比白素贞在断桥上掉下的那两滴泪,随后西湖的水便无端淹掉了整座金山寺。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吴桥只觉得好奇怪,金山寺,为什么在镇江?
那么远,西湖的水,怎么淹的过去?
神通啊……好奇怪。
法海的神通,还是白素贞的眼泪,他不喜欢许仙。
吴桥打了个颤,突然什么都想不起,只晓得说:“好。”
然后打开门从车上下去,才回过神来。
“就算叫代驾,我也可以坐车回去啊!为什么非得搭地铁?给个理由先呢大佬……”
吴桥不明所以地问,可是一抬头,又看见白娘子的那双眼睛,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吴桥就又败下阵来:“好吧,搭地铁,好吧!”
“好。”许师宪笑了笑。
地铁隆隆地赶来,载着人,然后隆隆地跑。
杭市是个淤泥堆出来的冲积平原,挖地铁,要花好多好多钱。
挖一处,塌一处,填上了,接着再挖。
可就算这么愚蠢,吴桥也觉得浪漫。
造价昂贵的车往前跑,只收费两文钱,从站首坐到站尾,然后再搭回来,就像一场廉价的旅行。
在这片冲积平原上,人是长在泥里的莲花,向下结出藕来,一节一节;向上结出莲蓬,一朵一朵。
盛夏的日头打来,摇摇晃晃,晃晃摇摇。
最后香气消失,莲花枯萎,残荷落满池塘,所有的东西又都进了人的肚子。
好愚蠢的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朵莲花,还是要被吃干抹尽。
吴桥靠在地铁门旁的扶手上,脑子里一片混沌竟然演起了封神榜,只觉得自己真是发起失心疯,还好受白蛇精的蛊惑,没有坚持要去开车。
不然此刻怕是已经断桥不断肝肠断,孤山不孤君行孤了。
孤身一人,走去奈何桥。
地铁播报:“前方到站,凤起路站。”
吴桥腾地从食物中毒般的虚幻景象中回过神来,那种感觉,像是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时间却只过去了短短几瞬。
随后他立即转过头,向四周找白素贞。
白娘子低下头看他,笑得像豪饮了雄黄酒,千瑟瑟、阴测测。
“怎么了?”吴桥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鸟肌,在下车时问,车厢里的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探。
可惜车往前跑,嘟嘟声中,车门关闭宛如隔绝两世,带着那些疑惑往建国北路去了。
吴桥问:“怎么了?还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许师宪说:“没什么,没什么,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意思?
吴桥皱了皱眉:“你今天好奇怪,许哥,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灵光一闪问:“你又想起了什么?”
许师宪摇头,他说:“没有。”
“我没有想起来,只是觉得……不论如何……”
“什么?”
“觉得……觉得……”
吴桥不明所以:“什么?”
“嗯……小排面,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吴桥愣了,他没想到许师宪要说得竟然是这个,他瞪大了眼睛看,什么也没看出来。
“去吃吧?”吴桥试探地说。
许师宪点了点头,往前走。
吴桥跟上他,跟着他往上走,跟着他走出地铁站,跟着他沿着马路边上的人行道一路往前走,跟这样找到菊英面馆……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吴桥惊讶,“许哥,你怎么知道的?”
许师宪没说话,只是抬起头。
吴桥顺着他的眼睛望去,在顶楼看到了他租住的小小出租房。
哎呀,原来这么近……原来这么近。
吴桥「噗」地笑了一下,他都没有发现。
吃,一种把食物从口腔塞进胃袋里的本能,人类活下去的本能。
可是如果食物美味,本能也会变成一种奇妙的享受。
食物不仅仅是经过口腔,它停在味蕾上,带来感动和幸福,变得无比伟大。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像封神榜,打个没完争个不休……其实名字被写上去,又能如何?
爱、爱也像一份好吃的食物那么伟大,停在味蕾上,带来长久的满足,远超过填满胃袋的本能。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死去,除了去吃就是被吃,所以,其实避无可避之处就是安身立命之所。
小排面的味道好香,浇头是甜口的,有点像糖醋小排,很典型的杭市风味。
可面又咸鲜,叫人不至于忘记这是一份应该到点食用的正餐。
吴桥突然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问:“许哥,你做过什么很勇敢的事情吗?”
勇敢,什么算勇敢?
活着都已经好勇敢,生比死更需要勇气,恨比爱轻易。
许师宪睁着眼睛看他,想了想说:“小排面,真的很好吃。”
什么意思?
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吴桥又是一愣,可随后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他突然放下筷子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肚痛,笑到叫面馆里所有人侧目,笑到差点要被热心肠的市民送去古荡病院。
他笑到停不下来。
好痴、好蠢、好天真、好热切。
他明白许师宪说这话的意思了。
他看着白素贞要变哪吒,对许仙说,你救救我吧,我允许你救我,我允许、我允许。
好勇敢,对吧?
好勇敢啊,吴桥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心想,许师宪是好勇敢的一只鬼。
他不会永远都只做只鬼的。
他会救他的,食物、香味、爱会救他的。

第24章 头七
先人离世第七天的早上,是为头七回魂之日,先人的魂魄会在这一天返回家中,吃最后一餐饭,做最后的告别。
按照习俗,头七日要在上午十点之前于先人灵堂摆好席面,随后家人就需要回避。
还是那个意思,不好叫先人看见了,先人会不舍得离开的。
可是一直以来都要求按传统规矩来办的沈小姐这时候却很坚持地说,不,她不会走,不会回避。
她要留在灵堂,她不在,姥姥才会不放心离开。
吴桥当然尊重她的意思,总之,他们殡仪公司要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帮助生者得到宽慰,能够办得到这个就行了,其他都无所谓。
卓道长正身着道袍佩长剑立身背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是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Kevin和陈姜早就准备好了纸扎和纸钱,沈女士要求,这些全部由她自己来书上先人的姓名。
祭祀用的祭品都是要写上姓名再投入火中的,不然会叫孤魂争抢,燃起螺旋上升久久无法停息的火龙卷。
之前陈姜开玩笑地问过卓云流,如果没有子孙后代,到了地下收不到纸钱,会不会再被饿死一次?
卓云流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别担心,总会有人上错坟的。”
什么东西?陈姜闻言瞪大了眼睛,难道死掉之后真得等天上掉馅饼才能吃上饭了?
虽然觉得卓云流肯定是在开玩笑,但鉴于他这人一向不靠谱惯了,所以一时之间,陈姜竟然也有些拿不准。
于是陈小姐只能好无语地讲了个冷笑话来打圆场说:“那现在烧纸都有美金可以选,是不是地府还有美冥储能发行?如果降息,地下经济会不会面临滞胀?”
这更是无稽之谈,不过卓道长是九漏鱼,根本听不懂莫名其妙的经济逻辑。
于是卓云流抬了抬眉毛说:“冥币面额那么大早就通货膨胀咯,现在都实行灰本位,按克重算。”
“真的假的!”
这话说得倒有点道理,陈姜大为震撼:“那还费那么大劲加工纸钱干嘛,原来这也只是为了丰富阳间产业链而已吗……”
“停停停”,卓云流被她念得头痛认输道:“我开玩笑的啦,事实上,人死了之后还要下去打工,打工就有工钱,所以不会饿死。但其实,正因为如此,生与死之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解脱」之法啦。”
“啊……”陈姜憋嘴。
卓云流抬了抬眉毛问:“怎么?你很失望吗?”
“当然失望啊!”
陈姜拔高了嗓子喊:“本来以为人生不管如何总有退路,至少还可以死,至少死了之后还可以得到安息……现在你却要跟我讲死了之后还要工作,下去工作,叫人怎么不失望啊!”
“不要这样想嘛”,吴桥在他们两人中间坐下,一人塞了一个橙子说:“赣南脐橙,好甜哦,吃吧。”
“谁会上班带橙子来吃啊”,陈姜边抱怨边掏出大包湿巾扔在桌上,随后抽出两张开始擦手和手里的橙子。
“又没有水果刀,怎么吃啦。”
“剥开吃啊!”吴桥看她一眼,“这种很好剥的,从上面扣开一个口子就像剥桔子一样嘛。”
推书 20234-03-01 : 怪物驯服by酒矣》:[穿越重生] 《怪物驯服》作者:酒矣【完结】晋江VIP2025-02-22完结总书评数:13783 当前被收藏数:25921 营养液数:25806 文章积分:670,000,000  文案:  如何驯服一只怪物?  答:把它变成恋爱脑。  对当前世界的人们来说,妖异是能引起反常怪异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