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臣有心速战速决,可陷入疯狂的歹徒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解决。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花衬衫挥舞钢管毫无招数可言,不能伤着裴将臣,却也让裴将臣一时无法近身。
闻书玉并没有等着裴将臣来救。
他改变了策略,将孩子用双腿夹住,双手攀住了平台边沿以稳住身体。
好在孩子已经吓晕了过去,没有哭闹挣扎,让他的工作容易了许多。
写字楼的层高有三米半,闻书玉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脚到二楼地板的距离。孩子可能会跌疼、跌伤,但应该死不了。
于是他就着攀挂的姿势前后荡起了身体。
随着下半身荡进了屋里,他双腿松开。
孩子滑落到他双脚处,被他的脚踝勾着缓冲了一下,继而顺着惯性跌在了地板上。
“哇——”孩子跌醒了。
能哭总是好事。
闻书玉松了一口气,双臂猛地使劲儿,以一个极漂亮的引体向上翻上了三楼!
都掉下楼了还能爬上来,这一幕真不多见。
花衬衫被这一幕分了神。
就这时——裴将臣上前抬手就是一刀,利刃重重划过花衬衫持钢管的手腕。
皮开肉绽,血柱迸射,钢管咣当落地。
紧接着又是一记回旋踢。随着啪地一声脆响,军靴的鞋背将花衬衫的脸拍得像一个被捏爆的桃子。
花衬衫如断了线的木偶般飞了出去,轰然一声砸进一堆空油漆桶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闻书玉松了一口气,快步朝裴将臣走去。
“他大爷的!这下总该消停了吧!”裴将臣活动着受伤的右臂,掏出一副手铐,朝花衬衫走去。
警笛声响彻云霄,楼下传来对讲机声和密集的脚步声。支援终于赶到了!
可就在这一片杂乱之中,裴将臣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那几乎细微不可闻地——叮!
一个手雷被花衬衫抛了出来,滴溜溜地滚到了裴将臣脚下。
如一把尖刀自脑后插入,想也不想,裴将臣扑向闻书玉,抱着他在地上连打了数个滚。
那一瞬,裴将臣的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人生无数个片段:母亲的笑脸,祖父的身影,鲜花和掌声……最后竟然停在闻书玉舀着粥递到自己嘴边的画面上。
裴将臣把闻书玉死死摁在身下。
可紧接着——
闻书玉伸手将裴将臣紧紧抱住,双腿亦缠着他的腰,看似清瘦的身躯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灵巧地一扭,就将两人翻了个儿!
裴将臣惊怒,还来不及反抗,就感觉闻书玉将他的头用力摁在胸前,用身躯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掩住。
轰————
巨响震撼着耳膜,强劲的气流横冲直撞。碎石、金属碎片、人体残块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作者有话说
两口子一起打坏蛋,不再是蓝蓝孤军奋战了。
“我没事。”闻书玉轻声说。
下一秒,裴将臣发狂一般推开扶着他的人,将闻书玉一把拽了过去。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裴将臣咆哮,嗓音震得耳发麻,“你特么是活腻了吗?受过几天训练,才刚刚拿得动枪,你特么就觉得自己真的是英雄了?”
两人的距离不过数公分,裴将臣的气息直扑脸颊,怒吼声把闻书玉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闻书玉不得不闭上眼,别开了脸。
“我需要你救吗?我们俩谁是专业人员?”裴将臣抓着闻书玉使劲儿摇,“看着我!我在和你说话呢!”
闻书玉本就被手雷的气流冲得有点晕,又被这么一摇,更是天晕地旋。
营救队员们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拉开。
“哎呀,人家小闻也是一时情急嘛。”
“反正没有受伤。算了!”
“把人家都骂哭了……”
闻书玉的眼睛确实红了,却是因为进了粉尘。
他的手也是脏的,不能揉眼睛,只得使劲儿眨眼,用泪水把沙尘带走。
裴将臣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闻书玉的眼眶里涌出,心窝处狠狠地一抽。
可紧接着,一股更强烈的怒火又冲上大脑。
“哭!命都没了哭有什么用?你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够了!”巴图勒发出熊哮,“裴将臣,这里是你教训人的地方吗?想耍少爷脾气回家去!现在,你们俩都给我去接受医疗检查。然后我要听你们的报告!”
裴将臣呼哧呼哧地,撇下闻书玉大步走了。
上一次闻书玉站在总统办公室里,被总统训斥得狗血淋头。
这一次他还是站在原处,被裴家慎热情地握着手。
“你做得非常好,闻助理!”裴家慎的表扬情真意切,令人动容的,“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不敢想想那个孩子会遭遇什么。你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我非常为你骄傲,孩子!”
以裴家慎的年纪,称呼闻书玉孩子无不可。但闻书玉觉得他这辈子没听过比这更肉麻的称呼了。
裴家慎接下来又把指挥官巴图勒也表扬了一番。
巴图勒先前听到裴将臣独自去追歹徒时,太阳穴就险些爆掉。等手雷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时,他脑海里连辞职信的腹稿都打好了。
直到看见闻书玉把裴将臣护在身上,巴图勒把跳出喉咙的心咽了回去。
闻书玉那一扑确实很冒险,却也保住了大伙儿的退休金。从某种意义上讲,巴图勒觉得闻书玉才是最的大功臣。
最后,裴家慎留下侄子嘘寒问暖,闻书玉他们便退了出去。
“你做得很好。”巴图勒扑扇般的大掌拍了拍闻书玉的肩。
他没控制好力道,把闻书玉给拍得一个趔趄。
闻书玉:“……”
“虽然你擅自离岗是违反纪律的,不过那是你们后勤部门的内务啦。在我这里,你是这个。”巴图勒朝闻书玉竖起了大拇指。
闻书玉低头腼腆一笑:“您别说了。臣少很不高兴呢。”
“他那是丢了面子,拿你耍威风呢。”巴图勒很是不以为然,“孩子是你救下来的,炸弹是你给他掩护的,他在这出戏里不就只跑了一个龙套?”
闻书玉:“……”
不是,大哥……你刚才不是还对着总统把裴将臣夸得像一朵花儿吗,怎么转眼对他的评价就这么低了?
你这是看人给好评的呀?
闻书玉正要为裴将臣说两句,忽而一愣。
“要我说呀,你在裴家这工作除了收入高,干着一点儿都不轻松。”巴图勒继续说,“你还不如辞了,以后就在警队干下去。在我们队里工资是低一点,但是各种福利好呀,也没人拿你当奴隶使唤。哎,你还是单身吧?”
“啊?”这话题跨度太大,闻书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巴图勒掏出了手机,“瞧,漂亮吧?是我老婆的三妹,念护士专业。小白裙哟……”
“这……”闻书玉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的好。
可巴图勒误会了他的表情,以为他不喜欢这一口,立刻在手机上一划。
“你要喜欢成熟一点的,这个是大妹,现在在老家的渔村经营一家民宿。你要喜欢嫩一点的,这是五妹,今年高二……”
“不不!不用了!”闻书玉忙不迭摆手。
“高二是小了点。”巴图勒也觉得最后一个不靠谱,“可是四妹不是很漂亮,二妹最近有男朋友了……”
“哪个都不用!”闻书玉急得鼻尖冒汗水。
“他哪个姑娘都不喜欢。”裴将臣凉飕飕的声音从巴图勒背后飘过来,“对吧,书玉?”
巴图勒吓了一跳。
裴将臣听了多久了?
“从‘拿你当奴隶使唤’开始的,长官。”裴将臣似有读心术。
巴图勒讪笑:“我们也就随便聊聊。作为长官,关心队员的个人生活也是应该的。啊,我得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巴图勒如一头被马蜂追赶的熊,飞速跑走了,把闻书玉留下来面对余怒未消的裴将臣。
自打从现场撤下来,裴将臣就这么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不再发火骂人了,但总歪着嘴冷笑。
要不是确定裴将臣被自己保护得很好,闻书玉都要怀疑他被手雷炸得脑残了。
“走吧。”裴将臣抬脚朝前走,“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呢。”
闻书玉拿不准该怎么道歉,毕竟他觉得自己当时没做错。
可裴将臣一个战士被文职保护了,面子上也必然说不过去,也有生气的理由。
闻书玉牢记着朱砂姐当年教自己的哄人绝招:“不论道理在谁那一边,你只管认错就对了!”
虽然朱砂姐是教他如何哄女朋友,但闻书玉觉得用在裴将臣这种表面是壮汉,内心是娇花的人身上应该也很合适。
于是闻书玉坚定地说:“臣少,今天是我莽撞了!我一时情急,自不量力,反而差一点就妨碍了您的工作!”
“因为救了你而让你没面子”这话是不能直接说的,闻书玉换了一个委婉的方式,“我对现场状况判断错误,多此一举,反而闹了一个大乌龙,给您丢了脸。”
裴将臣放慢了脚步,斜睨过来:“你总算想明白了?”
闻书玉其实压根儿就没想明白。
他当然不认同巴图勒的话,觉得裴将臣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但也不觉得裴将臣是心疼自己。
毕竟,闻书玉背着裴将臣在山林里走了一整夜,裴将臣没责备他自不量力。他驾驶着小电驴在叛军的枪口下带着裴将臣逃亡时,裴将臣也没怪他莽撞。
今天不过是为裴将臣挡了一下手雷的冲击罢了,自己身上还穿了防弹衣的,裴将臣怎么就心疼了?
但闻书玉还是很坚定地回答:“想明白了!您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莽撞了!”
“那以后我再在执勤中遇到危险呢?”裴将臣问。
我就看着你去死好了!闻书玉暴躁地想。
深吸了一口气,闻书玉用虔诚的表情说:“我会为您祈祷的!”
裴将臣那么问也是刁难闻书玉,没想会听到这么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
他嘴角好一阵抽,点头:“行!记住你今天说的。以后再不管不顾地往交火的地方冲,你的年终奖就一分钱都别想要了!”
说得好像我稀罕你家这三瓜两枣似的。
闻书玉腹诽着,却还得配合着做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这么哄了一番,惜裴将臣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太多。
闻书玉也不知道哪里还有问题,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跟着裴将臣回到了裴家庄园。
日头已西斜,西边的天空初现晚霞。
远离了喧哗闹市,这一座奢华的大庄园永远散发着一股置身于时间之外孤独与高傲。
不过最近,裴家庄园也被不能免俗地添了一份节日气氛。
这里每一座建筑物的大门和窗户都披红挂绿,树枝上还挂着灯串,空气中飘荡着煮了肉桂的热红酒香气。
裴将臣整个回程都一言不发,下了车后埋头就朝自己的小楼走去。
不料,裴家瑜今日设了茶宴款待西罗来的几位朋友,地址就选在中庭花园里。
裴将臣穿着一身武装地从树林小径钻出来,脸上杀气腾腾,把客人们吓了一大跳。
两位男客立刻起身,呈防备之姿。
梁禹昌利落而不动声色地将一把餐刀握在手中,双目警惕地盯住裴将臣。
闻书玉立刻朝斜前方走了半步,将裴将臣掩护在了身后。
“Jason!”梁幼芳高呼了一声,“你可终于来了!”
裴家瑜也笑骂:“阿臣你这小子,怎么穿成这样就跑来了?”
梁禹昌挑眉,坐了回去,把玩着餐刀。
“真对不住!”裴将臣瞬间便把一身血性和杀气一收,露出他标志性的八颗牙笑容,“我赶着过来,不想打搅了各位的雅兴了。我这就去换身衣服,再出来给各位赔礼道歉。”
笑容明朗,谈吐文雅,虽一身武装,举止却风度翩翩。这才是大家熟悉的裴将臣。
客人们都纷纷表示体谅。
“有阵子不见,阿臣好像长大多了。”裴家瑜的未婚夫关承屹笑道,“一看就知道是个认真在部队里受训练的好孩子。”
“小表叔。”梁禹昌拖着哀怨的语调说,“您变着法埋汰我呢?”
梁家做军工的,也有把男孩子送进军队训练的传统。梁禹昌的Gap year就是在军队里度过的。
梁禹昌倒是个吃得苦的,训练上从不打马虎。
但他性别男,性取向男,进了部队那简直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短短大半年,上至教头下到新兵,招惹了不下十个小伙子。男人们还为他争风吃醋,闹过几次矛盾。
部队负责人实在扛不住,请梁家提前把这个“罗密欧”给带回去了。
裴家瑜不知道这个故事,关承屹便向她简单解释了两句,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闻书玉听着身后遥遥传来的笑声,不知怎么想起数个小时前商场里的鲜血和惨叫,心道好像有个伟人曾说过,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作者有话说
娇花臣~~~~
第73章
裴将臣的住所也被妆点了一番,客厅里甚至还摆放了一个挂着彩灯和装饰品的小圣诞树,树下摆放着几个五彩的礼盒。
那些都是用来营造气氛的空盒子。
裴家人的礼物都将堆放在主楼大厅那一株巨大的圣诞树下,然后在媒体的镜头下被拆开。
裴将臣如今看着这些圣诞摆设就想起商场的惨状,心头更是不痛快。
偏偏何瑞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张口就说:“臣少,恭喜您立功了!”
裴将臣阴恻恻地注视着何瑞,一字一顿道:“死亡二十七人,其中未成年人就有八名。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何瑞噎住了。
张乐天在一旁幸灾乐祸,又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他也差一点就跟着贺喜了。
“臣少,”闻书玉问,“一会儿您要陪席。要我给你做点什么吗?”
其实这也是裴将臣的老习惯了。
陪席以社交为主,每道菜吃个两口就该搁筷子。裴将臣也渐渐吃不惯家中厨子的菜了,总会先让闻书玉做点小吃垫肚子。
可裴将臣今日对闻书玉的话置若罔闻,径直上楼去了。
闻书玉立了大功让何瑞很不痛快,可见裴将臣对他这么一副态度,虽不明就里,何瑞又高兴了起来。
“好啦,闻助理。你没事就继续去摆弄你的那些什么酱去吧。臣少跟前有我。”
“书玉哥要做什么,不用你指派。”张乐天不服气,“你总把杂务丢给我们俩做!”
“我没来之前,你不也是做杂务的吗?”何瑞反问。
张乐天心想这能比吗?
在闻书玉手下,我是个家养小宠物,只需要讨乖卖萌就能混日子。可换你来了,我就沦落成了魔法世界里的家养小精灵多比,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
谁在家里不是个小少爷呀?凭什么我要受你这破气?
张乐天气死了,决定今天要往何瑞的茶水里加一点他昨晚的洗脚水!
裴将臣不开口,闻书玉不会真的当他想吃东西。闻书玉照旧进了厨房。
张乐天跟了进来,问:“哥,臣少今天怎么了?”
大小姐耍脾气呗。
闻书玉说:“现场有些惨,他心里不好受吧。”
“确实。”张乐天说,“我听说你今天也立功了,本来还想恭喜你的。哎,牛哥听说你被总统表扬了,嘴都气歪了。明明之前让他去接梁小姐的时候,他还特得意呢。要我说,换他在现场,怕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一碗云吞面很快就煮好了。
“给臣少端去吧。”闻书玉说。
裴将臣心情不好,张乐天有点怕去触眉头。
“没事的。”闻书玉安慰,“别说是我做的,就说是让家里的厨子做的。放心,他肯定正等着吃呢。”
裴将臣确实正饿得慌。
结束战斗后,裴将臣只囫囵吃了两块三明治。在那之前,是闻书玉喂给自己的几口粥。
回家的途中裴将臣就饿得肚子打鼓,洗完澡更觉得饥肠辘辘。偏偏卧室里一样小零食都没有。
然后,一碗云吞面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金黄的鸡蛋伊面泡在浓浓的猪骨浓汤里,上面卧着几颗肉质饱满的鲜虾蟹籽猪肉云吞。薄薄的馄饨皮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粉色的虾仁和黄色的蟹籽。
量很少,既能垫肚子,又不妨碍裴将臣在席上继续吃东西。味道清淡,不会咔组呀留下明显口气,浓香的汤又很开胃……
这一道小食处处都是某人的痕迹。
张乐天看裴将臣盯着碗不说话的样子,赶紧强调道:“是让家里的厨子做的。不是书玉哥做的!”
裴将臣在张乐天的服侍下矜持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
“怎么样,臣少?”张乐天问,“咸淡合适不?”
裴将臣嘀咕:“哆啦A梦……”
“什么?”张乐天没听清。
“和你没关系。”
裴将臣一口一口把云吞面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今夜裴家设宴款待贵客,双方都有意取悦对方,长辈慈爱,晚辈逢迎,主宾尽欢。
一顿饭下来,梁禹昌对裴将臣的感观还不错。
他对妹妹说:“从我一个渣男的角度看,他算一个好男人了。”
“这标准也太低了吧?”梁幼芳并没有被兄长这句话安慰道,“哪儿不对了?”
梁禹昌说:“性向不太对。”
性向这事,梁禹昌是很有发言权的。
梁禹昌自打十来岁醒悟后,就在男色的海洋里徜徉,阅尽千帆不为过。
就他看来,裴将臣就算不是弯的,但也直的不是很彻底。
但这很寻常。天下大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点弯,但可能一辈子都直着过去了。
“这类人是否会弯,全看他是否会遇到那个与他弯的那部分产生共鸣的人。”梁禹昌说着,口气像专家在接受采访。
他朝宴会厅角落里一个人影瞥了一眼,问妹妹:“那个就是和裴将臣传绯闻的助理?”
闻书玉虽不再随身伺候,但也不会离裴将臣太远。眼下他就和服务生一块儿站在大厅角落里。
宴会厅的灯光都聚集在餐桌处,衬得角落处更加幽暗。闻书玉白衣黑裤,身姿笔挺,如一株小白杨。
“是他。”梁幼芳说,“但他已经失宠好久了。今天来接我们的那个才是阿臣现在最得用的。”
“失宠?”梁禹昌笑,“别是欲盖弥彰吧?那么一个小美人,换我也要藏起来偷偷地宠。”
“美人?”
梁幼芳觉得闻书玉虽然白净端正,可一张脸没有什么记忆点,离美人还有点距离。
“美人在骨不在皮。”梁禹昌煞有介事,“那人看着普通,但有一副美人骨。而且他一看就弯得厉害。他只要还留在裴将臣身边,就会勾得裴将臣越来越弯!”
梁幼芳觉得兄长已经在胡诌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那怎么办?”
“交给我!”梁禹昌喝了一口酒,自信满满,“我去给你试试那人的深浅。合适的话,就顺便帮你解决了。”
梁幼芳嗤之以鼻:“你自己看中了人家小美人想勾搭,少赖在我头上!”
晚宴结束,主宾又转去音乐厅里喝茶聊天。
梁幼芳弹得一手好钢琴,裴将臣在一旁绅士地帮她翻着琴谱。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在长辈们的眼中也是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闻书玉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今天发生的事,闻书玉已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组织。他本以为是老宋给自己回了什么指示。
消息确实是老宋发来的,但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看似是垃圾短信的内容翻译过来,就是四个字:“‘龙三’失踪。”
闻书玉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二十四度的凉爽室内感到一阵透骨的凉意。
龙昆于一个多月前被保释出狱,一直住在一栋海滨别墅里,被旧下属严密保护着,深居简出。
这段时间里,龙昆的好几个仇家都试图上门寻仇,但没一人成功取得他的首级。
可就在大家以为这位“龙三太子”还会继续休养生息的时候,他却突然剪断了电子脚镣,带着几名最忠心的手下,逃得无影无踪。
龙归大海,意味着他已休息够了,准备卷土重来。
他会收复失地,会逐一向仇人报仇。
而他的头号仇人名单里,有一个化名“陆远”,代号为“靛蓝”的亚星联邦特工,一直名列前茅!
闻书玉走到大厅外的走廊里,编写着密码短信,向老宋询问具体的情况。
餐厅的侧门被推开,一名男客走到了台阶边,打火机啪地轻响。
夜风带来了带着薄荷气息的烟味。
听脚步声径直朝自己这一头而来,闻书玉收起了手机。
他抬头就见那位梁家大少爷在自己面前站住,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了餐厅里透射出来的灯光。
闻书玉突然想起,他就是之前抓了一把餐刀的那位客人。
“你就是裴将臣那个姓闻的助理,是吧?”梁禹昌的口气里有一种特权子弟标配的傲慢。
“我是姓闻。”闻书玉礼貌浅笑,“梁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想找洗手间的话,朝那边……”
“我没找洗手间。”梁禹昌咬着烟笑,“我找你。”
一曲完毕,音乐厅里响起一片掌声。
裴将臣和梁幼芳在彼此的高度配合下顺利完成了演出,手挽着手退场,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
没有了长辈们带着探究的目光,两个人的表情都真实又疲惫了几分。
裴将臣尤甚。
“Jason,你还好吧?”梁幼芳关切地问,“我看了新闻了,真的好惨。但听说你救了一个孩子,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裴将臣对梁幼芳的知情识趣是很欣赏的,“孩子主要是小闻救下来的。”
“是闻助理?”梁幼芳霎时尴尬,“那一幕可太惊险了。居然是闻助理?”
裴将臣困惑:“你怎么看到的?”
“网上到处都是视频。”梁幼芳掏出手机,“画面很模糊,又抖得厉害,我没看清……”
案发现场被封锁了,视频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的。
手机的长焦镜头十分模糊,但捕捉到了闻书玉跟着孩子冲出平台那一幕。
“挖槽!挖槽!”视频拍摄者在大叫,“太特么牛了!这是在拍电影吧?是吧?”
“肯定吊了威亚的!”
“快看——他居然用这个法子把孩子丢进去了!太牛了!”
“他又爬上去了!这人是蜘蛛侠吗?”
“想不到小闻的身手居然这么好!”梁幼芳轻笑,“真不愧是你们家培训出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