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臣的眼轻微眯了一下。模糊的记忆被连毅证实了后,变得真实了起来。
“话说呀。”连毅终于正经了起来,伸手指朝窗外指了指,“这下彻底要变天了。”
裴将臣眼眸沉沉,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在裴将臣昏迷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家慎的运气不好也不坏。他的大巴车躲过了泥石流主流的冲击,伤亡没有裴将臣那一车严重。但是他的左腿被钢板压住。救援人员不得不在现场给他做了截肢手术,才将他救出。
尽管如此,他也比他的妻子走运很多。裴二夫人在袭击中当场身亡。
这一场针对裴家慎的刺杀轰动苏曼全国,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政坛变动,在接下来半个月频频占据各国国际新闻的头条。
媒体和民众激烈讨论,政党互相攻讦,相关部门彼此推诿,各种阴谋论漫天飞……
但是,这一切都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场剧变无法相比。
事发第二日,现任总统召集国会,紧急通过了四十九号安全法案。
No.49是一条对所有非法武装组织展开彻底清剿的法案,但是法案里有许多条款同时也限制了军阀集团的权力。
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苏曼的军政双方一直就这个法案争执不休,矛盾越来越剧烈,法案也因此迟迟不能通过。
这次的恐怖袭击打了裴家一个措手不及,给了政敌一个压制裴家的好机会。
但同时,也给了裴家一个撕破面具,强势夺权的绝佳理由。
就在裴将臣苏醒的前一天,由裴家把控的国民军公然不顾四十九号法案,宣布展开“清扫行动”,成立八大精英战术小组,向境内的恐怖分子宣战!
明眼人都知道,清剿“莱亚人”只是目的之一。裴家终于出兵,向政敌举起了枪。
苏曼军政两派维持多年的表面平衡终于被打破,较为温和的文斗被铁与血交织的武斗所取代!
第37章
病房的门无声滑开,闻书玉抱着一捧粉白色的康乃馨走了进来。看到醒过来了的裴将臣,他的一双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像是心口有一条小鱼甩了一下尾巴,荡起浅浅的涟漪。这感觉对裴将臣来说是一股全然陌生的触动。
“臣少,您感觉怎么样?”闻书玉快步走来,步伐却明显蹒跚,“我请医生来给您检查一下。您稍等……”
闻书玉将花放在床头,转身朝外走,随即被一把拽住。
裴将臣扣着闻书玉的手腕,眉头紧皱。
闻书玉困惑。
“我去叫医生。你们聊。”连毅不愧是和裴将臣打小一起玩泥巴的死党,立刻识趣地遁了,顺便把门给带上。
裴将臣这才松开了手。
闻书玉端正地站在床边,微微侧着头,等着裴将臣的吩咐。
“坐。”裴将臣说,“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闻书玉坐了下来,顺手将带来的花换进了花瓶里,整理着花枝。
“我们的团队……损失很严重。黄秘书和张助理都去世了,保安队也失去了一半。光哥保住了命,但伤得很重,裴老将军让他提前退休了。您的新保安队已经组建好了。您要见一下新队长吗?”
裴将臣的目光这才从闻书玉修长干净的手指上挪开。
“回头再说吧。你的伤,给我看看。”
闻书玉有些犹豫:“就是点皮肉伤。医生说过一阵子就不影响走路了……”
裴将臣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闻书玉只得把裤脚提了起来,露出了小腿上的伤疤。
天气热,伤口又已结疤,就没有缠绷带。
树枝划破的伤口非常不规则,将近一掌长,又还没有拆线。褐色的血痂和黑色的线交织成一幅狰狞的画面,像爬了一只丑陋的蜈蚣。
“看着严重,其实真没什么。”闻书玉轻声细语地解释着,“等拆了线就好了。您的伤才重,还得好好休息一整子。”
他放下裤腿,抬起头时发现裴将臣的目光已转移到了自己的脸上。
“你这次立了大功。”裴将臣目光深邃,“裴家不会亏待你的。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闻书玉谦虚地微笑,“其实也是我们运气好。林子大,一直都没有和追兵正面碰上。大伙儿都说臣少是有福之人,上天保佑。我这次还是蹭了您的运气呢。”
裴将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在闻书玉的手腕上。
已过去数天,当时被他紧紧抓出来的淤青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可刚才那一下,又在青年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
这么娇气,稍微碰一下就会留痕迹,是怎么从那一夜里熬过来的?
裴将臣醒过来后的表现让闻书玉觉得有点不自在。不过经历了这么巨大的变故,性情上有所改变也属常事。
只是闻书玉正心虚着呢。
他总担心裴将臣这小子那晚或许没昏得那么彻底,看到了什么他不该看的画面。
比如闻书玉一枪爆了某刺客的头,或者徒手咔嚓拧断某刺客的脖子——不然他总盯着自己的手看干吗?
“医生怎么还没来?”闻书玉打岔,“我出去看看。臣少您想吃点什么?厨子准备了各种粥,汤品,面食……”
“鲜肉馄饨。”裴将臣没什么胃口,“再来两碗玫瑰酸奶。”
“两碗?您才醒就吃这么多……”
“一碗是给你的。”裴将臣斜睨,“省得你每次都偷偷摸摸。”
闻书玉摸了摸鼻子,腼腆一笑,转身而去。
裴将臣好一阵没动。
闻书玉那一笑,让他心里头那条小鱼又甩了一下尾巴,这次的水花更大了一点。
“……裴家慎遇袭后首次接受媒体采访,向关心他的民众致谢,并表示为了理想和逝去的妻子,将按原计划继续竞选活动……”
“‘清扫行动’与四十九号法案产生冲突,国会叫停行动却遭到民众激烈反对……”
“裴家重组新竞选团队,集结能人名士,包括著名的竞选经理罗英奇。罗君有‘总统制造者’之称,曾前后将两名政客推上总统宝座。裴家慎能否成为第三人……”
“昨日凌晨,猎鹰小组成功围剿了‘莱亚人’位于普安郊区的一处窝点……这是‘清扫行动’实施以来被围剿的第七处‘莱亚人’窝点……”
“裴家慎的民众支持率自恐袭以来持续上涨……第三轮民调结果出炉,裴家慎支持率名列第二。他有可能成为我们的下一任总统吗?”
“《共和日报》揭露民主党同‘莱亚人’勾结、刺杀卫国。党要员真相!多位政府官员和议员涉案……”
“裴家慎发誓当选后将致力于整顿腐败,还民众一个干净的政府!”
“民主党同‘莱亚人’勾结案已牵扯近二十名高官,涉及金额近亿。这将是苏曼建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一桩政治丑闻……”
“‘清扫行动’特别专案组成立,缉拿涉案官员……”
“民主党魁指控裴家捏造罪名,借‘清扫行动’扫除异己:这已经是一场军事政变!”
裴将臣熄了手机,朝旁边顺手一丢。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手机稳稳接住,放进了公文包里。
闻书玉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敲敲打打。
他正在写的,是裴将臣明日在一所高中演讲时要用的稿子。
离大选投票还有半个月,国内的局势前所未有地紧张,许多敏感领域的冲突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裴家慎的竞选游说活动进展得如火如荼。
负伤和丧偶让这个本就英俊的中年男子变得更加清癯而坚毅。他没有配戴义肢,拄着拐杖,以独腿的姿态走上演讲台,迎来满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裴二夫人在恐袭中不幸遇难,本该由她担任的拉票任务,则分配给了裴家愉和裴将臣。
裴家愉负责同妇女组织联谊,慰问养老院和孤儿院。
进入了暑假的裴将臣在新竞选团队里担当了更加重要的角色。
他不再卖弄容貌吸引年轻女选民,或者给小孩子发气球,而是以恐袭幸存者,和一名年轻的宪警预备队员的身份,去中学和社区活动中心里演讲。
裴家慎的民众支持率已几乎逼平第一名候选人,跟在他身边频繁曝光的裴将臣也被全国民众所熟知。不论是优越的外表,漂亮的简历,还是台前随和阳光的性格,精彩的演讲,都让裴将臣深受选民欢迎。
“差不多就行了。”裴将臣百无聊赖,希望闻书玉能陪自己说说话,而不是埋头写稿子。
他们正坐在酒店的休息区,等待保安完成客房检查。
裴将臣个人团队里的秘书和助理都在恐袭中不幸遇难。虽然后来新聘了人,可裴将臣用不习惯。闻书玉不得不在生活助理外兼任了秘书一职。
“那些高中生只喜欢听成功学和心灵鸡汤,打鸡血煽动他们就行了。”裴将臣讥嘲着,“真正对他们有用的劝告,他们反而瞧不上。”
“我就是在加鸡汤,臣少。”闻书玉敲着键盘,“但是不同的听众,要给他们上不同的鸡汤……另外,明天那场篮球赛,您确定可以上场吧?”
“都说了没问题了。”裴将臣有些不耐烦,“我都在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了,和几个高中生打篮球同重装5公里越野,你说哪个更累?”
闻书玉终于抬起了头,清澈温顺的双眼望了过来,带着一股无奈。
如清泉当头浇下,裴将臣的烦躁滋地一声灭了,下意识清了清喉咙。
在开颅手术的半个月后,住院住得不耐烦的裴将臣不顾医嘱强行出院,回到了学校。
他一边念书一边积极复健。等期末考试结束后,身体状态已基本恢复的裴将臣加入了首都武警部队,成为了预备役中的一员。
裴家会给子弟们量身定制一套培养方案,只要子弟自己上进,他们可以享用到无限的教育资源。
作为家族的接班人之一,直系嫡孙,裴将臣的培养计划是裴老将军亲自制定的:裴将臣自幼接受全面的精英教育,在大学里取得法律或者其他政治学课的学士学位,然后进入军队服役,同时进修硕士学位。
积攒了足够的功勋后,裴将臣会在卫民党中担任要职,逐步高升,竞选郡长,州长,直到问鼎总统宝座……
如果顺利的话,在裴将臣四十五岁左右,他的政治生涯会迎来一个高峰。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娶一个家族为他选择的、对他的事业帮助巨大的妻子。
所以按照原计划,裴将臣加入军警不对,至少也是大三,甚至是大四时候的事了。而他现在才刚刚结束了大一。
向祖父提出入伍请求的时候,裴将臣说:“这一次遇袭让我有一种对命运失控的挫败感觉。被攻击,被人追着满林子逃窜……而我不想总是处于被动,爷爷。您不觉得,从小到大,我的命运走向都是由别人来决定的吗?我马上就要满二十岁了,我应该开始主动出击,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整个家族正在一场特殊的政治风暴拼前程,家中子弟能积极分担重任,让长辈们非常欣慰。
裴老将军斟酌后,同意了裴将臣的请求。
裴将臣还是在校大学生,没办法像他的二叔一样直接加入海军陆战队,于是裴家将他安排进了首都武警部队。
暑假一开始,裴将臣便拎着包袱住进了训练营的宿舍里,接受严苛的训练。
训练营的教官们得裴老将军亲自指示,不给裴将臣搞特殊化,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新兵来对待——顶多,在斥骂裴将臣的时候,教官们都不敢问候他的父母长辈……
今年的雨季来得略迟,旱季末尾的阳光极其毒辣,似乎想将大地上的所有水分都蒸发殆尽。
训练营位于首都市郊一处山下的开阔地,毫无遮挡的场地敞开怀抱迎接着烈日的照射。新兵们在铁丝网弥补的泥坑里匍匐前行,在尘土飞扬的沙土地里进行障碍跑,在烈日下打靶,闷热的房间里反复地拆卸和组装枪支……
自幼就受过一些军事培训的裴将臣对训练适应得很好。
他很快就晒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肌肉更加精壮结实,训练场上的烈日和风沙也将他本还有点稚气的棱角打磨得越来越硬朗锋利。
为期一个月的集训很快就结束了。裴将臣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核,正式成为了武警预备役的一名新兵。同时,他也返回裴家慎的竞选团队,加入了大选前拉票的最后冲刺。
脱下了满是泥沙和汗水的作训服,裴将臣换上了闻书玉根据他的新体型定做的新西装。
离开了满是汗臭、脚臭和鼻鼾声的宿舍,裴将臣睡在了由闻书玉布置的,散发着淡雅茶香的卧室里。
摆脱了份量管饱但是难吃得如同嚼蜡的营地食堂菜,裴将臣享用着闻书玉根据他的口味精心烹制的菜肴,以及浇了玫瑰花酱的酸奶。
裴将臣越想越觉得觉得眼下的生活实在很美好,忍不住在沙发里舒展了一下身躯,懒洋洋地靠在闻书玉身上。
闻书玉一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一边还要承受着裴将臣沉甸甸的体重,面不改色,真不愧是团队公认的“得堪大任”的闻总管!
“你今晚有什么打算?”裴将臣无聊地把玩着一支笔,“今晚没有行程安排。志愿者小组打算去附近一家网红酒吧。”
“您想一道去吗?”闻书玉依旧没有抬头,“我让李哥给您安排两个人……”
“我是问你想去吗?”裴将臣扭头注视着闻书玉的侧脸。
闻书玉专注做事的时候,侧脸会散发出一种沉静中又带着韧劲儿的气质,令人赏心悦目。
“我?”闻书玉这才终于朝裴将臣望了一眼,“我就不去了。我的活儿够我做到半夜去了。”
“那就分别给人做嘛。”裴将臣皱眉,“我记得我掏钱请了秘书的。”
闻书玉无奈:“您不是看不上人家写的稿子,说人家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吗?”
秘书把稿子一连改了八版,改到后面都哭了。闻书玉实在看不下去,又觉得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才把活儿接过来做。
“一个秘书连稿子都写不出,干吗不换人?”裴将臣长臂一伸,怕地一声合上了闻书玉的笔记本,“这些人成天偷懒,都是被你惯出来的!”
闻书玉无言以对,心想被我惯得最厉害的不是大少爷您吗?
“这都是您换的第三个秘书了,臣少。”闻书玉努力晓之以理,“您这么频繁地换秘书,已经让人事部有些埋怨了。横竖离大选没几天了,我多担待些就是。您心疼我,就多给我发点补助呗。”
裴将臣不禁哼笑:“谁心疼你了?你倒是会自作多情。”
闻书玉重新打开笔记本继续办公,只笑了笑,没为自己辩解。
裴将臣靠着闻书玉又无聊地转了一会儿笔,听着他灵巧的打字声,忽然低声问:“你想要什么补助?”
闻书玉还未回答,一个轻佻的女声冷不丁飘了过来:“小玉玉,新的人事名册出来啦。我给你……”
被裴将臣冰刀似的眼神狠狠扎中,阿曼达一个急刹收住脚,险些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不声不响的胡乱走动!”裴将臣喝道,“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阿曼达一肚子委屈。
酒店铺着厚地毯,大象走路都没声音。而且她以为闻书玉正独处,哪里知道裴将臣也在。大家都是打工人,哪用讲究什么规矩?
不过见风使舵、能屈能伸是阿曼达这种人的特长。她立刻道歉:“对不起,臣少。我不知道您也在。我是给闻秘书送新的人事名册的。”
“又有新的了?”闻书玉顺着把话题岔开,“上周才调整过,不嫌麻烦吗?”
“还不是罗厂公一句话的事么。”阿曼达努嘴。
第39章
罗厂公就是裴家慎的竞选经理罗英奇。此人行事极其独裁霸道,对核心团队成员挑三拣四,稍微看不顺眼的就立刻让其滚蛋。
但是裴家慎非常信任罗英奇,竞选团队里一切事务都由他说了算。下面的员工只得给罗英奇起了个东厂公公的名号来过嘴瘾。
阿曼达都觉得她至今还没有被赶走,大概因为这个老基佬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女人。
说到阿曼达,这姑娘也是个福星高照的主。
泥石流冲来的时候阿曼达也跟着车翻下了山坡,同车的死了一半,她却只是手臂骨裂,身上蹭破了一点油皮。
裴家对这一批幸存者非常优待,死了的厚葬加重金抚恤,没死的都一笔丰厚的奖金,想留下来的还都升了职。
阿曼达凭借着机灵油滑、做事能干,混成了人事部的一个小主管,还挺上级受重用的。
裴将臣依旧看这姑娘不顺眼,尤其不喜欢她来找闻书玉玩,觉得她会把闻书玉给带坏。所以阿曼达每次出现,裴将臣对她就没个好脸色。
但是阿曼达念着裴将臣把自己从陶威那火坑里拖出来的恩情,还有裴家优渥的待遇,对裴将臣的容忍度极高。
“又换了些什么人?”裴将臣拿起名单,“哦,换了一个公关助理……”
“厂公嫌他的通稿写得太烂。”阿曼达笑道,“说他家狗刨出来的屎坑都比这人写的东西像回事。”
“还换了小姑的服装顾问?”
“说她把家愉小姐打扮得像一个……”阿曼达顿了顿,“……三十年没性生活的老处女……”
“小姑今年才三十五!”裴将臣翻了个白眼,忽然被名单上一个名字惊了,“还把杨秘书换了?她都跟了二叔有十来年了吧?大小事都能一把抓,挺能干的。”
“她是罗厂公重点要换的。”阿曼达压低了声音,“杨秘书对裴二先生的那点心思,被厂公戳破了。”
“哦?”裴将臣了然挑眉,“那是得换了。”
“杨秘书……喜欢裴二先生?”闻书玉对这种桃色八卦很迟钝。
阿曼达一个劲点头:“喜欢了好多年了,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她以前挺克制的。没想近来可能有些高调,就被厂公抓住了。”
“二婶没了,她的心思就活泛了吧。”裴将臣淡漠道。
他受的教养让他一般不议论女士们的绯闻,这次大概是为了向闻书玉解释,就多说了一句。
裴家慎的第一任妻子是裴老给儿子娶的门当户对的闺秀。已故的裴二夫人本是裴家慎的秘书,和杨秘书还是同期进来的同事。
裴家慎和发妻互相都没什么感情,生了长子后两人就分居了。小秘书顺利爬上了裴家慎的床,揣上了龙种。发妻也不想将就,痛快离婚,小秘书挺着大肚子上了位。
近些年来裴家慎一路高走,裴老已很嫌弃这个二儿媳出身太低,不配做裴家将来的当家主母。没想一场恐袭成全了裴家换未来主母的心。
“想什么呢?二叔如今是什么身份了!”裴将臣的轻笑里带着点讥嘲,又有些怜悯,“下一任二婶基本快内定好了,就在那个名门闺秀里选。杨秘书……也终究只是个秘书而已。”
“裴二先生也觉得可惜,但还是只能换了。”阿曼达道,“但也没亏待她,安排她去集团里了,总经理特助或者分公司总经理,也能二选一。”
闻书玉不禁道:“这当口的,不能等大选过后再换吗?有必要这么急着赶人走?”
“这种事就得快刀斩乱麻。”阿曼达道,“拖泥带水的对谁都没好处。”
“动了这种心思的人,就不适合再留在身边了。”裴将臣冷静道,“公私不分是上位者的大忌。现在裴家又处于特殊时期,身边的人心思越简单越好。不然万一这人爱而不得,会不会……”
裴将臣的话卡了带。
闻书玉正同他对视,满脸困惑。
阿曼达也竖着耳朵等下文,目光飞速在闻书玉和裴将臣之间转了几圈,突然从这断片中领悟出了一点儿味道。
“会不会……什么?”闻书玉问。
“没什么。”裴将臣垂下了眼帘,“总之这事和我们没关系,回头在二叔那里注意点,别说漏了嘴。”
“知道了。”闻书玉没追问。
鬼使神差的,裴将臣又补充了一句:“罗厂公动不了我的人。”
闻书玉觉得自己没跟上裴将臣的思路,但还是很温顺地嗯了一声。
裴将臣悻悻地抬起头,本想再说几句,突然发现旁边还站着阿曼达这么大一个活人,刚才种种表情都给她看了个全。
“还有什么事吗?”阴恻恻地质问。
阿曼达如惊弓之鸟,抱着文件夹一溜烟地跑走了。
“臣少,您别老吓唬她了。”闻书玉劝道,“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呢。”
裴将臣轻哼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新保安队队长这时走了过来,道:“臣少,房间已经检查完毕,一切正常。您可以去休息了。”
裴将臣的保安队已全员更新,都是裴老将军给他精心挑选的身经百战的士兵和特工,人数也是过去的两倍。
这个李队长更是裴老将军从自己的保安团里送过来的人才,其貌不扬,但是工作负责,身手也颇好,同时还担任着裴将臣的散打教练。
裴将臣虽然有些富家子的小脾气,但是对贴身伺候的人一向和气。再舍不得看着自己长大的光哥,裴将臣也接纳了李队长,并和新的保安队员们混熟。
趁着裴将臣去洗澡的空档,闻书玉抓紧时间修改完了演讲稿,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晚的宵夜。
一小份水果沙拉,两碗酸奶,两勺自制的玫瑰花酱。
闻书玉拧上了玫瑰花酱的瓶子,把它放回冰箱里。
可惜再过一阵子,裴将臣就吃不到他做的花酱了。
因为就在昨日,裴将臣口中那个动不了他的人的罗英奇,态度果决地对闻书玉说:“你不能再留在臣少身边了!”
裴将臣的开颅手术结束的时候已是凌晨。
荷枪实弹的裴家亲兵护送着裴将臣转移进了ICU病房,那阵仗同押送洲际导弹相差无几。
闻书玉拄着拐杖,慢慢地跟在队伍后方。
“当心。”一名护士路过时体贴地扶了闻书玉一把。
闻书玉含笑道谢。
送走了护士后,闻书玉在ICU的门口坐下。手掌一翻,掌心躺着刚才从护士口袋里顺来的手机。
下载了一款很大众的网购软件,登录了帐号后,闻书玉点进了一家经常光顾的二手书店,在后台提起了退货申请。
退货理由写的是:“考完了,这套资料书用不上了,申请退货。”
面对如此无耻的理由,客服却维持住了专业素养:“亲,请您提供一下您的订单号。”
闻书玉将任务代码发了过去。
客服回道:“好的亲,您说的情况我们收到了。我这边和老板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哟亲~~~”并附赠了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