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作者:折吱  录入:03-05

谢朝晖冻了个机灵,他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大哥,你屋里怎么漏雨啊?大……”
视线不提防对上老爷子一双阴沉得眼睛,谢朝晖慌忙可劲地揉着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没睡够,否,否则何以一睁开,竟,竟瞧见父亲。
谢朝晖狼狈地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再次定眼去看。
竟,竟真的事父亲?
谢朝晖也被这一盆水给泼醒了。
他比弟弟到底“清醒”一些,没有认为是屋内漏雨,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瞧见有人手里头拿着一个脸盆,怒气冲冲地质问:“谁?是谁这般混账,竟然往本大少的脸上泼水?”
听了大儿子的这句话,谢载功的脸色比院子里树叶的阴影都还要黑,老爷子语气沉沉,甚至飙了脏口:“是你老子我。”

谢朝晞不觉打了个寒噤,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听见父亲谢载功含着怒气的声音,谢朝晞顿时清醒了他清醒了大半。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张了张嘴,险些下意识习惯性地像从前那样向父亲赔不是——
无论他做得对与不对,只要是他惹父亲动怒,必然会跟父亲道歉,赔个不是,哄父亲开心。
这一回,谢朝晞忍住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听话的儿子,换得了什么?
还不是以让他在家“反省”为由,夺了他总经理的权,令他颜面尽失。
谢放将兄长谢朝晞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并未有任何意外。
如同他所预料地那样,大哥先是因为向父亲要胡韬这个证人被拒绝,惹得父亲不快,被要求在家反省,此后,便同父亲生了间隙。
大哥对父亲的不满,也因为这段时间被迫在家中“养病”而达到了顶点。
想必,大哥在父亲面前“言听计从”的面具,终于要戴不住了。
谢朝晞双手捏成拳,任凭发梢上的水珠往下淌。
冯管事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大少爷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子可是愣住了?
可现在哪里是能够愣住的时候,得赶紧向老爷赔个不是啊!
谢载功一直在等着大儿子同他赔不是,或者是哪怕说一个借口敷衍他,比如昨天跟老三聊天聊得太尽兴了,喝多了,一时没能起来。
不确定大儿子是不是因为宿醉未能醒透,才导致迟迟没有出声,谢载功板起脸,“你还有什么要跟你老子说的么?”
冯管事一听,这不是老爷主动给大少爷递梯子么,他走到主子的身边,压低了嗓音,“大少爷,您就跟姥爷赔个不是吧。”
老爷好歹冷水也泼过了,只要大少爷这个时候同老爷赔个不是,想必老爷也就不会再往下追究了。
谢朝晖这会儿也总算反应过来,尽管他也冷得全身发颤,便是牙齿都咯咯作响,还是抱紧胳膊,赶紧给大哥使眼色。
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得让父亲消气才是!
谢朝晞仍旧是沉默着。
场面一度僵持,房间里静得都能听见谢朝晖牙齿打颤的声音。
谢放温和地出声劝道:“父亲,大哥许是宿醉未醒,这才没反应过来,不若咱们先出去,让大哥先洗漱,喝杯醒酒茶,醒醒酒?”
谢朝晞猛地打了个激灵,他倏地朝谢放看了过去。
此前谢放一直未出声,谢朝晞并未注意到他。
二弟竟是同父亲一起来的?
父亲定然是故意的,故意将二弟也叫过来,一起看他的笑话!
谢朝晞简直恨透了这个处处同自己“争抢”的二弟,他咬着牙,眼底迸发出仇恨的目光:“谢南倾,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好人!”
谢载功听了,越发怒不可遏,“你母亲告诉我,你如何在屋子里自省,又如何知晓自己错了,再三说情,要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看你简直无可救药!
你不但自己醉得一塌糊涂,还带上老三!朝晞,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说到最后,谢载功言语间失望多过于愤怒。
谢朝晞瞳孔睁大。
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找过父亲?
父亲口中的答应要再给他一个机会,是何意思?
“也罢,既是你大哥宿醉未醒,我们就让他在家好好醒酒。南倾,你陪我去趟公司。”
谢载功转过脸,对谢放说话时,全然没有方才对大儿子的严厉,只剩下一派平静。
“是,父亲。”
父亲的这种显而易见的差别化对待,如同一把尖刀在谢朝晞的五脏六腑翻涌着。
谢朝晞指尖扣进掌心的肉里。
他眼睛赤红地看着父亲在二弟谢放的搀扶下,出了他的房间,而他的发梢、衣服甚至还在滴水。
“快,赶紧的,将大少爷、三少身上的湿衣服都给换下来……”
谢朝晞一只手用力地攥住冯管事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者,“冯叔,你告诉我,父亲今日来我院中,究竟所谓何事?”
冯管事眼底满是惋惜,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家主子,“我听二少的意思是,老爷让他来接您今日一起去公司。我,我喊了您好几声,您都没醒。便是老爷来了,也没能将您同三少给唤醒。老爷这才发了怒,叫人泼水。“
这,这么说……
今日,父亲原是要回复他总经理一职的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方才为什么不能服个软,向父亲道歉?!
丫鬟取来两套干净的衣裳。
冯管事劝道:“来,大少爷,先将这身湿衣服给换下来吧。”
又对三少道:“来,三少,您先穿大少的……”
冯管事将为三少备的衣服给递过去,被谢朝晞给用力地打翻在了地上,他朝着谢朝晖大吼,“你给我滚!从今往后,不准踏进我的院子!”
谢朝晖错愕地看着朝自己发火的大哥,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哥,你……”
谢朝晞一把拎住谢朝晖的衣领,眼底满是血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欠了一大笔赌债,想要灌醉我,好哄我借你钱?”
谢朝晞拍着谢朝晖的左边脸颊,“我告诉你,谢朝晖,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也不要把人当傻子!”
谢载功对于他离开之后,两个儿子所发生的冲突一无所知。
他坐在二儿子车子的后座车,“南倾,我替你大哥替你陪个不是。”
谢放佯装错愕,“父亲,您这是何苦,我们本就都是一家人。”
谢载功听后,心底多少宽慰了一些,“你大哥是被我同你母亲惯坏了,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的生母早年便已辞世,父亲娶的妻妾,同他有何想干?
谢放勾起唇,浅浅笑了笑。
这笑容里有着无限嘲弄。
谢载功却只当谢放当真将他的话给听了进去,拍了拍谢放放在膝上的手。
晚上,谢放回到府中,听说了大哥同三弟两人闹掰,三弟被大哥赶出了院中一事。
又听说大哥谢朝晞主动去祖宗画像前跪了半天。
这半天都滴水未进,加之早上被泼了一身的水,发起了烧,在祖宗画像前晕了过去,吓坏了众人,被下人抬了回去。
谢放听后,缓缓轻啜了一口茶,“大哥这一次的苦肉计,怕是是白使了。”
陶管事不解,“为何?”
三位少爷当中,老爷可是最偏爱大少爷了。
大少爷此番因为跪祖宗画像昏了过去,还发起了烧,这般“虔诚”,老爷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谢放放下手中的茶杯,“您忘了,父亲最痛恨什么?”
陶管事忽地福临心至,“兄弟阋墙?”
谢放弯起唇。
先是同东洋人暗中往来,再是买通走狗为难阿笙,以妄图陷害于他,再是日日买醉,今日又再次惹得父亲不快,还同三弟闹翻。
桩桩件件,父亲便是对大哥又再多的“偏爱”,此时只怕都唯有满腔怒火同失望。
走到“自伤”这一步,大哥分明已是黔驴技穷。

早知道,他就不该当真将自己弄病,装一装便好!
隐约听见冯管事同什么人的谈话声,他忙抬了抬手,示意丫鬟将药给放到床边的矮凳上。
大少爷这阵子的脾气很是喜怒无常,丫鬟不敢相劝,闻言,只好将剩下半碗的药给放到一旁,垂首恭敬地站着。
谢朝晞靠着软枕,余光扫向门口,眼底露着得意。
他就知道,父亲得知他染上风寒,不可能无动于衷。
谢朝晞沙哑地笑出声。
“咳,咳咳咳咳——”太过忘形,喉咙一阵痛痒,咳嗽得愈发剧烈。
一道修长的身影转过房门,长腿迈进屋子。
谢朝晞瞧见衣服锦缎上的素色图纹,便觉察出不对——
父亲向来喜欢穿深色长衫,颜色不会这般浅。
谢朝晞的视线往上,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眼底的神色瞬间被厌恶所取代,他冷冷地睨着朝他走近的谢放。
佯装冰冷注意到大哥眼底的冷漠同嫌恶,谢放神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听闻大哥染上了风寒,今日可好了一些?”
谢朝晞可不认为,他这个二弟当真是来“关心”他的。
谢朝晞冷脸相对,“倘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现在便可以走了。”
谢放好脾气地笑着道:“二哥误会了。我来,是因父亲关心你,可他又拉不下面子,只好我来这一趟了。眼下大哥的精气神瞧着不错,想来父亲应当是能够稍加宽心。”
竟是父亲让二弟来的?
看来,父亲当真是要放弃他,转而培养老二了!
对于父亲来说,是不是他们三个兄弟,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喜欢的时候就摆弄几步,不喜欢的时候就弃之如撇?
谢朝晞自是不知道,事实上,是谢放主动向父亲谢载功提起,替父亲来探望大哥的事。
他知晓父亲关心大哥,偏偏抹不开面子。他这一主动提议,自然是正中父亲的下怀。
谢朝晞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他体内的气息翻涌着,他随手抄过边上的汤药,朝谢放掷了过去,低吼着:“滚!!”
“大少——”
冯管事没料到大少爷会发这么大的火,他赶忙让丫鬟给他帕子,递给二少,着急地问道:“二少,您没事吧?”
大少才同三少闹翻,若是连二少都一并得罪,传入老爷的耳里,老爷子指不定会怎么想。
谢放不动声色地及时往后退了几步,手背这才没有被溅起的碎陶瓷给划伤。即便如此,手背却是不可避免地被药汁给溅到。
婉拒了冯管事递来的帕子,谢放对大哥谢朝晞道:“大哥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前来探望。”
谢朝晞望向谢放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将他给瞪出一个窟窿。
谢放转身走出房间,神色一片平静。
从谢朝晞的院子出来,谢放便去了趟主院,给老爷子回话。
言语间,对被泼了汤药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说兄长的精神好了许多。
闻言,谢载功多少稍稍放心下来。
自从数月前感染了风寒,谢载功身体大不如前,可眼睛还是很尖,注意到老二的左手总是捂着右手手背。
老二从他这儿走出去时,还没这毛病。
谢载功敏锐地出声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谢放淡声道:“没什么,就是被开水给烫了一下。”
谢载功直觉不对劲,他眉头皱起,对二儿子道:“把你的手拿开,我瞧瞧。”
谢放“只好”将捂着右手手背的左手给拿开。
他这一拿开,谢载功便瞧见了谢放手背上的红痕,以及沾在手背上的药渣。
谢载功第一时间拿起谢放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前阵子也才感染了风寒,哪能闻不出药味来?
谢载功倏地沉了脸色:“你大哥拿药汁泼你了?”
谢放抽回手,不以为意地道:“大哥在病重,难免苦闷郁结。”
“这个老大,脾气当真是渐长了!你好心去探望他,他还将你给赶出来!不识好歹!”
谢载功命人去将烫伤药取来,心里头对大儿子是愈发地失望。
谢朝晞这一场风寒拖了半个月之久都未能好全,无论是大夫人来说情,还是几位姨太太来劝说,老爷子再未过问过。
这一回,似是当真铁了心,对这个他自小用心抚养的大儿子,全然不管不问
大少爷谢朝晞久不在公司露面,与此相反,二少爷谢放却因为一连替公司拿下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以及私底下低调捐款给各大高校,无私帮助一众师生南迁计划一事被各大报社报道,在公司以及北城的声望愈发如日中天。
这一下,不仅是外界,便是谢家的股东们都不免猜测——这谢家下一任家主,是否当真要换人。
谢放是否会取代兄长谢朝晞,成为下一任谢家家主一事,被一众报社所关注,甚至有好事的小报报社,将其作为博人眼球的八卦消息给刊登了出来,报道得有鼻子有眼的。
按说,这种事关谢家声誉,尤其是关系到谢家下一任家主这般干系重大的事情,谢家应当会向外界澄清。
奇怪就奇怪在,谢家竟然毫无动作。
尤其是听闻谢家老爷子近日频繁带着二公子谢放出席对外的应酬,而谢家公司话事人,暂时还是谢二少爷。
于是,传闻愈演愈烈。
谢朝晞在病床上,读到了该小报,气得将报纸给揉成了一团!
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报纸上,已然被揉捏地变形的谢放的照片——
老二想要取代他,当上下一任谢家家主?
痴心妄想!
“但凡老爷子的心眼不是偏的,这谢家的少主,本就早早就该是我们家二爷!”
“有什么法子?谁让咱们二爷没有一个当官家千金的亲娘呢。不过咱们二爷自个儿争气!我前几日可是随薛先生去了趟咱们二爷在繁市的纺纱厂,那规模,比在符城大多了!我听薛先生说,二爷还委托他做了别的投资,盈利很不错。”
阿笙的桌子前,摞了满满一堆报纸。
自打来繁市以后,阿笙每日都会让福旺或者是福禄给他去街上买来北城的报纸,哪怕是一些小报社的报纸亦会买来看看。
只因大报社报道的大都是家国大事,小报社就不同了,经常会登一些“豪门秘辛”或者是明星八卦。
他经常能看到小报上关于谢家相关的报道,其中提的最多的,便是二爷相关之事。
阿笙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小报。
耳边听着福旺、福禄两人的议论,心里头自是也替二爷得意。
福禄说得极是,纵然谢老爷子待二爷不公,可谁让二爷自个儿就是争气呢!
阿笙伸手去拿桌边的剪刀——
他这段时日,养成了剪报的习惯。
没留意手边放的茶杯,不小心,碰翻了茶杯。
阿笙第一时间赶忙将登有二爷照片的报纸给拿开。
“呀,茶杯怎么翻了。”
“我去拿布过来!”
福禄、福旺听见茶杯被碰翻的动静,一个赶忙去拿布,一个忙将茶杯挪走。
阿笙忙低头紧张地去看报纸上二爷的照片,但见二爷的照片也被泅湿了一些。
阿笙心疼不已。
他拿了块镇纸,宝贝地将报纸给拿到窗边,用镇纸压着,放在太阳底下去晒。
偏生这会儿起了一阵大风,那报纸被镇纸压着,仍然被掀翻。
阿笙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报纸上二爷的照片被风给撕扯成了两半。

福禄拿来了布,进屋就瞧见阿笙直愣愣地站在窗边。
他走近探头一看,立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笑了笑,“您还真别说,二爷登报的这张照片拍得是挺好看的。不过没事,阿笙少爷您要是真喜欢二爷的这张照片,回头让二爷将照片给您寄一张。您啊,也就不用每回都剪报纸上的二爷照片了。”
阿笙方才还在因为因为这被风撕毁的照片而不安,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着慌,像是一种预兆似的,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听见福禄打趣的话,阿笙回过神,耳尖倏地红透。
他拿开压在报纸上的镇纸,心疼地抚平二爷的照片,脸颊还在阵阵发热,他哪里好意思在信中跟二爷要照片。
“福禄,你同阿笙少爷聊什么呢?你布拿过来了没有?赶紧的,把桌子擦一擦,可不止一张报纸被弄湿了。”
不止一张报纸湿了吗?
阿笙刚刚只顾着拿起手头的这一张,闻言,赶忙回头桌前。
“拿来了,拿来了。”
福禄跟在阿笙身后,帮着福旺一起收拾桌子。
“阿笙少爷,这几份都是全好的,您看放哪儿好?”
桌子被茶水给泅湿的地方,即便是用布擦了,还是有点湿。
阿笙指了指书桌旁边的书架上,“就放那里好了。”
“哎,好,那我给您放那儿啊!”
福禄捧着手中的报纸,放到书架上,顺手替阿笙整理书架上的画册。
福旺继续收拾书桌,阿笙将手中的那份报纸给小心地暂时放一边的书柜上,一块收拾书桌。
阿笙的桌上除了阿笙的画稿,便是报纸了。
福旺手头整理着桌上的报纸,纳闷地问道:“阿笙少爷,您这每天都要看这么多份报纸么?”
对于看到字就头大,偶尔在报上瞧见同二爷相关的报道才会看个几眼的福旺而言,对于阿笙买这么多报纸简直没法理解。
阿笙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北城的报纸是定然要看的,莫说报纸上偶尔会有关于二爷的报道,便是了解北城的一些事也总归是好的。
如此,若是二爷他日南下,来了繁市,他不至于同二爷大眼瞪小眼,全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至于繁市当地的报纸,一方面是当地报纸是最便于他快速了解繁市的,另一方面……他有旁的用途。
福旺收拾着手中的报纸,忽地扬高了音量,“阿笙少爷,福禄,你们快,快过来看!”
福禄被福旺这一嗓子喊的,手里的画册险些没掉落在地上,他没好气地转过身,“怎么?你大白天的活见鬼了啊?”
瞎嚷嚷!
“呸!你才见鬼了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
福旺“哼”了一声,他手里头举着报纸,一脸兴奋地对阿笙道:“阿笙少爷,您的画稿见报啦!”
当,当真?
阿笙收拾画稿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大。
“来,您自个儿看!”
福旺笑盈盈地将福旺将手中的报纸,递给阿笙,指着上头的版面,“您看,是您之前投给报社的画稿没错吧?”
画稿还是他同福禄一起去邮局,投递给报社的呢。
阿笙心情有些激动地接过福旺手中的报纸。
果然,他在上面看见了自己之前投的画稿。
阿笙这一回投的是一组画,只不过,不是他过往画的素描,而是漫画的形式投的稿件——
这也是为何阿笙平日里爱买多份繁市当地的报纸原因之一。
除却为了多了解一些关于繁市的风土人情,时文轶事,为的就是细研究过繁市当地报纸偏好的漫画题材。
这漫画,比丹青、素描的风格要更夸张一些,是他以往没有学过的,却很受百姓欢迎,自然也便受报社的偏好。
阿笙此前也投过其他报社,投的是他自北城南下路上的见闻。
没中。报社那边回复,很喜欢他的作品,可风格不符。于是,他便潜心研究了该报社的风格以及偏好。
未曾想,有朝一日竟当真在报纸上瞧见了他的作品!
这一组图,是有一日,他同薛先生一同上街,薛先生请他去大戏院听戏去,他在戏院外无意间瞧见的场景
繁市的戏院很大,马路也修得极宽,戏院外人头攒动。他同薛先生两人步行至大戏院,便瞧见许多洋人以及有钱人家的老爷、太太、先生、小姐坐着黄包车,衣着光鲜地前去听戏。
大戏院的广场上,停着上百辆的黄包车,车夫们一个面黄肌瘦,打着补丁,脚上的鞋也大都是破的,露出黑峻峻的脚指头。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卖力地拉着客人,或坐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客人上他们的车。
那一刻,他的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符城的戏园外头也经常停着黄包车,从不未像那日那样,给他那样大的震撼。
由于印象太过深刻,回来后便一口气完成了这幅作品。
“阿笙少爷,可以给我也看看吗?”
阿笙将手中的报纸,递给福禄。
福禄接过去,看了一眼,给了句评价,“这报上登的,没有您的原稿好看。”
阿笙的原稿是彩图,这报纸是黑白的,自是彩图更生动一些。
阿笙失笑,他心满意足地比划着,“能够上报,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不是!我同福禄也替您高兴!是不是啊,福禄。”
福禄难得没有同福旺对着干,嘴甜地道:“恭喜阿笙少爷。”
福旺也赶忙道:“是了,方才只顾着高兴,都忘记道喜了!恭喜您,阿笙少爷!”
阿笙弯起眉眼,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他开心地比划着,“你们下午想吃什么点心?我给你们做。”
提起吃的,福旺便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我,我想桃花酥、杏仁酥、云片糕……咦?什么味道?好香~~~”
福禄也闻见了,他的鼻子在空气嗅了嗅,迟疑地道:“闻着,像是烧鸡的味道?”
“可以啊,福禄,鼻子挺灵。”门口,一道含笑的男声响起。
薛晟手里头拎着从街上买的烧鸡以及两壶酒,走了进来。
“薛先生,您来得正好。您瞧!咱们阿笙少爷的画稿见报了!”
福旺迫不及待地同薛晟分享起阿笙的画作登上报纸一事。
“是么?我瞧瞧!”
薛晟将手中的烧鸡同酒,暂时给放房间里的茶桌上,大步走上前。
虽说他的画稿登上报以后,人人都可以看,阿笙神情还是难免有些紧张,他不确定薛先生会如何评价他的这组图。
薛晟双手拿着报纸,瞧见报上阿笙的那幅画作,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画得好,画上的字也配得好!”
阿笙轻舒一口气,他弯起唇,比划着,“薛先生想吃什么?我正好要去做点吃点的。”
“不必,不必,我今日正好买了只烧鸡还有几样吃食,酒我也带来了。正好福禄、福旺也在,来,我们一块吃。我今日买的这份烧鸡,可大只。就当是庆祝阿笙的画作今日登报了!”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烧鸡了!”
“你什么不爱吃?”
“我不喜欢吃葱、不喜欢吃大蒜,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哼!”
阿笙听着福禄同福旺两人拌嘴的声音,弯起眉眼,帮着薛先生一起,将装着烧鸡的油纸给摊开。
薛晟招呼福禄、福旺一块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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