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倘若人人自危,只知发表歌舞升平、粉饰太平的内容,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到底是薛先生的一片好意,何况,他若是出事,兴许还会牵累长庆楼,阿笙虽不赞同,仍是点了点头。
谢放瞧出阿笙的不开心,桌子底下,轻握住阿笙的手,在他耳畔轻声道:“无妨,你想要画什么,便画什么,若是这繁市待不下去,我便陪你去棠市,去江市,倘若天下乌鸦都一般黑,咱们便渡江,带着方叔一起,离开这儿,天大地大,总有能够容你一篇画稿的地方。”
阿笙眼睫微湿,紧紧地反握住二爷的手。
二爷懂他。
长庆楼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谢放同薛晟两人投资的《太太的出走》这部电影的筹拍,也终于拉齐了投资,正式进入开拍阶段。
只是随着北城那边彻底被东洋人所控制,繁市这边的时局也愈发不稳,局势确实如同薛晟所言,当局对于文艺界的把控,愈发地严苛。
不时传来有文人因撰写文章被逮捕,更严重者,还有整个杂志社都被取缔了的。
阿笙亦听说了这些消息,他画稿暗讽当局的掩耳盗铃,画稿一经登出,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阿笙所在的报社被当局的人查过几次,因着没有明确的证据,当局的人来了又只能离去,只是在言语上予以警告,并且旁敲侧击地打听画手“阿笙”的身份。报设自是不会出卖阿笙。
相比于新闻界同出版界风声鹤唳,繁市的电影因着还处于新鲜发展阶段,电影市场很是红火,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影星被捧红。
齐玉轩是个有心人,电影每进展到新的一步,都会向薛晟、谢放两人告知,乃至筹备阶段的各项明细的账目,也是做得清清爽爽,叫人瞧了一目了然,是一个叫人非常放心的合作伙伴。
隆升董事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谢放说了声进,薛晟一只手推开房门,人尚未进来,便听见他嚷嚷着,“快,南倾,过来,给我搭把手……”
闻言,谢放放下手中的文件,他从办公桌后头起身,走向薛晟。
但见薛晟一只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走进办公室,方才将手里的东西陆续换到另一只手,即便如此,因着拿着的东西太多,仍是有些吃力。
谢放帮着拿了一些暂时放到他的桌上,因着外头包着包装,瞧不出里头装的事什么,“怎的买了这么多东西?”
“不是买的。”薛晟也将手里的东西给放谢放桌上,微喘着气解释道:“是郭英飞,可记得?就是那个倒卖时锦的小兄弟,他给买的!我……我找人问过,说是妹妹的病好了,欠医馆的钱也还上了。至于倒卖时锦的钱,也在他工资里扣着呢。也算是那小子知恩图报吧,你知晓了他倒卖时锦,不但没有开除跟处罚他,还让他得以有机会留在了制衣部。
出于感激,给咱们买的谢礼。他说非常谢谢咱们,只是没好意思,也没脸来见你……另,另外,我派人盯着呢,确实干活轻快,而且在服装设计上挺有天资,干,干得挺不错的。呼,这小子怎么买了这么多,可把我给累死了!”
薛晟拎了一路,这会儿又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可他把给累的,拿出身上的帕子擦去额头的汗。
谢放看了眼桌上堆的东西,确实不少,浅叹了口气,“何必这么破费。我同你什么都不缺,便是缺了,也可以自己去添置。”
“我也是这么说的……也说了咱们什么都不缺,让他给拿回去。可我一说拿回去,那小子眼圈就红了,瞧着竟是要哭。吓人!回头他要是哭着从我办公室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他了。我只好先接受了。我问过了,都是一些吃的,我自己留了部分,我就一个人,实在吃不完。这些你都拿回去,分给方叔,阿笙他们。啊。”
东西现在既是已在他的桌上,他自是不好再让明诚拿回去,只好道:“好。辛苦你了。那位郭小兄弟也算是有心之人。”
“是啊,也亏得你当初想得周到,将他调离原来的部门,如此免去了他人的议论。又给了他现在的工作。咱们这个纺织厂,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这个当初对这个郭英飞处置不当,人家寻了短见,回头被对家给知道,大做文章,对咱们也不利。
旁的不说,我知道东洋人就看中了咱们的工厂,一心想要设咱们的纺织厂为他们的军服缝制厂。工人跟机器都是现成的。呸!美死他们得了。要是哪天咱们撤离这儿,机器都要拆走,带走!不留一块螺丝钉给他们!”
谢放面色一肃,“你如何知晓的?可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他比了个坐的手势,让薛晟坐下同他详说。
薛晟在椅子上坐下,说起了原委,“是玉轩兄透露给我的。他也是参加一位朋友举办的宴会,无意中听到东洋人同几个洋人的谈话,问咱们这个厂有没有洋人的股份……这是在试探,咱们有没有洋人的庇护呢。
还是南倾你有先见之明,让我在租界找一块地设厂,又提前找过洋人打通了关系,要不然真要被东洋人给盯上,不见骨,也得扒一层皮。你每天忙的事够多的了,东洋人忌惮着那帮洋人呢,我这才没对你提这事。
提到玉轩,我想问一下你,他打算请咱们吃饭,时间就定在下周六,地点就在他家,想来就是答谢咱们在他电影融资困难时出手相助。到时候你可有空?”
东洋人是对洋人心存忌惮,可那些洋人也未必可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罢了。
倘若东洋人许以洋人无法拒绝的好处,隆升也便难以高枕无忧。
既是玉轩兄参加朋友宴会,听得的消息,或许届时,他可向玉轩兄再打探得详细一些。
谢放也便答应了下来。
齐玉轩家是在老城区的巷弄里。
巷弄狭小,偶尔会有自行车摁着车铃经过。
谢放同薛晟两人各自拎着礼物,避着从身旁行过的自行车,往齐宇轩家中走去。
快要走到门口,听见里头有对话声传来。
谢放转过头,“玉轩兄今日还请了其他人?”
只见薛晟也还是一脸茫然,“没听玉轩兄提起啊。等会儿进去,我问问。”
说罢,扬高了音量,“玉轩兄,我们来了——”
只见里头传来惊讶地声音,“你现在便要走么?不留下吃饭?”
对方声音有些小,说的什么,薛晟同谢放都没能听清。
不一会儿,但见院门从里头打开,一个人戴着尼绒黑帽,身穿风衣的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匆匆走出。
帽檐压得极低,脚步又极快,擦身而过时,险些撞到了谢放手上拎着的东西,却是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自顾自地离去。
玉轩兄的这个朋友是怎么回事?
怎的险些撞到了人,都不知道道歉?!
薛晟到了嘴边的抱怨,因为瞧见紧接着出门而来的齐玉轩给咽了回去。
追上来的齐玉轩替友人向谢放一叠声地道歉,“抱歉啊,二爷,家齐兄说他有急事,这才走得这般匆忙。实在抱歉,方才可撞到你了?”
“无碍。”谢放回了一句,他望着巷弄里疾步消失的纤瘦背影,眸色沉沉,他转过头,看着齐玉轩,“请问玉轩兄,方才匆匆离去的那位朋友可是姓周?”
第273章 关系匪浅
齐玉轩一愣,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回话道:“我的朋友不姓周。他姓林,名家齐。怎么了?可是家齐长得像是二爷认识的某位朋友?”
薛晟也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谢放。
“家齐?”谢放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进一步问道:“家齐是您这位朋友的名字吗?”
“是的……”齐玉纳闷地看着二爷,他迟疑地问道,“二爷可是在哪里见过家齐?”或者是将家齐误认成了某位友人?否则方才怎会问家齐是否姓周?
不只是见过。
而是如果他没有认错人,那么这位家齐兄,应当根本不姓林,就连名字都是伪造的。
谢放:“不知玉齐兄,可有你这位朋友的相片?”
齐玉轩摇了摇头,“我的这位朋友并不喜欢照相。”故而他家中并无家齐兄的相片。
不喜欢照相?
瞧着那位林先生一身西式装扮,按说既是对洋人装束不排斥,应当也不会排斥照相,这里头很有可能另有隐情。
除非,他当真认错了人。
只是他的记性素来不错,认错人的概率应当不大。
谢放尚未做出回应,一旁的薛晟拎着东西无奈地道:“我说南倾,玉轩兄,我们一定得站在门口说话不可吗?”
“是我的疏忽”,齐玉轩微窘,他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二爷,明诚兄,快里头请,里头请——”
齐玉轩将两人迎进屋。
“给,玉轩兄,这是我同南倾买的,一点心意。”
进了屋,薛晟将他同谢放买的礼品,递给齐玉轩。
齐玉轩很是过意不去,他将二爷以及玉轩兄请到家中,只是为了方便,未曾想,反倒是令两位破费了,“您二位来便是了,如何还带了礼物来。”
“花不了几个钱,总不能空着手便上门来了?你倒是接着啊,咱们现在好歹是合作伙伴关系了,同我们还这么见外呢?”薛晟笑着将手中的礼品再次往前递了递。
齐玉轩只好接过去,给放到会客厅的小矮凳上。
说是会客厅,其实就是会客同吃饭一体的这么一间小屋子。屋子里头正当中一间圆桌,旁边摆放着椅子。
卧室就在边上的房间,整体空间并不大,甚至显得有些狭小跟拥挤。
将谢放同薛晟买的礼品放好,齐玉轩转过头,见两人还站着,忙邀请两人坐下,“来,南倾,玉轩兄,坐,坐。”
“我现在就去做饭,菜我都已经买好了。您们先坐着,吃点东——”
转身去给两人倒各自倒了杯茶,放在桌上。
桌上有先前他同家齐两人聊天时吃的瓜子壳跟花生,齐玉轩窘得脸“蹭”一下红了。
他又是去拿垃圾桶,又是拿布的,一通收拾,“抱歉,我没想到二爷同明诚你们两人会这般早到。加上家齐今天过来,也未提前知会一声……”
总之,就是事情都撞到一起了,这才没能来得及收拾。
这会儿繁市已是入了冬,齐玉轩的屋内并未烧炭火,屋内有些冷。
薛晟手里头端着热茶暖手,开着玩笑道:“不忙,不忙。我们又不是空着肚子,专上你这儿吃饭来了。你也先别忙着收拾,我同南倾等会儿肯定也要吃点东西的,到时候你不是白忙活了?”
“那,也还是要收拾的……”齐玉轩一边低头收拾,一边有些羞窘地回答。
谢放的视线落在齐玉轩来不及收拾的花生壳以及瓜子壳上。
看得出来,那位林先生来的时间不短,而且在他同明诚来之前,同玉轩兄应是相谈甚欢,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桌果壳。
明明聊得很好,却在他同明诚来时,匆忙离开……
谢放眸色沉沉。
玉轩兄口中的那位林家齐,究竟,是不是周霖?
“唔,好香~~~”
薛晟还在吃着花生,忽然闻见一阵板栗的香气,是从外面飘过来的。
不一会儿,客厅的暖帘被掀开,齐玉轩手里端着菜碟,从外面进来。
他将手中的板栗红烧肉以及清蒸葱花鲫鱼放在桌上,“从前跟家姐学过几道家常菜,我的厨艺定然是比不上长庆楼的师傅们的。希望二爷同明诚兄莫要嫌弃。你们先吃,我去给你们添饭。锅里头还有一道芙蓉鸡片,我另外再烧一个素菜,马上便好。”
说完,人便出去了。
在齐玉轩将饭端过来时,谢放同薛晟两人都搭了把手。
齐玉轩另外备了酒,三个人五个菜,一个汤,虽说不是饕餮盛宴,却也算得上是丰盛。
“电影如今能够顺利开拍,离不开明二爷同明诚兄两人的帮忙,这杯酒,我敬二位。”齐玉轩站起身,双手端着酒杯,诚心诚意地道。
“玉轩兄客气,谈什么帮忙不帮忙,不过是相互合作罢了。”谢放拿起桌上的茶,谦和地回应。
薛晟两人也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三个人一同碰了碰杯。
酒过三旬,齐玉轩犹豫着开口:“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薛晟饶有兴致地道:“喔?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这部电影的原型是我家姐,她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擅长做各色点心。可饰演家姐的女演员并不会做点心。
我听闻长庆楼的方小掌柜点心是极为擅长的,便想着,等拍到相关戏份,能不能请方小掌柜的做我们剧组的指导?放心,绝不会让方小掌柜干白活,我们剧组会给指导费用,按天结算,薪资不会低的。
薛晟笑指了指齐玉轩,“好啊,我只当你是诚心诚意地请我同明诚吃饭呢,敢情还是想要找我们借人?”
齐玉轩薛晟说的很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也是想着这笔指导费是定然省不了的,找别家的糕点师傅也未必放心。二来,待他日电影播出,也算是为咱们长庆楼的点心做了宣传。
明诚兄既是长庆楼的老板之一,方小掌柜那儿还请务必听我当一回说客,薪资方面好商量。”
“嘿嘿,那你可找错人了。咱们的方小掌柜同不同意,你要问的人可不是我……”
齐玉轩眼露疑惑。
他听人提过,明诚兄同方小掌柜都是长庆楼的老板,按说明诚兄应当同方小掌柜关系匪浅,为何明诚兄会说他找错了人?
倘若连明诚兄都没有把握能够请动方小掌柜,那他应该找谁说情?
但见薛晟下巴一点,转向,旁边的谢放哝,笑吟吟地道:“你得问这位,肯不肯替你当一回说客。”
为何方小掌柜的事,得问过二爷?
莫不是二爷也参股了长庆楼的经营,股份甚至比明诚兄要更重一些?
谢放:“明诚同你说笑的。阿笙素来对新奇的事情都很是感兴趣。像是给电影拍摄做指导这样的事,只要是时间上能够抽开身,阿笙想来应当会十分乐意。回头我替你问问,两日后,应当能够给你答复。”
闻言,齐玉轩忙道:“不急,不急。电影都还没有正式开拍呢,便是一个月后答复都来得及。那我就先行谢过南倾同明诚兄了。”
说罢,端起桌前的酒杯,再次敬了谢放一杯酒。
薛晟夹了碟子上的一块板栗,放在嘴里咬着,没吱声。
嗯哼,哪里是他说笑。他在阿笙心中的分量哪里能够同南倾相比。
想当初他找阿笙当长庆楼的合伙人,阿笙可是除了写信问过方掌柜, 第二封信便是寄往北城。但凡南倾说一个“不”字,保不齐就没有现在的长庆楼了。
谢放不能喝酒,因此只以茶代酒,他喝了口杯中的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玉轩兄,你同那位林先生是如何认识的?”
“我同家齐么?我们是我的一位朋友引荐的……”齐玉轩放下手中的酒杯,开始讲述他同好友林家齐结识的始末。
那个时候,他手头《出走的太太》这个剧本刚刚完工,他也还在电影制品厂担任摄影助理,自是没有想过要自己筹拍这部电影。
只是到处投自己的剧本,看是否有人对他的这个剧本感兴趣。
也就是那个时候,朋友引荐他认识了几位洋人导演同制片人关系交好的家齐。不曾想,他同是家齐竟是一见如故。
那时,他四处投剧本不中,亦是家齐鼓励他,为何不尝试自己拍一部电影试试,还介绍他认识了几位投资人,使得他这个电影项目得以启动。
他之所以认识明诚,也是在家齐一位朋友的饭局里。
薛晟听后,不无感慨地道:“如此说来,那位林先生当真是帮了你不少的忙。”
齐玉轩感怀地道:“是的。”
谢放捕捉到关键的信息,他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杯沿,“玉轩兄,你方才说便是连明诚,也是通过那位林先生的一位朋友得以结识的?”
齐玉轩喝了口杯中的酒“是的。说起来,我的电影能够进行得这般顺利,当真多亏了家齐。”
谢放眼底的眸色转深。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头,问薛晟,“明诚,你可曾在其他人面前提过,对电影的兴趣?”
薛晟没想到,问题会一下子转到自己这儿。
他愣了楞,“啊?”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电影一直挺有兴趣的,他一头雾水地问道:“我应当在挺多场合都提过。怎么了?”
谢放面色一沉。
是周霖的作风,以示弱或者是伪善者的姿态接近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玉轩兄同明诚兄的结识,乃至明诚兄同他都参与电影的投资,这背多半都是周霖的谋算。
他同明诚在符城时便有合作,隆升的名称亦未换过,只要周霖人在繁市,便不难得知明诚兄同他的关系。
于是,开始有意接近玉轩兄,后又介绍玉轩兄同明诚认识,后头明诚将他介绍给玉轩兄……
只是周霖这般大费周章,引他同明诚兄入局,究竟意欲为何?
长庆楼。
下午一两点,正是用餐的高峰期。
几位身穿制服的警方执勤人员腰间别着警棍,脸色沉沉地走进店里。
店里的伙计殷勤地迎上前,脸上堆着笑,“几位爷,想要吃点什么?”
柜台后头,方庆遥一边低头佯装在专注地拨算着算盘,耳朵却偷偷竖起,余光瞄着店里头的这几位不速之客,右眼皮一直在跳的他心里头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为首的警员打量着周遭,“你们谁是方笙?”
店小二心下一提,小声地问道:“几位爷,您找咱们掌柜的什么事?”
立即有警员不耐烦地将小二给推开,粗声粗气地道:“咱们办公差,还得向你交代是吧?少废话!让方笙出来!”
那警员力气大,店里头伙计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亏得被被阿贵给及时扶住。
见状,方庆遥忙从柜台后头走出,脸上陪着笑,“几位爷,几位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我再问你们一遍,方笙在哪里?叫他出来!”
伙计们面面相觑,相互低着脑袋,没人出声。
“都不吭声是吧?存心藏匿反动分子是吧?等会儿要是没找到人,就把你们给一个个拷回去!”
依旧没人出声。
“在二楼包(间)……唔!!”
方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阿贵给捂住。
可还是迟了,方骏的话已经被警方的人给听见。
为首的那名警官立即朝身后的属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上楼搜人。
方庆遥眼睁睁地瞧着警方的人上了楼。
“方骏!”方庆遥头一回吼了方骏,气愤地瞪着他。
方骏身体瑟缩了下,更很快便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他没错!
这可是巡捕房的人,总不能让阿笙把他们都给连累了吧?!
巡捕房的人朝方庆遥厉声道:“闭嘴!敢妨碍我们警方办公头一个办了你!”
方庆遥宁可警方是来找他,可他担心自己倘若乱嚷嚷,回头反倒牵累了阿笙,只能敢怒不敢言。
不一会儿,阿笙就被人警方的人给带下楼。
几位警员瞧着脸上面庞清秀,难掩青涩的青年,心里头也有些犯嘀咕。
年纪这般小,就已是长庆楼这么大一间酒楼的掌柜的了?
为首的警员出声问道:“你就是方笙?”
阿笙点点头,他迟疑地走上前,比划着,“请问几位警员找我什么事?”
几位警员见阿笙比划着手势,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错愕。
竟然还是个哑巴?!
别是他们抓错人了把?
“你确定你就是方笙?”
担心自己要是否认,警方会为难爹爹同店里的其他人,阿笙只好再一次点了点头。
“那行了,就是你了!把人给我带走!”
方庆遥出声求情:“几位爷,会不会弄错了?阿笙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不会犯事的……”
“孩子?呵,我告诉你,孩子能做的事情多了!更勿论像他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为首警员转过身,对身后的属下将手一挥,冷声吩咐道:“拷走!”
“阿笙!”
眼见着阿笙被警方的人给带走,方庆遥着急地追上去,被警方的人给粗暴地拦下,“滚开,不许碍事!”
方庆遥被推倒在地。
“方叔……”
“方叔!”
伙计们纷纷上前扶起方庆遥。
阿笙瞧见爹爹被推倒在地,着急着想要比划,问爹爹有没有事,可他双手被铐住,什么也问不了,被扭送着往店外走去,只能频频地回头,着急地眼圈都红了。
阿贵追了出去,他疾步走到阿笙的旁边,“方叔我们会照顾。你先保重你自己,我们马上就联系二爷,二爷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先不要着急。”
阿贵不是个蠢的,他待在繁市的这段时日,二爷是怎样的为人,他都看在眼底。
阿笙眼露感激,他朝阿贵点了点头。
他会保重好自己的,希望阿贵能够替他照顾一下爹爹。
阿贵同阿笙说了一句,立即有警员粗声粗气地道:“密谋什么呢?是不是也想跟我们走一趟?”
阿笙便赶紧朝阿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追上来了,要是阿贵当真被他牵累,他要怎么同陶叔、陶婶交代?
阿贵回到大堂。
大堂里里头有些闹哄哄的,有客人因为方才警方进来抓人,没有结账便跑掉了,也有客人将钱放在桌上才走的,个别客人在等着结账。
方庆遥强忍着伤心,除却帮客人结账,还要清点由于方才警方进来抓人所造成的损失。
见到阿贵从外头进来,他给客人找过零,合上抽屉,快步走上前,一迭声地问道:“同阿笙说上话了么?阿笙怎么说?有没有交代些什么?”
阿贵点头,知晓方庆遥这会儿担心,他快速地回话道:“说上话了,我让阿笙照顾好自己,另外,不要太担心您,我们会帮着照顾您。”
阿贵这话一出,方庆遥便红了眼眶。
自己都要进警局了,还担心他做甚,他就是被推了一下,有什么要紧的。
方庆遥捏了下鼻子,“阿贵,你先看下店,我去找趟二爷……”
阿贵打断方庆遥的话,当机立断地道:“我去!方叔,我脚程快一些,我去找二爷。找到二爷后,我就先不回店里了,等有了进展,我再派人传个口信回来。”
方庆遥握住阿贵的手,眼圈里含着泪,“好,阿贵,此番真是麻烦你了。”
阿贵摇着头,“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自打他入住到小洋楼,方叔同阿笙少爷便对他一家人诸多照顾,从未拿他当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