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深邃宁静的双眼,天窍仿佛看见了铺着粼粼月光的水面,有天大的气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它抖抖毛,扑到观昏晓怀里,贴着他坚实的胸膛用力蹭脸:“喵呜喵呜——”
观昏晓好笑地看着一下精神了的它,屈指弹它耳尖:“你啊,真是六月的天,你的脸,变化无常。”
天窍摊成猫饼,在心里理直气壮地想,就算是六月的天,我也只为你阴晴不定。
观昏晓搂着猫摸过手机,在微信上给早已混熟了的小吃店老板发消息。
观黑白:哥,来五根火山肠,五根鸡柳,三根刷辣酱不剪开,三根不刷酱剪开,谢谢。
观黑白:[转账]40
这吃饭多是一件美事:了解,这会儿店里恰好没客人,我让我家姑娘给你送去。
观黑白:谢谢哥。
火山石肠和鸡柳很快送了过来,天窍的那份剪成小块放在快餐碗里,炸制品特有的香气弥漫在快递点里,喷香冲鼻。
原则上,上班期间员工不能在工位上吃饭。
但领导们今天放假,不查监控,原则就掌握在了观昏晓手里。
他捏着竹签咬一口还很烫的肉肠,油润香辣带一点回甜的味道在味蕾间绽开,好吃到让他舍不得张嘴,只微张唇缝,牙齿虚咬着肉肠,将滚烫的热气从齿缝间呼出去。
天窍叼着一块偏大的鸡柳费劲咀嚼,见他搁那儿吞云吐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嚼烟,不禁弯了弯眼睛。
他们正吃着,玻璃门冷不防被人敲了三下,发出“叩叩叩”的轻响。
观昏晓抬头看去,在门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表哥?”
埋头铲肉的天窍耳朵一竖——表哥?
观昏晓随母姓,父亲那边的同辈亲戚对他都是表字辈,父亲去世,母亲出家后,他就独自搬了出来,用父母留给他的钱买了现在住的院子,和两边的亲人都疏远了,只有几个感情一直很好的还在联络,临卿和是其中之一。
临卿和是他父亲大哥的独子,比他年长两岁,高中和大学都就读于北方名校,毕业后也在北方留了几年,后来不知怎么当起了编剧,又长居南边的知名影视城,好些年没回过家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观昏晓九岁之前天天跟着临卿和上房揭瓦。那时候临家虽然一堆腌臜事,大人们却都默契地瞒着他们这群小萝卜头,直到后来闹到分家,观昏晓的父亲意外身亡,整个家分崩离析,他们才知晓种种内情,各自分开。
前几年那些觉得观昏晓浪费学历,该找个更好工作的人里,临卿和就是态度最坚决的一个。
他决定裸辞去当编剧的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和观昏晓打了一整晚的电话,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说着自己的职场遭遇,半宿用来骂老板,半宿用来羡慕观昏晓。
两人最近一次联络是在半年前,临卿和当主编的都市剧《北城有院》播出,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和近乎爆炸的讨论度。临卿和凭此一剧拿下今年某大奖的最佳编剧,春风得意,豪情万丈,打电话时话筒里都是各种声线的道贺,嘈杂地连成一片。
然而今天的临卿和与当时观昏晓在电视上看到的他截然不同,穿着发旧的休闲服,头发凌乱,一副有他半张脸那么大的圆框眼镜把本来清秀的眉眼压得呆板,眼下还有两个彰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嘴唇发白起皮,脸皮微青。
观昏晓看他第一眼就有种“不得行,这人怕是要猝死”的奇妙预感,忙扔下才吃了一口的火山肠蹿出门外,像扶着七老八十老爷老太似的小心翼翼搀着他进来,拖过沙发椅让他坐着,自己站着。
“表哥,喝点水,缓一缓。”
等临卿和坐稳,观昏晓又跑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瓶牛奶,插上吸管放到他手里。
临卿和的手微微颤抖,一口气干了大半瓶牛奶后长出一口气,嗓音嘶哑:“晓,别那么紧张,我死不了。”
他一张口,观昏晓就仿佛看见袅袅仙气从他口中吐出,距离得道成仙只差一套横店道具服的距离,顿时头皮发麻。
“哥你快把嘴闭上吧。”他说,“吃饭了没有?几天没睡了?为什么突然跑过来找我?”
临卿和抿了抿嘴唇,被下唇的死皮扎了一下,抬手揪掉。
“吃饭了,昨天中午在火车上吃的泡面拌火腿肠,吃完又睡了俩小时……”他按揉眉心,太阳穴的青筋突起一截,突突跳动,“我不是特意来找你,我是在找灵感,正好路过祁县,顺道来看看你。”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比一本书还大。
观昏晓:“……你昨天吃了几顿饭?昨天到现在一共睡了多久?”
“一顿,俩小时。”临卿和用一种“你莫不是在消遣洒家”的目光瞅他,“我刚不是说了吗?晓你真健忘,每年记得老老实实做脑科项目的体检。”
“哥。”观昏晓长眉一扬,抬手给了他后脑勺清脆响亮的一下,“别操心我,你才该去脑科看看。”
“……”
临卿和摸摸后脑勺,正要开口的时候,肚子响了,声如擂鼓,又如闷雷。
于是他闭上嘴,捂住了后知后觉的胃,一脸迷之微笑地看向观昏晓。
“……我给你点外卖吧,你先吃……”
观昏晓本想让他吃自己那份火山肠和鸡柳垫垫,扭头一看上面裹满了秘制辣酱,虽然对他而言不算辣,却能让自家空腹大半天的傻缺表哥窜一下午,无奈闭嘴。
一直在静静旁观的天窍见状,贴心地退开几步,卷起尾巴将快餐碗往前推,同情地看临卿和一眼,然后向观昏晓上下拍打尾巴。
——这人好可怜一傻子,我的这份给他吃吧。
观昏晓确信自己从天窍眼中看出了这句话。
这年头,猫可比人懂事多了。
天窍只吃了一块肠,底下的没碰过,都是干净的,观昏晓询问了临卿和的意见,他没意见,就把碗里的小吃给他垫了肚子。
至于天窍,观昏晓舍不得它饿着,就用矿泉水涮干净自己那份小吃表面的辣酱,与它分着吃。
一时间,快递点里满是两人一猫吧唧嘴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临卿和吃完餐前小点、观昏晓点的大份皮蛋瘦肉粥和五个灌汤包,终于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把椅子还给自家表弟,捂着肚子在大厅里溜达消食。
天窍坐在观昏晓腿上优雅舔毛,听观昏晓问:“表哥,你刚刚说的找灵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临卿和未语先叹气:“自从《北城有院》大火之后,我多了不少剧本约和改编约——这是我给工作起的名,你领回意思就行。改编么,我没兴趣,也没经验,都拒了,专心写我的原创剧本。但不知道是不是《北城有院》耗光了我的灵气,新剧本我框架拟了,人物设定做完了,开头也写好了,就是剧情怎么都推进不下去。一开始只觉得情节别扭要改,改来改去我发现连句子都不会写了,每写下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琢磨语序、用词、是否简练、是否有歧义、是否是病句……”
说到这里,临卿和用力抓了把头发,将原本就不整齐的鸟窝发型倒腾得越发凌乱。
“从我开始纠结遣词造句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继续闭门造车了。我一定要走出去,去看真实的人和世界,然后从他们当中找到我心里要写的那些角色和故事。”
“所以?”他说得头头是道,天窍都听动容了,观昏晓却板着脸毫无反应。
“所以……我坐了三个多月的火车。”
临卿和也不嫌脏,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手臂随性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我新剧本的开头是主角搭乘火车回乡下老家……别这么看我,不是年代戏,而是一个在大城市里摸爬滚打十几年,年纪到了被公司‘优化’,带着满心迷茫回家,回到记忆中的童年时代,寻找初心的故事。基调清新活泼,后面是主角努力将破旧的老家收拾干净,种菜种花养鸡养鸭喂狗喂猫的现代田园日常,不存在强行煽情!”
临卿和与观昏晓从小默契到大,只需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观昏晓的想法,立马叭叭地为自己的剧本……大纲正名。
观昏晓摆摆手:“设想很好,所以你卡在哪儿了?”
“卡在想当然了。”临卿和瞄了他怀里聚精会神支楞着耳朵的毛团子一眼,撇嘴,“我做了很多功课,查了很多资料,去过农家乐、山区、乡村取材,明明脑子里有剧情有画面,但就是落不了笔,没办法将它们落到实地,怎么写都感觉轻飘飘的……”
“悬浮。”他比手画脚形容一堆,观昏晓用两个字精准概括,“哥,你现在用词确实堆砌了,剧本不能这么写。”
临卿和别过脸,当没听见:“总之我走不近角色,到不了他的生活,这剧本就写不了一点。所以我天南海北到处跑,就想找一个当代桃源,一个能让我慢下来,与角色并肩而行,而不是我写的情节在前面飞,他在后面追的地方过两天。”
观昏晓心里一动:“你找到了吗?”
“没有啊。”临卿和微笑,“我要找到了还能在这儿?”
观昏晓点点头,平静地递出安利:“那你要不要在祁县住一段时间?”
第15章 阴晴不定
祁县,南方十九线县城,物价低,生活节奏慢,风景虽然不如水乡古城,却也清新自然,旧式建筑、街道与现代高楼融合得浑然一体,很符合临卿和要的感觉——当代桃源。
诚然这里不是乡村,没有新时代的田园风光,但二者给人的感觉是相通的,都是摆脱尘劳困锁后的自在惬意,以及时时刻刻能发现、遇见的生活中的趣味和惊喜。
观昏晓和临卿和这么一解释,顿时让他眼睛一亮,拍着大腿答应:“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一定是瓶颈把我的脑子堵塞住了!”
说着,他的眼神在观昏晓和天窍身上转了一圈,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唇角勾起饶有深意的弧度。
之前怎么没发现,表弟和他的猫也很符合自己剧本主角的气质?光是看着这俩只他就觉得某些情节呼之欲出,久违的表达欲像撞开一条闸门缝隙的流水,在他脑海中缓缓洇染开来。
“晓啊,哥求你个事儿。”
“可以,房租一月五百,伙食费五百,月结,不收押金。”
临卿和刚起个头,观昏晓便立马接话,顺溜到天窍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上面这几句话是临卿和说的。
临卿和“啧”一声:“虽然我不缺这仨瓜俩枣,但你能不能对你哥我客气点?”
观昏晓眼睛一弯,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仿佛捕猎前慵懒算计着怎么用最小力气拿下猎物的狮子。
“哥,我的客气是收费项目,比如对来寄东西的客户我就非常客气。”他伸出手,摊开五根修长莹白的手指,“付钱。”
临卿和“啪”一下给他拍了下去。
“没带现金,微信转你。”他幽怨地强调道,“月结!”
观昏晓懒散地收回手:“行,我家二楼有间书房,里面有一张沙发床。被子枕头去我房间的衣柜底下拿,我每一季都要换床单和睡瘪的枕头,衣柜里的是新买的,你自己拾掇……”
“等会儿等会儿,你什么意思?”临卿和越听越觉得不对,指着自己鼻子问:“你是说我花了钱还要自己收拾?”
观昏晓挑眉:“表哥,你去外面租房,房东会帮你收拾屋子吗?”
这句反问有理有据,临卿和蔫了:“好好好,你有道理,我就没一次辩得过你,嘴皮子真利索。”
“有理使人声高,表哥,你还有的学呢。”观昏晓掏出钥匙扔过去,“先回家吧,把床铺好睡一觉,你要是真猝死在我这里,我可就说不清了。”
临卿和白他一眼,将钥匙圈勾在食指上转动,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
“晓,我有个设想,就是把我脑子里最鲜明的几个片段描述出来,找人照着文字剪视频或画画,看能不能有点落地感。你交游广阔,有没有推荐的熟人?”
“想要视频你可以去找高水平商剪,这个我帮不了你,我不了解这些。至于画画嘛……”
观昏晓拉长尾音,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天窍敏锐地竖起耳朵,隐约觉得熟悉的气闷感正在赶来的路上。
果不其然,观昏晓的下一句话就是:“我昨天发现了一个神仙画家,画风正好契合你的剧本基调,而且他这个月五号就要开稿了。来来,我把他的主页推荐给你。”
天窍:“……”
好气哦,想把这个月的稿子鸽掉。
天窍郁闷地鼓脸歪嘴,尾巴扫来扫去,但几分钟后,它又因为观昏晓公然上班摸鱼看电视剧,并分给自己一只耳机的举动哄好,美滋滋地巴在他的小臂上。
观昏晓好笑地挠挠它头顶的短毛。
天窍最近越来越喜怒不定了,难道毛孩子也有青春期?
观昏晓漫不经心地想着,耳机里传出的台词却突然将他的注意力抓过去,一人一猫沉浸在开篇的妯娌为钱撕扒大戏里,认真看了下去。
他们看的是《北城有院》。
《北城有院》是一部专讲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都市剧,配角多,各有特点,主角也是人设吸睛,个性鲜明,加上导演和演员的演技加持,整部剧非常精彩,也非常接地气。
不过观众不知道,观昏晓却很清楚,临卿和在创作《北城有院》的剧本时受家庭影响很深,许多老一辈角色身上都有临家人的影子,尤其是老太爷的自私刻薄与小叔被宠得无法无天、自作自受的经历和结局,堪称是他最讨厌的那几位亲戚的集大成者。
换句话说,临卿和的创作极其依赖亲身经历,他有将生活艺术化,再将艺术落地化的能力,却没办法凭空书写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也没体会过的故事,这是他瓶颈的来源。
观昏晓的观剧体验不是很愉快。
这部剧处处不提临家,却处处都是临家的影子。
他九岁那年,临家六个姊妹兄弟闹着分家,老太爷刻薄暴躁,老夫人偏心寡言,在他们两人的偏私下,他的小舅拿到了最多的家产与整栋老宅,联合他们逼走其余人。
彼时观昏晓刚搬出临家,母家不喜欢他叛逆的母亲,连带着不喜他们父子,所以他九岁之前常住临家。
分家纷争刚起那会儿,父亲担心他受这些事情影响,带他搬到了邻省,然后在分家当晚连夜驱车赶回去想劝阻,却因深夜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母亲本来已经住进素心庵准备落发,却在得知此事后回来了一趟,带着他到临家抢夺本属于父亲的那份家产——父亲并没有入赘,只是让他随母姓,所以争夺起来名正言顺。
他母亲是名牌大学文学系出身,最高读到博士,婚后开始信佛,口才和学识十分出色。面对一个传统封闭的大家庭与封建自负的大家长,她一番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为父亲争到了应得的东西,并全数交给了他。
那是观昏晓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地位越过了她的佛法。
也是唯一一次。
祁县是母亲亲自为他挑选的落脚地,事实证明,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足以保他下半生怡然无忧。只不过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临家,也没再见过他的母亲。
观昏晓看《北城有院》的开篇,就像看到了那段分家往事,主角有编剧导演帮开的金手指,虽然气闷却得到了不错的结局,但他看着一点都不觉得爽,只感觉憋屈更甚。
临卿和估计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在第一个大剧情收尾时,借主角之口说了一段话:
这辈子活成他们的样子,有钱有地有房,还能踩着别人的头向上爬,家族以外的人知道了,说不定不仅不会厌恶他们的行为,还会羡慕,羡慕自己没有这么丰厚的家资,没有这样的手段。
观昏晓想起分家后,围绕在临家小舅身旁的那群人,勾了勾嘴角,讥讽一笑。
天窍不知道观昏晓在想什么,却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心绪起伏,原本高潮迭起的剧情在它眼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转身支起后腿,前爪搭在他脸上,头顶抵着他的下颚温柔磨蹭。
观昏晓一下笑出声,捏着它的后颈皮避了壁:“痒……你怎么净找我有痒痒肉的地方蹭?”
他语调低沉,隐约还能听出一丝不悦,却已经从坏情绪中抽身,不为难自己,也不影响他人。
观昏晓垂眸迎上怀里那小不点担忧的目光,一边暗笑它藏不住事,一边颇为受用,两只拇指顶着它耳根摁压再松开,看着那对尖耳朵重复耷拉又弹起的动作,眼中笑意加深。
他笑眯眯地说:“我没事,继续看剧吧,挺好看的。”
“唔?”
“真没事。”观昏晓动了动委委屈屈缩在桌子底下的长腿,想了想说:“我想到了些不好的过去……算了,不提它。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嗯,如果能顺利抢到那位画手五号开的稿位就更好了,招财猫,来,给我一个祝福之吻。”
“……”
天窍愤怒地扭身趴回原地,尾巴尖用力拍打他的大腿。
鸽掉!它要把稿子鸽掉!
观昏晓望着天窍圆圆的后脑勺,疑惑挑眉。
怎么又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他提到了画手?但……为什么呢?
家里多了张嘴,观昏晓便比平常多买了不少肉菜,还买了两斤小龙虾——用的是表哥微信转的五个月房租伙食费那5000元。
临卿和一觉睡了七个多小时,醒来时神清气爽,洗漱完就溜达进厨房帮观昏晓打下手,两人边做饭边闲聊,伴随锅碗瓢盆菜刀砧板碰撞的轻响,满满都是生活气。
天窍本来也想进厨房,却被临卿和以地方太小怕踩到它尾巴为由拎了出去,它在门口转悠半天,实在找不到空隙往里挤,只得无奈地转回客厅。
彼时,观昏晓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没有锁屏,离三十分钟自动黑屏也还有一段时间。
天窍窝在沙发上的两只抱枕中间,尾巴一摆一摆,眯着眼专心盯着屏幕上绘江河的APP图标,枕在脑下的爪子蠢蠢欲动。
它心里还有个复读机在不停哔哔:看一下吧,就看个主页,看个ID,不涉及隐私,不影响什么的,你就看一下吧……劳资蜀道山!再不看就……
天窍鬼使神差地探出前爪,缓缓伸向前方,离手机屏幕仅有一步之遥之际,观昏晓的声音突然像闷雷似的在身后炸响——
“你等我看看手机相册,说不定还能找到存档……”
观昏晓转过沙发,连着充电线将手机拿起,余光朝旁边一扫,捕捉到一只原地起飞的猫影,讶异地挑了挑眉:“天窍,你怎么了?”
天窍四爪落地,以一种僵硬而紧绷的姿势站在抱枕间,蓬松的毛发微微炸开,耳朵与尾巴竖起,一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应激模样。
直到听见观昏晓的声音,它绷紧的肌肉才放松下去,慢吞吞趴回原位,若无其事地舔舔毛。
“miu呜。”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忙去吧。
第16章 延期?
虽然不知道天窍为什么生气,但三好主人观昏晓还是拍拍它后背以示安慰,才拿着手机进厨房,给没话找话的表哥看自己的大学毕业照。
七点整,院子里支起餐桌,摆上六菜一汤,暖融融的菜香弥漫开来,光闻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临卿和毫无做客的自觉,率先盛饭落座,大快朵颐。吃了半碗饭后还没见表弟人影,他才想起抬头看一看。
彼时,观昏晓正坐在台阶上,把剥好壳的小龙虾撕开,和番茄炒蛋的汤汁、清蒸石斑鱼肉一起拌进饭里。
天窍乖乖蹲坐在他身旁,满脸期待地等待投喂,小脑袋时而抬起时而垂下,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碗,也忙得慌。
临卿和被这主宠二人逗乐了:“晓,你是宁愿饿着自己也要先喂饱它是吧?”
“也不是,我刚做完饭,身上都是油烟味,暂时吃不下。”观昏晓抻直长腿,懒散地一抬眉,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临卿和疑惑:“是吗?我怎么不这样?”
观昏晓一脸你还有脸问的表情:“当然是因为你根本不做饭,只帮我洗了点菜,油烟熏得到你吗?”
临卿和讪讪一笑,起身盛了饭放到他的位置:“表弟你辛苦,一会儿多吃点——哦对,碗你就别管了,我来洗,厨房也由我收拾,保证给你拾掇干净!”
观昏晓勾了勾嘴角,天窍却忍不住悄悄冲临卿和翻了个白眼。
好烦,又来一个争宠的!
吃过饭,临卿和去洗碗,观昏晓端着碗小米喂麻雀,手机随手搁在餐桌上,没有锁屏,停在日历界面。
天窍蹑手蹑脚地跳上桌面,做贼似的瞅瞅观昏晓,确认他暂时不会转身,便若无其事地趴下来,将手机半圈在怀里,尾巴一勾一勾,佯装无意地从屏幕上扫过。
在系统日历的5号位置有一个日程标记,天窍左顾右盼,尾尖却精准戳中标记,展开日程的具体内容,再假装不经意地瞥一眼。
——全天戒备抢稿位。
天窍扭开头,抬起右爪支着脑袋,一脸活猫微死的安详。
喂完麻雀,观昏晓逗了一会儿胖成球的毛团子们,又去舀小半碗米饭撒进水缸,和嘴巴一张一合接米粒的胖鲤鱼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鱼两看相厌,对视没几秒就各自转身,观昏晓走到桌子前拿手机,看见天窍那妖娆的躺姿,再看屏幕上的日程界面,不禁眯了眯眼睛。
“你偷看我手机?”他顺势坐下,托着下颌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想查岗啊?那你不该看日程,得看其他社交软件。”
“喵呜喵呜喵呜!”
天窍受不了冤枉,一骨碌坐起身,正正经经地发出一连串抑扬顿挫的猫叫,嗓门那叫个清脆亮堂。
对门王阿姨恰好经过,听到这声儿,顿时乐了,敲门道:“小晓啊,已经入夜了,让你家猫大侠注意分贝,当心扰民。”
观昏晓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天窍的鼻子和下颚,牢牢钳住它的嘴巴。
“知道了阿姨,我已经手动帮它消音了。”
王阿姨大笑着回了家。
观昏晓转过眼神,正好迎上天窍圆圆的眼睛,见它还是正经八百,大有自己一松手就喵完一篇博士论文的样子,无奈道:“好好好,你没偷看没查岗,是我说错了。我的手机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你知道我的锁屏密码,以后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嗯?”
天窍眼珠子一转——这是允许它看手机的意思?那它是不是可以看他绘江河的主页了?
看着这黑毛团子若有所思的眼神,观昏晓再一次感叹,自家这面黑心白的团子真是属漏勺的,完全藏不了心事,也不知道是猫妖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