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鸟—— by娜可露露

作者:娜可露露  录入:03-10

因此,12月7号是温明惟最后的航运机会。而温明惟很可能是因为担心温明哲也提前听到风声,来边境截运,才设此迂回的计中计。
以温明哲对他那位弟弟的了解,越迂回的诡计越符合温明惟的作风。
而谈照要做的,并非指点温明哲——对这种唯我独尊的自大狂,越是指点他,他越怀疑对方心怀不轨。
谈照只需要把信息给足,让他根据这些信息自行分析,分析到最后,他便认为自己才站得最高,看得最透,如今竟然等到了复仇的天赐良机,谁也不能阻拦。
谈照完完整整地讲完这个计划,从始至终语气平缓,镇定自若。
温明惟沉默良久,复杂地看着他,心道:应该夸他有天赋,还是心机成长得太快?
但温明惟最终什么也没说,同意了谈照的计划,按他的安排行事。
很久以前,温明惟曾对谈照说,人生是由很多个点,和连接这些点的线组成的。这些点意味着,每到达一个,我们就走完一个阶段,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当时谈照并不十分理解,但聊完计划的那天夜里,谈照伏在温明惟肩上,忽然说:“明惟,我好像走到那个点了。”
“……”
他的语气莫名,情绪难测,不知是在自豪还是为自己伤感。然后不等温明惟接话,他就吻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谈照的计划是秘密,除温明惟以外,只有顾旌和简心宁知道全部内容。
温明惟接受谈照的安排,但顾旌和简心宁都不太信任他,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简心宁忍不住劝阻:“哥,我们现在的信息都是谈照给的,万一他跟温明哲商量好了,一起骗我们呢?”
温明惟没作声。
她说:“谈照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只有他自己清楚,公海不比内陆,很难紧急支援。万一真出了什么大事,你的安全谁来保证?”
温明惟笑道:“我难道还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简心宁实在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
顾旌应和一声,简心宁说:“要不换个人去?不需要你亲自到场吧?”
“这么重要的交易,我不到场合理吗?”温明惟说,“如果温明哲见不到我本人,他不会上船的。”
兄弟之间的了断,自然是要亲自来做。
一切都如计划,顺利地展开了。
温明惟提前布置人手,安排妥当之后,在12月7日的凌晨,带谈照一起出海了。
他的船是一艘远洋巨轮,满载上万个集装箱,如果整船装满军火,价值连城。
为防止轮船的吃水深度被测出异常,船上载满了跟武器弹药等重的泥土砂石,伪装成货物过海关。
这次过关也算提前探路。从外表看,温明惟的船只是一艘普通运输船,船上印有某某资源公司的LOGO,海关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从边境驶向东南方深海,气温一路升高。
东部时间下午一点,温明惟和谈照从客舱来到驾驶室,观察海况。
驾驶台上有一整片曲形屏幕,三百六十度无盲区地呈现船舶周围景象。但海上天气变幻莫测,风雨雷电都是常事,长途运输几乎不可能一路晴天。
正好,他们也不盼望晴天。
大约一点四十分左右,船舶行驶到一片遍布暗礁的危险区域,头顶阴云密布,四周起雾了。
驾驶室的屏幕上一片白茫,航道上能见度不断降低。
就在这时,雷达检测到附近有船只靠近,通讯频道里收到一条来自对方的信号。
是一艘大型客轮,自称遭遇故障,请求紧急援助。
船长回头询问,温明惟道:“别理,再等等。”
他今天长发束得紧,穿一件皮质风衣,脚下皮靴有一定高度,随身带枪,气场比平常凌厉得多。
谈照穿着相似,也带了枪,上船后话一直很少,只跟他交流了几句温明哲可能出现的大致坐标,然后便一直在等——等待计划最后一步的发生。
直到这时,温明惟才感觉到谈照的紧张。
他似乎也并非那么有底气,可能失算,可能出意外。如果千算万算,到最后一步计划落空,他会怎么办?
温明惟从驾驶台前移开目光,深深地看了眼谈照。后者对上他的视线,表情微微一顿,说:“温明哲没有把他的详细计划告诉我,但他既然敢来,一定是做足准备,最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话音刚落,频道里又收到一连串新消息,那艘客轮借着求助的名义一再接近,眼看就要碰上货轮。
船长还来不及回复,“轰”的一声巨响,右前方的客轮失控般撞上来,海面猛烈摇晃,船身剧震,驾驶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船停了——
随后不过眨眼间,甲板上就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
客轮上毫无疑问是温明哲的人,为降低他的警惕心,温明惟安排的人手大多埋伏在船舱里,甲板上守备松懈。
温明哲的第一批手下借着两船相接如履平地,登上货轮一路扫射,火力强劲,没遭遇太激烈的反抗。
这是第一波试探。
第二批人马上又登船了,子弹洞穿集装箱,有人上前验货,打开最外围的箱门,确认里面是崭新的待组装武装设备,对耳机汇报:“有货!”
第三批人登船时,温明惟终于姗姗露面,他被以顾旌为首的一队手下掩护在身后,谈照陪在附近。
就在他现身的一瞬间,对面客轮顶层的某个位置上,一架狙击枪发现了温明惟的身影,他被海风吹得苍白的脸出现在瞄准镜里——
“砰!”
红光一闪,船身摇晃,在手下的及时拉扯下子弹在温明惟一米外爆开!
这险些命中的一枪终于引诱了温明哲,他发现对面的抵抗力度比想象中更弱,海关戒严的消息大概是真的,温明惟带不了太多人手,只要他火力全开压上船舱,包围这艘轮船,困于茫茫海面的温明惟只能束手就擒!
这一幕何其眼熟,九年前他就曾把那人围困在无法逃脱的死地,最终活下来不过是温明惟一时侥幸,阴差阳错躲过了最关键的一枪。
但幸运女神不会永远庇护某一个人,温明惟偷走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前途,他的尊严,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
温明哲无法冷静。他能在谈照的劝说下缓缓计划将来,但温明惟就像一剂令他亢奋的毒品,只要出现,他就恨得五内俱焚,恨不能抽其筋骨,生啖其肉。
第四批和第五批人迅速登船,所有火力全部压上。
温明哲用望远镜观察战况,见温明惟竟然亲自出手,把枪打空又装了一梭子弹,可见身处弱势,已经走投无路。
顺着风向,温明哲遥遥喊道:“温明惟!”
他命手下浇汽油点火,俨然一副要炸船的疯相。
天空下大雾聚了又散,温明哲沿着长而广阔的巨轮甲板向前接近。
对面的温明惟似乎受伤了,持枪的右手缓缓滴血,洁白手背上一片血红,远远地跟他对视一眼。
“你也有今天!”
温明哲仔细欣赏弟弟的脸,命全部人手收紧包围,“——给我捉住他!”
他一眼也没看谈照,事到如今,谈照可以死,也可以不死,无关紧要。
但就在他提前品尝胜利果实是什么滋味的时刻,四周的火焰,冷风,和渐渐散开的浅雾里鬼魅般地闪出了一群人影。
温明哲愣了一下。
这时他已经进入射程,温明惟等着他再近一步,正如过去的每一回,他们一旦相互靠近便要你死我活。
可温明惟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求生欲,温明哲走进危险距离就突然止步了,察觉四周有埋伏他反应更快,迅速后撤——竟然想逃!
“拦住他!”
温明惟冷冷喝道。
身侧人影一闪,谈照持一把微冲上前:“我来。”

第62章 以心为饵(下)
现实中的枪战远不如电影精彩,战斗时长与地形的复杂程度成正比。如果眼前一马平川,通常眨眼就能分出胜负。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子弹飞行的速度。
谈照越众而出的瞬间,温明惟下意识阻拦,但伸出的手抓了个空,谈照已经迈进战斗圈,出乎他意料地闪身躲了一记攻击,出枪很快,手很稳。
人在战场,危急之下无暇多想,温明惟下令掩护谈照,从后方观察敌情,亲自替他扫清视线盲区,用一发发子弹为他开路。
“砰!”
“砰砰砰——!!”
激烈混战之中,温明惟扫了眼两船相撞的位置——温明哲眼看就要撤出货轮的甲板,回到自己船上。他向驾驶室传令,庞大无比的轮船霎时间破开深海巨浪,向左后方缓缓后退,跟对面的客轮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但对面反应十分迅捷,客轮很快也追上来,借着船体更轻航速更快的优势紧追不舍,持续地保持连接。
温明哲很难在战斗中取胜,但保命比战胜容易得多。从他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那一刻起,就有了逃的念头。
随护在侧的手下吴安见状摸了摸鼻子,好似很不甘心:“大哥,我们打不赢吗?”
温明哲瞟他一眼,破口大骂:“我打你亲爹!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他一把拽住吴安的衣领,“这他妈怎么回事!谈照骗老子有没有你一份功劳?!”
吴安连连告饶,眼神闪躲:“我不知道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在电话里……”
后半句被骤然响起的巨轮鸣笛声掩盖,那经久不绝的响声犹如一声丧钟,震得海上众人肝胆俱颤。
只见头顶阴云翻滚,狂风呼啸,仿佛没有尽头的辽阔海洋向渺小人类施以无边的压迫。生死关头到底是逃还是拼一把,或者拼一把再逃——温明哲心怀不服又不想就此丧命,尚未做出抉择,谈照已经带人冲到他不远处。
“你倒是不怕死。”温明哲用子弹打招呼,冷嘲热讽,“你跟老子周旋几个月,就为了今天?——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甘屈服的豪杰,原来他妈的不过是温明惟那杂种养的一条好狗!下贱!”
谈照无视他的辱骂,边打边前进,枪火没有一刻停止。
这时已经逼近甲板尽头。
两艘轮船之间有一定的高度差,如果逃跑,温明哲要抓紧时间跃下,客轮同时发动,切断追兵,否则就算他骁勇善战,面对温明惟那边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数不清的敌人,他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
温明哲实在不甘,恨不能亲手撕了谈照。
然而蛰伏九年他已经悟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有一切都没有活命重要,他冒险的前提也是保留退路,有把握让自己逃走。
温明哲说逃就要逃,朝手下一挥手,给出紧急撤退的信号,同时躲避袭向他的子弹,步履踉跄边打边躲边撤!
谈照及时追到面前,温明哲身边手下一个个倒地,分散在远处战斗的人想回援也来不及,他眼前只有一道生门——
事已至此,容不得半分犹豫。温明哲拼全力奔向甲板尽头,即将一跃而下。就在这时,他侧身用眼角余光瞥见了穷追不舍的谈照。
谈照可能是立功心切,急于表现自己,竟然脱离手下的掩护,擅自追到了他眼皮底下!
温明哲可以不理会,但送上门的人质哪有不要的道理,他出于经年养成的攻击本能,四肢动得比头脑快,猛地回身反扑,一把抓住谈照——
刹那间,前方所有的枪声都停了,连海风似乎也静止片刻,整个世界微微一滞,两秒钟后,海水才再次涌动起来。
温明哲笑了:“谈少,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齿间用力咬出血的愉快,越过谈照看向对面一枪射程之外脸色阴沉的温明惟,遥遥叫道:“弟弟,听哥一句劝——就算是养狗也得挑一挑啊,这种花拳绣腿只会添乱的蠢货小白脸你怎么吃得下去?”
“……”温明惟没料到有这一出,皮衣下流血的手指攥紧枪,胸口一阵发闷。
从他和顾旌的位置听不见前方对话,甚至看不清具体发生什么,只见谈照忽然被挟持,明明不应该,但的确发生了。
温明惟沉默,顾旌心惊胆战地看他脸色:“明惟,这有点……”
太突然,也太奇怪了。
“谈先生虽然经验不足,但也不至于那么,”顾旌斟酌措辞,“不谨慎,重蹈覆辙。”
他话里有话,仍然怀疑谈照,而且知道温明惟也不见得不怀疑,有些话最好还是由他来点破:“今天一切都是谈先生安排的,他临到关头出这种事,我怕有问题。”
无论如何温明惟的安全最重要,顾旌猜到一半先把自己说服了,慎重道:“我担心他是在故意保护温明哲,对面还有后招……”
一场戏没演完,难说谁和谁才是真正的盟友。
温明惟今天之所以同意谈照的安排,并非因为完全信任,不猜疑。
他只是觉得,无论谈照有什么不能见光的打算,都不会对他动杀心。
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况且谈照也没有动他的能力。
但莫名地,温明惟忽然有种局面隐隐开始失控的预感。
他握着枪走近几步,眼前画面似曾相识,温明哲挟持谈照,大声喊话:“退后!都给我退开!”
“……”
“温明惟,我知道你心软,无论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你都不舍得他死。”
温明哲笑道:“既然如此把货卸了,我要你这批货——只要真的,有几箱算几箱!”
温明惟默然不语,对面的绑匪故技重施,枪口压上谈照的肩膀,手指扣向扳机。然而,枪声响起的刹那,痛呼出声的竟然是温明哲自己!
——谈照不闪不躲硬吃一枪,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捅进了他胸口!
没有心理准备的一方反应更慢,谈照第二刀刺向手腕,把他枪卸了。
一切发生太快,不过两三秒之间,温明哲瞪大眼睛捂住剧痛的前胸,绑匪与人质地位调换,谈照侧身扣住他的脖子,用一种几乎能把他颈骨捏碎的力度掐紧,冷笑:“谁更像蠢货?”
“……”
谈照声音压低,嘴唇开合的幅度也小,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没关系,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你的后事我会帮忙料理,放心吧。”
温明哲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震惊地抬头,视野里谈照靠近的面孔没有一丝温度,像亘古不化的坚冰,烈日也照不透。
温明哲正要大叫,谈照猛然又捅他一刀,利刃刺入腹部:“——三刀,浦邦的债还了。”
谈照推着温明哲往前走。
他突然发难,不仅温明哲没有防备,对面的所有人都看愣了。
头顶那片酝酿许久的乌云终于蓄满雨水,一声惊雷划破天幕,大雨倾盆而下。
温明惟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了,脸上挂着谈照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什么?是用沉默凝成的褒奖。
谈照挟着“战利品”快步走向他,喃喃道:“我不是故意添乱的,明惟。”
谈照明明中了一枪,衣服上浸透的血触目惊心,可他竟然不觉得疼,“如果我刚才不那么做,温明哲就逃了。”
谈照解释完,温明哲似乎想开口骂些什么,但嘴刚张开,谈照那把沾血的匕首猝然捅进他嘴里,被割断的舌头和划破的牙龈鲜血暴流,沿着他下巴滴落一身。
温明哲再也说不出话,徒劳地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仅剩的力气垂死挣扎,被顾旌一把按住。
“……”温明惟眼角微微一抽,拂开脸颊上被雨水打湿的长发,看向谈照。
暴风雨摇撼着巨轮,辽远的天空与无边的海洋在世界尽头融成一片深沉的蓝。
“我没有骗你。”谈照握紧温明惟的手,他眼里仿佛有比天更广比海更深的爱,“明惟,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准确说不是雨停,是他们的船离开了那片下雨的海域。
温明哲的手下死伤过半,其余有的被俘虏,有的开船逃了。虾兵蟹将不惧威胁,没必要赶尽杀绝,温明惟摆了摆手,顾旌便带人熟练地打扫战场:清理甲板,掩盖战斗痕迹,抛尸大海,一切不费什么力气。
直到这时温明哲还没有死。他伤得太重,奄奄一息地倒在船上,涣散的瞳孔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破裂的嘴巴大张着,血还在流。
一个人死亡的过程是肉眼可见的。温明惟站在他的视线和天空之间,居高临下地投下悲悯一瞥:“你有什么遗言吗?”
“……”温明哲说不出话,轻轻地动了下手指。
温明惟把手机放到他手边,“打字。”
屏幕上文字输入的光标闪了闪,温明哲慢吞吞地打出一个字:“谈”,是谈照的意思。
他显然有关于谈照的话想说,但人临死前的心境和平时差别很大,遗言也只挑最要紧的讲。
温明哲有短暂一瞬间,眼里闪过了浓重的茫然。他曾经顺风顺水然后急转直下跌进谷底的一生像一部烂尾电影,临终回首发现,竟然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拍摄”温明惟。
年少时欺负温明惟,长大后跟温明惟竞争,后来蛰伏九年,也只为一雪前耻,让温明惟重新跪在他脚下……
温明哲几乎满脸是血,忽然咧嘴笑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他的目光离开温明惟,转向另一边的谈照。
刚才随行的医生帮谈照处理了伤口,谈照应该在客舱里休息,但他执意要陪温明惟“送行”,亲眼看温明哲死。
谈照盯着手机屏幕,眼神沉了沉。
温明哲删掉那个“谈”字,隔一会儿,颤抖着重新输入:“你也别想……好死……”
温明哲的血快要流干了,面部扭曲,却还在笑,仿佛他眼前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隐秘的笑话让他临死也忍不住慢慢品味。
谈照不想看他咒骂温明惟,正要一脚踩下,却被拦住。
“还有吗?”
温明哲停顿了几秒。
船舶回航,行驶多时大海依然一望无际。
成群的海鸥在头顶盘旋,清亮的鸟鸣一声比一声急促。
终于,温明哲缓缓敲出最后三个字:“我等你。”
然后他推开手机,示意再无话说。
温明惟沉默了片刻,将手枪上膛,对准他头部扣下扳机——
“砰!”
枪响的刹那,海鸥惊声飞散。
温明惟亲手拖起他名义上哥哥的遗体,抛向大海。
过往情仇付诸流水,爱恨纠葛就此了断。
温明惟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腰上忽然一紧,谈照从身侧搂住他:“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还好,”温明惟顿了一下,“没想到他死得这么干脆,比预想中顺利。”
他转过头看谈照。
傍晚时分,阴天,海上乌云蔽日。
晦暗的天色下,谈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眼神平静而深邃——是一种男人一旦成熟,涉入某种深度,就再也回不到天真时刻的深邃。
温明惟看他很久,久到谈照有点不自在:“我脸上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长大了。”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十八岁。”
“嗯,疼不疼?”温明惟摸了摸他肩膀上包扎的伤口,“以后别干这么不要命的事,我很担心。”
刚打过麻醉,现在是不疼的。谈照几乎快要把自己的伤口忘了,但还不忘讨奖赏:“我这次做得好不好,明惟?”
“很好。”
“那你是不是应该——”
“你想要什么?”
“要你多爱我一点。”
“……”
谈照双手捧起温明惟的脸,低头吻他。
温明惟难得闭上眼睛,是默认同意,纵容,任谈照予取予求的神态。
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对待温明惟,谈照终于隐隐地摸到了“享用”他的权力,浅尝一口便有些晕眩,手指不自觉收紧,扣住他的下颌。
“明惟……”谈照失神地叫了声,越吻越重,听着他不适的喘息很有感觉,他明明已经深感不适却不叫停,好像此时满足谈照才是最重要的,这十足宠爱的态度也令人晕眩。谈照没想吻那么久,然而心旌摇荡,迟迟停不下,简直要把他咬碎吞进肚里才满足。
结束后,温明惟笑了。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谈照却读出了挖苦的意思,“干嘛?”
“刚夸你长大了,你就原形毕露。”
“……”谈照微微一哽,“我怎么了?”
温明惟意味深长道:“两个人里只有一个能掌握主动权,我让你随便做,你也不知道怎么控制我。”
他像在开玩笑,是调情的一部分。
谈照虚心求教,他说:“想控制对方,先学会控制自己。你要能随时抽身,在对方最渴望的时候拉开距离,不能被吻的人还没怎么样,你自己先迷糊了。”
“……唔,试试?”谈照现学现卖,拉温明惟回客舱里亲热。
这时天已经黑了,谈照没找到灯的开关在哪,借着窗外海水反射的幽幽亮光将温明惟按进沙发里,再次用力地吻住他。
一个持续一分多钟也没停的深吻,谈照故意抽离三次,温明惟一次比一次反应强烈,仿佛离开他就缺氧,紧跟着黏上来,几乎是求着他继续亲。
谈照每被求一次,脑袋就晕一分,最后竟然还是温明惟先停下的,又对他笑起来:“喜欢吗?”
“……”
谈照后知后觉,这也是奖赏的一环,温明惟哄着他逗弄他,捏着他的尾巴玩。
“……好吧,现在我真的学会了。”谈照微感羞恼,隐忍不发,“你等我伤好。”
一个人能不能在亲热时掌握主动权,理论上跟受不受伤应该没什么关系。
少爷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温明惟也不戳穿。
他们一夜之间和好了——
虽然此前也没有争吵,但长期涌动在空气里互相猜疑的微妙因子被两个吻扫空。
尤其是谈照,他解决一桩重大心事,完成了之前给温明惟的承诺,仿佛沉冤昭雪,从此无论是顾旌,简心宁,还是温明惟,都没道理再怀疑他。
几天后,谈照亲手为温明哲料理“后事”,从他手下口中查出他境外的老巢,派人处理干净,上报给温明惟,为这件事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终于,十二月中旬,温明惟那几批急于出手的军火在没有不良干扰的情况下,顺顺利利地运出境了。

第64章 玫瑰碎片(2)
虽然温明惟不对任何工作表露焦急,但年末的生意顺利做完,他松了口气的状态是很明显的。
短时间内,他可以放缓节奏,按部就班地处理那些不算紧急的事务了。
海关总署的风波也随之暂时平息,具体反映在简心宁登门的频率明显降低,顾旌不像前阵子那么紧绷,连管家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推书 20234-03-09 : 玩家的海盗模拟器》:[无CP向] 《玩家的海盗模拟器》作者:许五六【完结】晋江VIP2025.3.3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1011   总书评数:157 当前被收藏数:989 营养液数:1282 文章积分:30,356,668简介:你说的对,但《暗海时代》是由卡俄斯自主研发的一款全新开放世界冒险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