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是蓝色,一片是白色,椭圆形,常见的外表,市面上很多药都长这样,辨不出种类。
温明惟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你猜。”谈照把蓝色那片塞进自己嘴里,喉结一滚,咽了。
不用说,白色那片是给温明惟的。
温明惟是个在毒药罐子里泡出一身毛病的人,怎么可能怕吃药?
但谈照手里这片八成不是什么正经药,温明惟皱眉看他,心里有个猜测:“你无不无聊?”
“无聊吗?我觉得很有聊。”
谈照坐在床边,扶起他,掐着他的下颌往嘴里喂药。温明惟舌尖一顶,吐了。
谈照早有预料,把药含进自己嘴里,亲口喂给他。
第一次接药味的吻,微微发苦。
温明惟竭力躲避,不往下咽,但他不咽就没完,那片药被推拉着在口腔里滑动,左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手臂极力抗拒,但还是被逼着吃了下去。
温明惟冷眼以对,谈照却突然捉起他的左手,扣上了第二副手铐——一头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头扣在床上。
手脚都被锁住,温明惟身上带伤,半残似的坐在那里,更难反抗。
很快药效就上来了,符合猜测。
温明惟体温飙升,脸色不对了。他强忍不适,尽力维持风度,但人就是会受激素支配,意志力再强大也摆脱不了肉身樊笼。
谈照满意他的状态。
——爱情虚无缥缈难以琢磨,但控制欲有法可解。
手铐发出更清脆的碰撞声,谈照握住他的脸:“感觉怎么样?”
“……”
温明惟咬紧牙关,不说话,眼神竟然还很清明,潭水似的望不见底,深深凝视谈照。
他是在警告,但没用,谈照铁了心要他崩溃,揽着腰轻轻吻他。
这种程度的吻不能缓解什么,反而是在火上浇油,温明惟的表情勉强维持镇定,手腕却剧烈地打战,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开,鬓角已经汗湿了。
谈照吃的药不知什么效果。
温明惟无法辨认,他眼前模糊,连视力都莫名地下降了,只听见谈照站起来,旁边传来一声解皮带扣的轻响。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拉近。
“……”谈照也刚洗过澡,西装裤是新换的,贴近时能嗅到同款沐浴露的味道。
但沐浴露下隐藏的是属于谈照本人的气息,类似一种生理性的信息素,浓烈地压向温明惟,仿佛要从精神上强加某种标记,迫使他臣服。
抽掉的皮带掉到地上,温明惟的脸颊被迫压紧,吸不到新鲜空气,一阵窒息。
“你——”
温明惟缓了口气:“你别逼我。”
“逼你能怎样,再杀我一次?”
谈照低头俯视。
俯视温明惟的机会太少。这个男人总是站那么高,要谈照追逐,仰望,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抓住他一缕发梢。
他很少生气,因为不在乎,也擅于理解——理解谈照的所有困难和错误,从更高的维度施以怜悯和原谅。
可他真的理解吗?
一点也不。
“上回在游艇上,”谈照克制地吸气,“我就想像现在这样——”
“……”
“当时你看我的表情,是不是以为我听话得不得了?关键时刻还能忍住,让你控制我。”
温明惟对听话的宠物向来不吝啬宠爱,只要乖乖服从他,几乎什么都能得到。
但那些谈照都不想要。
谈照扣着他的下颌,视线扫过。
药效正在劲头,温明惟脸颊通红,肩头脖颈都是红的,皮肤热得像要融化,睫毛下含着一汪水,稍一闭眼,水珠从眼尾轻轻滑落,打湿谈照的手背。
他不会哭,这是药物催生的生理性盐水,让他看起来像哭了。
他的眼神还透着冷气,缓缓往上看,出人意料地说:“不是。”
“我不是没怀疑,只是……”
温明惟厌恶失控,却又享受谈照制造的“惊”,喜欢微微失控带来的刺激,只要一切不脱离掌控,他就能当做是乐趣。
然而,谈照远比他预想得更果断,大胆,也更心狠。
说到一半,温明惟断续的呼吸碎成了几段。
他不继续说,前面那人就生气,压着他的后脑,不准他躲,终于实现了上回那个冒犯至极的幻想。
“温明惟,你为什么觉得权力没意思?”
谈照重重吐出口气,精神上的舒适盖过生理的,“权力是最有效的工具,几乎能实现人所有心愿。”
“……”
谈照吃的或许是某种发酵情绪的药,让他状态失控,比平时粗暴得多。
眼前视野震动,越来越稀薄的氧气让人头晕目眩。
被压制,被操控,甚至被物化的感觉极其强烈,温明惟终于没法再“平静接受一切”,抬起受伤的右臂,奋力推谈照。
他越推,谈照越不肯松,挣扎中绷带上肉眼可见地渗出了血,手铐哗哗作响,把皮肤磨破。
温明惟骂了声“滚”,但喉咙堵塞,发不出正常声音。
他浑身发抖,又骂了一声。
谈照终于听懂,迟钝地看见他的血,眼皮一跳,松开手,终于让他挣脱钳制,倒了下去。
其实没什么快感。
是一场互相折磨罢了。
谈照如愿以偿让温明惟崩溃了,他眼睁睁看着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态倒在那里,长发散乱,很久也没平复气息。
药效不知还有多久,温明惟艰难地坐正些,亲自解开左手,用力吸了两口气。
“你高兴了?”他突然扯住谈照的衣领,拉低。
谈照一时没预料他下一个动作,直到“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甩到脸上。
“这就是你想要的?”
“……”
“我给你多少耐心,信任和纵容,你都不在乎,感觉不到你在我心里的特别——”
“‘特别’?”谈照转过被打偏的脸,“‘特别’就是你杀别人只需下令,杀我会亲自到场?”
“……”
“然后再装模作样,故作深情地来看我死掉以后是什么样子,就像你每年假惺惺地上坟,其实根本不爱简青铮也不爱我!”
谈照声高气足,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
温明惟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强烈的窒闷,和前两天犯病一样,咳喘难忍,几欲昏厥。
但他硬生生压下不适,更用力地扯住谈照。
“我为什么杀你?”温明惟怒不可遏,“你是踩着我的信任走到今天的!没有我你狗屁也不是!——你不觉得自己过分?”
他肩上的血越流越多,谈照盯着那刺眼的红色,失声了似的,半晌才说:“是,我过分。不仅过分,还卑鄙,无耻。”
“但无所谓,我不在乎。”谈照说,“与其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我宁可卑鄙无耻,也要把我渴望的一切捏在手里,有错吗?”
“……”
“这不也是你教的?温明惟。”
第82章 玫瑰碎片(20)
窗帘紧闭,房间里没有时钟,对时间的感知失灵,仿佛每一口呼吸都是从静止的空气里挤出来的,温明惟缓缓松手,跌回床上。
“很好,你没错。”
他讥讽地答了句,不管脚下镣铐如何,转身躺下,骂谈照,“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你说了算?”谈照一把拉起他,似乎要重复刚才的戏码,把他按到自己胯下。
温明惟全身戒备,右臂一抬血流不止,但谈照只是把他拉到床边,打开刚才用过的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温明惟嗤笑一声:“你又在假惺惺什么?好像伤不是你打的。”
谈照置若罔闻,强行扯开他睡衣擦消毒水,止血。
但还没弄好,温明惟就把药箱摔了,各种药水、愈合贴散了一地。
“我说滚,你听不懂吗?”
温明惟用力一收左脚,手铐扯紧,狠狠刮下一层皮肉,“要不就解开,我自己滚。”
“……”
他沉着脸,药效还在,状态非常糟,但身上各处大小伤口都在流血,生理性的疼反而让他清醒了。
——也不是那么清醒。
如果真的清醒,温明惟不会对任何人发脾气。
他已经习惯把自己裹在一层厚厚的茧里。那是茧房,也是他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有独特的运行逻辑,一切喜怒哀乐只跟他自己有关。而他自己,鲜少有喜怒哀乐。
他不想跟谈照争辩谁更有理,没意思。
谈照冷眼看他几秒,突然把地上零散的药捡起来,装回药箱,还想给他止血。
温明惟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但他控制不住,又摔了一次。
“哗”,不太结实的塑料药箱四分五裂,一个玻璃瓶骨碌碌滚到门口,又滚回来,停在谈照脚边。
谈照看着他,额角青筋一跳。
——刚才吃的药对情绪影响很大,谈照只是表面看着还好,其实和温明惟不相上下。
但这时好像谁更冷静谁就赢了,谈照攥紧手里最后幸免的消毒水瓶和棉签,僵持片刻:“温明惟,你以为我很乐意伺候你吗?”
“……”
“我劝你搞清楚状况,”谈照冷脸贴近他,“现在你归我管,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只能干什么,没有商量的余地。”
谈照放下手里的东西,整了整衣服,突然去外面找了一把剪刀回来。
然后,他扯下床单,剪成无数个细长条。
温明惟看出他的目的,然而镣铐还在,挣扎不过几分钟,手脚就被牢牢地按平在床上,床单做的绳子先捆住他的腿,再是腰,上身——全身捆紧,动不了了。
终于,药箱不会再被摔第三次。
谈照解开温明惟的脚腕,做简单的消毒,贴上一张愈合贴,继续处理他肩膀的伤口。
“如果当时我不开枪,”谈照熟练地上着药,突然说,“就带不走你了。”
温明惟冷冷地瞟他一眼,一字不发,仿佛舌头也被捆住了。
这是发完脾气之后的冷战——如果他们现在还算情侣的话。
但是不是情侣有什么所谓?
谈照心想,不管是金钱权力还是爱情,只有捏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他给温明惟重新包扎完,收走药箱,在一旁躺下。
体内的药还要几小时才代谢完,两个人都不上不下的,没发泄过,不好受。
谈照煎熬片刻,忍不住把灯关了。
黑暗中,温明惟被捆得像一只木乃伊,只有长发露在外面,手脚全不自由,感觉谈照忽然靠近,他本能地提起警惕。
“滚。”今晚不知第几次骂人。
谈照不听他的,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只是把下颌抵在他脸侧,嗅着他的气息,自己动手。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温明惟不耐地转开脸,却被扣着下巴扳回来,身旁那人贴得更近,呼吸渐渐升温,像某种无法阻隔的热源,灼烧他的皮肤。
没有谁是冷静的。
药物还在发挥作用。
温明惟想堵住耳朵却不能,谈照故意贴紧他,把所有声音给他听,尤其是喉咙里发出的声响,不规则,有轻有重,有短有长,沙沙的,绵绵的,从耳根侵到四肢百骸,跟药效合而为一。
温明惟闭上眼睛,想把人和药的影响都驱散,但很难。
“温明惟,”谈照突然叫他,“你想不想看窗外是什么样的?这房子很特别。”
“……”
故弄玄虚的腔调,温明惟没搭理。
谈照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下,窗帘忽然拉开,露出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样式有些眼熟,或许落地窗都长得差不多。但定睛细看,温明惟发现眼熟的不是窗户,是窗外的花园。
那是一片玫瑰花海。
夜幕初升,晚灯垂照,鹅黄色玫瑰花期将尽,正是凋谢前最繁盛的一刻。
温明惟怔然,往远处看,花园外有高大的树木遮掩,隔绝了外界窥视。
“喜欢吗?”谈照还没结束,扣紧他的下颌,强迫他接吻,“你知道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好想有一个我们的家。”
“……”
“但你不会给我,你的家永远只属于你自己,我是客人,随时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问题被剥夺居住资格。”
“就像是……”谈照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个故事里说的,‘玫瑰的碎片’。”
温明惟抬眼看他。
“我是你人生里无数块碎片之一,也许你也只是我的碎片。”
谈照一改刚才冷硬的态度,难得露出点感伤,“谁不是谁的碎片?我爸妈都死了,爷爷死了,亲戚跟我反目,曾经的朋友也都……不同路了。”
“你以前不是说,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最般配吗?可到最后,我想要一朵完整的玫瑰,却连你也不肯给我。”
他絮絮地说着,突然咬破温明惟的嘴唇,舔他的血,仿佛这样能令血液融合,从生理上产生某种不可断绝的联系。
“但没关系,你不给的我也会得到。”谈照沉沉道,“只要我不打开这道门,你就是一朵完整玫瑰,永远只能留在我怀里。”
第83章 如露如电(1)
谈照自言自语般说了很多,没想要温明惟回应,温明惟也没给他什么回应。
窗帘短暂地开启又关闭,房间重归黑暗。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们才摆脱药物的折磨。
自从相识以来,他们没有过这么漫长的两个小时,仿佛人生被慢放,知觉变得极其敏锐,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持续不断地敲在耳膜,互相干扰,让彼此心烦意乱。
温明惟动不了,谈照用手帮了他两次。
后来疲惫,疼痛,和发泄后的虚无感混在一块,身体不堪重负,温明惟终于困了,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却没睡安稳。
至少有一半意识是醒着的,他感觉到谈照没闭眼,在黑暗里沉默凝视他,仿佛要用目光把他洞穿,在他身上留一道永久疤痕。
温明惟忽然觉得,谈照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脾气最大的。
和以前的温明惟一样。
他已经不止一次感觉谈照像以前的他了。最像的是,总是不甘心,不接受现状,不允许任何人支配自己,于是想方设法反过来支配别人。
连原因都很像,没有家,没安全感。
不知道将来的谈照会不会变成现在的他。
“将来”,温明惟很少主动想到这个词。
它像飞絮似的在昏沉的脑海里飘荡,温明惟抓了几下,没抓到,于是便吹走,放任意识下沉,陷入更深的睡眠。
不知道睡了几小时,说深也不深,谈照一动温明惟就醒了。
这时天刚亮,温明惟闭着眼睛装睡,听见谈照下床,去上了个厕所,卫生间的水龙头被打开,关闭,随后是洗澡的声音。
“谈照。”温明惟叫他,“我也要上厕所。”
水声停了,那个人擦都不擦一下,趿着拖鞋,一身潮湿地走出来,解开他身上的床单布条,“要帮忙吗?”
“不用。”
被绑太久,温明惟骨头都僵了,不大自然地走进卫生间,跟他各洗各的。
谈照洗完澡,站在一旁盯着他,突然说:“我等会要出门。”
温明惟没作声。
谈照说:“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冰箱里有食物,你自己热一下。水果和牛奶在第二层。这房子没网,但楼下的影音室可以放电影、打游戏,你无聊就自己玩。影音室右边是书房,书都是你爱看的,跟家里那些一样。”
“……”
他说到“家里”停顿两秒:“别做无用功,你出不去,不如省点体力把伤养好,我不在的时候记得自己换药——算了,不换也行,等我回来吧,我会弄点更好的药。”
温明惟一个字没说,谈照把他的一天安排完了。
隔镜对视半晌,兴许是看出温明惟脸色苍白,气血不足,谈照又问:“你前几天犯病了?要吃什么药调理吗?你说,我去找医生配。”
“不用。”温明惟在洗手台上搜寻几秒,打开一个一次性牙刷,正要挤牙膏时,谈照忽然把牙刷抽走,从柜子里拿出个新的电动牙刷给他用,并把洗手台上所有的一次性用具扫清,都扔进了垃圾桶。
“……”温明惟沉默片刻,在谈照的注视下刷完牙,扎头发,洗脸。
等他收拾完,谈照才去换衣服,顺便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也挑好了,放到床边:“衣柜里都是你的尺码,不喜欢就自己换。”
“你准备多久了?”温明惟终于忍不住问。
“不算久。”谈照说,“之前还以为实现不了。”
一切计划都有意外,更何况是冒着死亡的风险带走温明惟。与其说是精心设计,不如说谈照是在赌命。
赌徒的结局通常不好,但只要赢一票大的,就值了。
这时天刚蒙蒙亮,时间还早,但谈照似乎是有要紧事要办,急于出门。
温明惟坐在床边,看他对镜打领带,心道:他能有什么要紧事?跟境外的某些人勾结,见面?自家集团有情况,需要他处理?还是要给池本康发布新任务,他亲自指挥?
当时他们从克尼亚出来,车行一夜,又加大半个白天——
要知道,从克尼亚开到浦邦只需三个小时。
二十小时左右的车程,足够围绕东南边境线外的几大城市转一圈了,所以这地方到底是哪不好说,而且也不一定在境外,也许他们早就偷偷入境,回到联盟了。
如果谈照要在这栋房子常住,就说明它不会离他的核心活动区域太远。否则,总不能早上坐飞机走,晚上再坐飞机回来吧?
温明惟心想,顾旌现在肯定在找他,估计克尼亚周边的几个城市已经被翻得底朝天了。谈照之前那个跟克尼亚银行来往的假身份暴露了,其他身份也瞒不了多久,这意味着,顾旌不仅会进行地理搜索,也会通过其他方式给谈照施压,跟他沟通。
但这栋房子没信号,谈照一整夜没看手机,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态度,也不担心自己遇到什么麻烦,简直不知该评价他太冷静还是太疯癫。
温明惟倒是冷静了。
他不问谈照去哪里,知道问也得不到回答,索性又躺回床上,说:“你走吧,我再睡会儿。”
他的配合令谈照很满意,刚系好的领带被两下扯开,谈照走到床边,俯身递给他:“你帮我系。”
不仅要他亲手系领带,还要吻别,改称呼:“以后不要你来你去的,叫老公,温明惟。”
“……”
谈照不是在开玩笑,他脸上一点笑容没有,严肃得仿佛是在政府会议桌上商讨军国大计,控制欲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把温明惟抱起来亲:“听见没有?”
温明惟早上刚平复的火气突然又开始烧了:“别逼我跟你吵架。”
“吵啊,想吵就吵。”谈照竟然说,“你生气的时候比较像人。”
“……”
言外之意,他非逼温明惟生气不可,但目的都暴露了,温明惟不想满足他,冷淡地由他抱着亲了半天,嘴唇被咬得酥麻红肿,快要失去知觉,谈照才亲够,终于要走了。
临走前,他似乎想叫“老婆”,但称呼到了嘴边,忽然改口:“哥哥。”
谈照板着脸,有瘾似的贴到温明惟耳边,又叫一声:“哥哥,等我回来。”
洗漱半小时,换衣服五分钟,吻别一个世纪——谈照终于出门了。
温明惟哪有半分睡意?
他在床上静坐片刻,听见楼下传来关门声,把接吻时弄乱的头发重新束了一遍,下床检查房间。
卧室的窗户不用查,玻璃必然是砸不碎的,否则谈照不会把其他窗口都封死,只留这一扇给他看风景;
门锁是复合型智能锁,能用谈照的面容、指纹和特定密码解锁,温明惟试了几种可能的数字组合,打不开;
冰箱里装满各种食物,厨房的智能灶台能用,但不能生火,没有刀具,昨晚用过的剪刀也被谈照收起,锁进柜子里了;
影音室里有游戏机,电脑,果然不能联网——不是单纯地受限于屏蔽器,是根本没接网线;
除此以外,房子里没有任何可通讯的电子设备,连家政机器人都是只有扫拖功能的基础款。
就这样,温明惟仔细地检查了一上午,确认谈照是对的:与其做无用功,不如省点体力好好养伤。
除非他能徒手发明一台智能机,并解决屏蔽器,否则根本不可能向外界传讯。
温明惟心平气和,回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热了一瓶牛奶。
——被囚禁的第一天,温明惟吃过的所有食物。
他已经迅速适应环境,尽量让自己舒服,不找麻烦了。只是胃口不大好,冰箱里的预制菜也让人没食欲。
上午“参观”完全屋房间,下午他回卧室睡了一觉,醒来时正逢日落,然而影音室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不准确,很难从日落时间判断当地的纬度。
谈照是深夜回来的。
当时温明惟正在客厅里看书。谈照说的没错,书柜上的藏书跟他家里的极其相似,连不同类型书籍摆放的位置都很像,让他找书时有些恍惚。
听见门锁的响声,温明惟抬头。
谈照进门换鞋,西装外套挂在左手臂上,右手提着一个很大的超市袋子,一袋药,一袋面包——似乎是刚烤好的,冒着热气,香甜味扑鼻。
“……”他还真是在过日子,温明惟也配合,很自然地问:“附近有烘焙店?”
“嗯,不远。”谈照说,“你喜欢吃我下次多买点。”
他走到沙发前,俯身亲了温明惟一口,放下衣服和药,把食物拎到厨房,归类放进冰箱,面包切成片端过来,拿起一片亲昵地塞进温明惟嘴里,“好吃吗?”
“还行。”温明惟没尝出味道,随口一应,发现谈照在打量他。
那目光沉沉的,X光似的把他扫一遍,大概是确认他情绪稳定,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才满意,然后又拿起一片面包,喂给他吃。
“多吃点,今天你吃得太少了,伤还没好,营养不够。”
谈照不问温明惟吃过什么,竟然都知道,温明惟抬眼一瞥,他主动说:“别多想,没装监控。冰箱里少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吗?”
“……”
“不过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爱吃橘子。”
温明惟几乎没什么喜好,饮食方面尤其让人摸不着头脑。谈照跟他同居的时间不算短了,但从没听他专门夸过哪道菜,或者说什么东西他爱吃,让厨师明天多做点。
一个人如果在各方面都不表露偏好,就难免让身边的人心里没底,很难确信自己了解他。
但如果“无所谓”也算一种偏好,谈照倒是很了解温明惟。
谈照又进了厨房,在冰箱里翻找片刻,煎了两份牛排,一碟青菜,端回客厅。
“我还没吃饭。”他说,“你陪我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