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话实在有些意思,虞钦抬眼,看见安十乌抽开荷包,果真仔细数了几下,从其中捡出几颗碎银子递给安明鑫。
“拿着吧,你当初给了我半钱,多出来的这些就当是利息,这可不算加倍溢价,在外面借银子差不多也就这些。”
眼看着安明鑫几乎要哭出来,唇瓣都咬出血痕,安十乌顿时有些无措,鬼使神差的回头求助虞钦。
虞钦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那日安十乌向自己面前表明心意时那番自以为真诚,实际上蹩脚至极的话。
他拨弄了下桌上放着小木马,抬头恰好与明鑫四目相对,若无其事的转回视线,注意力全被这个已经有些掉漆的小玩具吸引。
明鑫再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一把攥住安十乌的手腕:“小石头,我喜欢你,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不想嫁给别人。”
本以为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艰难。
安十乌手一抖,掌心的银子全掉落在地:“……”
他下意识的扭动挣脱,却被明鑫死死抓住:“我爹爹让我嫁给安长平,可我不喜欢他,我想嫁给你,我们走吧,再也不回来了。”
“你先放开我再说。”
安十乌听到他重复了两遍离开心底触动却也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困扰不适,手腕一转,退后了一大步。
身后桌上的灰陶矮口花瓶应声落地。
明艳的花枝碾落在地,安明鑫只觉得整颗心也像这个花瓶一般彻底破碎。
他终于冷静下来,想笑笑,却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吓到你了,我其实早就应该想明白的,今天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他抬手想像从前一样拍拍安十乌的脑袋,却被他敏锐的躲过。
安明鑫指尖微微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银子,“这个钱,你留着吧,我当初是真的想帮你,那份心是真的,那时候的情谊也是真的,安十乌,我真的希望你越来越好。”
这是安明鑫第一次称呼安十乌的全名,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所以语气格外诚挚。
今日看到他其实就已经明白,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儿即将展翅高飞,他们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至于当初若是没有帮他凑钱离开,安明鑫不做这个预想,他转头看向屋子里一直沉默无声的虞钦:“也祝福你们,你们很般配。”
其他人出于莫名拘谨虞畏惧不敢多看虞钦,明鑫却察觉到他哥儿的身份,哪怕他无论言谈举止,气场姿容都没有一丝哥儿的柔性。
这应该就是安十乌那个未婚夫吧,如清风朗月,所有人在他面前只会变得暗淡不已。
安十乌静默的望着明鑫,这个在原主眼中如哥哥一样的男孩儿性格一直都是平和中有些刚烈。
可今日这样一番话,无疑将他内心毫无保留剖开给别人,原主知道安明鑫的喜欢吗?安十乌不清楚,可那个真正应该听到这些的人早已在那场高热中消散。
见安十乌始终一言不发,明鑫心下失落,但还是笑了笑准备离开,虞钦一眼就知道他又在走神。
他开口喊住就要离开的明鑫:“哪怕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份感情,你愿不愿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你很独特,坚韧豁达,不应该被困在这里潦草一生。”
安十乌被虞钦这话点醒,猛地回神:“对,鑫哥,你和我们走吧,你放心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吃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哥。”
明鑫有些惊讶的看着虞钦,又看着一脸期待的安十乌,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和你们走。”
“只是你们就这样带我离开不要紧吗?”他哪怕再是泼辣,可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听家里话,在他的认知中,带一个人不比阿猫阿狗,这样的大事完全不是他能做主的。
他这般果决干脆,安十乌立刻摆了摆手:“这对钦哥来说小事一桩。”
见虞钦没有反驳,安十乌笑眯眯道:“你放心,只要勤快踏实,在咱们虞大人这里总有用处。”
“你看我这样的,这段时间不就是跟着虞大人养得白白胖胖。”他自嘲的话确实让明鑫紧张的情绪舒缓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这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对他总是维护的。
他弯下腰对着虞钦深深鞠躬:“虞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干活,绝对不会给添麻烦的。”
这一刻,安明鑫心里生出了野望,哪怕这辈子不能像位公子一样,以后他也要有自己的样子,绝不只是谁的哥哥 ,谁的儿子,谁的夫郎。
安十乌回老家拿回了房子和地,也带了一个人,行程总算圆满,以至于他情绪绝佳,钓鱼时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待鱼竿抖动,他迅速收力,却因为身边突然坐下的人影犹豫了一瞬,那条滑不溜的鱼已经一个翻身重新回归了大江。
安十乌转头定定的看着虞钦。
他无声的控诉让虞钦忍不住摇头,随手扔了一颗金花生:“赔你的。”
什么鱼比得上金花生香,那必然是没有的,安十乌双手接住,顷刻间眉眼飞扬:“谢谢大人,大人慷慨。”
这话一点不掺假,这一路走下来,他觉得自己对虞钦的认识已经很充分了,有谋略能取舍,难得的是他出身富贵,却对百姓有悲悯之心。
就像虞钦每到一个地方,下意识就会观察那里的民生,显然不是随性而起。
明明是谄媚讨好话从安十乌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莫名的真诚,虞钦勾唇,侧身拿起一边摆着的鱼竿甩钩入水:“你觉得安明鑫要怎么安顿合适。”
之前他不提安十乌也不好意思问,如今虞钦主动开了口,安十乌也就不客气了:“能不能先安排他去成衣铺?鑫哥从小就对那些裁剪感兴趣,以前家里人好多衣服就是他亲手做的。”
“他只看几眼,就能做出和成衣铺近乎一样的衣服,最难得的是对色彩度很敏感,要是做这些约摸着才能物尽其用。”最重要的是安明鑫喜欢这些,但对于老板就不要讲这个了。
虞钦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嗯了一声:“那你和他说好,等回了蓉城就去成衣铺,不过会比较辛苦,可能需要住在那边。”
“这没问题,能安排一个活计,就近有亲人关照就已经很好了。”安十乌嘴上这么说着,眼带狐疑的看着虞钦。
这人为人清正,但也不是那种活菩萨似的圣父,今天倒是出人意料的体贴,难道鑫哥要和他竞争第一小弟的位置。
安十乌并没有觉得地位受到威胁,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回去的路因为是顺风顺水,行船在第十一日就抵达了蓉城码头,先将安明鑫带过去成衣铺安顿好,两人才回虞家。
知道虞爷爷惦记,安十乌和虞钦一回来就去了他院子里,正好在门口和虞熙打了个照面。
“二叔。”虞熙原本姿态懒散的靠在墙边,看见虞钦立刻站直了身子。
这反应不亚于上辈子学生见了教导主任,安十乌忍不住朝虞钦看过去,见他眉头轻凝,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今日你不应该在学堂吗?”
虞熙就知道他要问,即刻解释道:“我娘病了,着人去书院接我回来侍疾。”实际上他娘说的是家里天要塌了,他再不回来,以后被糊里糊涂的许了人家可别怪任何人。
虞熙一听哪里还坐得住,从他娘那边出来就老爷子院外等着了。
见他二叔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面孔,好奇道:“二叔,这位是?”
二叔向来面冷,除了从小一起长大那几个,几乎没几个能在他身边谈笑风生,但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郎君却表现的熟稔自若。
且他样貌实在出众,一双桃花眼明澈张扬,是那种极具冲击力的好看,明明大家都是相似的白衣,偏他让人一眼就想到春日暖阳,开阔舒朗,熠熠生辉。
他打量的神色实在明目张胆,安十乌轻笑不语。心下却笃定这次没搞错,眼前这个一身白色玉锦长衫,容色清隽的年轻男子就是书里的娃娃亲男主,不由得有些失望。
倒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作为男主,虞熙无论是气质容貌还是学识谈吐绝对都是上乘。
只是他的这份出众与虞钦太过相似,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很多地方下意识模仿了虞钦,可星辰如何与明月争辉。有虞钦的地方,他注定只能是陪衬。
所以原来那个故事中,虞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虞熙才能成为故事里的一枝独秀。
虞钦不知安十乌繁复的思绪,略待沉吟,才对虞熙介绍道:“这是安十乌,世交家的后辈,以后就住咱们家。”这一句话相当于将安十乌的身份定性。
安十乌朝虞钦弯了弯唇角,虞熙却没有听出来,再次看向他时下意识带上了几分挑剔:“安小郎君。”
安十乌回礼:“虞公子。”至于对方瞬间冷淡的态度他丝毫不介意。
那只漂浪的小梨花这时候蹦蹦跳跳从屋里跑出来,它还记得安十乌,围着他一阵喵喵直叫。
三人转身,果然虞老爷子已经在收拾桌上的账本,安十乌看了一眼天色,咋舌不已:“老爷子一向这么亲力亲为的吗?”
之前还没注意,这时候他才发现虞爷爷每天看账本的时间有些长。
虞钦淡淡一眼,安十乌硬生生从中解读出了鄙夷的情绪,他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
“这次回来似乎比预计的行程晚了几天,是事情比较棘手吗?”虞老爷子坐在窗户边,随口问了虞钦一句。
知道他忧心,虞钦便将一路上的事情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只是说起白龙村时一言带过,虞老爷子敏锐出言打断了他:
“碰到求雨祭祀耽误了几日,你们难道去救人了。”
虞钦就知道瞒不过他,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他嗯了一声:“当时那个姑娘几乎活不成了,倘若视若无睹,她丢了命,又让人良心何安,不过事情很快就顺利解决了。”
虞老爷子听到这里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愈发眉心紧锁:“钦儿,你平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那个姑娘的性命是重要,可你呢,你身边的人呢,他们的安危难道就不管不顾了吗?”
虞老爷子年轻时脾气火爆,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平和了许多,可听到他们提起白龙村,还是忍不住掌心捏了一把汗。
安十乌见自己一时意气反而连累虞钦挨训,连忙出言解释:“当时虞钦提议转道去搬救兵,是我考虑的少了,坚持留下,他为了配合我才留下的。”
虞老爷子摆摆手:“你不用替他解释,他就是这段时日有些飘了,才敢这么肆意妄为。”
虞钦一怔,薄唇愈发紧抿。
虞老爷子点到为止,语重心长对安十乌道:“这事情你既然认下了,我也必须说你两句,坚持善良没有问题,可你也要有自己的思虑,良善若是掌控不好,只会变成将你拖入深渊的泥沼。”
这些都是他们一辈子血泪的教训,若非亲近之人,如何能开口,安十乌心下愈发羞愧。
“我以后一定多死多虑,虞爷爷你得闲了也多教教我。”安十乌语气诚恳中带着亲近,当时不觉得,事后再想起来,他也满心后怕。
太平日子过久的人,对于那些威胁根本没有警惕意识,可安十乌总容易忘记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后世那个讲究和平法治的地方了。
虞老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不省心的。”
安十乌讨好的笑了笑,倒了一杯茶给他,老爷子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聚在心口的火气倒是散了。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虞熙心里酸溜溜的,他娘虽然一向说话夸张,但是这次的确没有说错,爷爷对这个外人倒是比亲孙子还亲。
估计是他眼神实在直白,老爷子公平的将他也提溜出来:“你又是什么事情,别天天听你娘说风就是雨,学堂里的事还不够你操心吗?”
“当初是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要读出个名堂,非闹着要去云麓书院,你二叔也为了你的事情跑前跑后,欠下人情,你就是这么读的书。”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直接将虞熙一棍子打蔫。
他垂下头讷讷道:“等明日回去就将拉下的功课补上。”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应付下二叔还行,要是告诉老爷子,那就只剩下跪祠堂一个结果了。
三人一人领了一阵排头,出来的时候默契的闭口不言,虞熙要去他娘那里,就只剩下安十乌和虞钦。
安十乌跟在虞钦身后没话找话:“那个云麓书院不是说特别不好进吗?”
“我还以为是管的很严,没想到也能找人,果然就没有绝对的规矩。”
“云麓书院的院长是我的先生,所以偶尔可以为我开一两次先例,你要是想去试试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引荐,只不过那边管理很严格。”虞钦倒是直言不讳,却将安十乌吓得连连摆手。
“你可饶了我吧,我就是觉得尴尬,随意找个话题,你这一言不合还要送人去上学堂。”就他这水平,重新去学那些四书五经都够呛,何况是跑去学霸云集的云麓书院,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
虞钦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也喜欢。”
“我不喜欢,我讨厌你们这些学习能力特别强的人。”上辈子读书全靠卷生卷死,读了几十年,临了眼看着要毕业了,结果就穿越到了古代,他一个学天文的到这儿能干什么。
所以这辈子他就只想躺,读书什么的再也不可能了。
虞钦摇了摇头,抬手挡开眼前的花枝,“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只是进云麓书院的话,你的资质还算不错,起码比虞熙要简单的多。”
说话间,他眼中一分促狭闪过。
安十乌偶然间捕捉到,蓦然瞪大了眼睛:“虞公子,虞大人,你变了,当个安静的神仙公子不好吗?。”他原来多矜贵自持的一个人,如今也学会了吓唬人的招数。
王康在无人的角落翻了个白眼,他家主子难道不是被安十乌影响的吗?
第14章 赏花宴
那日过后,虞钦又恢复了忙碌的生活,安十乌暂时还没有想到要做什么,刚好碰上月底盘账,被虞老爷子抓了壮丁拉去看账本。
短短几天,安十乌就对虞家的巨富有了清晰的认知,老爷子也对安十乌盘账的能力惊为天人,无论是见那些掌柜的还是生意伙伴都要带着他,俨然一副左膀右臂的态度。
这些时日安家下人每天都能看到自家老爷满面笑容出门,进门时也是春风得意,而那位安小公子跟在他身后出门时板着个脸,回来时更是如丧考妣。
一连好几日,好不容易挨到月初,安十乌麻溜的找了个理由缩在屋子里再不出来。
今日还是听说府上办了赏花宴,老爷子让人给他递话,说是年轻人要多活动活动,他这才打理一番,打算转悠一圈。
“公子风姿绰约,这样走出去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墨竹黝黑的脸上笑容憨厚,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正在照镜子的安十乌。
安十乌端详了一番,确定连头发丝都是清爽飘逸,服饰搭配也相得益彰,器宇不凡,这才满意的转身。
墨竹适时的将扇子递过来,安十乌接过:“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真憨还是假憨,这不是挺会说话的,不过对我就不用这样了,以后多用在小姑娘身上,比较容易找到媳妇儿。”
墨竹挠了挠头:“所以公子今天装扮的这样精致,是打算要去相媳妇儿了吗?”
安十乌侧目,语气淡然:“找什么媳妇儿,出门参与正式场合,保持衣着得体不是最基本的礼仪吗?而且无论男女,哪个好看的不是装扮出来的,你不会以为那些人随便拿件衣服套上就是仪表堂堂,温润清雅?”
见墨竹不解也不信,安十乌也不和他扯那些:“你先忙你自己的事情,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情。”
虞家南苑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这个季节细柳飘荡,鸳鸯成双,赏菊宴的地点也就被安置在了那里。
安十乌到的时候不早不晚,但园子里已经有了许多人。
虞熙作为主人家,在一群公子小姐中长袖善舞,倒是虞钦坐在湖边,对边三三两两坐着几位年轻郎君,气氛看着不怎么热络。
看来这所谓的赏菊宴其实就是一场巧立名目的相亲宴,安十乌扬眉,找丫鬟要了一壶酒、一碟菊花糕在长廊后的石阶上坐下。
倾泻而下的绿植藤蔓像一道围帘恰好挡住了来往的视线。
另一边,虞钦尽量耐下心思应付面前这人,看着对方同样绞尽脑汁接话,他只觉得乏味,低头轻轻晃动杯中微黄的米酒,言谈间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明明双方都你来我往的交谈,可气氛就是莫名凝滞,一旁的何云盛终于撑不住面子,勉强笑了笑:“抱歉,我突然看到有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陆琪见他故作镇定实则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绷不住靠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哎呦,君亦,我就说你要多笑笑,你看看冷着脸把人都吓跑了。”
虞君亦哪里都好,可就是好的过于出众,以至于同龄人看到他仿佛看到长辈一样,下意识就会拘谨紧张,这样的要是真娶回家可不是给自己罪受吗?
虞钦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你怎么有空过来?”
那一眼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可陆琪下意识坐直了身体,随后反应过来,整个人变本加厉如一滩烂泥般窝在椅子里。
他惯常风流浪荡子的做派,这样懒散的动作倒是自有一股写意风流:“无意间看到送到府上的帖子,想着反正咱们也许久没有聚聚了,就过来一趟。”
“我娘当时可高兴坏了,觉得我今日肯定能接触许多大家闺秀,出门的时候硬生生拽着我装扮了许久。”说话间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领,略带规整的长袍套在身上实在拘束。
陆夫人一直想让陆琪成家立业收收心,不过她向来拿陆琪没辙,今日这场合几乎聚齐了蓉城有头有脸的千金、公子,难怪她将陆琪装扮得这样端方利落,
虞钦听下人禀告之前陆琪来过两次都扑了空,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上个月出了一趟远门,当时匆忙,没来得及递信儿给你。”
“我听伯父说了,你回老家去了,你当时应该告诉我,这样咱们还能一起出门,顺道游玩一番。”陆琪言语间是止不住的遗憾。
虞钦早习惯了他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我回去有正事要处理。”
且不说安十乌的事情涉及到私事,不合适其他人参与,就是虞钦也从不会在办正事儿的时候偷闲,到时候他又要喊无聊。
“我知道你忙,只是你除了正事儿就不能偶尔松快一下吗?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人活着累不累?”陆琪语气抱怨,灌了一口酒,抬头时不经意扫到园子另一处,抬了抬下巴:
“你看那边,也幸好我来了,要不最后别人众星捧月,你这边人孤苦伶仃,对比太惨烈,传出去岂不是又成了笑话。”
说来也是可笑,虞钦和虞熙的婚事都是老大难,不过虞钦是因为之前定亲屡屡发生意外,三个未婚夫非死即伤,对他名声实在影响太大了。
之后断断续续又拖了几年,如今虞钦也过了适婚的年纪,与他年龄相当还看得过眼的孩子都几个了,再有条件差不多的年纪还小,见了虞钦又怕又紧张,一时间到真让人无所适从。
虞熙就纯属是眼光高了,虞家巨富,他二叔虞钦又是蓉城数一数二的人物,不仅有实权,在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未来可期,和他结亲不仅意味着丰厚的财力,更意味得到权势的庇护。
据说蓉城那几家也有意向,虽然他们早就站在了这个地方的顶端,可外面世界广阔,强强联合才是家族屹立不倒的保障。
只是这事儿摊出来就让人觉得不那么舒服,陆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虞钦闻言转头,果然虞熙那边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一阵笑闹,和这处冷冷清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身体微微后倾,手中折扇轻轻摇动,一阵菊香随风萦绕:“难道他们谁还能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词。”
这话说得实在霸道,偏他语气轻描淡。
陆琪竖起了拇指,也对,就算他们背后再议论又如何,到了虞钦面前还不是要恭恭敬敬。
他单手撑着下巴继续指指点点。“那何家的那个小白脸呢,他这做事也太不讲究了,刚从你这边离开就去了虞熙那里,不是明晃晃的打你脸吗?伯母现在挑人的眼光越来越不行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挑剔不满,或许真有几分打抱不平,虞钦心里又怎么不清楚他就是在看笑话,冷不丁回了一句:“所以这次把你也挑进来了。”
陆琪脸上笑容一滞,这什么意思,他有这么遭人嫌弃吗?随即他满眼惊奇的上下打量虞钦,仿佛要看穿面前这个披着好友皮囊的妖怪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再看这也是他一起长大的竹马,陆琪顿时瞪大眼睛,夸张的惊呼起来:“你到底是谁,我认识的君亦可不会讲笑话,你快把我的好友还回来。”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红颜知己遍布,为了春香楼头牌豪掷千金的风流浪荡败家子。”虞钦神色不变,清润如泉的嗓音将陆琪一颗心扎得千疮百孔。
陆琪霎时间满嘴委屈:“我只是喜欢的美人多了一点儿,出手大方了一些,怎么就不值得托付了,我不温柔,不体贴吗?那群人就是嫉妒我家世好,长相好所以才出言诋毁。”
他不过是接了一句,陆琪就有一箩筐的话,虞钦摁了下额角,忽略了他咋咋呼呼的声音,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李玉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这话题变得猝不及防,陆琪唉了一声:“伯母给你安排什么相看,简直是浪费时间,你就适合孤独终老。”
低声抱怨了一句,他还是敛起了脸上的不正经,沉吟道:“他果然偷偷放印子钱,不过数额不大,应该是才开始半年,所以比较谨慎,我已经安排人报了官,希望这次能给他好好长个记性。”
虞钦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王都出了大事,牵连了许多人,估计后面会严查一段时间,或许不久后这股风就会吹到蓉城,你自己也注意些。”
陆琪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开玩笑,瞬间坐直了身体,神色严肃:“你放心,我家里那些事情向来规规矩矩,不过多谢提醒,回去我就和我爹说,让他严加约束家里人。”
虞钦见他明白轻重就没有再多说。
陆琪最佩服虞钦的一点就是他任何时候都能那么风轻云淡冷静理智的彷如局外人。
几乎李云依每次都是借虞夫人的手给虞钦下套,哪怕那些小算计拙劣的就像个笑话,但就是很恶心人,偏你还不能过于计较,因为对方只是搞些小动作,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