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走出这个门,我一定让你求着回来!”
失心疯了吧。
身后的嘶吼一声比一声气急败坏,项乾也越走越快,直到走过街角,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挨个拉黑删除了顾屿的联系方式。
看似挺潇洒,实际却在临时找的房子里整天萎靡不振的盯着手机,鲜少喝酒的他居然不知不觉喝空了两提啤酒。
偶尔照镜子看到自己头上缝合处新冒出的头发才会清醒一点,初恋是个男人就足够荒唐了,还被对方当猴耍,项乾百感交集。
每天刷着无意义的视频,躺到身上快长蘑菇时,项乾终于重新振作,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做了碗肉丝面。
面还没吃进嘴里,门就被敲响了。
……顾屿?
项乾犹犹豫豫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忽略心底的失落,问:“请问有什么事?”
其中一位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对比手上的照片看了两眼,说:“你是项乾?”
项乾点头。
“有人指控你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直到项乾被关进看守所,他的身体还是僵硬的。
卢莽死了。
被人殴打致死。
卢莽的父母报警指认凶手是项乾,说项乾因被卢莽酒瓶砸头怀恨在心。
可是卢莽死的时候,他还躺在医院不省人事!
项乾浑身哆嗦,他抓着警察的衣袖一遍遍解释,警察也一遍遍重复等调查结果。
在看守所的那几天,项乾夜不能寐,每天不停啃自己的手指,终于等来了往外打电话的机会。
他疯了一样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对面始终无人接听。
项乾整整打了半个小时,直到警务人员不耐烦的提醒时间到了,他的脸色才彻底灰败。
顾屿没接电话。
他后悔了,不该惹怒顾屿的,让他别走的时候他为什么没立刻回去呢?
如果顾屿愿意接电话,他会哀求顾屿让他回去,他会忏悔的,扇自己也好,跪地求饶也罢,他会做到顾屿满意为止。
但顾屿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
给他一个求饶的机会吧。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
他真的不能坐牢……
项乾的肩膀剧烈抽动,泪水决堤而出,他边哭边叫:“人不是我杀的!”
“当时有很多人在场,他们、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无人在意他的呐喊。
开庭当日,项乾的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
随着顾屿的同学们在法庭上异口同声指证项乾施暴,他直接瘫坐在了被告席上。
旁听席突然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的父母冲出来跪在地上,失控的叫着:“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杀人!他从小就老实,怎么可能会杀人……”
“求您再查查吧!”
刘月文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右手死死抓着项国军的衣襟,朝法官一下一下磕着头。
项乾捂上止不住泪的眼睛。
他的人生完了。
“鉴于被告积极赔偿并获得谅解,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在被送进监狱前,项乾才知道所谓的“积极赔偿”从何而来。
他曾经的老板、顾屿的父亲——顾琛远找到他,说话倒很直白,大概是项乾这样的人物不值得他把商业上的那套弯弯绕绕搬过来。
顾琛远说:“顾屿他从小就很任性,又很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总插手他的事情,听说他和你在一起了,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当一回事,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追求新鲜。”
“可后来他为你断了肋骨,我才发现事情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和他母亲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躺在病床上,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些小打小闹我还没追究,就得知他为你冲冠一怒活生生把人打死,他有些骄纵,但做事一向有分寸,从未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卢莽可以是任何人杀的,但绝不能是顾屿。那孩子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上过学,接受过高等教育,我想你应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父母那边我提供了补偿,但他们拒不接受,声称要继续上诉。”顾琛远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当然,孩子受了委屈,父母这么做可以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继续上诉不会有任何意义,凡事要往前看啊。”
项乾一直低着头,等顾琛远软硬兼施的说完,他才抬头问道:“这些是你的意思还是顾屿的意思?”
顾琛远愣了一瞬,微笑道:“我们的意思。”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项乾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盯着顾屿苍白的脸色道:“后面的两年里我爸妈一直东奔西跑替我申冤,地荒废了,钱花光了,原本还算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村里人都说项国军和刘月文两个疯子生出一个杀人犯儿子……我对不起我爸妈,可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不知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他妈怎么可能让你替我顶罪?!”顾屿突然抓住项乾的肩膀,他像遭受了很大的冲击,声音竟有些颤抖。
那天,看到酒瓶碎在项乾脑袋上的瞬间,顾屿失去了所有理智,在保镖进来控制住了卢莽后,他找了包间里所有能用来砸人的东西,酒瓶、盘子、椅子,有人一直在尖叫,保镖也试图制止他,但顾屿仍旧一拳一拳砸在卢莽身上,直到指缝里黏糊糊的全是血,他才发现卢莽已经软绵绵的没有反应了。
他踢了卢莽一脚,卢莽没动。
一位保镖把手指放在卢莽鼻子下,对蹙着眉头的顾屿道:“少爷,还有呼吸。”
顾屿眉头松开了,喊人把卢莽拉去了医院。
第51章 莫凡死了
“医院给我的消息是卢莽重伤,我一心只想着昏迷不醒的你,后续就没再过问卢莽的伤势。”顾屿艰难解释着,“我说让你来求我,也只是断了你找到工作的可能,我想着你找不到工作就会因为缺钱回到我身边……”
项乾难以置信道:“我当时联系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一声不吭出国了,还不是因为心虚?”
“我出国,是因为……”
作为顾家独子,顾屿的人生没有丝毫的波折,小时候出门碰到前面路上有石子,都会有人替他扫清障碍,生怕硌了他的脚或者摔了他金枝玉叶的身体。
长大后周遭能接触到的人无一例外对他恭恭敬敬的,还有庞大的家族产业等着他去继承。
他的人生太顺遂了,稍有不如意就显得格外突兀,所以一直追着项乾跑让他尤为心烦。
顾屿希望项乾能知情识趣每天给他早安吻、晚安吻,在床上能主动撅起屁股。
可仅仅把项乾弄到床上都能要他半条命,最初他把项乾的不配合当情趣,后来他发了疯地期望项乾能有所回应。
顾屿的阶级决定了他的傲慢,当项乾不像别人那样围着他转,反而跑去和余安那种女人牵手,嫉妒和恨很快就把他淹没了。
一个乡巴佬对他不屑一顾,说出去他还用做人吗?
然而报复完项乾,看着项乾神色黯然的从他们三个人面前离开,顾屿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喜悦,心里反而五味杂陈。
在项乾拎着行李箱离开后,他略施手段,等待着项乾回头求和,可是一周、两周、一个月过去了,项乾居然音信全无。
恰好父亲以莫凡的病情劝说他出国留学,他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他知道,只要留在国内,他就还会像条哈巴狗那样去找项乾。
到国外后,他才知道莫凡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了。
先天性心脏病本就是一个需要时时刻刻与死神抢人的病,能活多久全看天意。
然而此前莫凡心脏搭桥的成功让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无人料想到莫凡的心脏情况会急转直下。
等顾屿赶到医院,看到和他一起长大的莫凡形容枯槁的躺在病床上,锥心的难受。
莫凡睁开眼睛,笑道:“你来啦?”
顾屿勉强勾起嘴角:“怎么这么憔悴,刚才听医生说你这个情况动个小手术就没事了……”
“别骗我了。”莫凡拉住顾屿的手,“我知道我快死了,能不能亲我一下?”
顾屿双眼通红,说:“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的莫凡强撑着去亲顾屿,却被顾屿扭头躲开了。
莫凡咬着嘴唇眼泪直流,她死抓着顾屿:“你是不是怨我找人打项乾他爸,又间接导致他脑袋被人打破?”
顾屿没说话。
莫凡笑得很凄婉:“从小我就样样要做到比别人强,输给一个男人,我真的不甘心。以前你很在意我的,可他出现之后你的眼里就只有他了。”
“那天我做心脏搭桥手术,麻醉前你都不忘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保镖让他们看好项乾,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甚至有些期待心脏搭桥手术失败,那样你的眼里就只有我了!”
顾屿给莫凡掖了掖被角,沙哑道:“和项乾没关系,我一直都拿你当妹妹,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这样了也不愿意说点假话哄哄我?”
顾屿眼睛越来越红,他低下头:“对你来说,可能也有一个好消息……我跟项乾已经彻底掰了。”
听到这句,莫凡终于是笑着闭上了眼睛。
项乾愣愣道:“……莫凡去世了?”
“嗯。”
假如这些发生在别人身上,项乾一定评价剧情真老土。
可当主角换成他,他只觉得老天真会开玩笑。
暗自伤怀几年,结果对方都不知道有这档子事!
项乾觉得头昏脑涨:“算了,就这样吧,当咱俩没认识过,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顾屿扑过去抱住他不让他走:“我做不到!项乾哥,给我点时间,行吗?我会把以前的事查清楚的。”
“需要查吗,这不已经明摆着了,父爱如山、舐犊之情,舍弃一个乡巴佬,挽救亲儿子于水火。”项乾无奈了,“能不能撒手,在这讨论了半天这个死那个死的,我怕等会闹鬼。”
顾屿抱得更紧,几乎让项乾喘不上气,就在项乾思考要不要不讲武德的抬腿对付顾屿的下三路,嘴巴突然就被吻住了。
嘴巴怎么一股咸味,谁不争气的东西流进他嘴里了?
呵!鳄鱼的眼泪。
这天,许舟又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顾总说他想去参观监狱。
公司一直把合规放在第一位,没听说谁不遵纪守法啊?
许舟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顾总一定是想通过参观监狱让员工直观感受违法犯罪的后果,以达到警示的目的。
办事一向妥帖的许舟很快对接了监狱的宣传教育科,按照要求提交材料并协调好具体的参观时间后报告给了顾屿。
许舟问:“顾总,需不需要我这边给员工发个通知?”
“不用,我去,你陪同。”
许舟看着顾屿严肃的脸,心道,哦,顾总应该是打算看完后拉个会议讲给大家听,不占用员工的工作时间。
监狱业务这块许舟稍显陌生,他通过各个渠道收集资料,提前演练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万事俱备后他和顾总一起出发了。
进入监狱后,许舟把他心中打好的草稿略一润色便开始滔滔不绝。
他从服刑人员早六晚八的作息讲起,起床、吃早饭、劳动、吃午饭、劳动、吃晚饭、睡觉,许舟特意强调“单调枯燥的日常生活能唤醒这些罪犯的悔过之心。”
顾总听完蹙着眉头问:“难道就没有一点娱乐吗?”
许舟懂了,不能一直讲身体上的改造,也要适当讲讲心理上的洗涤。
“有的,监狱平常会安排民警讲授法律、文化方面相关的课程,也允许这些罪犯读书看报,偶尔还能看看拷贝进来的老电影。”
顾总眉头略松,又问:“他们平常都干什么活?”
“大部分是踩缝纫机,鞋子、皮包、雨伞、帐篷都能生产,据说监狱接过不少品牌的订单,达不到要求的还得返工。”
顾总的脸色又难看了。
正巧走到监舍,顾总看了两眼就咬着牙道:“一个屋子合住16人,没有独卫、独浴?”
……不然呢?
这是监狱,不是宾馆!
许舟正腹诽着,监狱午饭时间到了,在民警的监视下穿着囚服的罪犯们井然有序的排队打饭,打完饭就整齐落座,脊背挺直,左手扶着盘,右手执筷,吞咽时无人发出吧唧声。
顾总看了一会,忽然走过去盯着炒白菜和萝卜汤,嘴里轻声喃喃着:“怪不得那么瘦了……”
“监狱减肥效果很好,很多胖子进来后三高都正常了。”
许舟微笑说完,就见顾总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顾总,这、这应该不好喝吧……”
他手伸慢了,许舟眼睁睁看着顾总仰头把汤喝了。
他就说嘛,监狱的汤能好喝吗?
看这汤难喝的,都给顾总难喝哭了!
第52章 脸皮厚
跟顾屿小树林分别后,项乾向邢晋请了两天假,还未想出恰当的请假理由邢晋那边就同意了。
一时冲动退租的项乾就随便找了个便宜宾馆住进去,那把扔进草地的水果刀被他捡回来了,在灯光下泛着摄人的冷光,项乾越看越后怕,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差点就用这把刀把顾屿给捅了。
简直鬼迷了心窍了,他从哪来的狠劲?
看到项媛被流氓纠缠确实把他惹急眼了,但项乾知道这只是他拿刀出门的一个导火索,刀抵着顾屿脖子上时他是真想不管不顾的在那脖子上一抹,结束他俩的孽缘。
幸好仅存的理智及时把他拉回来了,不然真就成了杀人犯,顾屿一死顾琛远能放过他们一家人吗,把他皮扒了挂墙上都不解恨吧?
项乾不懂顾屿说的调查,调查什么,调查他亲爹,还是调查他自己?
顾屿不可能跑去跟警察说卢莽是他杀的,也不可能说是他父亲栽赃陷害,项乾不是怀疑顾屿的品性,只是自家人和外人有着天堑鸿沟,孰轻孰重还用说嘛?
想着想着项乾胸口更闷了,他长叹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过了两天,项乾在武振川的热情邀请下住进了他家里。
对于项乾这几天不打招呼就消失的行径,武振川既没生气也没多问,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的项乾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原来这就是电影里的兄弟。
不枉他天天对着比他年龄还小的武振川喊“川哥”,这一声声哥没白叫。
然而等项乾感激涕零的进了武振川的房子,当场就傻眼了。
房子虽小,五脏俱全,客餐厨一体,有个小落地窗,因此阳台的采光也不错,但是满地的快递纸箱、脏衣服以及不知多久没扔的外卖盒实在令人咋舌。
难怪一直催他来,敢情是找个打扫卫生的保姆啊!
项乾小心翼翼挪了半天才找到能下脚的地方。
“找地方坐啊,站着干嘛。”武振川啃完手里的苹果,把苹果核往满到快溢出的垃圾桶里一塞,抬头发现项乾瞪着眼睛看他,“你看我干什么,君子远……”
“呃,君子远啥来着?”
“远庖厨。”项乾接道。
“对!凡是成大事的人哪有空天天管柴米油盐。”
项乾看了看锃亮的灶台,又看了看保护膜都没撕掉的油烟机,心道你这大事成没成不知道,庖厨绝对是远了。
项乾笑:“话不是这么说,不知道还有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武振川好奇道:“哪句?”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啊。”
武振川走过去揽上项乾的肩膀,咧着嘴笑:“我没那么远大的志向,这种机会哥们就留给你了。”
“……”
其实哪怕武振川不说,项乾也会主动承担家务,他手脚勤快做事麻利,白天照常去邢晋那上班,晚上回来收拾卫生,仅两天家里就焕然一新了,毛巾都洗得发白。
武振川回家还以为走错门了,退出去看了好几遍门牌号才敢进去,一进门就看见项乾拿着抹布擦玻璃,他砸着舌头道:“项乾,咱俩要不是哥们,我真想把你娶了!”
项乾扭头把抹布扔在了武振川脸上。
家里一日三餐也被项乾承包了,武振川吃完差点流泪:“靠,太他妈好吃了,咱们以前在监狱过的什么苦日子!”
项乾看武振川狼吞虎咽,忽然就想起曾经有个人说他做饭一般,结果差点连盘子都舔了。
最近想起那个人的频率有点高,总是猝不及防的冒出来,项乾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对武振川说:“川哥,真心感谢你收留我,但是我不能白住,房租多少,我付你一半吧。”
武振川抬头一瞪眼睛:“看不起谁呢?这房子是老子买的!”
这倒着实让项乾惊讶了一把,武振川的房子不算大,六十多平的两室一厅,可这是在寸土寸金的市区,六十多平也够普通人打拼一辈子的了。
同样是坐牢出来的,武振川无父无母,比他还多坐了几年牢,出来后不仅盘下一个餐馆还买了房,从哪搞来的钱?
不会是抢银行了吧?
武振川没有几根弦的脑子愣是看懂了项乾眼里的怀疑,他抽着嘴角解释说这个房子贷款买的。
因为有案底找工作连连遇挫的项乾更惊讶了:“你怎么贷到款的?”坐过牢、没担保人也能贷款?现在银行改成慈善机构了?
“哥们银行。”
“什么?”
武振川咧嘴笑:“从邢晋那贷的,没有利息。”
项乾悟了,老板的大腿够粗的,以后可得抱好了!
没了顾屿这种难缠的客户,项乾的工作生活都简单多了,每天准时起床乘公交,准时上班打卡,坐在工位上回复下客户的消息、处理完未读邮件,和小刘聊聊天,然后下班。
不知不觉间竟做成了好几单,项乾的业绩总算不再挂零了,他也难得有了出差参展的机会,据说展会主题是什么“智能制造”,许多大企业大客户都在,所以很多小公司也会挤进去露露脸。
预约展位是要掏钱的,不仅有展位费,还要设计、布置展位,邢晋看了别人花里胡哨夺人眼球的展位图后,让项乾到网上找设计问了问价格,当项乾把那一串九发过来之后,邢晋回道:“其实我们拿着展架摆个摊就够了,你觉得呢?”
项乾深以为然。
邢晋到底还有些人性,没让项乾坐绿皮火车去出差,给他买了高铁票,只不过独自一人扛着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展架,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一路上没少被人翻白眼。
立秋后早晚已经凉飕飕的了,但中午还是有些热,项乾为了这个展会专门花三百块钱置办了一身西装,可他确实瘦了,这西装带垫肩的他都撑不起来,裤脚也有些长,时间紧迫没来得及裁裤脚,就这么穿着到了会场,一进门就差点被自己裤脚绊倒,再加上他今天来宣传公司的,必须要扛着展架在会场里穿梭,不一会就热出了一脖子的汗。
各个展位上站着、坐着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他们跟外国客户熟练的说着abc,项乾简直要钻到地缝里去,但光滑的地板可没有地缝给他钻,他只能觍着脸凑上去要目标客户的联系方式,结果当然是要不到,项乾的打扮倒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公司的知名度不够,客户打量完项乾举着的展架上的内容还能面带微笑拒绝已经是极有涵养了。
就在项乾又一次被人拒绝正垂头丧气的时候,忽然感觉侧脸一阵微妙的灼热,他下意识扭头,正对上一张好久不见的脸。
顾屿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姿态挺拔优雅的站在最大的展位里,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项乾抬头看了看那个展位上的公司名字,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自己也是够眼瞎的,那么大的展位愣是没看见,而自己人生中最狼狈的样子都让顾屿看见了,可见拥有一个好使的眼神是多么重要。
项乾举起展架挡住自己的脸,默默往回走,这展会怎么跟迷宫似的,出口在哪来着?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鞋声响,一声比一声近。
展架被人夺走了,项乾停下脚步瞪着面前神色复杂的顾屿,道:“展架两百。”
顾屿听完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项乾哥,你吃饭了吗?”
项乾有些不太适应顾屿突如其来的关心,而且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态度也让他心烦,虽然他从早上起来就没空吃饭,但还是硬邦邦回答吃过了。
项乾去夺他们公司的展架,可顾屿的左手跟铁钳似的牢牢握着,右手还不由分说的揽着项乾的肩膀往前走。
会场上个个都是业界翘楚,吃起瓜也是不遑多让,认识项乾的不多,但没几个人不认识顾屿,他曾经搞过男人也早不是什么秘密了,刚才就已经有人把目光悄悄锁定在这俩人身上,现在更是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遗漏一个细节。
项乾简直要被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刺穿了,他正要挣扎,顾屿就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到了脖子上,轻声道:“有媒体在,你自然点别人就以为我们是朋友,如果你乱动,我就不敢保证别人会怎么编排了。”
项乾抿了抿嘴,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堆出一个哥俩好的假笑,悄悄咬着牙道:“你是不是得了健忘不记得那晚小树林的事情了,我再说一遍,我替你坐了两年牢,以后别老缠着我,你他妈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顾屿勾着项乾脖子的手紧了紧,默不作声由着他骂,过了一会儿,顾屿把项乾带到了他刚刚没求到联系方式的客户那里,跟对方说了几句法语,对方很快微笑着把名片递给了项乾。
项乾一愣,伸手接过了名片。
有顾屿带着,抬着下颌的客户们都把头低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比村口八十岁的老奶奶都慈祥。
项乾瞟了眼顾屿英俊的侧脸,悄悄握紧了手心那沓温热的名片。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也不会两次掉进同一个竖着刀子的陷阱……
第53章 你为了他打我
出差结束,项乾拎着一袋子名片回到公司,邢晋打开一看眼睛都瞪直了,当即安排财务给项乾加了两千块钱绩效,下班后又要拉着项乾去吃饭,被项乾婉拒了。
邢晋见项乾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也没有强求,一个人开着车寻乐子去了。
项乾实在太累了,不光身累,心也累。
离开会场前,顾屿的秘书微笑着递过来不知道从哪个酒店打包的几道硬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项乾只能佯装开心的收下。
没想到收下不是结束,顾屿非要他坐在展位里吃完,几位漂亮的下属很有眼力见的凑上去帮项乾把餐盒摆在桌子上,又一一打开。
几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项乾低下头拳头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坐下去慢慢把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