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by天塔有只猫 CP

作者:天塔有只猫  录入:09-19

无咎托腮,一眨不眨盯着幕布上跃动的画面:“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假玩意。”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的察觉身旁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戏上。
明明一直看着戏台...
灯影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那双明艳赤瞳中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
凤崇怔然垂首,静静盯着人良久。
不知是不甚在意,还是根本毫无所觉,对方始终未曾抬眸。
直到戏幕终篇,声浪暂歇。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缓慢蹲下身与人平视,突兀开口:“你告诉我你想找谁,也许我能帮你。”

最初时,凤崇清晰看到那双赤瞳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轻视。
他原以为会遭受一番不自量力的嘲讽云云,但莫名的,无咎只是不带任何意味地盯着他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直到起身之际,才蓦的开口:“我想找的人,你也认识。”
第一缕晨光洒向大地。
被告知目标的凤凰却没什么睡意,抱臂倚在树旁,仰头看着蜷在树屋中昏昏欲睡的人小声嘀咕:“若是能闯入黄泉就好了。”
无咎翻了个身,轻不可察哼了声:“他不在黄泉,都说了告诉你没什么用。”
“你能进黄泉?”凤崇困惑看了眼树屋口垂落的大片红发,顿时明白为何对方始终一副兴致缺缺毫不上心的模样。
显然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帮上忙。
不过眼下真相同他先前推测出的结果八九不离十。
一路以来,所有他见过的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追踪手段,从来不是在找一个还活着的生灵。
但除了目标的名字实在有些出乎他意料。
“你是说大师...”明明只是复述人先前的言语,凤崇提及这句时仍是有些压不住心底深切的违和,皱起眉磕磕绊绊道,“过于...废物?才死在你手中?”
“难道不是?”刚才还困恹恹的天妖立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身伏在树屋旁瞪着下边的凤凰,语速飞快丝毫不见愧意,“本来就是他不自量力偏要与本大爷对着干。要是好好地在上界呆着别跑来多管闲事,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连本体都神形俱散的下场。明明本该只是陨灭一具化身,无非修生养息数百年,非要居心叵测布局那么多年,处心积虑算计本大爷。明知死局非要亲赴,明明早早就算到了在此界命有一劫,还是避不过,不是废物是什么?他就是活该,活该!”
“你还想维护他不成?”
说话间,缠在树屋旁的大片叶子被人扯得稀碎掷了下来。
没什么痛感,凤崇一动不动任由树叶砸了满身,勉力消化着心间复杂情绪:“我不是...”
他抬眸望着上方愤怒异常的红瞳,轻声道:“可如你所言...既然大师挡了你的路,如今也如你所愿再难以阻碍你行事,那你为何还想找出他的片缕残魂?”
树屋中的人身形倏僵,片刻后,更多的碎叶砸了下来,凶巴巴道:“关你屁事,本大爷想干什么干什么。谁知道他的残魂是不是潜藏在某个地方有朝一日又跑出来膈应我,本大爷将他的残魂找出来先下手为强不行?”
凤崇:“......”
“可连黄泉都到不了,说明连残魂都已不复存在。无论如何,他都...”
“闭嘴。”无咎倏然现身身前,将他重重压在树干,恼羞成怒的妖暴躁一如往昔,“你哪儿那么多话,再多说一句将你羽毛全拔了。”
“你只会用这个威胁我么?”凤崇郁郁低头,“如果是百年前的话,你早就动手了。”
从无咎挑挑拣拣颠倒黑白的言辞中,他能得知的东西实在有限。
但不难猜出,眼前人的变化和早已经消散的人关系匪浅。
凤凰低头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黄泉无迹,证明他早已不在轮回法则之中。你这样循规蹈矩,用再多的追踪手段,也永远不可能找出一个半点残魂也没有的人。”
“只有彻底湮灭的人才不受任何法则限制,”无咎重新跳回树屋里,冷冷道,“用不着你告诉我这个。滚远些,别烦我睡觉。”
“我的意思是...”凤崇低声喃喃,“灭除生死因果,度脱生死瀑流,此法或有一线希望。”
树屋安静了很久,就当他险些以为已经睡着时,才终于传来声音:“听不懂,说人话。”
凤崇:“涅槃。”
情绪恢复的妖重新自树屋中探头,居高临下睨着下方:“你涅槃跟我找人有什么关系。”
“凤凰涅槃,在法则之内,却能越生死轮回。”
无咎盘腿坐起,安静盯人。
“所以...”凤崇低垂着头,停顿了许久才继续缓缓道,“所以,我能帮你。”
“我能替你找出一道指引。”
“只是,若借涅槃之力仍旧难以寻到半点踪迹,那证明...”
“一切再无转圜之机。”
三个月后。
天光明媚,两人现身在一处繁花似锦的深谷。
无咎薅起一大簇不知名野花:“风景不错,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布阵?”
他们瞬息千里,都费了不少时间才赶到。
白发少年蹲坐在溪涧边拨了拨水,仰头看着澄澈云天,轻笑道:“我喜欢这里。我幼年刚学会用法力时偷偷跑出山。一路不知疲倦,曾跑到过这儿,回去好险没被揍成鸟饼。”
“就因为这个?”
“嗯。”
无咎略微歪头盯着人,总觉得眼前凤凰情绪有些难以名状的低迷。

不过凤崇没给他太多思考时间,一把将他拽进山谷更深处。
穿行过几条窄道,才发现这山谷别有洞天,比他想象中大太多。
走在前方的少年步履不停,转眼化作原型盘旋在上空,地面很快浮起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图案。
无咎:“这什么阵法,我怎么从没见过?”
凤崇轻哼了声:“这是我们凤凰一族从不外传的禁...秘术,你见过才奇怪。”
“我要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阵法启动后,我会将看到的指引告诉你,指引会带你找到他。”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天际盘旋的凤凰已然重新化为人形,与半蹲在阵中好奇打量符文的天妖并肩。
地面光符还在缓慢蔓延向远处,随着光华流转,丝丝缕缕的焰火从边沿开始向阵心蜿蜒深入,很快将两人围裹在其中。
无咎起身张望片刻:“我是不是最好在外边等着?”
“不用。”凤崇站在人侧后半步位置,目光掠过人紧蹙的眉峰,低声道,“它不会伤你。”
话音刚落,火舌像有意识般,沿着人脚踝盘旋向上,轻柔卷住人半身。
只是停在人腰间便不再有更多动作。
无咎伸指戳了戳焰心,只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虚无。
凤崇下意识背过手看向别处,白发晃动间隐约可见微红的耳垂。
“你碰它干什么?”
“它自己缠上来的,本大爷好奇碰碰怎么了?”无咎略微俯身,试图用黑雾卷走一缕焰火无果,“我记得你上回不是说真火灼魂?”
凤崇静默一瞬:“不是真火。”
“那是什么?”
凤崇偏过头,轻声喃喃:“说了你也不懂。”
“你在小看谁?”无咎气哼哼瞪人一眼,不过也没深入计较,“你找出指引,要用多久?”
“很快,一会儿就好了。”
“那现在是在等这法阵成型?”
“早就成型了。”
无咎眯眸盯人:“那你磨蹭什么?”
涅槃火境燃烧更盛,几乎要将阵心的两人彻底吞没。
心大的天妖丝毫没能注意到眼前少年衣摆下有些半透的躯体。
赤瞳目光灼灼,眼底情绪毫不掩饰,清晰的不耐下掩藏着一丝轻易难以察觉的期盼。
分明是有求于人,语气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一如既往地,让他束手无策。
生不起半点拒绝之念。
凤崇垂眸安静少顷,还是忍不住轻声嘀咕:“你怎么求人帮忙也这样。”
这话果不其然换来人凶巴巴的瞪视:“爱帮不帮,走了。”
但原本的无形火境刹那凝如实质,顷刻拦住准备离开的天妖。
“我没说不帮你。”
焰火不知何时蔓延至人胸口,像是锁链般,不动声色缠绞住人。
凤崇忍不住叹气。
他又不是第一次领教过眼前人的坏脾气。
要怪,就怪他无可救药。
分明见识过那样多的暴躁凶戾、自私狠毒,但再多的抵触,仍旧抵不过见到人落寞眉眼时,那一瞬间的揪心。
“你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的?”
明明满腹恶念,偏不经意透出点致命的懵懂纯粹。
他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充斥着矛盾违和的灵体。
“问这个干什么?”无咎瞥人一眼,过了会儿才嫌弃道,“一个讨厌的破烂坟堆。”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仿着凤凰先前的言辞凑上前挑衅般道:“说,了,你,也,不,懂。”
凤崇:“......”
“你幼不幼稚。”
无咎昂了昂下巴:“你才幼稚,本大爷不知比你年长多少。”
“嗯嗯,看出来了。阅历颇丰,空长年岁。”
“知道就好。”
凤崇垂首笑了笑。
无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
凤崇及时转移话题:“若是你什么都没等到,说明没有指引,我也无力回天。”
无咎顿时忘了想质问什么,转口应了声,看着少年飞快转过身,在腕间划出一道带血的符文。
血珠滴落向下,整个火境顿时愈盛,无数雪白翎羽飘飞在人身侧,碎裂融合,周而复始。
无咎抱臂倚在阵中岩柱旁,异常安静看着人启阵,直到那些飘飞翎羽化作一片最灿的金翎,才忽的开口:“涅槃之后,你会如何?”
前方背影有一瞬凝滞。
“会死。”
无咎:“那你什么时候会重生?”
火境沉寂良久,凤崇转过身来,唇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却始终未答,只是一言不发将手中金翎递了过来。
无咎才伸手接下,就见眼前凤凰本能低咳,跪倒在地蓦然呕出几口血来。
他下意识俯身将人扶住。
不料那原本不灼人的火蓦然跗着其身,眨眼烧出大片焦痕。
凤崇痛得本能蜷起,脸上隐约浮起细密白翎,略缓过些后,再次艰难坐起身。
金翎一分为二,凤崇毫不犹豫将其中半片按进心口,心脉碎裂的刹那,涅槃火源腾空而起。
“你...”
无咎轻轻抿唇,他不懂凤族法阵,但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则还是心知肚明。
眼前人惨状早有预料,只是从未学过安慰旁人的天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静静盯着人。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缓解这类高阶术法带来的痛楚时,忽而察觉手腕被人轻轻握住。
眼前浑身一次次被灼出焦黑枯骨的人形又一次次被那些雪白翎羽复原,仿若淬炼骨血。
无咎忍不住开口:“还要多久。”
“快了。”
凤崇一眨不眨望着半跪在身前的人,分明神魂法相越发虚弱亦碎,偏偏眸光亮得令人心悸。
借着焰火的掩饰,没人察觉少年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人脸颊。
“等我消失后,”少年嗓音稳得可怕,尾音却止不住的发颤,“你沿着光轨走,莫回头。”
“光轨尽头,有你想要的指引。”
凤凰目光死死锁住眼前人,仿佛要将这双一向桀骜的艳丽红瞳锁进魂火深处。
腕间的力道有一瞬加重,无咎本能想抽手,但动作做到一半,忽然僵住。
少年忽然倾身,额心轻轻抵上他的眉心。
“...别动。”
一个近乎虔诚的动作,无咎少见的安静温顺,任由人维持着这靠近姿势良久。
凤凰眼睫在极近处剧烈颤抖,呼出的火星溅在天妖脸颊,烫得惊人。
一股陌生的涩意涌上喉头,无咎盯着眼前人反复灼出的裂口,莫名觉得有些刺目。
他终于后知后觉问出声:“代价这样大...为什么还要帮我?”
他听见人极轻地笑了声,只是那笑太过短促,像是错觉。
“无咎,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记得还。”
虚空光轨在这座深谷浮现时,四方火焰已寂,灰烬遍布间,只余一人身影。
天妖怔怔起身,站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腕间灰烬还有几分灼烫。
光轨尽头,一抹熟悉的气息徐徐复先。
他垂眸看向凤崇消失前所在的方位片刻,终是向前走去,不曾回头。
涅槃后的余烬遍布深谷。
纵横交错的焦土上有微风拂过,灰烬顿时漫天飞舞,黑红相间的余烬飘摇着笼住前行的天妖,却始终未触及半点即散做虚无。
——像某只凤凰至死都不敢落下的吻。

天地晦暗,熔岩海翻涌不息。黑雾徐徐笼罩整个堕神境,万千修罗顷刻瑟缩着伏地。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极速收拢,化作赤发人形,茫然看着这片熟悉的故地。
为什么...指引在此,他还是找不到。
接天而立的北阙巨门迎来一位不速之客。玄铁门扉随着黑雾掠过,抖落下簌簌星屑。
无咎化作在人形深渊下站定,看着辽阔无人的苍野皱眉道:“曦昀在哪儿?”
良久,才有一丝神念自路旁的一块矮石上飘出,懒洋洋开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找遍了太虚境,都不见她的影子。”
裴昭摊摊手:“她亦是天道意志的化身,怎会长留上界,她可没你那般自由。”
“那她会去哪儿?”
“不知道,诸天万界,谁知道她此刻在哪个小世界呆着。”青年悠哉躺回石上,“我等打杂小神如何能窥探太虚境主的踪迹。”
“你想找她还不容易?放几道黑炎将这儿烧了,镇生剑一息便至。”
眼见人陷入沉思,似真在考虑可行性,裴昭嘴角微抽,飞速坐起身:“别烧,我开玩笑的,千万别烧。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打杂,你两真打起来没人能活。”
“话说回来,你找她干什么?”
无咎思索片刻,将指引一事简略相告。
石上姿态散漫的人神色霎时顿住,低低一叹:“你怎么还执着于此。”
“我为什么要放弃?”无咎盯着人道,“我不信他消散得这样彻底。他分明早就算到了自己的劫数,怎会半点后路不留?”
“就依你所言,你又何必非要找...”
“要你管?”
裴昭抬眸定定望着人好一会儿,才轻笑一声道:“好,不管不管。只是你太低估他们二人的衍算之力了。”
无咎:“什么意思?”
“你说的没错,上师不单单算出了他的劫数,更与曦昀联手推演出了三千年后的今日,黑莲九转的千万种结局。”
“只是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避祸。”
“万千小世界中,你猜你为什么偏偏能选中一个我们几人都在的地方?”裴昭以手枕在脑后,悠悠道,“我再天才,也画不出能将堕神引至下界的符。朝夕海底那道符阵,可不是出自我的手笔。”
无咎皱眉:“跟朝夕海底的符阵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你被龙凤重伤暴怒逃回堕神境后二度被引回去么?”
无咎不语,只是静静听着人继续娓娓道来。
“彼时我下界记忆全失,阅历不过数十载,哪能凭空造出这样逆天的符阵。将你引下界,无非是成功复刻了一次海底符阵而已。而这东西,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设下了。”
裴昭笑了声:“两千年你招至的浩劫端倪,实际是他们二人的一次试验。”
“试验?”
察觉人冷嗖嗖目光,裴昭忙不迭安抚顺毛:“别生气呀,并非存心算计隐瞒。只是那会儿你防备心重得很,对镇压你的其余三境怨气奇重,本源又尚不稳定,我们可不敢随便招惹轻易陷入暴怒的堕神。”
“据曦昀言,若是一切布局尚未完成便提前将你惹怒至九转,就该是最坏的结局了。”
天妖偏头嗤笑:“那也是活该,让你们不肯早放本大爷出来。”
裴昭睨人一眼,也没同人争辩,只是继续语气平缓叙述:“彼时你以为寻到青莲心暂蔽间隙逃往下界,其实是朝夕海符阵的初次启用。曦昀亦借机设立晦明殿,本想着在那片裁决之地提前设立宗派行护佑之责,好趁机将你引回正途,不料各中曲折到底还是人算不及天变。再后来的事,你大多也知晓了。”
“一切已成定局,原本没什么必要告诉你这些。”
“那为何现在又告诉我?”
“这不是答你所问么,”裴昭望着人道,“我只是想说,从你将本源一分为三,化作小天妖下界的那刻起,就已经步入了他们设下的局。”
话音刚落,一道冷淡女声在人身后突兀响起:“你不信他没能留有后路,可此番下界,不单单为困你,亦是他亲手替自己布下的必死之局,以全你当年在弱水河畔朝他许下的祈愿。没用的,若有生机,我早就设法替他寻来了。”
“...什么祈愿?我怎么不记得?”无咎回过头看着熟悉面容,皱眉道,“曦昀?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果然忘了。”曦昀摇头轻叹,“弱水河畔无心之求,竟是成了他此生唯一的执妄。”
“裴昭传讯于我,你在找我,我自当赶来。”
“他不是说...”
无咎转头说话间,石上已然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别的人影。
“......”
“不过他算尽天机,大概还是没算到,你会找他。你说...凤凰替你找到的指引,在堕神境?”
无咎敛目应了声,无意识攥紧袖角,轻声道:“他什么都算到了。”
曦昀望着巨门方向良久,蓦然开口:“是妄念。”
“什么?”
镇生倏然浮空,冰寒刹那覆盖巨门。随着女修垂眸掐诀,蓝光大盛,一道浅淡尽无的金雾缓缓凝于门前,隐约幻化出婆娑杖影。
“你说的指引,应是当年带你离开堕神境的那抹妄念。”曦昀望着转眼消散的杖身,平静道,“可妄念无识,而且这样长的时间,大抵早已被某只修罗吞噬了。”
无咎抿唇下意识反驳:“那指引就不会存在。”
曦昀一顿:“你说的不无道理,但...”
她看向身侧异常执拗的天妖,沉默片刻又改口道:“偌大堕神境,想找出这缕妄念,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复现你当年引他入妄之景。”
无咎仰头望着柔和青光笼罩的天,静了许久:“我试试。”
曦昀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转身与人擦肩之际蓦的停下脚步:“妄念无识,纵然找到,他也渡不过忘川。无咎,无论结果如何,莫要成执。”
身旁垂首呆站着的人却安静得过分。
“眼下结局,未必不够好。”她偏头凝视眉目低垂的天妖,“你可知当年下界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冷淡轻缓的尾音徐徐消散在风中。
“既犯戒律,当受噬身之苦,承诛心之刑。万世不复长宁。”
天妖望着空空荡荡的苍野怔然良久。

焦黑大地龟裂如鳞,岩浆挟裹着骨灰流淌缝隙。一株无香的黑莲孤零零立在河畔,还是个花苞的模样,百无聊赖弯曲起细长的枝干用瓣尖在地面一笔一划刻出自己的名字。
——无咎。
复现引人入妄之景?
无咎将自己盘成一个小黑团,陷入沉思。
可三千年间,他们不过见面三次,其中绝大多数时间他也只是呆在河畔沉睡。
他向来不喜记事,第一次见面的记忆过于遥远,已经有些模糊。
隐约记得那时距离他从一团黑雾生出本源开启灵智才不过十余年,整日和一群无识的修罗混在一块,只会撕咬吞噬,仗着本源生来的毁灭威压将堕神境的所有魔物压制得瑟瑟发抖,毫无反抗之力。
偶尔打斗倦怠,便变回花苞缩回弱水河畔睡觉,直到清幽冷寂的陌生气息突兀打破这日复一日的平静规律。
察觉有人轻触莲瓣,他瞬息从沉睡中惊醒,黑雾本能缠绞住冒犯的手指大肆啃咬侵蚀,直至露出森森白骨才肯餍足罢休。
那是他自诞生以来,头一回见到除却修罗以外的生灵。
来人陷于一片金雾中,彼时他看不清面容。
不过不同于堕神境的其他养料,新鲜美味的血肉仍是让他印象深刻,记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自那天起,他便察觉总时不时有来自堕神境以外地域的目光凝视这片焦土。
起初还有些暴躁不虞,好在那目光并未过于频繁和冒犯。
更像是个无意间将种子遗落在路边的饲花者,某日察觉花种突兀生出了芽,索性在少雨的时节偶尔前来浇上一捧水。
加之他根本出不去这鬼地方,幼莲更无法与当时的寂煊对抗,经年累月下便也习惯了,索性懒得再理会。
第二次见面,已是三百年后。
那时他已经遇见了太多因天罚或裁决而被打入堕神境的恶徒,同他们在混杂着压制欺骗和算计的短暂相处中,认知渐长。
可惜那些人长则一日,短则半刻便会被同化为修罗,漫长年岁中,他从未见过第二个如他一般如鱼得水生存在此的生灵。
本源以恶念为养料,即将第一次绽放。开花之际,他再次见到了那团到访的金雾。
——好吃的。
彼时他对这名窥探多年的境外不速之客仍旧只有这一个念头。
黑雾兴奋缠上去意图将难得一见的养料吞噬,随即被人化出数道金链压制在河畔。
从未被束缚过的本源自是瞬息陷入暴怒,黑莲二转,提前化出人形。
他分明记得当年根本不敌寂煊,但当他从暴怒心境中恢复理智时,只看到浑身沾染对方血迹的自己。
再之后,域外偶尔窥探的目光似乎多了几道。现在想来,应是曦昀或白泽,要么便是青冥境那两只讨厌的身怀先天离火的凤凰姐妹。
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在此已经被关了七百余年,与那些无识的修罗争斗已经不再能勾起他的兴趣,亦是第一次生出离开的念头。
那只被天罚打入堕神境,却难得陪了他整整七日的天妖终于还是没能抗住永无止境的罡风碎体和无处不在的堕念侵蚀,彻底被同化为修罗,而后在某一日与其余修罗的争斗中被吞噬殆尽。
他百无聊赖坐在河畔思索着跑出去的办法时,也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与现出真身的僧人相见。
从他开花之后,原本只是偶尔出现的域外目光似乎频繁了许多。过于习以为常,以至于那道目光真切出现在身后时,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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