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神情微敛,这些菜都要功夫去捯饬,小哥儿也不嫌累,竟肯这样细心料理一顿家常便饭。
沈忆梨瞧他盯着菜肴看,以为是嫌肉菜多,花费贵,忙解释道:“鸡蛋和豆豉是先前钟婶儿送的,菜干是我自己晒的,回来路上经过一条小溪,就用水笼抓了两条鱼,这些都没花钱。”
“我想你总练字辛苦,就做主买了些鸡爪和肉,那枣是吃了荤腥解腻最好。要是你觉着贵,往后我不买就是了.....”
沈忆梨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简言之又一次被丧天良的感觉包围,于是立刻往碗里夹了两块肉验明正身。
“钱就是用来花的,我不会觉得买点什么肉菜就贵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担心你捯饬这些太累。阿梨,这是我们的家,所有事你都有权力过问和做主,厨房里的忙我帮不太上,一切花销听你的就好。”
简言之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扒拉饭菜,像是动作慢一点就会给人误会他心疼的不是人而是钱了似的。
沈忆梨被他脸颊鼓鼓的样子给逗得发笑,眨眨明亮的眸子,道:“味道还好么?”
“好!好吃极了,就这手艺,不到酒楼里当大厨那都可惜了!”
简言之疯狂夸夸,塞完脸颊又把沈忆梨的碗给塞得满满当当。
小哥儿就高兴他夫君吃的香甜,吃饱了才有精神,有精神身子才好得快,身子好全了才能圆房。
沈忆梨:计划通!
简言之:索命索呗,谁索得过你啊。
吃饭时沈忆梨就决定了要养鸡鸭,晌午刚过,他就加快了收拾杂物的速度,顺带打起了修整窝棚的主意。
厨房后边的杂物间很早就清理出来了,但那地方背靠鱼塘,墙面受了潮,不少土砖都被虫蛀了,要是遇上大风大雪很有可能会塌掉一边。
沈忆梨琢磨了一下手头的工具,找来一把铲子和一只木桶,先到后头的土坡上挖来满满两大桶黄土,又用捞鱼的网撑舀了大半桶淤泥。
做午饭时专门烧了些花椒树皮的草木灰,把黄土和淤泥还有草木灰混在一起,细细涂抹在墙壁受潮严重的位置。
他干活很细致,墙上的泥抹得厚薄均匀。怕一层不顶用,抹完一遍后还用大块木头燃成炭火,放在里面熏烤墙面,保证贴近土砖的那一层能完全渗透到缝隙里。
简言之看的有意思,伸着脑袋往里张望了好半天,认真干活的沈忆梨才发现他。
“快进屋去,专心念书呢,怎么跑出来了?”
简言之无奈:“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作甚一天到晚闭门不出?再说书看久了眼睛疼,你今儿都赶过我两回了,也该让我活动下腿脚了。”
说着他就要进门来帮忙,沈忆梨可不依:“这不是读书人干的活儿,里头有泥,当心脏了衣裳!”
简言之更无奈:“哪就这么金贵了,拿来我试试嘛,没准比你弄得还好呢。”
简言之以前当医生的时候做事就很专注仔细,加上学习能力强,上手没两下就摸到了门道,糊泥抹匀弄得有模有样。
“如何?”
沈忆梨抿笑不答,看他一板一眼的涂抹墙面,也不再出言赶人了。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用竹片编笼门。
篾成片的竹子编织成网状,上下用竹竿固定结实。回头再在门边装个插销,就能正常开关门了。
他们俩在一块干活,虽然不大常说话,可气氛却很好。
沈忆梨偶尔会悄悄用余光打量简言之,看对方利索的往墙面上刮泥,然后用铲子来回铲平整。简言之也时不时会看下沈忆梨,看小哥儿手指翻飞,把竹片交叠编织,每编完一条还会用厚木片给匝紧实。
晌午时光在这样的活计中消磨,没得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当然,要是院子外没出现一颗活跃跳动的脑袋的话,这份静好应该会持续更长的一段时间。
沈忆梨眼尖,捕捉到动静后抬头轻喝了声:“谁?”
简言之应声回头,快速往杂物间外走了两步:“怎么了阿梨?外头有人来?”
经过上次被简思奇偷袭的事,他们俩现在对鬼鬼祟祟的人都有种格外的警惕。简言之甚至抓起来门边的竹竿,只等那人露头就是临门一棒。
那人望见简言之的脸,登时大笑起来,推开院门就大剌剌往里跑:“嗐!我还说找错地方了呢,半天不见人!你小子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看了?闷声不响就搬来镇上,也不说上我家去吃顿饭!”
来的这人年纪和简言之差不多,身量略矮些,肩背宽厚挺拔。一笑小眯眯眼就成了一条缝,光看面相都知道是个憨厚汉子。
简言之从记忆里搜寻到这个人叫郑庭,是原身在书院时的同窗。
郑庭说起来还是一股清流,家里做生意的,当真有钱得很。只是他心思不在读书上,成绩常年吊车尾,幸而有原身这个老末垫底,让郑庭还能居于第二,一来二去的就混成了朋友。
这妥妥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革命友谊。
不过郑庭身上半点没有富贵少爷的娇矜脾气,好几次都给原身解过围,还三不五时的送点笔墨纸砚接济接济。
简言之通过记忆对郑庭也有了点浅薄好感,放下竹竿,拍了拍裤腿上蹭的泥才道:“这不是院子还差点没拾掇好么,倘若脏了郑大少爷的鞋底,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得了吧,少大少爷大少爷的膈应人啊。对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郑庭喜滋滋把手里的猪头肉扬给简言之看,大半个猪头,也亏得是郑庭有膀子力气,否则一路找过来也确实难拎。
“你小子不够意思,搬家的事还是我上商行取账本的时候听人说的,你托方无寻介绍的孟掌柜刚好跟我们家有往来。他说是个姓简的书生把屋子给买走了,咱们镇上姓简的统共就那么几家,跟我一个书院念过书的就只有你了。”
“我听孟掌柜说那书生带了个哥儿,像是夫郎。我记着你没娶亲呢,怕认错人,就在外头望了许久。”
郑庭把肉放到门廊处,目光路过简言之落到沈忆梨身上:“哈!你还真娶亲了啊?不错不错.....弟媳一看就是个贤惠能干的,模样也标志,日后再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继承香火,可算便宜你这个书呆子了!”
郑庭口中的书呆子满是调侃意味,简言之听了也不生气,笑着招呼郑大公子坐下喝茶。
“你嫂子脸皮薄,别什么话都拿来逗他。”
“我知道,这不夸我弟媳呢嘛。”郑庭嘿嘿一笑,是打心眼里为简言之成家了高兴。
沈忆梨听到生崽的话果然脸红了,拎起猪头肉小声道:“夫君,你陪朋友闲聊会天吧。我去把肉给收拾出来,晚上重新做几道好菜给你们吃。”
吃惯食堂和外卖的简言之对做饭一窍不通,忙也不帮上,只好抿抿唇:“那就辛苦你了,阿梨,晚上洗碗、擦桌子的活全归我。”
沈忆梨摇摇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瞧郑庭正玩味的看着他和简言之,头一低就飞速躲进了厨房。
那边简言之目送着小哥儿进厨房,这边郑庭忍不住啧声了,半羡慕半嫉妒的冲他撇嘴。
“你这亲啥时候娶的啊,我怎么一点不知道信?再说你先前不是一直都住在村里么,怎么又突然搬来了镇上?”
“都过了弱冠,成家立业不是很正常?前一阵病得有些重,我舅舅舅母给安排了婚事,娶个哥儿来冲喜。”
“这样啊.....”郑庭哼了声,笑得傻气:“那你家人给你娶的这个小哥儿还真不错,瞧你现在脸色好多了。哪像以前,病怏怏的,路走快了都要停下来喘几口。”
简言之颔首:“我那舅舅舅母也就做了这么一件像样的事,阿梨跟我很合得来,我想着既然出来自立门户了,索性在镇上买间院子,回头去书院也方便。”
郑庭以为他考了几年都没考中秀才该是要放弃了,打算守着媳妇孩子热炕头做点旁的营生,还在为年后入学没个伴而犯愁。
此刻听简言之这样说他激动的差点蹦起来:“你还要接着考功名?!”
简言之一哂:“怎么了,不行啊?”
“不是不是!我家什么情况你清楚的,几代人都经商,我爹娘巴不得我能考上功名给家里长长脸,这不每年开学都把我往书院里送么?我瞧着你如今娶了妻,怕你想断了科考的念头,到时候剩我一个人在书院挨夫子的骂,那多无聊啊!”
郑庭其实脑子并不笨,甚至完美继承他爹娘的商业头脑。只是没那个耐心研习搅脑壳的八股文,所以成绩一直很不理想。
简言之连续考了五年没中,郑庭比他只多不少。纵是如此,家里人还坚持着每年都送他到书院念书,可见对他是抱有多大的希望了。
组伴一起上学也挺好的,相互间不仅能有个照应,两个人一起挨骂也比一个人当显眼包要强。
“成不成的,总得再试一次吧。我家阿梨对我期望很高,我不想让他失望。”
“哟哟哟,真不愧是成了家的啊,张口闭口你家阿梨,叫这么亲热,不就是寒碜我没娶上妻嘛!你别太得意,我阿娘说了,等我考上秀才的功名就给我说门好亲事,到时候可由得你羡慕!”
简言之失笑:“好啊,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不过你得抓点紧了,汉子过了二十五还没娶上妻,衙门可是要收两份人头税的。”
郑庭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都忘了计较简言之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恰巧沈忆梨端出叠炸好的酥油渣,当个零嘴干嚼着也很香。
郑庭没从简言之这里讨到好,就捉着沈忆梨调笑。直到小哥儿满面羞红躲回厨房,他才哈哈大笑着去给简言之帮忙打下手。
别看郑庭是个家底优渥的少爷出身,干起活来却不马虎。两腿一蹬就爬上了窝棚顶,用干草厚厚铺了层顶盖,再拿碎石块压得结结实实。
一顿忙活下来天色也逐渐暗沉,简言之在院子里掌起灯,郑庭搬来桌椅板凳,沈忆梨端出冒热气的四菜一汤。
今儿的主菜是郑庭拎来的猪头肉,取出一部分切成大丁块,底下垫着萝卜和土豆,上面用白菜叶子盖紧焖香。
肉汤奶白,上层的浮油金黄,舀上两勺浇在饭里,一口下去能暖遍全身。
卤过的猪耳朵和猪舌拼了一盘子,片成薄片的肉放在蒸笼里蒸熟,上头撒了层调好的酱醋汁。
肉质晶莹剔透,肥而不腻,沾上调料入口,脆骨弹性十足,回味满口肉香。
有了两道荤的,剩下的两道素菜沈忆梨也动了些心思。
卤煮豆腐的话,豆腐要先在卤水里煮进味,再下油锅炸至两面焦黄。青红两种辣椒剁碎,配上葱姜蒜等调料,起锅前最后还得勾次芡。
这样的豆腐吃起来外酥里嫩,既有炸过的酥脆,也有卤水的咸香,从色泽到味道简直无可挑剔。
相比起来,当甜点吃的糖拌西红柿就要简单多了。熟得正好的西红柿过道热水,去掉外边的皮,里面切成片,撒上糖腌制半刻钟就能上桌。
用来暖胃的汤则做了野韭菜鸡蛋汤,简言之不知道野韭菜不仅可以炒着吃,还能打汤喝,尝了一口发觉味道确实很特别。
“这种做汤的野韭菜是只要菜叶不要根的,不然煮过的汤会变苦。里面我还用其他野菜吊了味,省得蛋液打进去味道重,喝起来怕会腥。”
沈忆梨看简言之一个劲的咂么滋味,有些不好意思,便给他解释做汤的流程。
郑庭这回倒没摆出见不得小两口腻歪的样子来调侃,他实在顾不上。嫌一个碗不够,还多拿了一个碗来,舀了两勺汤边吃边喝。
吃饱喝足,郑庭坐着又絮叨了大半个时辰才舍得走,临走前还不住夸赞沈忆梨饭做的好吃,并暗戳戳期待起了下次登门时带只新鲜羊腿来蹭饭。
简言之去送郑庭的空隙,沈忆梨先一步把碗筷都收拾好了,他进院子时,小哥儿正在扫地。
简言之想了想,把沈忆梨唤进了屋。
他向郑庭打听到了书院今年的束修,要交足足二十两银子,这笔钱数额不小,他得和沈忆梨商量一下。
“夫君要进书院,我当然支持的。你是主家,要支出银子的事项该你拿主意呢。”
“咱们一起过日子,这钱两个人都有份,用在哪里、怎么用,我得征求你的同意。”
简言之说着递上早就买好的钱匣,那本是打算等家里一切事项都弄好后再正式交予的。
这是他该给沈忆梨的安全感,由小哥儿来管钱,就不怕沈忆梨担心买菜的花销大了。
沈忆梨着实有些慌张,他从没管过钱,也没想过要当家,这样上百两银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让他有些烫手。
“要、要不还是算了吧,倘若我不当心弄丢了,就白浪费了你在方府一个多月的辛劳。钱给你管我也放心的,每日给我些菜钱就好。”
“那怎么行。”简言之把钱匣塞到沈忆梨手里:“你要是觉得银子太多放家里不安全,我们可以把大头拿到钱庄里存起来。我要专心读书,要是总惦记哪里用了钱,对读书不就得分心了?”
也是,现在什么都比不过简言之考功名来得重要。
沈忆梨被他说动,怕简言之为此分心而不能专注于念书,便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考中功名,再归你当家。”
这天说来也是巧,从窝棚修好后就狠刮了两场风,气候直接从深秋转入了寒冬。
几场雪一下下来四处都银装素裹,冰凌挂在枝头晶莹剔透,真真好看的紧。
接近年关街上就更热闹了,连简言之这样一冷就发病的身子在家也呆不住,好说歹说让沈忆梨放他出去闲逛了半日。
“我方才瞧见那边有卖响竹的,阿梨,你要不要买点回去玩?”
“不要。”
沈忆梨拒绝的干脆,卖响竹的小贩怕干燥着风,大冬天缩着脖子在长溪桥边做生意。那儿临水格外冷,简言之的身子可不抗冻。
简言之早就瞥见了他兴冲冲的眼神,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免得让人陪过去多受罪,再一个就是为省钱。
“年节下大家都买这个玩,拿回去听个响也是好的啊。我穿的厚实不要紧,大不了咱少买一点,花不了几个铜板。”
沈忆梨差一点就要被他说动了,现下虽说他们手里有钱,可还是得紧巴点过日子。这些看别人玩也照样能过瘾,何必多浪费。
“年后你要上书院念书,得提前裁几件新衣裳,打扮得体面些才不会让人小瞧。走吧,夫君,我看见一家布料坊挂了牌子出来,去挑挑有没有中意的料子。”
小哥儿总事事都惦记着他,从不肯为自己多想。分明看着那些响竹眼睛都不眨了,却还是念着给他做新衣。
容不得简言之再劝,沈忆梨径直拉着他去扯了好几块布料。出来时两人一人抱了两个大包袱,这还是简言之威胁,要是沈忆梨不给自己扯布料那他也不要了。
沈忆梨没办法,这才挑了两匹颜色素些的做春衣。
等到时拿到裁缝铺子里去制,比在布料坊里定做要划算。
简言之的哮喘一到寒冬就会发作得频繁,沈忆梨便没许他在外边逛太久。衣裳料子一扯好,就火急火燎的把人给撵回了家。
日常的吃饭洗漱不在话下,只是今日开展闲话环节前多了一个项目。
沈忆梨在澡室时就听见了动静,他还以为是院子里有什么炸了,不想出来一看竟是简言之在摆弄响竹。
“来了就一起玩吧,这种简易响竹声音大,自己放比听着有趣多了。”
简言之递上一捧响竹,把引燃的火折子也给他,笑得清浅又温柔。
他怎么可能让沈忆梨眼巴巴的看别人玩干过瘾呢,多花几文钱请布坊的伙计去代买一下不是什么难事,此刻拿出来当惊喜正正好。
沈忆梨没想到简言之为哄自己高兴还留了这层心思,心里暖流淌过,看他的眼神也愈加柔软了几分。
声声响竹炸开,惊起树梢栖息的雀儿,大团积雪随之簌簌砸落。晚风卷起林间竹叶,从屋顶一路翩跹至遥远炊烟。
萧瑟的寒冷冬景下,他们都知道,盎然春日即将在不久后就会到来。
第24章
简言之这回买的响竹不少,也是沈忆梨舍不得一次就玩完,积积攒攒直到除夕那日还剩了三五个。
往日的家常便饭就已经布置的很丰盛了,正儿八经的年夜饭倒显得朴素许多。
一整只烧鸡当主菜,小锅煨蹄膀吊起沸腾出香味,外加两荤一素三道炒菜,就能让两个人边吃边喝安逸守岁。
简言之闲来无事教沈忆梨下会了飞行棋,自己家做的棋盘,没那些夸张的大冒险,也没那些让人不自在的过分玩笑。顶多一两个真心话环节,会让单纯无害的小哥儿红了耳朵。
玩这个沈忆梨本就不是简言之的对手,况且一切解释权都归了制定游戏规则的简某人。是以沈忆梨玩了三把输了三把,欠债堆得比小哥儿个头还高了。
“愿赌服输是你说的,阿梨,可不能赖账啊。我算算你都欠了些什么?噢....这一格,给对方做个贴身物件有的吧?还有这一格,用麦芽糖做份糖画,只能看着对方吃。提到这个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谁叫你把糖全藏起来,一点不给我分的。”
简言之笑得像只狐狸,这些天他哮喘发作,被沈忆梨灌了几肚子的苦药下去还敢怒不敢言,这回总算能找补回一点利息了。
“我才没有藏!是你说的,气喘之人不宜吃甜的,会加重病情,我这都是为你着想。”
沈忆梨坐在小板凳上烤火,脸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显得眸子更津亮澄澈了。
简言之好笑:“嚷着说要玩下棋游戏的是你,输了要赖账的也是你,现在还拿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来堵我的嘴。也罢,旁的都暂且靠后,阿梨,你最后输的那格是要给对方喂茶水。正好我口渴了,来履行一下输家的义务吧。”
整个飞行棋最大的陷阱就在这里了。
简言之几乎没设套,挖好的坑就摆在那里,反正沈忆梨也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小哥儿顶着红扑扑的脸颊涩声发问:“现、现在就喂?”
简言之颔首,用下颌指了指桌上的茶盏。
他的本意是想逗一下沈忆梨,看人用嘴哼哧哼哧啃茶杯的样子,想来都一定很可爱。
但他没想到沈忆梨的牙口那么好,脑袋拱了几下,居然真把茶盏给叼起来了。
简言之:“......”
他说不准用手拿,沈忆梨就真听了他的话,单纯用牙咬起了茶盏边缘,并一路晃晃荡荡朝他冲来。
简言之:“阿梨.....”
沈忆梨:“昂!泥无素嗷和哈?偶来诶泥!”(啊!你不是要喝茶?我来喂你!)
口齿不清的话让简言之一下没忍住给噗嗤出了声。
这样的阿梨傻里傻气,比拿脑袋拱茶盏还要可爱十倍。
简言之想说算了,他也没渴到要沈忆梨用嘴叼茶盏来投喂的地步。可沈忆梨较上了劲,伸手按住简言之的头,努力想把水往他嘴里浇。
一个要往前喂,一个要向后躲,不可避免的就纠缠在了一起。
简言之忘了他手是怎么搭到沈忆梨腰上去的,沈忆梨也不记得他怎么就攀住了简言之的脖子。总之等两个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沈忆梨坐在简言之腿上的姿势。
用竹叶和梅花熏过的茶盏泛起幽香,水气氤氲,正腾起在两双眼眸正中。
沈忆梨率先躲闪了一下,而后又坚定的望过来,将茶盏往前送了半寸。
如果简言之胆子大一点,或者说他脸皮厚一点,茶盏一拿下就能碰到小哥儿柔软的唇瓣。
他想过,但没立刻实施。
只是低头抿了下茶盏边缘,示意和沈忆梨清了这笔账。
沈忆梨当然是失落的,他也以为简言之会亲过来。毕竟气氛都推动到这儿了,不做点什么真的难以收场。
“我不是那个意思。”简言之道。
沈忆梨黯下神色,轻轻嗯了声。
简言之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小哥儿误会了,立刻补充道:“我是说,我没有不想跟你圆房的意思。”
“阿梨,你还小,我不能在你没弄清这份感情的时候就对你做什么,这于你来说不公平。我是你的夫君,和你圆房本是我分内之事。可我身子没好全,而且我想我们应该再给彼此一段时间,来确认这段感情究竟是不是到了我们都愿意去接受一切后果的程度。”
简言之这话算是肺腑之言了,他不说什么高深莫测的大道理。只是告诉沈忆梨,这份感情会有后果,在没做好承担的准备前,不要轻易迈出这一步。
他清楚沈忆梨对他的信任依赖从何而来,他不否认这里面有一部分是他的性格使然——即使当时被欺辱的人不是沈忆梨,他也会遵从内心给予对方最大的保护。
但他更清楚自己对沈忆梨的想法。
简言之承认,他就是个凡夫俗子,沈忆梨长得太好看了。一见钟情、一眼倾心,随便怎么说,他都不否认。
和沈忆梨相处这些日子,小哥儿身上的纯善总在感染着他。
所以更喜欢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沈忆梨被所谓的夫郎身份给捆绑住。
“那、那需要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沈忆梨抿唇,有些不安的看着简言之。
简言之揉了揉他的头,不答反问:“阿梨,你知道什么是圆房吗?”
“怎、怎么这样问?我当然知道了.....”
“不,你说的那个嘴碰嘴叫亲吻,比如这样。”
简言之俯身,浅浅在沈忆梨唇角碰了下。
小哥儿哪里经历过这个,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人也懵得呆住不动了。
“亲吻是相互喜欢的人就可以做的事,圆房却不同,圆房时我们会坦诚相见,还有几率会怀上崽。阿梨,我想你现在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对吧?”
沈忆梨十八不到,说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生个儿子报答简言之什么的想想就算了,真让他往肚子里揣崽,那必然是手足无措的了。
“可、可你亲我.....”沈忆梨支吾,就在简言之以为他要连这个举动都一并抗拒掉的时候,小哥儿抬头了:“那以后还能亲吗?我们可以....先从这一步开始。”
看着红成果子的人儿,简言之又想笑出声了。
发来恋爱邀请的阿梨简直无敌可爱,简哥把持不住,当场就履行了承诺。
沈忆梨被他亲的迷迷糊糊,直到大脑缺氧喘不上气才被放开。
窗外夜色渐浓,连风都知情识趣的吹开乌云,洒下一片皎洁月光。远处有绚烂烟花腾空炸响,此刻正值守岁的尾端。
沈忆梨很想谴责一下病秧子,亲就亲,做甚要啃他,害他嘴皮子都要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