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快出去!”镜中,陆观宁看见自己的口型一张一合,然后他听见自己坚决又强硬的声音。
“我猜也是。”镜中的季源撇撇嘴,非常绅士地退出了卫生间。
镜中的陆观宁与陆观宁对视,微微皱了皱眉。喝的不多,他觉得没什么所谓。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确实有点醉,不然怎么会在季源出门后,周身微微的凉意让整个空间变得空荡,很空,也不知道为什么空。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喉结滚动,深深呼吸。
然后叹了口气。
于是第二天,季源发现陆观宁稍显沉默。
季源看在眼里,但没有多问。
陆观宁此人的一生,在剧情中体现的并不算多。他有着与其他小说人物相比算得上健全的童年和人格,在遇到季源之前,没承担过过于沉重的压力,也没经历过大的挫折与磨难。
现任陆家家主,也就是他大哥的离开算一大劫难。
与原剧情季源的纠葛算另一大劫难。
都与季源有关。
都还在未来。
所以这时候的稍显沉默只能说小打小闹,大约是什么东西不如他的意。季源没有太在意,他不知从哪里乱七八糟地买了一堆微缩花草景观,客厅堆了一地,说是要做个世外桃源出来。
陆观宁看了一会儿,进书房开始工作。
前天晚上构想的应急预案邮件有了回复。他管理的陆氏旗下分公司长对客户进行的售后服务界限不明,客户之间沟通后产生不满,认为看菜下碟,又不敢与陆氏硬碰硬,只通通减少了供货量。
销售部门害怕预期业绩减少,对成本和供应链产生恶劣影响,所以对售后部门进行新一轮压榨。恶性循环,前天直接大闹起来,几位气性大的怒提离职。
陆观宁听了事情原委,便让属下做了个明确售后服务规划,重新起草了基于真实服务能力的草案。但现在邮箱里躺着大哥秘书的邮件,方案被驳回。
陆观宁沉默了一会儿,越发觉得空气有些憋闷。
他出了书房门,季源刚组装完一片绿油油的森林,沿路是粉色的花丛,尽头是一间小房子,一扇门两扇窗一个柜子一张大床。
“是不是很好看?”似乎是察觉到陆观宁背后投射过来的眼神,盘腿坐着的季源很宝贝似地捧着他的小房子,举起给陆观宁看。
陆观宁定睛看了看,“好看的。”
他说出了自己的烦恼:“你觉得我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季源歪头。
“就是前天,你说我的方案不对,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噢,那个。”季源好似终于想起来他在说什么,很认真地将他的小房子放下,开始梳理即将贴在墙壁上的微型爬山虎。
与他认真动作相反的是他随意的语气。
“都是一丘之貉。是我的话,他们闹事就全都开除算了。用技术层面的解决方式去解决人际关系问题,没有用的。”
“啊?”
“两方联合起来营造了个虚假繁荣给高层,事情败露后又打得不可开交,演给你看的。什么法案不法案界限不界限的他们自己心里有数,怎么之前不嫌压榨现在嫌压榨,也就看你刚工作没两年还懂得体恤下属。”季源慢悠悠道。
话说的如此直接了当,陆观宁也反应了过来,脸色开始难看。
他摔门进书房,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季源做好已经傍晚,陆观宁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出发去公司解决问题,整个人是火力全开的气势。
所以陆观宁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客厅里一个大型的,精巧的,微型小世界。
非常漂亮的一个直径近半米的浑圆瓶,并非完全透明,带着一抹盈润的白,显得内部的桃源被蒙上浅浅的薄雾。墨绿的森林,天鹅绒般的苔藓铺了满满一层,蜿蜒的流水顺着山沿而下,结成湖泊,琥珀下倒映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山壁蜿蜒,一层一层直到高处,高处有栋小房子,房子里有两个非常小的人,两人神态动作皆有不同,一人坐一人站,好像都在笑。
如同宇宙微缩,时光静止,美得永恒,不像死物,更像是存在于方寸之间的另一个世界。
季源在世界外探出头来。
“送你的礼物。”季源说。
陆观宁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好吧,我这话有点不要脸,放在你这里,我也能随时看,送你也是送我自己。”季源俏皮道,笑得非常真挚。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陆观宁下午在公司生了好大一顿气,车开进车库时还在调整表情不让自己的神情延续公司的冷硬。不过现在,即使不刻意控制,他发现自己的心也平静了很多。
“就是突然想起,然后做了这个。”季源几乎是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很好看,你很有天赋。”陆观宁凑近去看。
“当然,我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季源笑道。
“不过,饭不行。”他迅速为自己找补了一句。
陆观宁公司出的这件事在剧情里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转折点,且远比现在闹得大。因为陆观宁不愿去彻底怀疑跟随陆家多年的下属,顽疾不斩草除根,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病变成不治之症。
季源就是那个有心人,他也是利用了这件事连带着的病症,迅速在公司站稳脚跟。
“处理好了吗?”想到这里,季源问。
“差不多吧。”陆观宁道。
那就是还差很多,季源想。
果然,吃了晚饭的陆观宁继续开启视频会议办公。季源在别墅里左转转右转转。突然,萧永慕在意识海里问他夜葬雪是否在家,怎么手机完全打不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季源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思索了半分钟,决定回家看看。
“你租给他的房子附近,隔了两条马路有一道暗巷,夜葬雪的ip曾在那里出现过。”封从周的声音突然响起。
“封哥你怎么知道?”萧永慕大惊失色。
“我买了个时而灵敏时而废物的定位插件,前段时间监控他的定位。”封从周道。
“暗巷?什么类型的?”季源问。
“我在入口观望过,鱼龙混杂,有几个小型的帮派驻扎,主管A市的放高利贷催债行业。最重要的是,靠近那道巷子,信号会被屏蔽。”封从周道。
“啧,听着不像好地方啊。”季源默了默。
“所以他现在可能在那里,或许有人哪天找个由头把它抄了,夜葬雪的底就能被扒掉一层。”封从周总结。
感觉是那种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地方,横着被抬出来时估计还要被扒掉一层皮。季源出门的时候还在思索要不要去探探风,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已经站在了暗巷入口。
不过季源没打算进去。
他只是好奇,没那么自大,孤身一人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只是他的运气或许出现了偏差,高低错落的身影出现在暗巷尽头,有一大批人正往这边而来。季源一个闪身躲在附近的告示牌后,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好多人。
正方形体型体重大于三百斤的墙状壮汉,消瘦到仿佛一副骨架的刀疤脸,身形矮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无意识动作的小个子,颧骨深深凹陷眼睛狭长的恶徒,貌美却全身纹身笑得夸张的女人,衣着考究把玩蛇头西装革履的眼睛。
他们对着夜葬雪点头或鞠躬。
夜葬雪在最前方的中心,摆摆手示意不用送,姿态雅致,清正俊秀,笑容和善。
倒真像是小说里那种表面柔弱内心阴狠的,笑面虎白切黑小皇帝,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平心而论,夜葬雪并不算柔弱,但体型可以对比,他白皙清俊的皮肤被各种类型的大汉狠狠衬托。白的像鬼,要来索命。
说不震撼是假的,季源屏住呼吸,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经历二次穿越,他这是来到了一个什么光怪陆离的地方。
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出来。”众人退去后,夜葬雪缓缓转向他的方向,冷声道。
“我说我是路过你信吗?”季源提高他带着满满惊叹的声音。
他从暗处走出。
“很难相信。”夜葬雪笑笑,端的是温和有礼。
两人相对而立,皆是不俗的眉眼。上上次见面是很巧合地从各自的卧室推门而出,两人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上次见面是跟着人来到名流云集的世家订婚宴,隔着人群投来远远的一眼。
这次见面,巷口横七竖八地堆着残破的木板和箩筐,昏暗小巷里插着的灯牌忽明忽灭,滋啦作响,闪烁暗绿暗红暗紫的光影。
“确实是路过,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季源说得非常斩钉截铁,“所以你是……一个什么头目之类的?”
害怕是完全没有的,倒是隐隐能听出几分羡慕。
夜葬雪笑笑,摇摇头,睁眼说瞎话,“不是,我也是路过。”
“那确实是缘分让我们相遇,我们甚至还能结伴回家,回吗?室友?”季源挑眉,起了个与他并肩同行的架势。
“你哪里来的把握,居然觉得你可以全身而退。”夜葬雪温柔一笑。
“不能吗?你不是说你只是路过吗?”
季源的眼神是恰到好处的疑惑,夜葬雪端详了他良久,大约是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别的情绪,不过很可惜,没有。
“好啊,一起吧。”
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一个人说要乘坐。两人默契地保持了一人的距离,即使口头的话语轻松,也能看出彼此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走了一会儿,眼前是家门。
“我要知道你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夜葬雪突然开口,用的是陈述句。
“想找人,我家有赌徒。”季源言简意赅,八个字透露了些信息,但连起来看便有些意味不明。
半真半假的话语才更难识破,他家有赌徒是真,他爸赔光了半数家底,借过高利贷,保不齐与那条暗巷有什么联系。即使夜葬雪后续调查,调查人也查不出人生平的一言一行,模棱两可便找不出错。
“我回答了,公平一点,我的问题你也该回答。”季源勾唇。
即使知道这人不简单,但直面刚刚的情形后依然言行松散,没有丝毫惧意,夜葬雪转头上下微妙地扫视他一圈,“头目吗?你的形容词有些偏差……”
“等等。”季源突然截断了他的话。
“不是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你留在萧永慕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夜葬雪停下了脚步。
季源也停下,继续道:“我以为和走投无路的我一样,是钱,或者是向上爬的野心。但看起来也不是,权利吗?上位者也是可以为一份交集并不多前途也缥缈的权力,给更高级的权贵当情人吗?”
原剧情里的夜葬雪根本没什么攀附世家的行为,照样扰得厉家不得安宁。
所以很多事情,看起来并没有必要去做。
还是说因为剧情的改变,他要换一个赛道,原剧情是见不得光专挑恶心事干,现剧情是傍上萧家从明面上对抗。
季源确实不太理解,他不关心很多事,除非牵扯到身边的人。比如这事牵扯到萧永慕,他才会开这个口。
“有利可图。”夜葬雪说。
当然,当然,这是一句废话。季源想,当然是有利可图,只是这个利益到底该以何种形式呈现。
不过夜葬雪不欲多说,季源也就没再多问,只是说了一句我会保密。
然后转头就告诉了萧永慕。
意识海里的萧永慕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既然已经回家,今晚就打算住在合租房里。在推门进卧室的前一秒,身后传来夜葬雪不咸不淡地一句。
“你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
“从你刚才的提问方式看出来的,很明显。”可能是他的疑惑比较明显,夜葬雪补了这么一句,“那我就有些疑惑,你当时提出和我做室友,是不是也有特别的缘由。”
季源回头看他。
“晚安,祝你好梦。”夜葬雪推门进入自己卧室。
原因吗?
研究表明,肢体接触可以加速心动进程。
长期的皮肤接触可以刺激大脑,释放催产素,皮下的神经末梢也相应可以刺激大脑中有关愉悦和情感的模块,乃至于对对方产生依恋感情与行为。
唇部布满触觉神经,亲密接触时释放的催产素更多,呼吸交换纠缠时促进多巴胺,心率无意识趋同时更容易对亲密关系沉溺其中。
滑翔伞和摩托艇之类刺激性运动,通过极致的感官刺激,促进肾上腺素的飙升,对上对方视线时会产生危机下的共鸣和信任感,对于情侣增进感情性价比极高。
礼物作为实体记忆的瞄点,表达爱慕与关怀,可以增强对方的承诺感和爱惜感,拉进双方距离。
季源回陆观宁的别墅通常搭乘的交通工具是地铁,一个小时,因为省钱,且并不急着进门或相见。
别墅门外已有园丁和保洁在工作,老管家站在旁边,见他进来便迎上来恭敬招呼。季源笑笑,没有寒暄,推拒了重新做早餐的服务,用并不想深交的态度,径直上楼。
陆观宁在书房,可能是昨天睡得晚,稍显疲惫,见他进来后揉揉眉心,硬邦邦来了一句。
“昨晚去哪里了?”
“回家啦,家里突然有事,忘记和你打招呼了。”季源走进,靠在他面前的桌前,双手撑着椅背,姿态懒散又自然地将人隐约困在自己的臂弯里,“怎么,哥哥生气啦?”
“没有,结束工作看到你不在。”陆观宁微微撇开脸。
“几点结束的?熬夜?”季源碰碰他的眼尾。
“记不清。”陆观宁垂下眼皮。
却连带着整个下巴都被人抬了起来,季源慢慢凑近他的眼睛,吹了吹,“应该挺晚,你眼睛肿了。”
闻言陆观宁皱皱眉,“严重吗?”
“还好,还是哥哥生气的事情更严重一些。”
陆观宁便不说话,只看着他。
季源低下头吻他,不急不缓,鼻尖触碰鼻尖,干燥的唇瓣磨着他的唇,舌尖撑开牙关,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席卷着攻略城池。
带着青筋的手插入陆观宁发间,强势地将人按在自己身前不容逃离,温柔的亲吻和不容置疑的姿势太过割裂,面前的人发梢在微微发颤。
下午的时候陆观宁好像要出门办事。季源正抱着他的微型世界,准备再往里面增添一些细节。陆观宁开别墅大的时候他摆摆手,当自己了解。
关门声却迟迟没有传来。
季源转头,陆观宁已经换好外出的服装,是休闲服,不像是去公司。他的脚步迟迟未动,他像是有些困惑地问,“你不问我去哪里吗?”
“你要去哪里呢?”季源顺着他的话讲。
陆观宁这才像是终于满意,迈步的同时带出一句,“我哥那里。”
“嗯,拜拜。”季源朝他挥手。
“不像是你的手笔,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谁给你的建议?”陆观谨看着弟弟拿出的第二版方案,与第一版的行为模式完全是大相径庭,开除了叫嚣的最严重的几个人,将销售部和售后部来了一个整体大换血,堪称雷厉风行。
陆观宁想自己要不要说。
他与大哥并没有什么秘密,父母太忙疏于陪伴,几乎是大哥一手将他带大。在外睥睨天下的大哥虽然时常板着一张脸,但对他很好,有耐心,也支持他的一切出格越轨。
“就是那个,我的现任。”
“季源。”陆观谨当然知道这个人,自他成为陆观宁情人的那天起,他的生平就已经整理成册出现在了陆观谨的办公桌上。
“最近有点忙,没有太关注你的生活。”陆观谨将手里的平板放下,“季源这个人,我当时以为你抱着猎奇心理随便玩玩,怎么,这人居然还跟着你。”
“是的。”陆观宁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参与本该由你完全主导的决策?”
“也没有,他只是提了一句,没有多说。”陆观宁不经常直视他大哥的眼睛,面对面讲话的时候视线微微向下,落在领口。
“原话是什么?”
陆观宁循着自己的记忆复述了一遍。
“然后呢。关于这件事他还有说什么?”
“问了一句是否处理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陆观谨想了想,接着开口,“他深刻参与你的社交圈吗?对你的身边人有没有什么评价?和你开口要过什么东西,或者是提起过什么怪异的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使得陆观宁心里咯噔一下。
他如实将这两个月两个人的相处讲了些。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季源对他确实是无可指摘,怎么想都搭不上面前大哥那凝重的表情。
“所以大哥,你是怀疑他是什么商业间谍,怀着目的来接近我吗?”陆观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在你的口中,他不为钱不为权,社交干净,生活简单。做的所有事好像都只有和你成为情侣这一个目的,是这样吗?”
陆观宁没反驳。
“但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的经历摆在那里,我不可能相信由于爱情,他从一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老鼠人,蜕变成你口中的这副模样。”
“而且我没看出来他对你的占有欲,探索欲,以及其他与爱情相匹配的欲望。”
“这个人,有问题。”
陆观宁没接话。
他心有点乱,不知道到底是该赞同还是反驳。按理说他其实应该反驳,季源不是那样的人。但或许是当局者迷,顿悟时终于福至心灵,很多次感觉空落落的瞬间,原来是因为没有对面的爱意来填补。
“所以大哥,你觉得他有问题,要怎么做?”
“他可以随意进你书房?”
“可以。”陆观宁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如果真是个野心勃勃想靠人上位的凤凰男也就算了,必要时还能拿来作棋子。这种确定不了性质的,找个由头尽快秘密除掉吧。”
“怎么除?”陆观宁有些愣怔。
陆观谨眼神复杂地看他,“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按商业间谍的流程,之前怎么除现在怎么除。”
回到家,季源在餐桌一角安静地吃着饭,见陆观宁进来,视线落在吃了一半的晚饭上,又转回他的脸,是不满。于是洇开适宜的微笑,“这么晚了,以为哥哥在那边过夜呢,我就自己先吃了。”
“为什么不先问问我?”陆观宁面无表情。
“什么?”季源有一瞬间疑惑不解。
“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是否要回来吃饭?”
“啊,”季源像恍然大悟般深吸一口气,像是获得了两人相处间的新知识一般点点头,“原来哥哥你喜欢这样,那以后你出门会问你去哪里,晚归会问需不需要准备晚饭。但其实我以为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繁琐的相处模式,没必要向情人报备自己的行程。”
谁会向被包养者报备自己的行程呢?
上位者该游刃有余安之若素。
上位者不该委曲求全。
“我很抗拒突然性的肢体接触,你每次碰我的时候我都下意识想躲。”陆观宁突然道。
季源手中的筷子一滞,慢慢放下,他看起来有些无辜且茫然,“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哥哥怎么不早和我说?”
“你是在怨我不早说?”
这是什么话,季源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和他们上床,也不和他们接吻,约会模式都是我主导,他们很听我的话。”陆观宁继续道。
在说什么?
“你是那个例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你为什么是那个例外。”
“后来我发现,因为我确实喜欢你。”
这是在表白吗?季源想。
“我都这样讲了,所以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实话。”陆观宁的表情很郑重,非常郑重,仿佛如果得不到正确答案的话就会出现极严重的后果。
“什么?”季源也跟着开始郑重。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季源瞳孔保持了弧度极小的骤缩,是两人目前所处的距离中无法察觉的小小漏洞,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
“钱,好像还好。权,你也没提。名,你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利,你我的背景不存在什么利益关系。还是爱情。”
在季源张口回复之前,陆观宁非常迅速地否认了最后的选项。“不用说爱情,我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此时此刻,季源终于知道陆观宁想说什么。
饭吃的好好的,突然冲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视野可及之处是他用了一下午时间完全完工的微型世界,加了很漂亮的月亮灯,本来想陆观宁一回来好好介绍一番的。
“是四选一的选择题?我必须从中选择一个当认罪书。”他轻笑一声。
“你也可以说其他的。”陆观宁道。
但标准答案就是爱情。
怎么从一个标准答案为E的选择题里,选出ABCD四者之一,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FG。
可能是季源的难言实在明显,陆观宁又道,“爱情,可以。你得到了,然后呢,你的下一步是不是希望我们结婚,然后你可以跻身名流阶层,或者你喜欢在一个大型集团里做高位者叱咤风云,或者你只是单纯喜欢我们这样的人被你掌控的变态快感。还是其他,我需要一个答案,我需要你的答案,我只需要一个答案。”
一句更比一句咄咄逼人,但季源无端觉得,面前这个人,说着说着。怎么不像是在逼问?更像是在祈求。
“什么什么叱咤风云。”季源挑了一个听起来最贴合原剧情的,但他没怎么记全。
陆观宁看着他的眼睛。
季源盯回去。
良久,陆观宁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伸出手来,“你的手机。”
季源没有一丝犹豫地从口袋里摸出递给他,“密码六个0。”
陆观宁低下头开始翻。
并不是非常干净,通讯录里黑名单一大串,从备注里能看出曾经是鱼塘。还有一些没删干净的“老板”,保留了一些之前卑微打工的痕迹。但最近两个月,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接受数据恢复吗?”陆观宁晃晃手机。
“恢复吧。”季源耸耸肩。
陆观宁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像是终于败下阵来,眉宇间掠过一丝痛苦,他轻轻道,“算了。”
什么算了,季源心里涌上很不好的预感,今天的陆观宁实在不像平常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我们分开吧。”陆观宁薄唇轻启,这几个字说的十分艰难。
“什么?”
“就这样吧,不玩了,我不玩了,什么数据恢复什么喜不喜欢你都当我没有说过。我送你离开,你离开A市,你和父母的关系也已经断绝,你在A市没什么牵挂,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既然已经说出口,陆观宁接下来的这几句就说的异常快速,话赶着话,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