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工作,话题不知怎么的被带到了感情生活。
被问到是否已有伴侣,越朝歌下意识地摇头,但很快意识到了不妥。
果不其然,朱总爱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欣喜的神色,表示自己有一个外甥女与他年龄相当,生得貌美又聪明伶俐,看起来与他十分般配。
还指望着人家赏饭吃,这种时候轻易拒绝,显得太不给面子。
“只想专注于事业暂时不考虑感情”听起来太像是托词,恐怕效果不佳,还有可能引人不快。
越朝歌心一横,干脆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心仪的对象,正在追求,暂时不考虑别的可能性。”
说完还是被劝了几句“何必单恋一枝花”,但很快就消停了。
越朝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其实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还算不算是在追求叶渡。周五不欢而散后,他们没有再见面,也没有任何联系。
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一点也不想见到叶渡。
那会提醒他自己究竟有多可笑。他怕自己会失控,说出一些丢人现眼的话,让叶渡变得更看不起他。
但他也做不到尝试与旁人建立感情。
爱情不是因为得到回应才成立的。心里还装着人,再去和女孩相亲,对谁都不尊重。
意料之外,他的拒绝理由非但没有让朱总感到不悦,相反更为信任他的人品。
临到尾声,朱总主动举杯,预祝未来能合作顺利。
越朝歌自然应和。
如此一来,辞职就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毕竟创业需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而他就算留在公司里,也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去为如今所处的项目组出力。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曾经的老板对他确实是有知遇之恩,他不想做阳奉阴违的事。
心中有了决定,越朝歌打算周一到了公司以后便立刻写辞职报告。
昨晚的酒局他喝得很有分寸,并没有造成太多影响。
早上在老时间下了楼,才刚踏出楼道,他惊讶地发现面前不到两米的位置停着一辆熟悉的轿车。
隔着挡风玻璃,他能隐约看见叶渡坐在驾驶坐上的轮廓。
越朝歌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
若叶渡只是为了开车上班,没理由故意停在这儿吧?
这看起来,无疑就是在等他了。
越朝歌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
难道是周五晚上骂得不够尽兴,专程来补刀的?
迟疑之际,车灯亮了亮,紧接着,副驾驶的门锁被弹开了。
这已经是明示了。越朝歌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叶渡目不斜视,沉默地发动了汽车,开口时语调平静一如往常:“安全带。”
越朝歌忽然感到一阵脱力。
他所有的挣扎、愤怒、委屈和不甘,在这个男人面前,好像全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明明不想这样。
可还是会乖乖地坐上他的车。心绪难平,依旧说不出一句重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越朝歌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叶渡掌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沉默了许久,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含混的发音。
越朝歌皱着眉仔细分辨,一个字都没听懂。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叶渡的眉头逐渐蹙了起来,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过往经验让越朝歌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待车驶出了小区,见叶渡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犹豫再三,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叶渡转过头,视线像利刃一样刺了过来。
越朝歌缩着脖子默默咽了口唾沫,心想着,这个人刚才莫不是又在辱骂自己,没听清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非要追问,有点自讨没趣了。
叶渡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直到越朝歌忍不住提醒:“你要不……看看路呢?”
叶渡脸更沉了几分,视线转向前方的同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拢,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连嘴皮子都没彻底张开,但音量比方才倒是大上了几分。
越朝歌总算听清了。
叶渡好像在说:“对不起。”
这未免太奇怪了!
越朝歌愣了好一会儿,直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怀着疑惑试图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叶渡这一回回答得很快,吐字清晰有力:“你有完没完?”
越朝歌赶忙摇头,抬起手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笑什么?”叶渡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少见的、气哼哼的模样。
“没有啊!”越朝歌摇头,“我是说……没关系。”
本来以为天都要塌了,心碎了整整两天,心中盘算了无数条退路,可就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抹去了。
叶渡居然会向他道歉。
越朝歌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头脑简单的幼儿,被独自扔下就会哭,得到糖果就高兴,这个世界的一切逻辑变得简单粗暴且直接,不再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在叶渡面前,他变得那么幼稚。
叶渡轻轻地“唔”了一声。
车安静地行驶,越朝歌靠在座椅上,偷偷地瞄着驾驶坐上的人,直到叶渡忍无可忍。
“……你到底在笑什么?”叶渡黑着脸问。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语调也有些凶巴巴的,可听在越朝歌耳朵里,却没有半分威慑力。
他还在想着,叶渡居然跟我道歉。
那一晚的争吵,是非对错瞬间都变得不重要了。叶渡居然愿意拉下脸来哄他,这不就意味着很在乎他吗?
他对叶渡而言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这份在意里会不会也夹杂着一些喜欢呢?就算只有他心意的百分之一也好,叶渡会不会也是喜欢他的?
他的想法又变得积极,开始跃跃欲试,想要去争取。
“咳,”越朝歌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依旧没能掩饰住脸上的笑意,“因为……见到你就是很高兴啊。”
叶渡不吭声了。
越朝歌不再隐藏自己的视线,变得明目张胆,目光赤裸地扫过叶渡的眉眼,又缓缓向下。他开始懊恼,那个晚上光顾着情绪,都没有好好地和叶渡接过吻。
好想碰一碰叶渡。
当他产生这样的念头,几乎是立刻便付诸了行动。
被勾住指尖后,叶渡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你干什么,我在开车。”
他嘴上这么说,却任由越朝歌一点一点握紧了原本扶着方向盘的右手,没有任何想要甩开的意思。
他们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块儿。
靠近市中心后,道路逐渐变得拥堵。
被迫停在了早高峰的车流中,叶渡任由越朝歌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深哥是不是私下和你说过什么?”
冷不丁又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正觉得享受的越朝歌顿时眉头紧蹙。
果然还是躲不掉。
过去,他自欺欺人了很久,假装这个男人并不存在,沉浸在虚假的两人世界的幻觉中,甚至一度以为和叶渡之间已经无限接近于恋爱。
但这终归还是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
和过去不同的是,他现在多少有了一些底气。
叶渡是在乎他的。或许他可以试着争取了一下了。
他希望叶渡能把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他的身上,从此以后都不再为了别的男人快乐或伤神。
毕竟他自己早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情绪中。
爱情本就该是自私的。谢宇深能允许他的存在,说明那就不是爱。
叶渡对待感情有点太糊涂了。
越朝歌忽然涌起了强烈的、表白的冲动。他迫不及待的希望叶渡能正视自己的那份心意。
在短暂的沉默中,叶渡似乎产生了一些误解,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后放软了语调,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难讲得通。你不用理他。”
越朝歌心想,我不理他有什么用。
“……那你也别理他好不好?”他说。
叶渡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越朝歌从那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机会,乘势装出一副更可怜的样子,小声嘀咕:“我那天不是真的想走,我只是……太难过了,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
叶渡没有吭声,依旧和他牵在一块儿的手指微微收拢。
“你真的好会扎我的心,”越朝歌继续说道,“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我的要害。”
察觉到叶渡变得有些不自在,他心中一阵振奋,再接再厉,干脆把自己的伤口当做了一项进攻的手段:“我回去以后一晚上没睡着,一直在想……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用……”
前方的车流开始缓缓移动,叶渡想跟上,也不知怎么的,车才刚起步就抽了似的猛地急停,惯性下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情急之下,叶渡终于抽出了和越朝歌牵在一块儿的手,重新扶住了方向盘。
万幸后车及时反应,没有追尾。
再次平稳启动后,叶渡显得有些尴尬,抱怨道:“你别影响我开车。”
越朝歌忍着笑点头:“哦。”
终于驶离了拥堵路段,怕叶渡又操作失误,他不敢再造次,在心里琢磨了许久后,试探着问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叶渡瞥他一眼:“怎么?”
“想约你吃饭。”越朝歌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在一个比较安全又可以完全放松的场合下好好地聊一聊。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他想告诉叶渡,我讨厌谢宇深不是因为他私下对我说过什么,单纯只是出自嫉妒。我就是一个很小心眼的男人,忍受不了自己心爱的人还别人纠缠不清。
我想独占你。
无论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下去。
反正叶渡是在乎他的。
叶渡此刻的心慌意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的策略太消极了。反正他们住得那么近,他就应该厚着脸皮每天去敲门,不管叶渡欢不欢迎都往里闯,被骂两句也不妨碍他强吻叶渡的嘴唇。
亲上去就好了,就会变得安静,会得到甜蜜的反馈。
“你不忙了吗?”叶渡问。
“不忙,”越朝歌说,“我打算辞职了。”
叶渡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赏个脸嘛,”越朝歌放软了语调,“我想请叶总吃顿饭。”
叶渡抿了一下嘴唇,给出了一个越朝歌意料中的答案:“随便。”
当车停在了越朝歌公司楼下的路边,越朝歌解开了安全带,却并没有急着打开车门。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他对叶渡说。
叶渡警惕地看向他。
“道歉不能只用说的吧,”越朝歌朝他倾过身体,停留在一个暧昧的距离,“总该有点儿行动作为表示,你觉得呢?”
叶渡犹豫了几秒,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之后蹙着眉飞快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亲,正要后退,被越朝歌追着又一次吻住了嘴唇。
那果然是甜的。
别扭的叶渡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抵抗。
五分钟后,越朝歌神清气爽地下了车,脚步轻快地朝着公司所在办公楼的方向走了两步,猛地停了下来。
不到五米的距离外,宋九一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气氛有些尴尬。
越朝歌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一脸若无其事地朝着宋九一打招呼:“发什么呆呢?再不上去来不及打卡了吧。”
宋九一根本没接他的话茬,指了指叶渡已经远离的车尾,一脸呆滞:“我没看错吧,那是叶总吧?”
“呃……”越朝歌为了掩饰情绪,也回头看了一眼,“嗯。”
“我*!”宋九一大喊一声,附近路人无不侧目。
越朝歌拽着他往大楼里走,同时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呢,大惊小怪的。”
“你,你这是……”宋九一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抬起双手比了些奇怪的互动造型,“你们刚才……”
越朝歌暗暗咋舌。
这家伙视力未免也太好了点。叶渡的车窗上明明都贴着遮光膜,他离得那么远,居然还能看清。
想到自己方才情难自禁之下的举动都被友人尽收眼底,饶是越朝歌,也不禁面皮发烫。
宋九一放下手来,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呢,那么难搞的人,怎么对就你另眼相看……”
越朝歌当初也没少被叶渡刁难,可听着这话,还是不禁有些窃喜。
但眼下绝对不是一个应该高兴的时刻。
他努力平复表情,谨慎地试探宋九一的态度:“你放心,我不会让私生活影响到工作的。”
“不影响吗?”宋九一更惊讶了,“你们都……这样了,还不能影响一下吗?难道星屿以后的项目不跟着你跑吗?”
“咳!”越朝歌清了清嗓子,“这个……以后再说吧。”
不久前,在为他进行分析时,叶渡曾经有过明显的暗示。这一度叶成为了越朝歌自立门户的底气。
可周五那一出,却又消磨了一些他的信心。
他和叶渡终究不是那么稳固的关系。今晚的坦白若是失败,之后叶渡说不定会有意识地躲开他。
这么一看,风险还挺大的。
要是叶渡不喜欢他,不仅失恋,失业也会遭受重创。
“冒昧问一句,”宋九一舔了舔嘴唇,一脸小心翼翼,“这不会是你的一种……呃……营业手段吧?”
越朝歌当场愣住。
“我一直很佩服你,为了生意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宋九一对他的反应产生了一些误解,表情逐渐凝重,“这不会也是……”
“怎么可能,”越朝歌瞪他,“乱想什么呢。我卖艺不卖身的好吧?”
“真的?”宋九一问,“那你们岂不是就是……?”
越朝歌又清了一下嗓子:“是正经的,认真的。”
宋九一挑眉:“在谈啊?”
“……嗯。”越朝歌严肃点头。
反正这两个人又没有私交,造个谣暗爽一下怎么了。再说了,他和叶渡那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和旁人也解释不清。眼下自称恋爱关系不过权宜之计,无奈之举罢了。
他一直观察着宋九一的反应,却见宋九一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笑容。
“那以后岂不是不愁吃喝了,”宋九一搓了搓手,“以后你是我老板,他就是我的老板娘。老板娘还能不照顾我们生意吗?”
多么古怪又让人快乐的一番话。
“你……不介意?”越朝歌问,“一个男的老板娘。”
“老实说,蛮惊讶的,”宋九一咂了下嘴,“但好像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我为什么要介意?”他说着拍了越朝歌一把,“怪不得你小子一直不交女朋友。”
当初不交女朋友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这种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越朝歌决定从今天起就假装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同性恋好了。
临近午休时,他向老板提交了辞职报告。
老板大惊失色,当下劝他三思。辞职信被两人像过年时的红包似的来回推让,很快变得皱巴巴的。
哪怕已经意识到越朝歌坚定的意愿,老板还是不愿放弃,一脸深情地打起了感情牌,开始回忆过去点点滴滴,言语间反复强调自己在越朝歌初出茅庐尚无建树时付出的信任和给予的机会。
越朝歌心中也有所感触,但终究不为所动。
不得不承认,老板确实慧眼识人。可自己也没有辜负。那份信任,他早已以公司收益百倍偿还了。
“都说千里马常有,”他笑着对老板说,“老板你这么有眼光,何愁未来没有良将可用。”
老板被噎得说不出话,姑且收下了辞职信,但言语间依旧不太甘心,又试探着问他打算跳槽到哪家友商。
越朝歌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真正的打算说出来。
“这段时间太累了,身体有点遭不住,打算先好好休息一阵,养好了再做考虑。”越朝歌说,“放心,我会在正式离职前把交接工作都做好的。”
老板明显不信,但也知道问不出更多了。
离开老板的办公室,越朝歌长舒一口气。
如此一来,便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他现在反悔,拿回辞职信,老板表面上欣慰,骨子里知道他有二心,以后也必不会待他如常了。
去项目组宣布了这个消息以后,整个办公室一片哗然。
说是会交接,但所有人心知肚明,越朝歌一走,这整个项目基本也算是宣告结束了。
越朝歌对如今所处的团队没有太深的感情,也并不看好,但对团队里极个别人抱有几分欣赏。回到办公室后,他特地用私人账号添加了那些人的好友,语带暗示地表示希望能保持联络。
若是公司起步顺利,未来要招兵买马,都是不错的选择。
到了下班时间,越朝歌久违的准时离开办公室,下意识深呼吸时不禁一阵感叹,心想着这莫不就是传说中自由的空气。
感觉倒也不赖。
但接下来,他很快就会变得比之前更忙碌了。
交完辞职报告并不能立刻离职,在继续打卡上班的同时,还要需要为自己正式创业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越朝歌并不讨厌这样的忙碌所带来的充实感。
比起之前明知没有希望却还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做无用功时的窒息感,此刻一个明确的目标和那之后所能带来的回馈,能让他产生强烈的动力。
不过那些都是明天的事了。
今天晚上,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在约定好的时间到达餐厅时,叶渡已经在包间里等待了。
为了体现自己的郑重,越朝歌下了血本,订了一间过去只有公款宴请时才会出入的高档餐厅。
进入包间时,他忽然意识到到,未来若是再和人来这种地方谈生意,掏的也是自己口袋里的钱了。
身份立场的转变让他的心态瞬间起了变化。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叶渡坐在桌边,见他推门进来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之后便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怎么到的那么早,”小包间的方桌很宽敞,越朝歌没有按常理坐在他的对面,而是紧挨着坐在了他的身侧,“没等很久吧?”
“怎么定在这种地方,”叶渡不为所动,“突然发财了?”
“因为今天要来谈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笔大生意。”越朝歌说。
叶渡划动屏幕的手指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之后终于抬起头来。
越朝歌对他露出微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没必要,”叶渡说,“搞得那么夸张。我心里有数。”
他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越朝歌暗暗反思,是不是进入主题过快,影响了气氛。
为了掩饰情绪,他装模作样地拿起菜单,一边点菜,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叶总心里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呢?”
“多此一举。你现在手头很宽裕吗?把钱浪费在这种地方。”叶渡说,“我又没有拒绝的理由。”
越朝歌心脏漏跳一拍,惊喜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
“唔。”叶渡发出了模棱两可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喜悦直冲头脑,越朝歌竟感到了一阵晕眩。
怎么会这么轻易?
他顾不上思考太多,一把拉住了叶渡的手:“那……那我们……”
叶渡破天荒地对他笑了笑:“祝我们合作愉快。”
周五那晚,越朝歌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叶渡就后悔了。
他确实觉得委屈。花了心思认真为越朝歌考虑,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惊喜,却只得到了这样的反馈,无异于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可当他逐渐冷静下来,试着复盘两人的对话,很快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越朝歌的情绪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这个男人骨子里好强又倔强,但并不是个愚蠢的莽夫,在工作上一直圆滑世故。有那么好的机会,不该轻易放过。
思来想去,肯定是谢宇深不好。
叶渡很了解自己的姐夫。这男人一表人才身家显赫,当初对叶澜一往情深,追求多年却反复被拒,完全是性格所致。叶澜天性浪漫,不爱拘束,最烦他这般为人古板又油盐不进的人。
叶渡性格和姐姐相去甚远,但看人的眼光和喜好姐弟俩却如出一辙。对谢宇深的行事风格,他也颇有怨言。
多年相处,叶渡如今已经习惯了把谢宇深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但若谢宇深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越朝歌,会引起反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概定是谢宇深出自单方的“好意”对越朝歌说了点什么不中听的话吧。越朝歌一定是私底下受过委屈,这才反应激烈。
念及此,叶渡自觉自己那些气话说得实在有些过了。
所幸终于鼓起勇气表达歉意后立刻得到了超出想象的积极反馈。
叶渡不禁在心中暗暗咋舌,感叹越朝歌这个人会不会有点太好哄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道歉时的态度不够端正,居然立刻就收获了谅解。
以叶渡的人生经验,一般人若是表现出超出常理的友善,那多半是另有所图。
当下午收到越朝歌发来的餐厅信息时,他心中立刻了然。
越朝歌和谢宇深不对付,不愿意接受谢宇深的恩惠,但却很珍惜自己所能带来的那部分助益。
他专门定在了这样标准的商务宴请餐厅,那肯定是为了谈公事了。
越朝歌既然已经决定辞职,此时未雨绸缪,为未来的项目做点投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叶渡当然不会拒绝。
即使不考虑私情,选择越朝歌也会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在他被调任前,叶渡尚未察觉他在这份工作中究竟有多大的贡献,只知道项目一切进展都有条不紊,除了庆阳路店那起小小的意外,全程没有出过任何纰漏,作为甲方非常舒适省心。
直到那个姓刘的中年人接手,他才意识到越朝歌到底有多么靠谱。
有的人做事态度认真,有的人做事条理分明,还有人擅长随机应变。但越朝歌可以兼顾,并且最大程度地让每一个接触过的人都保持心情愉快。
没有人不爱和这样的人共事。
意识到越朝歌对自己的热情很大程度是为了工作,叶渡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但不会意气用事地拒绝。
得到了他的允诺,越朝歌果然很高兴,当下起身打开了一旁的葡萄酒,为两人分别倒上后举起其中一个酒杯,笑着对他说:“今天是个美好的开始。”
叶渡平日不爱喝酒,但也还是举起杯来,轻轻和他碰了一下后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越朝歌这个小小乙方,居然得寸进尺的抱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