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威压吓得苏相宜脸色煞白:“大……大祟!合体期!”
这……这超纲了啊!要死了!
晏景沉声嘱咐:“退到外围!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安全。”
苏相宜看他还朝前走也急了,将他往后一拉:“陆不承!你也赶紧退啊!”又转头对奚启高喊,“小师祖我们得想办法撤啊!这东西单靠我们打不了啊!”
虽然奚启也是合体期,拥有和这只祟物差不多的战力。
但祟物躯体的坚韧可不是人能比的,一般修士若无法宝,那实力至少要高上一个大境界才能相对安全地除掉一只祟物。但合体期已然是当前修界的天花板,找不出更厉害的,只能靠数量取胜。
他们至少要回去凑齐三位,不,五位合体期的长老或峰主,并带上足够的法宝,才能来试一试。
但这一去一来,没有一两个月怕是难以成行。
首先,能修炼到合体期的修士本就罕见,还要除开不善战斗的,和年岁太高不宜出战的。
这样一来,哪怕是底蕴丰富、人才济济的蕴华宗也只能找出十来人。
而其中又哪个不是兼备天赋、努力与气运的天之骄子?修行不易。大部分其实都不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以命相搏。毕竟祟物再如何闹灾也闹不到他们头上。
到时候少不得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许之以利。
很多时候高阶祟物带来的灾祸都是在寻找帮手过程中扩大的。
所以曾经能有一个不管是非、不问缘由只要出现祟物便会拔剑的罚恶使,人族何等幸运。
可这样的人已经逝去一百多年了。
并且至今没有出现继任者。
想到此处苏相宜不禁满心怅惘。
“回去让那群老家伙想办法吧,他们平时受那么多尊崇,拿那么多好处。这个时候不出力,什么时候出力?”虽然他也想救烨日朝的子民,但拼命的前提也是要有希望。
而对面前这只怪物,他的意见只有一个字:逃!
可晏景却撇开他的手,坚定地朝祟物走去:“不必担心。这种层次的杂碎也不是不能打一打。”
打什么打啊!打你个大头——
本要出口的斥责卡在喉咙里,苏相宜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晏景握上腰间佩剑。“咔嗒”一声轻响,金光乍泄。一把流动着耀眼金光的剑缓缓现世。简洁又晦涩的文字在剑身上隐现,使得整把剑透出无与伦比的威压。
苏相宜哑了声,一双眼瞪得堪比铜铃,那那那……那是——
涤罪剑!
第25章
随着涤罪剑的出现, 祟物感受到了本能的危机感,开始狂躁,它挥动着肢足, 试图挣开那些供给它养分却又束缚着它的“血管”,可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受到它躁动的情绪的影响,无数有着巨大虫子形貌的役祟从洞穴各处的缝隙里涌出,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洞窟上下。致幻的烟雾从四周涌出。
晏景往嘴里塞了一颗事先准备好的定神丹,对奚启丢下一句嘱咐:“替我清扫周围。”随后,踏过界限,正式进入了祟物的攻击范围。
而奚启配合地退至侧旁,凝聚的银焰倾泻,砸飞涌过来的役祟。
晏景在战场中央站定, 举起手中的涤罪剑,将上面黯淡的律文一字字激活。金色文字化为光带,在他周围流转。
罚恶使虽执掌律令,却也不能随心所欲降下刑罚,需“凭证定罪,以尺量罪”。
何为证?
律使代行天道,所见所闻为真者,皆为证据。
何为尺?
涤罪剑裁度恶行,量刑诛恶, 便是那把“量尺”。
“天行有常,万物有法……”
庄重的诵念回荡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 降临的大道气息使得祟物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它扯断了传送汲养的“血管”,挥舞着砸向那个令它感到威胁的人类。
晏景反手以剑格挡,同时宣读出了祟物的罪行:“依天道律令, 叛汝有罪。罪在——”
“祸乱阴阳!”
声音落下,环绕在他周身的律文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
天道认可了他的控诉。而作为回应,晏景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上升了一截,竟然直接从筑基期来到了出窍期。
当“血管”再次挥下时,剑锋竟直接将其切断。
祟者,非阴非阳,不属五行,不在六道,是天道决意抹消的异类。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
虽然涤罪剑提供的加成已足够丰厚,但还不够。他当前的肉身太过羸弱,连一击都承受不了。需要恢复更多实力,才能有一搏之力。
一击不成,祟物的挣扎愈发激烈,它扯下更多的“血管”,化为攻击的武器,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同时砸向晏景。
晏景接连斩断数条,被剩下的逼着跃身。很快他就发现,祟物的意图不在直接攻击,而是要把他逼入役祟的包围圈。落点处,一堆役祟摇晃着狰狞的肢足,准备在他落地一瞬给予重创。
就在此时,银色的焰火砸下,清理出了一片安全的空地。
晏景平稳落地,掌心撑在地面上,还能感受到银焰的灼烫。他凝聚精神,立即开始宣读出第二条罪行:“屠害生灵。”
天道不管个体间戕害,因为伤害一个个体的罪过于微末,用不着天道来审判。但再微小的罪积累得足够多时,也足以构成值得诛杀的罪孽。
金光再次亮起,裁定有效。晏景的实力来到了合体初期。
还是不够。
要砍开这只大祟的躯壳,他需要变得再强一点。
但似乎已经无法再找出罪名了。
这只祟物自诞生起便一直被禁锢、饲养,对外界的侵蚀和污染都非常有限,罪恶程度不能与其他祟物相比。刚才说的两项就是它犯下的全部罪行了。
躲在战场边缘的苏相宜也注意到了战况陷入了僵持。
蕴华宗的通识课上说过,罚恶使依靠罪行的数量与程度来定罪判罚,罪行越多、越恶劣,事实越清楚对罚恶使诛杀罪物越有利。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提起控告?
苏相宜不禁跟着着急起来。
忽然,他注意到在挥舞的“血管”间翻飞腾挪的晏景忽然停了下来,被祟物的攻击重重击在腹部,随即呕出一口鲜红的血,向后滑退出老远才勉强停下。
苏相宜正要着急,却看到晏景裂开了带血的牙,露出张狂的笑意:“抗拒审判,重伤律使。罪加一等。”
一般来说,善恶律给予律使的“自卫条款”不属于必诛之罪,无法触发涤罪剑的“实力加成”。
但可以钻空子,将其变成加重已有罪行的情节。而代价是必须实打实地遭一些罪。虽然小心调整了受击角度,但还是很不好受。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绞成了一片。
旁观了这一切的苏相宜很是震惊,这也行吗?绝对公正的善恶律不会认可这种钻空子的行为吧。
但随即他便瞧见晏景身上亮起一阵金光。
裁定有效。
看来善恶律也偏爱着它选中的律使。
只是不知眼前这个,是他们以前那个小师祖晏景,还是继承了律使身份与修为的陆不承。
最后一次实力提升,晏景躯体的修为来到了合体中期。
他深吸一口气,封住几处穴道,短暂地压制住伤势,掠身向前,这次的目标是,祟物本体。
几乎在他转守为攻的瞬间,大范围的银焰也调转方向,从高空倾泻砸下,将前方的役祟尽数扫清,为他开辟出了一条进攻的道路。
干得漂亮。
晏景不禁会心一笑。
和死敌心意相通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差。
而奚启也从高空凝视着视野里那抹耀眼的亮光。
在一片漆黑的污秽中,那抹本就璀璨的金红愈发夺目,恍若宇宙最初的光点,理所当然地在空洞无垠的虚无里,成为唯一的意义。
多美啊。
抓住奚启为他创造出的短暂时机,晏景一鼓作气砍断祟物用来远程攻击的全部“血管”,眨眼便掠身到了祟物本体前。但此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刻,等待了猎物许久的祟物挥动着肢足,意图刺穿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
晏景挥剑抵挡、反击……开始了近身战。
碰撞的余波让整个洞窟摇晃起来,石块纷纷坠落。
晏景艰难地砍断了祟物的所有肢足,将剑锋刺向祟物心口。但加成全开的涤罪剑,竟也被大祟僵硬的躯壳抵挡在外,只凿出了细微的龟裂。
苏相宜傻了。
这也太强了,要怎么打?
而晏景的回答是:硬打。
他将全身灵力灌入剑锋,强行将剑往内推去。金色的律文顺着裂痕涌入,互斥的力量灼烧着祟物的躯体,它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催动全身的力量,再生出被砍断的肢足,刺向面前的人类。
而此时的晏景毫无防备。
关键时刻。
一把银色短剑飞来,砍断了祟物最前面的肢足。
随后接连数把,可法器数量有限,很快奚启手上便空了下来,剩下的两根肢足还在靠近晏景。
他扭头:“苏相宜!”
听到他呼喊,苏相宜连忙召出自己的本命佩剑丢给他。而奚启反手便将其扔了出去,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将两根肢足的根部齐齐斩断,卸掉了祟物最后的攻击能力。
另一边,涤罪剑终于凿穿了祟物的外壳。
祟物因痛苦发出无声的嘶吼,在场的人虽听不到声波,却被震荡得经脉发疼。晏景忍住疼痛,继续内推剑锋刺进胎心。致命一击。祟物周身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皲裂,金光从里面透出,庞大的躯体再也支撑不住,爆裂开来。
剧烈的气浪从中央向四周炸开,整个洞窟一时间天翻地覆,地走石崩。
而晏景却在被气浪包裹的瞬间,短暂地陷入了另一片静止的空间,一个令他十分熟悉,却又无比厌恶的声音传入脑中——
【来见我。】
【来见我。】
是……存渊!
晏景瞳孔骤然缩紧。
就在此时,一只手伸来,拉住了他的胳膊。晏景像一只应激的猫,回身便砍:“走开!别碰我!”碰撞声响起,晏景回过神,诧异于眼前俊朗的面目,“奚启?”
手套的法器等级不足以抗衡涤罪剑,被割开一条缝隙,鲜红的液体从里面淌出。
奚启从祟物残骸处收回注意力,平静应道:“嗯。是我。”他反手握住涤罪剑的剑身,将锋刃从他们之间移开。
晏景放松下来,骤然呕出一口血,朝前软倒下去。
奚启将人接住,浸透衣袖的鲜血让他僵硬了一秒,随即便抬手迅速封住了晏景周身大穴,渡过去一口真气,稳住伤情。
将人交给赶过来的苏相宜,他转身去向战场深处。
随着大祟被诛杀,剩余的邪祟也作鸟兽散,迅速遁入了山壁石缝里。
苏相宜扫开残骸,就地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放下晏景,手脚麻利地开始救治,但一搭脉,却发现指下死气沉沉,毫无动静。
死……死人?
他换了神识直接窥视晏景体内,发现五脏皆有不同程度的碎裂,出血严重,还能喘气简直是奇迹。
他连忙掏出一大堆丹药瓶,也来不及细分用量,全部倒成一大把给晏景灌下。
“咳咳……”晏景一边咳嗽一边苏醒了过来,缓过来的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刚才被噎得好像看见我那个只在出生时有一面之缘的太爷爷了。”
才给他硬怼下一把丹药的苏相宜默默咽下一口口水,一点声也不敢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晏景抱怨完便再度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看来仍旧不好受。
苏相宜小心翼翼等了半晌,听着他呼吸逐渐均匀,才谨慎开口:“您……是晏律使,还是陆不承?”
晏景强打精神冲他挑眉:“猜猜?”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相宜耷拉下眉眼,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我猜不出。”
更准确地说是不敢猜,他之前可没少曲解这位和小师祖的关系。早知道这位有这种身份,他就不会将小师祖的种种特殊对待想歪了。
谁能来救救他啊QAQ。
第26章
终于, 奚启检查战场回来了,他将捡回的本命灵剑扔给苏相宜,又蹲下身, 将涤罪剑归入剑鞘,放入晏景手中。
握着剑身,手指摸到冰冷坚硬的剑柄,晏景感到了些许心安。他重新抬眼,询问起奚启的收获:“你找到了什么?”
奚启匆忙折返战场当然不可能是专门为他们收剑,大概率是从他的异样里觉察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对他的话,晏景总是不免抱上三分怀疑。
奚启并不辩解,只是摊开手掌,递出一样东西。
是被晏景拒绝过的那对耳骨夹。
果然, 善恶律的状态逃不过他的双眼。
从战斗结束起,晏景便在忍受着反噬的折磨。为了杀掉那只大祟,他调用了太多力量,过度激活的善恶律,副作用也更加强烈,先前准备的低阶符咒早就失效了。
晏景沉默片刻,还是偏开头,第二次拒绝了奚启的馈赠。
奚启也不多劝,转而撩起晏景的衣袖, 双指捏诀,抹过小臂, 烙下银色的律文。
是将微量的焰火固定在皮肤上达到的效果,想来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画的。
银焰的层次高于低阶符咒材料,晏景好受了不少。
奚启依旧是做完手上的事才说话:“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在他才帮了自己的份上,晏景觉得告诉他也无妨:“我听到了存渊的声音。”
苏相宜小心检查完本命灵剑, 再抬头,发现自己听不懂两个人的谈话了。
——存渊是谁?
不过作为一直多余的那个,他也算习惯了。
奚启沉吟:“会不会是幻觉?”
虽然事先服用了应对祟物致幻手段的丹药,但从没有百分百的防御。
“我不确定。”晏景也希望是。
微明如果要消失,那就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他决不想再被打上“某人所有物”的标签,光是想起来都够叫他恶心的。
晏景眉眼一低,冷声:“放开。”
奚启平静地拿开了画完律文就没收回来,并从方才开始不自觉在晏景手腕上摩挲起来的手。
被这么一打岔,晏景决定不再想微明的事:“阎王收人拦不住。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罢撑着手臂就要起身,但刚一动,便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疼痛,倒抽一口冷气,跌了回去。他捂着受伤的位置,眉头深深拧起,比起疼痛,更像在恼恨自己的“不中用”。
苏相宜很自觉地准备蹲下背晏景,但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背过身开始翻起芥子须弥。
他花了一点时间,找出了之前出任务时准备的轮椅,还抽空铺上软垫,拍了拍,确认过结实和舒适程度。
做完这一切的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可真是一个可靠的下属,堂主这次带他出来赚大了。
这样想着,他推着轮椅转过身,却瞧见奚启已然在晏景面前躬下身。他伸着双手,整个人从嘴角到眉梢都写满了愉悦:“让我抱您出去吧。”甚至还主动带上了请求的语气,“拜托了。”
晏景莫名觉得这话很是扎耳:拜托?求他都没门儿。
他整个人从指头尖到头发丝都写满了抗拒,身体往后缩还不算,手更是紧扣住身侧的石柱残害,活像一只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类强行抱走的猫儿。
晏景不记得幻境里的事,联想到的是他之前在演武场折腾奚启的事,不禁咬牙:风水轮流转,今天也是让奚启得意上了。
面对这微妙的场景,苏相宜一时拿不准自己和轮椅该不该出现了。
要不,他出去泡个茶先?
但晏景在他退却前先看到了他,迅速将轮椅往身边一拉,一撑手,坐进了轮椅里,并得意地冲奚启挑眉:“用不着劳驾你了。”
奚启直起腰,笑意不改,只是苏相宜怎么瞧都感觉有些阴恻恻的,后背发凉。
——小师祖不是我跟您抢啊,律使他自己选的。
晏景一坐进轮椅里便卸了力,终于露出了一个伤者该有的虚弱模样,他倦怠招手,示意苏相宜附耳过去。
苏相宜一弓腰便被揪住了衣领。
“关于我的身份,不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昭告天下。”
苏相宜当即竖起三指保证:“我绝对不会的!”
他哪敢啊!
而且,他还没确定这位的身份呢。
晏景还算满意地放开了他。
听到从内里传来的机括转动的声响,守在门外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石门缓缓打开,瞧着全须全尾从内里走出的人,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几人是怎么从祟神手里活下来的?
但来不及探究缘由了。大将军魏驰最先祭出法器:“动手。今天他们必须死在这里!”
晏景在门打开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多出来的修士,并猜出了对方身份。他露出讥讽的笑:“不人不祟的东西,身上的臭味裹多少层都捂不住。”
什么意思?
另外两个烨日朝修士还在疑惑。
便见通道内金光一闪,魏驰身上的伪装被划破。下面的真面目很难继续说是人,脸上布满昆虫一样的甲壳,嘴巴变成了昆虫的口器,和那些役祟十分相似。
两个修士也被这一幕吓到了:“这——”
“杀了他们!”魏驰再度催促,并对瞧起来最虚弱的晏景发动了攻击。
然刚踏出一步,便被奚启挥袖击开,弹出的一朵银焰随之而上,迅速裹满魏驰全身,将其烧成灰烬。
晏景不满:“多事。”他又不是对付不了。
奚启笑着解释:“是我没清理干净,漏了一只役祟在这里。”
一个和自己同等境界的修士转瞬就被烧为灰烬。剩下的两个烨日朝修士当即明白了,在这位有蕴华宗小师祖称呼的青年面前,他们连垂死挣扎的能力都没有,而青年竟还如此恭顺地对待轮椅上的年轻人。
此人是谁?
从肉身来看,毫无疑问是个筑基期,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他们本能地恐惧战栗。
这种肉身与精神的不匹配让他们不由想到了两个字:夺舍。
年轻人看了过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在昏暗的通道里蔓延开来,从四面压向两人。
本能在叫嚣,驱使他们赶紧跪倒、求饶。
晏景完全放开了渡劫期的威能。
站在后面的苏相宜都有些受不住,双腿发软。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奚启了。
忽然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锦衣修士直接丢掉了武器,跪地投降。
见状道袍修士也连忙丢开法器,跟着跪下。
“几位仙长容禀,我等乃是受了胁迫才不得不为烨日朝效力,本朝皇帝与那祟物——”
说到关键处,锦衣修士像被捏住喉咙,一个音节也发不出。烨日朝以“契书”立国,对各种契约都很擅长,施加一个守密契约轻而易举。锦衣修士当然知道自己说不出任何隐秘,但不这样表现一遭,如何让几人相信?
晏景搭着手腕,手指缓慢敲击扶手边缘,声音不大,在空旷寂静的走道里却极为清晰,一下下,像重锤击在两个修士的太阳穴上。
如果轮椅的扶手换成剑柄,便与苏相宜在留影里瞧过的罚恶使审讯时的姿态完全重合了。
晏景小师祖?
等到凝重的气氛积压到顶点,晏景才再次开口:“什么名字?何时来的?”
他与他们一起来的这里,自然不可能问这个,那便是在问他们来烨日朝的时间了。
锦衣修士抢先回答:“何庐,十……十七年前。”
道袍修士在听到答案后,飞快瞧了他一眼,随后才给出自己的回答:“冯梁,七年前。”
”这些年你们做了些什么。一一,说来吧。”
他的语气沉又缓,不见喜怒,却威若山岳,不可动摇。直面质问的人,感觉像有千钧压住自己缓缓下沉,喘不过气。
随着话音落下,金色的光华在昏暗的通道里展开,将几人笼罩。
代表最正统道派的金光,以及金光里简洁玄奥的文字,让两个修士不由联想到了某个存在。
怎么可能?!
他们只感觉如有山崩。
对于罪人来说,落入罚恶使手中,还不如被仙宗抓去审判。
毕竟仙门还会忌惮因果,轻易不判处死刑。可罚恶使代天行道,杀定罪之人不沾因果。对他而言,让一个罪人去死,并无负担。
“谁先来?”
“三、二——”
虽然没有警告,但直觉告诉两人最好别让他数完。
锦衣修士抢着回道:“我先!我先!”
“我是偶然游历到烨日朝,被皇帝邀请做客,见他待我敬重有加,诚意十足,便留下来效力。最开始只是做些调和风雨之类的事……
“一直呆了两三年,他开始提出让我帮他在玄河布置一些阵法。
“食人俸禄,忠人之命,我自不好推脱。就这样参与进了他的计划里。待到发现其中隐秘时,已因为一些说不出来的原因,脱得不身。
“若早知内情与祟物相关,我断不敢参与,请仙君明鉴啊!”
“还有吗?”
自己的回答似乎并没有打动对方,锦衣修士继续说道:“我还知道皇帝杀害了许多修士,待解除限制,我愿意全部交代。”
这些在之前便已有预料,不是晏景想听的,他直接发问:“凭烨日朝一个凡人势力,如何封印住一只大祟?”
“我……我不知。”
晏景转向道袍修士:“该你了。”
道袍修士犹如身坠冰窟,只觉自己已经是死人。
能说的锦衣修士已经说完了,他连为自己辩驳的余地都没了:“何庐做过的我基本也做过。封锁河泛区的法阵是我设下的,我也参与过决堤与押送灾民。我知道自己该死,无可辩驳,甘愿接受惩罚。您动手吧。”
“是不是死罪,不由我来决定。”晏景如冷面判官的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恶意,“接下来,我们来开奖吧。”
晏景对锦衣修士道:“先是你的。”
在两位修士不解的注视下, 他伸出手,从浮动在周围的金色壁障里抽出了一把金色光剑。
这是涤罪剑的残影,一般在审判低境界罪人时使用。苏相宜小声嘀咕:“是死罪啊。”他的注解让锦衣修士面如死灰。
晏景没管他, 任由光剑悬在空中,转向道袍修士:“接下来是你。”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残影抽到一半便卡住了,虽然再用力一些便能拔出,但确实有卡顿。这微小的差别区分的,便是“其罪当杀”和“其罪可杀”。
前者不言自明,后者则把裁夺权留给了罚恶使。
晏景一向不喜欢这种情形,觉得麻烦:“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