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良走在未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纵横交错的窗棂在他身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见阎景修一言不发,戚良转过头去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种人根本不该当警察?”
阎景修很想说,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做人父母,也不是所有父母都配叫父母。
“你这种人是哪种人?”他突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戚良紧绷的侧脸上,“是会收留同事过夜的人,是会在暴雨天给流浪猫搭窝的人,还是会在结案后偷偷给受害者家属塞钱的人?”
没想到这些自己以为无人知晓的小动作,都被阎景修看在眼里。戚良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阎景修向前迈了半步,鞋底踩碎地上的一块光斑。
“当警察最可怕的不是愤怒,而是麻木。”阎景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敲在戚良心上,“你会为素不相识的孩子心痛,会为不公平的事情愤怒,这才是作为警察该有的情绪。”
第73章 台风前
天气预报说近日将有强台风来袭,没想到午后刚过,外面就刮起了呼啸的狂风,吹得院里几棵垂柳疯狂摇曳,细长的枝条抽打着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走廊又没开灯,这使两人的轮廓在黑暗中变得愈发模糊。
窗外树枝的阴影投射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阎景修下意识靠近了些,他在戚良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是洗完的衣服在阳光下暴晒后的味道,清新中带着阳光的温暖,混合着不知是从哪间办公室里飘散出来的烟草气息,竟奇异地和谐。
戚良显然没有因为阎景修的一句认可就认为自己是对的,他摇了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不只是愤怒,我甚至……”
“甚至希望孩子永远不要认回生母?”阎景修走路的步伐与戚良保持着一致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这说明你比梁晓珍更懂得什么是爱。”
戚良安静地笑了下,在走廊尽头缓缓迈下台阶。
此时远处的天边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刺目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将两人的身影短暂地映在墙上。
戚良转头看向窗外,阎景修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几缕发丝在闪电的映照下镀上一层银边。
“合格的警察不是没有感情的执法机器。”阎景修突然抬手,在即将碰到戚良肩膀时转而换了个方向,伸手拉上了被风扇动的窗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追查真相不是为了惩罚谁,而是为了让该被善待的人不被辜负。”
这时走廊的感应灯突然全都亮了起来,刺眼的光线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戚良愣愣地望向阎景修,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他第一次察觉到,阎景修居然与他印象里的形象有了些许差别,那个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走吧。”阎景修已经转身走向亮处,脚上的鞋在地砖上叩出规律的声响,“你不是还急着回去看张队他们带回来什么了吗。”
戚良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淤堵的情绪散了大半。他快走几步跟上,两人的影子在走廊白墙上短暂地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回到办公室,白子骞已经把U盘连上了笔记本电脑。同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把每一个文件名中的号码用微信和QQ都搜索了一遍,证实每一个账号都是真实存在的。
等戚良和阎景修一回来,白子骞就迫不及待招呼两人过来。
他边操作着电脑边把之前的分析又说了一遍,张金海则在一旁附和道:“我觉得小白说的有道理,你过来听听。”
除了一开始众人听到的音频,还有听起来应该是孩子父亲的人,正和对面打听收孩子的价格,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一件商品。
“这帮人简直不是人。”戚良咬着牙说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我们统计了一下,”方凌凌接过话头,将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戚良,“这个U盘里一共有17条音频,咨询领养婴儿价格的8人,其中想要女孩占大多数;咨询卖卵的有3人,而且通常到后面,就会有人忽悠她们干脆做d孕;主动要求买精子的有1人,”她这时思考了下,改口道,“应该是一对,她们是一对女同性恋情侣,想要生下彼此的孩子。”
前面的戚良都能听懂,到这里他不得不打断了方凌凌的话,“稍等一下,什么叫‘彼此的孩子’?”
他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概念感到困惑。
“我是这么理解的啊,”方凌凌捋了下思路,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示意图,“假设A和B是一对恋人,她们买完精子后,运用试管婴儿的技术,将胚胎重新注入回对方子宫里。”
按照方凌凌的说法,这一对女同性恋人就不仅仅是从精子库里买精这么简单了。
通过穿刺把卵子取出体外,与选好的精子培育成胚胎是非常正常的试管婴儿流程,而不正常的点就在于,注射到A身体里的,是与B卵子结合的胚胎,反之亦然。
因为之前常然的案子,整个二队的人都仔细学习了一遍有关“人工授精”和“试管婴儿”的知识,自然也都了解取卵的过程有多痛苦和难熬。
张金海咧着嘴摇了摇头,像是体会到了一般,“受这份罪,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
“还有更离谱的,”方凌凌把数据拿到戚良面前,手指点着其中一行记录,“就刚才说的想要‘领养’婴儿的,还有1对的男同性恋。”
戚良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因为听到“试管婴儿”后的心疼,此刻他的脸色更是沉到快要结冰。
尹宏奕听到这里就很不理解了,挠着头问道:“你说女同性恋想要个孩子,最起码是她自己生的。男同性恋是什么意思?爱心泛滥这么愿意个人当爹?”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困惑和鄙夷。
“这就是他们不要脸的地方了。”方凌凌翻了个白眼,仿佛连说出口都觉得恶心,她快速翻动着资料,“如果说领养是真的出于爱心,还有个主动咨询卖孩子的混蛋,剩下的四个人都是男同性恋,还都是咨询d孕的。”
“我真服了,他们这基因有什么值得延续的,”方凌凌为了整理数据,忍着不适不知道听了多少遍音频,已经愤怒到了极致,“都同性恋了,有没有孩子还重要吗?他们该在乎的是老了以后会不会因为漏屎被护工骂。”
“噗……”一直在戚良身后认真听讲的阎景修突然没忍住发出声音,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出奇一致地都望了过来。
“对不起。”阎景修捂着嘴道歉,眼神在接触到方凌凌时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此时方凌凌也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的话有多糙,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赶紧翻开下一页资料进入下一个话题,“我们继续说案情……”
张金海被方凌凌的情绪感染,和同样沉浸在数据分析中的戚良商量起了下一步的方案。
倒是白子骞听出了方凌凌刚才的话里有话,加上阎景修一言难尽的表情,于是特地从身后绕到阎景修旁边,好奇地问道:“哎,凌凌说的什么意思?”
虽然声音很小,但他偷偷摸摸又一脸吃瓜的模样实在刻意。
方凌凌知道自己失言了,啧了一声,警告地瞪了阎景修一眼:“景修,你不能说。”
“嗯,”阎景修憋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接着耸耸肩,对着白子骞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看着白子骞欲言又止地离开,方凌凌突然撞了阎景修的胳膊一下,嘴唇保持着不动的状态,压低了嗓子说道:“你知道的不少。”
“在网上看见的。”阎景修解释道,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气氛一时沉默,不知谁的肚子在这时发出了一连串响亮的咕噜声,连隔得不远的戚良和张金海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不好意思,”尹宏奕尴尬地举起手,揉了揉自己抗议的胃部,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饿了。”
张金海被他一提醒,肚子比脑子先反应过来。
像是为了配合尹宏奕的说法,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反抗的叫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
已经过去饭点有一阵,戚良和阎景修因为一人喝了一大杯奶茶,胃里还算有点东西,所以感觉不像其他人那么强烈。
“点外卖吧,”方凌凌自告奋勇地拿起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平台券最近不少,比出去吃合算。”
戚良的一句“也行”还没说出口,远处的天边突然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暴雨骤然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幸亏还没点,这大雨怎么送。”张金海面色担忧地看着窗外急促掉落的雨滴,落在地上冒出了泡,“干脆去楼下食堂看看,不行就煮碗面吃。”
既然有人提议,其他人自然也就同意了。
食堂放眼望去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几个保洁在收拾桌椅。
张金海径自走到窗口,平时整整齐齐码放着菜品的架子上空空如也,不锈钢容器被擦得锃亮,收拾得十分干净。
张金海别扭地趴在台面上,对着只比他脑袋高一点的窗口喊道:“大姐,救命啊!”
“来了来了,”后厨传来应答,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喊啥。”
大姐嘴上说着,脸上却是带着笑,围裙上沾着些许面粉。
“大姐你在就好,”张金海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后面还有什么能吃的,我们快饿死了。”
他夸张地摸了摸肚子,指指后面座位上的人。
“有中午没吃完的烩白菜,还有青椒炒肉,”大姐回头看了眼,又看看张金海身后几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年轻人,“哟,米饭恐怕不太够了,你们看烩白菜煮点面条行不行。”
“行行,”张金海点头答应后才想起来问其他人,“行不行?”
“行啊。”阎景修回答完,又提高了点声音对窗口里喊道,“谢谢啊大姐。”
大姐嘴上说着没事,动作迅速地又回到了后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随即传来。
坐在座位里的张金海不断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看起来真的很饿。
“哎呀,我都闻着味儿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往向后厨的位置,鼻子还配合地嗅了嗅,期盼着下一秒就有人从里面掀开门帘走出来。
不过他没等到大姐,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一队那有个案子有了新的进展,不过还差点手续,季志勇忙着那一摊的事就把吃饭给耽搁了,这会儿才倒出时间来食堂看看。
大姐隔着窗口喊张金海:“张队长,这还有盘虾,你们拿过去吃吧。”
“好嘞好嘞。”张金海火速从座位上站起身,顾不上阴天他腿脚不舒服,一蹦一跳就过去端走了虾,动作灵活得完全不像个腿脚不便的人。
只不过他刚一转身,就碰见了从拐角走进来的季志勇。两人差点撞个满怀,张金海险险稳住手中的盘子。
“季局,来食堂视察工作啊。”张金海端着盘子调侃道,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我看你是会开得少了。”季志勇板着脸说道,但眼角的笑纹出卖了他。他的目光落在张金海手中的虾上,眉毛微微挑起。
听到声音,戚良和其他人纷纷转过头来,发现来人是季志勇后,都开口和他打招呼。
“季局也还没吃呢?”方凌凌问道,顺手拉开身边的椅子。
季志勇看着他们面前空荡荡的桌子,和张金海手里的虾,顿时了然。他正想去问问食堂还有没有能吃的,就看见大姐推着个餐车出现了。
满满一大锅面条冒着腾腾热气,码子是中午烩的白菜,里面的肉应该是用淀粉腌制过,又亮又滑,只看就知道口感软嫩,一点都不柴。
戚良顺势起身去拿碗筷,语气真诚地邀请道:“季局,和我们一起吃吧。”
“是啊,”尹宏奕也招呼道,“季局和我们一起吧。”
见其他人都点头复合,季志勇也觉得再为自己单独做一份饭有些麻烦人,于是几乎没做考虑便答应了下来,“那就打扰了。”
饭桌上,大家都为大姐给的那盘虾赞不绝口。方凌凌一抬头便看见季志勇只夹中间的青椒炒肉吃,反而对那盘诱人的虾视而不见。
“季局不吃虾吗?很新鲜的。”她好奇道,指了指那盘几乎没动的虾。
闻言季志勇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们吃吧,我海鲜过敏。”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正在安静吃饭的戚良动作一顿,想起了同样不吃海鲜的阎景修。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张金海惋惜地说,却趁机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只虾,“这虾真的特别鲜甜。”
【作者有话说】
好肥一章(*ˉ︶ˉ*)狗狗摸头.jpg
第74章 交锋
暴雨如注,优生国际的玻璃幕墙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办公大楼外的低洼处早已积水成潭,雨点砸在水面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水花。
前台值班的接待员收到不少来自同事的消息,都是问刚才来的那两个人是不是警察。
她一边搪塞着,偶尔还有抬头瞥一眼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用户群消息。
一楼尽头的办公室里,陈忆安正倚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揉捏着微微发红的脚踝。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推开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黑色衬衫包裹着结实的胸膛,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雨水在他踩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水痕。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极佳,随着房门关上,前厅里播放的音乐声立刻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在房间里回荡。
“你怎么来了?”陈忆安放下腿,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裙摆,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男人没说话,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云南白药,随手把包装盒丢到沙发上。
陈忆安挑了挑眉,身体前倾想去拿那瓶喷雾,却被他抢先一步抬手躲过。
“我自己来就行。”她坚持道。
男人置若罔闻,视线在她红肿的脚踝上停留片刻,突然抓起一个抱枕压在她裙摆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捞起她的小腿搭在自己膝盖上。
“让你帮忙送个东西而已,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他的语气平静,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陈忆安轻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抱枕的边缘,腕间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说得容易,”她压低声音,“我那么冒失地往人家手里塞东西,反应慢的顶多以为我脑子有问题,要是遇到个身手好的,还不得把我当罪犯当场制服了?”
话音未落,冰凉的药雾突然喷在皮肤上,陈忆安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想抽回脚,却被他宽厚的手掌牢牢按住。
“别乱动。”他手上稍稍用力,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忆安撇了撇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男人的侧脸上。
“说起来,”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陈忆安转换话题试探地问道,“你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她并非真的想知道内容,只是心中那个隐隐的猜测需要得到确认。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时,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陈忆安无辜地耸耸肩,“我又没看。”
男人没有接话,低头继续揉捏她的脚踝。
“你都不确定我会不会偷看,就敢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她突然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他的耳廓,“荣哥,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揉捏的力道骤然加重,陈忆安“嘶”地抽了口气,却看见被称作荣哥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
“我开玩笑的。”她眨了眨眼,不仅没有退开,反而靠得更近,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他们是警察吧?”
荣哥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陈忆安甚至能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略显惊慌的倒影。
她心头一紧,正想转移话题,却见荣哥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目光如炬地转向门口。
陈忆安立刻噤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她的办公室是私人空间,又在走廊的最里间,平时根鲜少有人经过,更不存在有客户走错路贸然闯入的情况。
就在她思索的瞬间,门锁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咔哒”一声被人拧开。
电光火石间,陈忆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撑着沙发迅速向前一扑,整个人靠在了荣哥肩上。
“啊,抱歉。”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在门口响起,“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想到陈翻译在忙。”
曲诚山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忆安连忙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故作镇定地坐直身体,解释道:“曲总,我刚才脚扭了,荣哥来给我送药。”
“我听说了,”曲诚山状似关切地问道,“要不要让医务室的王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陈忆安摆摆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羞赧,“荣哥已经帮我处理好了。”
曲诚山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惊讶地说道:“呀,我还不知道阿荣和陈翻译关系这么好。”
“荣哥心眼好。”陈忆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都怪我,明知道自己穿不惯高跟鞋,还不信邪买了双这么高的,差点当街摔个跟头,幸好遇着两个好心的客户扶了我一把。”
曲诚山瞥见沙发边歪倒的高跟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的目光在阿荣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向陈忆安,“我先跟你借一会儿人,等下就让他回来。”
说着给阿荣使了个眼色。
门重新关上后,陈忆安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荣哥的表情比刚才更加阴沉。
“他在试探。”荣哥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陈忆安点点头,她很清楚曲诚山突然造访绝非偶然。那个精明的男人一定看到了她和警察的接触,现在是在确认她和荣哥的关系。
“幸好我们‘关系不错’。”她半开玩笑地说,却发现荣哥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看来还说我考虑不周了,”他站起身,声音低沉得如同窗外的闷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
陈忆安看着他走向门口,突然唤道:“荣哥。”
男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不管你是谁,”她直视着他挺拔的背影,声音轻却坚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对吧?”
荣哥没有回答,只是关门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
曲诚山站在大厅的窗边,阿荣走进后,就听到他对自己说:“好了?”
阿荣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说道:“还有点肿,擦了药明天就差不多了。”
“你之前那么大的烟瘾,我说你怎么说不抽就不抽了,”曲诚山调侃道,“原来是和陈翻译有关。”
阿荣几口咬碎了棒棒糖,无奈地摇了摇头,“曲总您说笑了,我一个老粗还有案底,陈翻译比我还小10几岁,我当她是妹妹。”
“行行,你爱当什么就当什么,”曲诚山收敛表情,提醒道,“刚才有两个警察来了,我让前台和Nancy都别乱说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有,我看和陈翻译关系不错,刚才有人看见她和那个女警察说了几句话,你多注意点。”
阿荣正欲解释,曲诚山又说:“不过既然你都说她脚崴了,我就暂且相信一次。”
说罢他拍了拍啊荣的肩膀,“今晚不用你管了,有人接我。”
阿荣撑着伞,刚把曲诚山送到停在雨幕里商务车前,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海哥,”看清里面的人之后,阿荣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等商务车离开后,被阿荣称作海哥的卜连海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说那个翻译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曲诚山摘下眼睛擦了擦,“可能是我想多了。”
“为什么?”卜连海转过身急切地问道,“你和那个翻译确认过了?她怎么说?”
曲诚山重新将金色的框架眼镜戴到鼻梁上,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她和阿荣挺亲密的,我去找她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和阿荣很亲密地靠在一起。”
卜连海笑了下,“你就这么信任这个阿荣?”
曲诚山眯了眯眼睛,似回忆般说道:“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这小子救过我一次。”
优生国际是这一两年新兴的母婴护理机构,客户群体大多属于中产阶级。
但在此之前,优生国际还是个只敢在写字间里,通过网络渠道与客户沟通的代孕中介,名字也没这么高大上,叫作“好运之家”。
好运之家并非金阳唯一一家做这种生意的中介,虽然同行是冤家,但私下也会偶尔接触一下。
曲诚山之所以会接触到这个行业,源自于他在大学时期的一次经历。
黑色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高架桥上,曲诚山靠在真皮座椅里,指尖轻轻敲打着车窗边缘。
窗外暴雨如注,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着,让他又一次想起那个改变他一生的雨天。
“曲总,要不要开慢点?这雨太大了。”司机透过后视镜问道。
曲诚山摆摆手,目光落在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
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背头,定制西装的领口别着一枚低调的铂金领针。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像金融精英的男人,十年前还只是个为了一部新手机发愁的穷学生?
当时那部手机很火,曲诚山一直想买但苦于手头上的钱不够,而他的室友却在手机上市的当天就带回来一部最高配置的回来。
曲诚山和他同住几年,对彼此的家庭情况不说完全了解,也算是八九不离十。
据他所知,以室友平时的生活费,根本无法拿出这么一笔费用来。
于是在曲诚山多次询问之下,室友才说出真相。
“他去卖精了?”卜连海说出自己的猜想。
曲诚山回忆起当年也觉得有些好笑,“他两个月卖了三次,质量都还不错。”
卜连海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还是年轻好。”
又问道:“你也去了?”
曲诚山轻笑一声,回了个他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给卜连海留下无限地遐想空间,不过他也因为这件事,从此开启了另一个世界。
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记忆也随之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