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虽然住在废弃殿宇,但是毕竟是皇子,身上规矩重,吃饭不发出一点声音,拿筷,抬手的弧度跟动作?都像是精神刻好的雕塑。
太像了……
但他又未曾见过小满真?正的模样,只在最后瞧见了那双有?些红的眼睛,一黑一红,泛着血色。
不太白攀附在许景昭的手腕,他顺势瞄了一眼,就?像……不太白的眼睛。
许景昭想?得出神,连宴微尘何时放下碗筷、何时注视着他都未曾察觉。
“在想?什?么?”
宴微尘声音很?柔和,整个人的气?质都柔软下来。
许景昭抬着眸子,视线回到宴微尘身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嗯?”
许景昭犹豫片刻,轻声道:“师尊可?还记得帝王境?”
宴微尘动作?微顿,墨眸瞧着许景昭,“记得。”
他指尖搭在膝盖上稍微攥紧,昭昭若是问,自己?定会如实相?告,又或许自己?应当也主动些。
他担心小满那些偏执的举动,会给昭昭留下阴影。
“帝王境的境主名叫小满,跟师尊一样,也是小满日出生,我在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还跟他过了一个生辰……”
许景昭想?说自己?觉得小满跟师尊有?些像,但想?想?却又觉得冒昧跟心虚,小满……还要跟他成亲,还亲过他……
而且……而且师兄们全都知道,全都目睹了那一幕。
许景昭再抬眸看向自己?师尊,心更虚了,原本要开口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宴微尘也有?些紧张,正等着许景昭的下文,可?他忽的停下,不开口了。
他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底,莫不是……已经发现了。
“其实……”
“其实……”
两?人一起开口,宴微尘瞧着他,“其实什?么……”
许景昭打着哈哈,手指无意?识地揉着不太白的脑袋:“其实……我与他不算熟稔,都快忘记他了,只是方才忽然想?起。”
“……忘了?”
宴微尘张了张口,心里有?些闷闷的,怎么能忘了呢,他作?为小满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小满是最像他内里秉性的一抹残魂了。
宴微尘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既然忘了……那便暂且如此?吧。
挑个好的时日再说,为防昭昭动怒,他早已暗中准备赔罪的礼物,只是材质难得,工艺繁复,尚需些时日。
“师尊,既是生辰,那师尊有?何愿望?”
许景昭现在已经是春隐门门主了,手里也握着大把的资源跟宝物,宴微尘主要是想?要,他定能给寻来。
宴微尘瞧着他,看着许景昭亮晶晶的眼眸,心里刚刚哪点沉闷很?快消散不见,“已经拿到了。”
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
许景昭撇了撇嘴,觉得师尊的喜好实在难以琢磨,当他打听师尊喜好时,总是套不出来。
自己?是自己?,礼物财宝是自己?喜欢,想?要给师尊的,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师尊呢。
他正要开口,耳旁却听到了动静,这次比上次更清晰明了。
许景昭站起身来,结界?
有?人在试图闯入春隐门?
宴微尘眉心微蹙,心底已经了然,他站起身,“春隐门外多布了一层小阵,邪祟进不来的。”
许景昭微愣,仙执殿侍在,邪祟不早就?被除干净了?
“我去处理。”
宴微尘说着,便起身离去。
只留下不太白翘着尾巴尖,安抚着许景昭。
“奇怪?”
许景昭嘟囔了一句,他现在身为春隐门门主,他理应前去查看。
这样想?着,他便向外走去,可?刚踏出院子,就?听到有?人喊住了他。
“少主。”
许景昭瞧过去,是黄守犁。
这些时日,他一直留在春隐门,未曾离去。
许景昭早早就?恢复了记忆,知晓黄守犁当年还帮了大忙,他对黄守犁点了点头,“黄叔。”
“不敢当,不敢当。”黄守犁憨厚的脸庞涨得通红,搓着手,面露难色。
许景昭瞧着他的脸色,开口道:“黄叔有?话但说无妨。”
“就?是……”黄守犁搓了把脸,这才犹豫道:“少主,就?是小白……”
“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小白前两?日也在,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跟殿主发生了冲突,然后被逐出门外,至今不得入内。”
“少主,我记得……先前你从前与小白极为亲近。他心心念念便是回春隐门,如今怎的……连门都进不来了?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黄守犁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有?些唏嘘跟好奇。
毕竟在南洲的时候,许景昭跟小白可?是寸步不离,护人护的紧,也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许景昭身子顿住,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忘了庄少白。
因为他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跟庄少白关系不好,所以醒来后也下意?识忽略。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庄少白,以前跟现在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他无法面对。
“黄叔,那春隐门外面的是庄少白吗?”
“小白?哦,是他。”
“小白一直没走啊,就?在春隐门外待着,看着春隐门发呆,直到听到少主醒来的消息,这才着急想?进来,小白很?是关心少主呢?”
黄守犁又搓了搓手,在他视角里,少主跟小白可?是极好的好朋友。
就?连前些时日他询问小白,小白也是这般说的。
许景昭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黄叔,我去看看。”
宴微尘站在?春隐门入口?, 眼神淡漠地瞧着对面的庄少白。
庄少白身上?有些狼狈,衣物上?沾了星点的血迹,这是先前宴微尘跟庄少白对阵的时候留下的伤口?, 至于庄少白为什么不换、不管, 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两人都没有动,相比于宴微尘的气定?神闲,庄少白则有些气急败坏,有宴微尘在?,他根本就进不去?。
“我要?进去?!”庄少白的声音嘶哑,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宴微尘抬眸, 就那样淡漠地瞧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他跟庄少白原本就不是什么常规意义上?的师徒, 把庄少白放在?仙执殿,不过是好掌控罢了。
先前有裴玄墨这把锁, 庄少白除去?护着裴玄墨倒也不会生事, 谁知一朝认错了人, 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宴微尘缓缓抬眸,语气平静无波,“昭昭不想见你。”
“是你不让他见,你怎么就知道昭昭不见我……”
庄少白恨得咬牙切齿,宴微尘怎么能配得上?许景昭,若不是……若不是他做了错事, 怎么会让宴微尘钻了空子。
宴微尘不为所动,眼眸微抬,“你当时数次要?取昭昭性?命,自然……不得不防。”
庄少白握着剑的手有些抖, 宴微尘惯是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宴微尘又开口?道:“五洲皆知,春隐门许景昭是宴微尘的道侣,虽然未及婚期,但是你若贺喜,我跟昭昭也会收下的。”
庄少白眉眼压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狠厉,“你找死!”
说着,他就直接上?前捅了过去?,身上?灵力疯狂涌出,丝毫没有留手。
宴微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眸里瞧着庄少白,眸底深处有些冷。
昭昭昏迷的一个月里,足够将庄少白跟许景昭的关系查得干干净净,虽然那些幼年情谊实在?是令人唏嘘,庄少白的来时路也确实很惨,但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宴微尘不是公正的秤杆,他心里永远偏向许景昭。
庄少白眼神阴郁,嫉妒,不甘,愤恨,以及杀意涌上?心头,他是真的想杀了宴微尘。
只要?宴微尘死了,或许昭昭就会回到南洲去?。
人死灯灭,千年百年,昭昭总会将人忘记的。
庄少白被妒火冲昏了头脑,甚至没瞧见宴微尘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嘲讽。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宴微尘衣襟的刹那,一道清冽剑光自门里击出,精准地击在?庄少白的剑身上?,金石相击之声刺破暮色,庄少白的佩剑应声而断。
庄少白看到来人,手上?灵力不由得收了起来,外?击内堵,他后退了几步,灵力在?经脉里冲撞,嘴角咳出一道血丝。
许景昭手里的渡生剑还微微发着颤,上?面灵力未熄,他上?前,站在?宴微尘身侧,“师尊,你没事吧?”
宴微尘侧头看过来,声音轻缓,“无事。”
庄少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不敢置信,凌厉的眼眸垂下,方才的狠厉尽数化作委屈,他心口?的伤势尚未平息,却又觉得有千万般情绪上?涌,痛得他说不出来话。
“昭……昭……”
虽然是他先动的手,可是普天之下哪里有人能动得了宴微尘,许景昭对宴微尘的好得过分,好得他嫉妒……
这本该是他的,要?是没有裴万夫妇从中?作梗……这一切该是他的!
许景昭确认了宴微尘的状态,终于回过头来,视线落到庄少白身上?。
庄少白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惨白着脸往前走了两步,委屈巴巴开口?,“昭昭……”
以前他受了委屈,受了欺负,昭昭总是会帮他寻回来的,昭昭现在?也恢复了记忆,他心里不免得希冀。
会好吗?会好吧。
许景昭瞧着他,那双琉璃眸子里颜色复杂,他眉毛压得有些低,瞧起来像是在?处理什么千年难题。
庄少白的脚步顿在?原地,瞧着他的神色,极其小声道哀声开口?,“昭昭……”
许景昭垂下了眸子,心里万般思绪飘过,可他早早就不是五岁那个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小孩,庄少白也不是躲在?他身后受欺负的可怜蛋。
时间太久,隔阂太多?,注定?要?散的。
哪有人会一直困在?过往里,作茧自缚呢?
许景昭抬起眼眸,还是开口?道:“你走吧。”
庄少白怔愣了下,恍惚地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要?不然他怎么听?到昭昭赶他走呢?
“你……赶我走?”
庄少白面上空白,他一定?是听?错了。
昭昭说的是要?带他回春隐门,怎么会赶他走呢?
不是说好要?带他回来的,他已经来了啊。
许是真的多?了记忆,许景昭的心也软了几分,仍不忍看到庄少白那双恍然里带着死寂的眸子。
所以他垂下了眼睛。
“或许你也可以留在?春隐门……”
庄少白的眼眸还未亮起,许景昭下一句就落到他耳朵里。
“但是我……很忙,会没有时间见你。”
许景昭眼眸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很好地掩盖了他眼底的情绪,他俩都知道这是借口?,因为许景昭看见庄少白便能想起他在?仙执殿的事。
尤其是……生死之间的事记得更为深刻。
他不明?白忘记是否等同于背叛自己?,但是他不想要?见到庄少白是真的。
也就是幸好是他命硬罢了,生死之间走过几趟,心也就硬了。
庄少白明?白许景昭的意思,尽管他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是他知道是昭昭不想要?见他。
他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嘴唇颤抖得说不出来话。
“昭昭,你……”庄少白难以开口?,眼眸哀伤,“……你恨我……”
许景昭眉心微皱,恨倒谈不上?,只是实在?是亲近不起来,说实话,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怕庄少白。
他怕庄少白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我不恨你……”
庄少白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哀求道:“那你跟我回南洲吧,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宴微尘的眼眸眯起,有些不悦,但他已经极力压制,没有表现出来。
许景昭沉默了下,“庄少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往前看,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有自己?要?走到路,不必强求同行……”
庄少白张了张嘴,面色十分激动,“为什么要?向前看,我们以前不好吗?”
“昭昭……你说过的……”
许景昭摇了摇脑袋,后退一步,“那就当我食言吧。”
庄少白脸更白了,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有些站不稳。
许景昭说完,站在?宴微尘面前,“师尊,先回去?吧……”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转身欲走,突然嘶声道:“不!别走!”
许景昭听?到了短剑划破虚空的声响,他顿住脚步,扭过头去?。
寒光一闪,庄少白已将短剑抵在?心口?,眼眶通红:“我知道为什么……”
他身子颤抖,眼眸里只装得下许景昭,语气执拗,“我知道你怨我险些害你丧命…我愿意还你……昭昭,我把命还你……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说着,手上?短剑狠狠地向着自己?心口?扎去?,毫不留情。
许景昭身子一僵,“不要?!”
他身侧一道更汹涌的灵力在?他身侧席卷过去?,直接震碎了庄少白手里的短剑,剑刃的残骸碎片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庄少白手被划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可他却浑然不觉,他激动地上?前去?,“昭昭,你是不是不舍得我死了?”
“昭昭,你还是在?乎我的。”
许景昭抿了抿唇,“别再用性?命威胁了,这一招不是每次都会奏效。”
宴微尘立在?许景昭身后,眉心蹙起,庄少白的反应太过极端了,有些难缠。
“走吧。”
这次许景昭没有再看庄少白一眼,宴微尘收回了视线,两人向着春隐门走去?。
二人转身离去?的身影格外?登对,刺痛了庄少白的眼。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忽然嘶声喊道:“我能找到伯父伯母的神魂!”
许景昭的脚步停下了。
“伯父伯母的神魂散在?南洲,我能找到!昭昭信我!”
“只要?南洲有他们一丝神魂尚存,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
许景昭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在?庄少白身上?瞧了半晌,垂下了眸子,“条件?”
庄少白面色痛苦挣扎,他不想跟许景昭谈条件,他不想这样……可偏偏他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为什么!为什么暖阳高悬,偏偏独他身处幽暗?!
他不甘心!
太痛苦了……独独他什么都没有,想要?什么都抓不住,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这世道真不公平!
庄少白失了力气,像是被抽了傀儡线的木偶。
他低声哀求道:“昭昭,跟我回南洲吧……”
“我会找到的,求你……”
许景昭瞧着他,神色从震惊到悲怜,最后归于平静。
宴微尘也侧眸瞧着许景昭,他自然不想让许景昭跟着庄少白走,但是他尊重昭昭的一切决定?。
况且……庄少白没有能耐留住许景昭。
两个人都在?看许景昭。
宴微尘瞧出了许景昭眼眸里的挣扎,轻叹了口?气,“昭昭,随心而行便好。”
许景昭视线落到宴微尘脸上?。
宴微尘并非大度,只是他心里清楚,况且庄少白他并不放在?眼里,此间事了,无论昭昭在?哪他都能带回来。
许景昭沉默了下,“我跟你回南洲。”
庄少白眼眸忽的一亮,重燃了些许亮光。
“但不是今日,明?日一早,我跟你去?。”
庄少白眼眸又黯淡了下去?,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垂着眸子,他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今日是宴微尘的生辰。
许景昭就这么喜欢他?
但庄少白不敢多?说话,生怕许景昭反悔。
许景昭跟宴微尘转身,庄少白看着他们走远。
当许景昭与宴微尘即将踏入山门时,许景昭忽然驻足,侧首问道:“不进来吗?”
庄少白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景昭没有再多?说什么,庄少白对春隐门没错,至于个人恩怨,乱成了一团,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瞧见如今的庄少白,脑子里就想起小时候的庄少白心心念念地要?跟他回家?去?。
许景昭仰着脑袋,心想,伤害他的庄少白可以拒之门外?,但是可怜的小白他却不忍心。
可……这两个偏偏是一个人。
宴微尘至始至终都未曾表露情绪,只是晚上?抱着他入睡时,抱得更紧了一些。
师尊的情绪总是很内敛,有时候许景昭也看不清,但大多?数许景昭都能猜到的,师尊喜欢他,想要?留他,可是南洲事关他父母神魂,儿?女?情长自然要?放在?一边。
许景昭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他睁着眼睛,数着时辰,当夜色划过零点时,许景昭吻了吻宴微尘的额角。
“师尊,岁岁平安。”
他闭上?眼睛,任由意识陷入沉睡。
明?日他就要?去?南洲了,养精蓄锐。
在?他闭眼之后,宴微尘睁开了眸子,视线落到许景昭玉润的脸颊上?,眼眸眷恋,按照以往的秉性?,怕是他要?死死抓着许景昭不放。
可现在?他也变了许多?,好像正在?琢玉,变得温润起来,只要?是对昭昭好的事,他都愿意改变。
他将怀中?人搂得更紧,唇瓣轻贴许景昭的额发,低声呢喃:
“昭昭,别去?太久。”
中州至南洲, 路程不算遥远。
一路上许景昭始终沉默,庄少?白便也只?是静静看着他,不敢轻易开口?。
南洲的气候比中州更为寒凉, 参天古木郁郁葱葱, 天空蒙着一层雾气,显得格外压抑。
云舟停在禁渊旁,原本花溪村的位置现在已经成了一片荒芜,只?余一座小院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许景昭瞧着眼前景象,目光掠过远处肆意滋长的野草,几乎找不到半分记忆中的模样, 故地重游,心中只?剩一片空茫。
爹娘不在,南洲终究不是归处。
庄少?白瞧着他, 小心翼翼解释,“这些年, 我并未回南洲。”
许景昭没有看他, 只?淡淡道:“走吧。”
他上前推开了院子, 跟他多年前住过的小院格局相似,就?连墙壁上,都摆了编织的箩筐,院子里有石桌石凳,这样一眼瞧去,很?像, 也很?用心。
但许景昭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转过身,语气平静:“你答应过的事,该兑现了。”
庄少?白赶紧上前, “自然会的…昭昭你别急,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许景昭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此刻院中只?有他们?二人,庄少?白难掩欣喜,连背影都透着几分雀跃。
他走到许景昭身旁,指着前方?一处屋子道:“你住这间,这里采光最好,清晨的阳光刚好能照进来。还有那边……”
他又要介绍另一处,许景昭却已迈步向前:“我知道了。”
他又不会在这里长住,庄少?白也知道。
庄少?白站在院子里,原本带着喜色的脸上僵住,瞧起来有些滑稽,连发带都垂了下去,没了精神。
他瞧着许景昭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又抬起了脑袋。
没关系,昭昭既然来了南洲,他总有办法将人留下。
许景昭不喜欢跟他说话,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看着旁边的禁渊发呆,禁渊是一处很?深的峡谷,像是两道山之间劈开的裂缝。
下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庄少?白陪在许景昭身边,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只?有当许景昭问他时?,他才会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有些挫败开口?。
“对?不起昭昭,目前还没找到……”
许景昭仔细瞧了庄少?白两眼,至于庄少?白让什?么?找的,他不想问。
南洲的夜色总是来得早些,庄少?白便将院子里外都点上了灯,一直延伸到院子里,他跟许景昭都不喜欢黑暗,这一点倒是相似。。
等到许景昭进了屋子,庄少?白也下意识跟着走了进去。
许景昭倏然转身,目光清冷:“夜深了,不去歇息吗?”
庄少?白停下脚步,无?措地绞着手指:“我……昭昭,我想和?你在一起……”
许景昭眼神淡漠,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庄少?白觉得浑身发凉,他搓了搓手臂,“我可以睡在地上,昭昭……我不想一个人……”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有些怕,怕院子外的阴影随时?随地会变成邪祟,怕南洲的寒风刮破漏缝的屋子,这都是他幼时?最担惊受怕的事。
许景昭瞧着他,只?是道:“很?晚了。”
庄少?白肩膀垮了下来,低头轻声道:“好……昭昭……”
许景昭关了门,庄少?白独自站在院中,瞧着那屋子里的灯火逐渐黯淡,南洲的天气太冷,冻得他心口?发凉。
许景昭睁着眼睛,看着床帐上的布料,耳朵里听着南洲呼啸的风声,心里却对?院子里的事情一清二楚。
不能信,也不能心软,庄少?白的修为现在跟他差不多,他有能力布下阵法隔开,亦或者是空着的屋子这么?多,随意寻上一间便好。
他盯着那布帘,庄少?白最擅长的便是以自伤来博取怜悯。
以前是,现在是,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许景昭闭上眼睛,封闭五感,把呼啸的寒风声屏蔽在外面。
一夜无?梦,亦无?眠。
次日,庄少?白照常出现在许景昭面前,他似乎调整好了心态。
一身浅色的衣衫很?素净,头发仅绑了一根同?色的发带,扎了一个马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着人的倒影,见许景昭走近时?,眼眸弯弯,浑身洋溢着少?年人的朝气。
一点都瞧不出阴郁的影子。
庄少?白见许景昭出来,挥了挥手,“昭昭,用早膳了……”
许景昭垂着眸子走上前来,是稀饭跟灵果,加上几个灵草叶子做的饼子,这是以前在南洲时?,常见的东西。
许景昭坐下,拿了碗勺规规矩矩地在喝粥。
庄少白坐在另一侧,手里捏着张饼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尝什?么?都是苦的,吃什?么?根本没区别。
他托着下巴,辰时的阳光落在他面颊,他瞧着许景昭吃东西。
两人之间只?有瓷器触碰的声音,庄少?白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舒服地想要眯起眼睛,他想要的实在不多,就?像现在这样便好。
但他好心情没持续多久,许景昭就?放下了碗筷,“你该去做正事了。”
庄少?白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他都已经答应许景昭了,所以不能懈怠。南洲是邪祟聚集之地,身为邪祟少?主,他自有手段探查此间蛛丝马迹。
但…他不确信许景昭知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仔细回想,好像从未在许景昭面前表露过。
许景昭不知道那就?是最好,毕竟乌玄惊做过的事,实在不能原谅,尽管他也恨乌玄惊。
庄少?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他走远,许景昭站起了身子,他从不全然相信庄少?白,他要亲自寻找。
出了小院,许景昭先?是在周围转了一圈,禁渊周围灵力稀薄,不知道小小的自己怎么?一路修炼到接近金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