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有及by独山凡鸟

作者:独山凡鸟  录入:11-17

也就是说,卫泉早在圣旨下达前便已得知消息,甚至是在父亲尚在人世时,便开始布局。
那父亲知道吗?
我心头疑云难解。
卫泉俨然已站稳太子一派,至少与李昀仍有几分交情。否则,又怎会提前知晓旨意,暗中转移物资。
他难道就未曾试着去求情?
还是说,这背后亦是党争的又一环节,他知无法力挽狂澜,便干脆作罢。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亲自问他个清楚。
巧的是,还没等去找他,卫泉便正好来了库房。
见我在场,他面上不显一丝波澜,连招呼都未打。
我上前一步,说:“我有话问你。”
他并不看我,只低头翻着桌上的账册,吐出一个字:“说。”
我扫视屋内,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无人动。
我一咬牙,只得压低声音对卫泉说:“你让他们出去。”
他这才斜睨我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讥笑:“二少爷让你们出去,怎么傻站着不动?”
众人这才纷纷应声,低头退了出去。
我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家都快被抄了,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
卫泉哼了一声,权作回应。
我紧盯着他:“你不是已经投了太子?就没有替卫府多周旋几分?”
“哈。”他直起身,又是一声冷哼,阴阳怪气道,“瞧瞧你说的话,多轻巧。我一个刚入京没多久的病秧子,可没有‘那种本事’,能让什么大人物替我撑腰。”
“说这些风凉话有意思吗?”我咬牙质问,“除了嘴上逞快,还能干什么?父亲辛苦一辈子的家业,你就真打算眼睁睁看着毁成一场空?”
卫泉神情一寒,直视我:“可卫府落到这步田地,不是你闯下的祸么?怎么到头来我救不了,就成了我的错?”
我沉默了片刻,垂下眼:“我是说,圣旨下来之前……明明还有机会补救。”
“所以呢?”卫泉嗤笑,“你觉得‘有机会’就一定能成?你活得也太天真了。”
“你根本就没去试过!”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他猛地看过来,眼神带刺:“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还是说,你也想让我学你,去委身男人,求个庇护?”
我怔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随即脸红耳热:“不是那样!”
他冷笑着逼近:“恼羞成怒了?呵,葬礼那天你跟李昀搂搂抱抱,迫不及待地贴上去,眼里还有半分廉耻吗?你也有脸教训我?”
他字字如刀,咄咄逼人,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右眼也跟着隐隐作痛,酸胀不已。
我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去与他争执:“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我只问你,现在这种情况是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卫泉冷冷一笑:“没可能了。”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却打断了我,语气骤然阴沉:“别再来烦我了。这是卫府,是我卫泉的家,不是你徐小山的窝。你要识相,就快点滚,你小娘还能在南地养老。不识相——”他话锋一转,目光锋利如刃,“我可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说完,他猛地上前,狠狠将我推了一把。
我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发出沉闷一响,后背一阵剧痛。
卫泉没有再看我,带着账本离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耳边嗡鸣,眼睛也一片模糊不清。
直到慢慢清醒,我缓步踱回院中,四下空无一人,连那名小厮也不知去了哪里。
风驰、雨微不知是否真的被送去海上,云烟困在东院,雷霄与雪独杳无音讯,小娘和大夫人远在南地,遥遥渺茫……
我靠坐在榻上,目光定在窗棂那道斜斜落下的光影上,良久,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虽然我只剩一口喘息苟延。
既然太子无望,李昀也已绝情,那我便只能试着去找三皇子,去找许致。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理我,毕竟当初我那样严词拒绝过站在三皇子一派。
我还有利用价值吗?恐怕也未必。
但眼下,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得先有人给我一碗水喝。
总得试一试。
我闭上眼,指尖轻轻按在右眼眼尾,酸胀得厉害。
若真要做些什么,至少得先把眼睛保住。
接下来的几日,府中大半器物都被打包搬运,或被卫泉变卖。
我想找人问个明白,不是遭到冷嘲热讽,便是被一句“什么都不知”敷衍打发。
我院里的物什也一件件被搬空,唯独床头暗格藏着的几两碎银,尚且无人问津。
我试着给许致府上递了帖子,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唯有等待。
李大夫开的药喝完,眼睛却依旧未见起色,早晚时分模糊不清,仿佛天将彻底暗下去一般。
我披衣出门,再次前往回春堂。
李大夫不在,老大夫正在外头问诊,我被引到上次那个静谧的小屋中候着。
店里新来了个小伙计,瘦瘦小小的,五官灵动,长得倒像只机灵猴,说话也颇有几分童趣。
他不怕生,与我闲聊起来,便说起了我的眼疾,以及李大夫。
“李大夫什么时候来?”我随口问道。
小伙计答得干脆:“应该快了吧,这会儿已经有人去国公府通传了,公子再等等,一会儿准到。”
“国公府?”我微微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他看我诧异:“李大夫不是国公府派来的嘛,说是专门奉命替公子治病的。诶,公子怎么不直接去国公府找他,或者请他上府给您瞧瞧呢?”
我脑中一空,这几句话仿佛水线一样,需要一节节理顺,半晌才回过神来。
李大夫,是李昀安排的?
若非眼前这小伙计无意中泄了底,我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感到一颗心骤然鼓动起来,不安其位,一种奇妙的感觉震颤在身体里。
为什么要瞒着我?
是因为愧疚,还是……
难道……
我想到了春生的话,想到了在我昏倒时,李昀奔向我而来的幻觉。
下一瞬,我竭力用理智去压住心底那蓬勃欲出的念头。
可越是压制,越是有无数借口在脑海里泛滥。
也许李昀说那些话,是不得已。
也许他冷言冷语,是因为有不能明说的苦衷。
也许……他并非真的要将我赶尽杀绝,而是为了逼我离开,保我周全。
我甚至开始替他解释,一如无数次那样,根本无法控制。
我告诉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以听他的话立刻就离开京兆府,只要
我已经不再妄想与他有什么未来了,只是求一线生机。
可这一念才生,又如往常那般,被现实狠狠敲醒。
我苦笑着想,自我踏入京兆府,见到李昀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这念头之间来回拉扯,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最近一次吃的苦头,是我信了自己的这份念想,去了国公府,却被人挡在门外。
还不知道长记性。
“公子,您还好吗?”小伙计盯着我的脸。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您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要不我先去叫我师傅来,给您再把把脉?”他语气真诚,有些担忧。
我一愣,随即生出一阵羞意:“不必了,我没事,可能是风吹的。”
他一听,倒也没再多问,快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一边嘀咕道:“原来生病的人连热风都不能吹。”
我没有作声,只默默垂下眼帘,试图藏住眼底翻涌不休的情绪。
不多时,李大夫果然进了门。
他和上次一样替我扎了几针,神情沉稳,手法依旧利落。问诊时比上回更细致些,一边听我讲述这几日的情况,一边在纸上写着新开的药方。
我要付诊金时,他照旧婉拒。
我盯着他,终于还是问出声:“是李将军交代过的?”
李大夫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您怎么知道的?”
零星的火苗在心头“哗”地窜起。
我听到自己抑制不住地低声喃喃:“真的是他……”
这一瞬间,压在心头的石块好像动了一下,又重又轻,叫人喘不上气。
之后李大夫说了什么,我几乎都没听进去,只胡乱应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回春堂。
只是这一次,我的脚步轻盈了许多。
我想在我最后走投无路、去找三皇子之前,我可以最后试试求一求李昀。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鼓起勇气,破釜沉舟般的心情,不留退路。
可连续两三日,我都见不着李昀的人影,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直到这日守在国公府门前,偶然听到一名路过的仆人闲谈,才知道李昀人在金樽坊。
我悄悄跟了过去,心中做着最后的打算。
走的路上,我的内心燃起了一簇奇异的火,那火炽得可以让人化为灰烬,也能让人涅槃重生。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几年前的事。自我归京,多数去的还是琼台阁。
京中的权贵们喜新厌旧,因琼台阁的新起,几乎将金樽坊遗忘。
可热闹总是轮流转,琼台阁去了几回也乏了新鲜,如今这里又渐渐热了起来。
我一踏入大堂,便有伙计迎上前来。
我问他:“还有包厢吗?”
“公子是几位?只剩一间靠里的小包厢,地方不大,恐怕坐不下太多人。”
“就两人,小的正好。”
“好嘞,公子请随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走廊,心里盘算着,待见到李昀后,便将他引来这间雅室。这里僻静,不易被人打扰,适合说话。
落座后,我掂了掂袖中的钱袋,随口点了几盘菜,唤了壶酒,权当是为这场赌注备下的酒引。
菜酒不多时便都摆上桌。
待伙计退下,我等了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起身出了包厢,想要寻找李昀的身影。
可惜,包厢的私密性太好,转了一圈也未见着人影。
只能悻悻回房坐下,连喝了两杯闷酒。
钱袋搁在桌案上,我犹豫着是否就此离开。
刚一出包厢门,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拐进了左侧的廊口。
我愣了愣,那不是春生吗。
心头一喜,我快步追上去,果然见他站在一间包厢门前,正要抬脚进去。
“春生!”我压低声音唤住他。
春生闻声转过来,本是平静的脸,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错愕万分。
下一刻,他的神情骤然僵住,脸色变得难看,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着,他急匆匆伸手来拉我,似是要将我强行带走。
我站定不动:“我有要事要找将军。你能帮我叫他出来吗?”
春生手劲极大,一下拽得我踉跄半步,又下意识伸手扶住我。
“不能,”他语气低沉,“将军在谈要事。”
“那我可以等他。”我指了指方才的小包厢,“我就在那边。”
“你——”
话未落,包厢内忽传出一个熟悉的男声:“是谁在外头?”
春生面色陡然一变,神情间多了几分慌乱。
他瞥了我一眼,又回头望向门内,唇线紧抿,仿佛在做艰难抉择。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原本升起的激动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不安。
李昀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低声唤了春生的名字。
春生身子一震,显然并不打算让李昀知道我在此。
我却已顾不得许多,抢在他开口前说道:“卫岑听闻将军在此,特来拜见。”
话音一落,我瞥过目光,看见春生猛地闭了闭眼,别过头去。
片刻后,包厢里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淡淡道:“让他进来。”
我心头一跳,刚要抬脚踏入,春生又伸手拽住我。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咬了咬牙,终是低声道:“你……算了,都是命。”
说完,他松开了我,手指微颤,像放下了某种预感中的不幸。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但正如他所说,万般皆是命。
此刻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按住我的背,按住我背脊,将我一步步推向那扇门。
一步踏出,即是万丈深渊。
一进门,我便看见李昀站在那里。
他仍是那般,渊渟岳峙,未语而威。
可就在我抬眼的一瞬,他眼中那抹突如其来的寒意,却叫我如坠冰窟。
他面色难看阴鸷,眉眼沉冷,一字一顿地道:“你来干什么?快走。”
我怔在原地,四肢僵硬,像被什么钉住了四肢,既张不开口,也移不动脚。
他身后,却传来一声低笑:“重熙,何必这么急?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他说。”
那声音熟得让人发冷。
紧接着,那人缓缓起身,露出一条修长笔直的长腿,从李昀身后走出。
我眯起眼,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缩,呼吸倏然滞住。
——林彦诺!?
我猛地后退一步,只觉脑中轰然炸响,像是千钧雷霆劈下,一声失控地唤出:“……二公子?”
他笑着走来,与李昀并肩而立,姿态闲适:“小山,又见面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像真见了鬼一般,只能死死盯着他们,连呼吸都忘了。
二公子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见我反应过激,眼里泛出一丝嘲意:“怎么,真以为见鬼了?我们上次不是见过了吗。”
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装作恍然的模样“哦”了一声,“那天,你躲在琼台阁包厢的门后,忘了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
是那一日——与李昀撕破脸的那日。
原来,他自那时就在场。
不,应该更早。
那句“公子”。
那些每次我踏入国公府,总能听到的“公子来了”“公子在”的话语……不是别人,就是他。
他从未真正离开过,一直在李昀身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俯瞰、冷眼、插手。
我双眼无焦距地目视着前方,盯着他们,仿佛灵魂脱壳,脑中如走马灯一样浮现出种种。
哦,这才对。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李昀会忽然对我示好,为什么他总是冷暖不定、言语反复;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能那样笃定地说我在撒谎。
因为他从一开始, 就已经听信了另一个人的话。
在他的心里,我早就被判了死刑。
我以为他还关心我,以为那点温情是真实的,心存侥幸地为他找无数借口。
他明明亲口对我说过,我就是一个被玩弄、被怜悯、被人睡过之后嫌弃碍事的傻子。
我像被人生生撕开了嗓子,声音艰涩到吓人:“你没死……你为什么没死?”
二公子笑了,语气温润:“是重熙救的我。”
他转头看向李昀,意味深长地说:“你没告诉小山吗?我还以为,以你们当初的关系,你早就说了。”
李昀眉头拧得更紧,片刻沉默后,只淡淡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出去说。”
“为什么要出去?”二公子轻抬下巴,挑眉,鄙夷地看着我,“就在这里说。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空气像被抽空了一样,陷入死寂。
我感到自己在发抖,先是手,再是肩,抖个不停。连呼吸都带着哆嗦,像要将心肺一起抖碎。
刚才喝下的酒仿佛此刻才开始作祟,一股热烈的灼意自喉间涌上来,冲进胸膛,烧得我脑子发昏,眼前发白。
我看着李昀,声音发哑:“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那双深沉的黑眸落在我脸上,目光冷漠至极,无声地在说:你算什么,还要我解释?
二公子笑了,替他说出口:“他凭什么要和你解释?你算个什么东西。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了?”
眼前一阵阵发虚,几乎站不稳,我用力睁大眼睛,盯着李昀,一字一句:“我要听你说。”
死,也得死个明白。
无数次,我都要战战兢兢地去想,他是不是对我还有情,他是不是已经厌了我。
每当我迷茫、纠结、挣扎时,总有事情让我想起他的好。
可每一次我刚刚动摇,就会被更尖锐的现实碾压回原地。
我质问过他了。
一次、两次、三次……我仍旧不死心。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所有挣扎都成了笑话。
他让我心下黯然的同时又寄予希望,却又让我每一步都走得像是自取其辱。
而这次,是我不长教训的第四次。
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你说话!”我嘶吼出声,像疯了一样。
声音刺耳,难听,惹人厌恶,惹人笑话。
可我还剩下什么脸面?
我早已将面子、骨气,一并丢尽了。
二公子的笑容一瞬间冷下去,他脸色沉沉,眸色发暗:“怎么,爷现在不配和你说话了。”
说罢,他的手已经高高举起。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那是刻进骨血的本能,是侯府那些年教会我的畏惧。
只要听到声音,我的脊背就会自动绷紧,全身战栗。
可想象中的疼痛和巴掌没有落下。
李昀伸手拦住了他,低声说:“别打坏了你的手。”
二公子冷哼一声,甩开李昀。
李昀的目光却更冷,像覆了一层霜。
他用这样的目光扫视着我,嘴里冷硬地迸出几个字:“很难看。”
我的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他曾这样对我说过。
说我垂死挣扎的样子,很难看。
我垂下眼,想要藏住眼泪,无法和他那满是冰冷漠然的目光对视。
朦胧的视线中,那枚我曾送给他的玉佩,正挂在他的腰间,赤红色的宝石像一把刀,刺进我眼里。
我抬起头,破碎着喊:“你既然要绝情,为什么不绝情到底!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为什么要让大夫替我治病!”我颤抖地指着他的腰,“又为什么还戴着这枚我送你的玉佩!”
我泪眼模糊,话语哽咽到极致,逼近崩溃:“为什么,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你没有推开我……”
而是抱住了我。
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要彻底放弃的时候,抱住了我。
眼泪砸在地上的一瞬间,空气死一般寂静。
二公子上前,抬手拨弄着李昀腰间的玉佩,笑得讥诮,随后一把扯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脚跟一碾,碎裂声刺入耳中。
他“啧”了一声:“这么一枚破玉佩能代表什么?好了,现在碎了。”
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一个奴才出身的玩物,真把自己当恩宠了?你也配问‘为什么’?”
我一瞬间如坠冰窖,身体抖得更厉害。
“瑾瑜。”李昀出声,拽住了他。
我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被推得剧痛,痛到人想要弯腰抱膝。
李昀看着我,神色沉冷如铁,仿佛眼前的我是一块碍眼的烂石头。
他说:“你总是这样,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还有!

李昀的话像一颗钉子,毫不留情地钉进我的骨头里。
“不过是枚玉佩,我房里有无数枚这样的玉佩,如何能记得都是谁送的。就算是你送的,我也不挑。”他继续说得轻描淡写,“就像你,主动送上门来,我便收下。可用完了,自然也就丢了。”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觉得四肢百骸像被抽空了骨血,连站立都成了负担。
“真是奴性不改,背主弃义,寡恩廉耻。”二公子看着我,眼神狠厉,“你今日来得正好。呵,要不是重熙……”
他顿了顿,但我已无法分清他每一句话的含义。
“我本不想报仇,打算放你一马,但既然你自己撞上来,就别怪我留下你这条命。”
“命?”我笑了起来。
声破碎刺耳,在空荡的包厢里回响,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凄惨,比野狗叫得还难听。
“我这条命还有什么价值?”我喃喃着,眼中泛起一层血意,“好啊,若是能让二公子您高兴,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我的脸不受控制地抽动,怒与痛混成一股滞闷的热意顶到眉心:“若二公子真肯给我个痛快,我还得谢您心存善念。”
我望着他,眼神如火般灼人,“看来当年满门抄斩那一遭,倒真替您斩回了那点微末的善意。”
我话刚一说完,包厢深处忽传出一阵声响。
李昀的神情倏然一变,好似在担忧着什么,深深地看向我。
我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瞬,他就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本就立得不稳,被他这一推,整个人几乎跌了出去。
一股冰冷的力道从肩上压下,他的手掌像铁铸的一样,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直接摁跪在地。
“李昀——”我艰难地想抬头,却被他更狠地往下压去。
冰凉的地砖透骨,膝盖传来钝痛,耳边的血声一阵阵炸开。
我眼前,是二公子那双纤尘不染的靴。
屈辱与怒意一齐涌上,我拼命挣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喘息。
多奇怪呢。
我曾无数次跪在二公子脚下,甚至匍匐着,贴着他鞋底的尘土,哭着求他饶我。
我大声喊着“我不敢了”,可到底不敢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记得,那巴掌落在脸上太痛,皮鞭抽在身上太疼。
夜深人静时,翻来覆去的每一寸皮肤都疼。
我总是在疼里睡去,伴着要沉下的月亮,一夜一夜地活成梦魇。
我害怕,恐惧。
我的命不值钱,我的膝盖更不值钱。一个贱仆,连府里养的鸟都不如,又有谁会在意他死活。
我认命了。
那日站在枯井前,我真想一跃而下,让这一切都停下。
可一只野猫救了我,我命不该绝。
后来,紧接着,就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让我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好事。
如今看来,也都是昙花一现,大梦一场。
可我不甘。
我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活得没有尊严,活得战战兢兢。
小娘带我回了家,父亲教我抬头做人。
我不再是那个“徐小山”,我是“卫岑”。
哪怕我会被扫地出门,哪怕今后不再被允许叫这个名字,我也是“卫岑”。
这是父亲赐给我的名字,一个有尊严的人的名字。
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疯狂挣扎起来,双目猩红,死死盯着站在我面前的二公子。
“林彦诺,你也配说找我报仇?你把人当狗使,动辄打骂,还逼我去死!现在说你要找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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