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落地,浓郁的荔枝香一刹那逸散开来,omega痛苦闷哼,额头重重撞在隔板上。
虽然信息素的等级十分劣质,但作为距离发散点最近的Alpha,彭庭献的状态也微微受到影响,明明洗的是凉水澡,皮肤却似乎变得更燥热了。
他依旧哼着歌,把花洒调到了最低温度。
刚才捡肥皂的时候他就掐好了时间,以他的速度是完全可以在五分钟洗干净泡沫的,头顶大喇叭的倒数声也在持续提醒,然而,当一句“30秒”落下后,一记毫无征兆的响亮哨声骤然刺破耳膜。
同一秒,全部花洒提前停水。
门口有狱警暴吼:“计时结束!都滚出来领囚服,最后一个出来的等会别吃饭了就他妈留在这刷澡堂!”
这话一出,澡堂里轰然爆发震天动地的逃窜咒骂声,所有犯人不管洗没洗干净都光着屁股一股脑地往外冲,你推我搡生怕成为最后一个。
彭庭献一动不动地僵在花洒下面,身上全是肥皂泡沫,他看见10号也不顾浑身泡沫边骂边冲了出去,隔壁的omega带着哭腔如获大赦般逃离,很快,澡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众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澡堂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却迟迟没有狱警来检查是否有犯人落单,直到旁边传来一声响,隔壁有人走了出来,发出刚刚完成标记的餍足长吁。
彭庭献抬头看了眼花洒,死气沉沉,只有旁边的不锈钢花洒管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水,嘀嗒,嘀嗒,在空荡安静的澡堂里像极了警报器。
浴间外果然有脚步停住,阴阳怪气的嗓子夹着浓浓不耐:“里边的,还不出来?听不懂哨啊?”
———又是踹门,狱警臭着脸一脚踩进来,抄起高压水枪毫不客气地抵在彭庭献胸口:“怎么又他妈是你,你还有功夫搓肥皂是吧?”
彭庭献被他用武器堵着胸膛,脚下被迫后退了半步。
他此刻也不再维持平易近人的笑意,淡淡地告诉他事实:“你让人擅自缩短了三十秒洗澡时间。”
“老子乐意,怎么着,你不服气啊?”
狱警拿枪点了点他肩膀:“还当你穿着白西装呢?来了帕森你就是条狗,我欺负你你不想受也得受着,违反规定怎么了,你去告我啊,你的律师团队不是很牛吗?还不是让自己下属搞进监狱来了?”
“自己下属”这四个无比讽刺而敏感的字落地,空气安静下来。
彭庭献明显地眯起了眼,瞳孔中暗流涌动,悄无声息地闪过一抹扭曲。
但他强悍的稳定情绪和理智依旧在线,半晌,只是抬起了小臂,轻轻握住抵住自己的枪口,用一种建议的语气说:“手可以松开了。”
狱警愣了下,对他这幅逆来顺受的乖顺模样腾升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他从前也经常私底下欺负犯人,但那些犯人的身份和眼前这位可谓天差地别,看着传说中高高在上的贵族名流在自己手中吃哑巴亏,这体验…比强行标记一百个omega还要爽。
胸口泛起一股疼痛,狱警变本加厉,从抵住胸膛变成蓄力一撞。
“松开?可以啊,跟我道歉,我帮你把身上泡沫冲干净。”他嚣张地挑了下眉。
“不用。 ”
彭庭献说:“我该出去领囚服了。”
他抬脚要走,狱警直接一手给他推了回去,音量拔高:“我让你跟我道歉, 你再装聋一个试试?”
彭庭献顿住脚。
“你不是挺会道歉的吗?法庭直播那天全星际的人都看见了,怎么跟你下属认罪说对不起的,怎么跟我道歉。”
“快点,你他妈不是还给人跪下了,啊?老子……”
“吱呀——”,澡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狱警诧异看去,发现裴周驭赤裸着上半身,牵着sare走了进来。
左肩上搭着一条黑色毛巾,似乎是来给sare冲凉降温。
他只顾着转过头去看裴周驭,完全没注意到背后彭庭献慢慢阴毒下来的目光愈发不加掩饰,他看到裴周驭在不远处定住了脚步,隔着自己盯住了身后。
下一秒,裴周驭突然瞳孔缩了下。
“啊!”
猝不及防的,狱警发出一声慘烈嚎叫,整个人身体后仰,脖子被什么东西勒着往浴间里面拖,他挣扎着用脚不停磨蹭地面,但肥皂水湿滑的泡沫让他几次打滑,嘴里呜呜地挤出濒临窒息的吞咽声。
五秒后,脸色因缺氧过度急剧煞白,手脚抽搐了最后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这种情况发生在眼前,裴周驭百年难得地皱起眉,大步朝浴间走去,没两步, 里面的人先他一步走了出来。
彭庭献一步步走到澡堂中央,缓慢、缓慢地转过身,就这么赤身裸 体地站在他面前。
他身上、头发上都是白色泡沫,手腕上缠着暴力拆卸下来的凶器,自顾自地仰起脑袋,闭上眼,把前额的肥皂沫慢慢抹到了脑后。
裴周驭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彭庭献又低头,将手腕上的东西一圈圈解了下来,他的心态非常淡定,还不忘将自己掌心残留的肥皂沫抹上去,掩盖指纹,毁尸灭迹。
下一秒,那东西就朝自己扔了过来。
一截已经变形的不锈钢花洒管,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他脚边。
“裴警官,又见面了。”
彭庭献抚着光洁白净的额头,无奈一笑:“虽然这位狱警刚才在体检室对你和你的狗态度不太好,但你也不至于在这里……”
“报复伤人啊。”
裴周驭半眯起眼,止咬器意味深长地顶起来一下。
他目光毫无波澜地盯着眼前这个一丝不挂的男人,从被狱警用枪口撞得通红的胸口、泛着水光的脖颈和锁骨、胸肌上的白色泡沫、还有腹部股沟延伸至最令人面红耳赤的部位,彭庭献常年被白色西装包裹的皮肤很是白皙,腿部肌肉线条走势流畅,明显是自律锻炼下的痕迹。
很完美自信的一副身材。
所以即使被自己面对面打量着,还张口污蔑,也淡定十足到没有丝毫眼神躲闪。
只短暂一秒,裴周驭便没什么兴趣地从这副赤裸躯体移开视线,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花洒管。
“你这招很蠢。”他平静地给出评价。
“我也觉得,裴警官,你不该这么冲动,”彭庭献难过地嘶了口气:“怎么办,你这样会不会被惩罚戴一辈子止咬器?”
说完,他突然张开嘴,露出两颗象征着alpha的尖锐獠牙,冲着裴周驭舔了一下牙尖:“很久没尝过标记别人的滋味了吧?”
裴周驭盯着他这副得寸进尺的嚣张嘴脸看了会儿,止咬器随着嘴唇张合一起一伏,眼底深沉:“你需要镜子吗。”
彭庭献轻轻一笑:“嗯?”
“照照你现在这副模样,”裴周驭指他赤条条的身体,目光冷淡上移,对视着他的眼睛说:“这种姿态,说这种话,像什么,自己知道吗。”
———像在勾引我标记你。
意识到这点,彭庭献缓缓闭上了张开的嘴,本想继续挂着笑容怼两句,却蓦地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狱警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步从澡堂门口走过来。
只一秒,彭庭献嘴脸剧变,笑容瞬间消失的同时摆出一副惊恐表情,慢慢抬手捂住嘴,转头看向倒在浴间昏迷不醒的狱警。
裴周驭双手环胸,一歪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演。
“你不拖拉会死是不是!”
方头一进来就冲彭庭献怒吼:“又是你!一天到晚磨叽得跟个老太太似的!这么喜欢刷澡堂你干脆住这儿算了!”
彭庭献被他推搡了下肩膀,但视线仍越过他盯着浴间,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喉咙一下子噤了声。
“怎么回事?”
他立刻皱起眉走向倒地不起的狱警,踹了一脚,人没反应,接着蹲下探了探鼻息
很微弱,但幸好只是昏迷,没有严重到死亡。
他转头看向澡堂里这两位重大嫌疑人,眯起眼在他们身上巡视一圈,兜兜转转,眼睛停留在了裴周驭脚边的花洒管上。
彭庭献是趁这时候开口的。
“裴警官…”
他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嘴,精准抓住重点:“你是不是刚过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比平时更加冲动易怒,而裴周驭在这段时间无法闻到信息素,所承受的压抑和焦躁是常人两倍不止,加上这位狱警平常跟裴周驭的关系就不好,所以……
方头一听,果然沉着脸站起来:“你俩,跟我去蓝姐办公室。”
蓝仪云本来打算去睡个下午觉,中途接到方头的电话,说澡堂有个狱警被袭击,不清楚凶手是新来的犯人还是积怨已久的裴周驭。
双方都有栽赃给对方的可能性,事情听起来很有趣,所以蓝仪云忍着困意趴办公桌上等了会儿。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下巴垫在桌子上,带着鼻音哼哼:“进。”
方头先走了进来,对她笑哈哈鞠躬道:“久等了,蓝姐。”
彭庭献和裴周驭紧随其后被带进来,两人手上都戴上了手铐,被一条锁链连在一起。
方头恶狠狠推了彭庭献一把,催促:“站中间去,跪好。”
彭庭献乖顺地走到屋子正中央,冲蓝仪云点头一微笑,非常配合地折叠一只腿,单膝着地,然后另一只紧跟着跪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随着铁链牵扯裴周驭的身体,裴周驭肩膀微微倾斜了些,但他没跪,只是朝彭庭献挪近了一步,借此直起腰来笔挺地站在他旁边。
一站一跪,还有条铁链连接。
怎么看怎么像…主人和狗。
蓝仪云莫名其妙笑出了声,从桌子上抬起一条胳膊,下巴支上去,歪着脑袋好整以暇地问:“怎么回事儿啊,谁先狡辩。”
彭庭献转过头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裴周驭,语气却是上位者的命令口气:“裴警官,说话。”
裴周驭侧眸从他脸上凉凉扫过,薄唇一启:“是我干的。”
蓝仪云看好戏似地挑了下眉,看向彭庭献,看表情,他明显也没料到裴周驭会说这种话。
“是我干的。”
裴周驭重复,然后解释道:“刚才澡堂里的情况很简单,彭先生身为S级稀有alpha,被那位狱警要求配合标记,彭先生不从,狱警体罚,所以我替他解决了那位狱警。”
他淡淡道:“抱歉,虽然是为犯人人权着想,我确实下手过重了。”
方头狐疑地在他和彭庭献身上瞥来瞥去,偷看蓝仪云的神色,发现她果然笑容稍微收敛了些,出于某种原因,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犯人人权”这四个字一向是蓝仪云被诟病的地方,自她早年从父亲手中接管监狱开始,便常常因虐待犯人而屡次登上报纸,大部分狱警染上欺凌犯人的习惯也是在她默许下养成的,现在虽然已经在逐渐整改,但效果甚微,“帕森无人权”的臭名早已深入人心。
蓝仪云从趴在的办公桌上直起腰来,倚进椅子里,两指间夹着钢笔一下下敲击桌面,沉吟半晌,她看向彭庭献,说:“轮到你了。”
彭庭献耸肩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请求送上门来,我不会不从。”
他说完,感到一道视线自上而下冷冰冰地注视下来,抬起头,对视着裴周驭的眼睛说:“毕竟不是所有alpha都像裴警官一样,没有标记能力。”
———头皮猛然泛起一股压迫的剧痛,裴周驭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彭庭献疼得一只眼紧闭一只眼半眯,但仍然在笑,他能感觉到裴周驭五根颀长骨感的手指在短硬发茬间逐渐收拢,虎口施压感愈发强烈。
蓝仪云用钢笔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桌面,漠然提醒:“裴周驭。”
彭庭献睁开那一只闭着的眼,两眼中全是平和的笑意,他腿根稍微站直起来一点,从双膝贴地变成了半跪立,这样一来,脸部和裴周驭的胯离得更近,像是主动送上去被他惩罚。
“裴警官,”彭庭献悠悠笑着:“生气了吗?”
房间里静可闻针,“生气”这个字眼一被提及,蓝仪云和方头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看向裴周驭的眼神逐渐酝酿出一丝戒备,久违而敏感,气氛明显沉降一个温度。
彭庭献虽然没捕捉到这二位眼神的变化,但他感觉到了扣在自己后脑勺的那只大手弯折了一下指尖,腕骨的野蛮压迫感顺着虎口和指根涌上这里,像要把他头骨生生捏碎。
裴周驭确实在生气。
但他表现得异常、异常平静。
如果不是正亲身体验着被他暗地掌控的恐怖力道,单看裴周驭古井无波的脸,彭庭献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拥有类似“生气”一样的情绪波动。
这股难以忍受的刺痛只产生了一秒,裴周驭便松开了手,慢慢把五指从他后脑勺挪开,伸展活动了一下,低下头,一言不发。
方头看他没有发作的迹象,不自觉松了口气,裴周驭已经将近五年没有再复发过了,“生气”这个词可以出现在帕森任何人身上,唯独裴周驭绝不允许。
蓝仪云从裴周驭没有情绪的脸上挪开视线,冲方头哼哼了声:“指纹结果出来没。”
“地上的肥皂泡沫太多了,花洒管被泡透了,指纹识别不出来。”
蓝仪云啧了声。
澡堂的监控因线路潮湿已经失修有一阵子了,由于洗澡时间极短,犯人通常没有作案空间,加上被袭击的那位狱警又是公认“狱霸”,历年来澡堂从未出过什么幺蛾子。
这下好了,眼皮子底下的作案现场,愣是没留下一点可用信息。
彭庭献始终维持着十分得体的笑容,裴周驭表情也是雷打不动的死板,两个人身上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蓝仪云思考了两分钟,冲彭庭献懒懒挥了两下手:“让方头先带你去监舍报道,明天再去医务室采脚印样本试试。”
方头捉摸不透:“您这是打算相信……”
“我单独跟他聊两句。”蓝仪云指了指裴周驭。
“好。”
方头点头,走上前来给两人松手铐,钥匙“咔哒”一声捅进锁孔里,连接两人的铁链应声而断。
彭庭献一边活动着转手腕一边站起来,转身面朝裴周驭,笑容故意瘪了一下:“裴警官,不好意思,我要先回监舍休息了。”
裴周驭目光定在他笑盈盈的脸上,视线下移,盯住他刚换好的囚服。
编号9。
“在记我的房间号吗?”
彭庭献微笑着看向蓝仪云:“蓝姐,裴警官有权随意出入我的监舍吗?”
蓝仪云又啧了声。
“抱歉,裴警官,如果内部监舍不属于你的管辖范围,今晚就先不用来探望我了,明天见。”
裴周驭没接话,移开双眼,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彭庭献被方头带出办公室。
帕森一共有八个监区,第一监区是医务室,彭庭献跟着方头从走廊穿过时,医务室刚好敞着门。
几个狱医聚在外屋,里面一间小屋是医生办公和私人休息区,那位缺氧昏迷的狱警正躺在办公床上输液,旁边是架药柜,放着青霉素、氯化钠、头孢等常见药物。
彭庭献抬眸看了眼输液管,是很常见的葡萄糖酸钙溶液。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受害者很快就会苏醒过来,把自己才是凶手的事实说出去。
他得想个办法。
让这个人彻底闭嘴。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彭庭献继续往前面的监区走。
第二到第五监区是犯人监舍,帕森统一四人间,墙面灰白,陈设四张床和两个生活橱柜。
门窗均采用钢化夹层玻璃和金属防护门,整个房间内无错台凹凸和监控死角,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漱上厕所需要报备。
彭庭献一踏入监区走廊,监舍两边的犯人听见脚步声,纷纷扒在防护门顶端向外看,兴奋狼嚎叫嚷起来,脏话荤话频出,恨不得冲出去把这个新鲜稀有的alpha当场吞入腹中。
方头回头看了彭庭献一眼,他似乎并不排斥这种处于视觉中央的感觉,信步优雅,举手投足间真的透露着一股贵族出街的气质,甚至还冲某个容貌不错的omega友好一点头。
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监舍,方头打开防护门,指了下里面:“进去老实点,明早再收拾你。”
“辛苦了,警官。”
彭庭献朝他微微一欠身,抬脚走进去,身后的门“咔哒”关上的同时,屋内三个犯人也一齐转头朝他看过来。
诧异的、平静的、还有一道熟悉的鄙夷和嫌恶。
最后那道视线,来自10号。
彭庭献也佯装出一副意外嘴脸,看着10号说:“是你啊。”
“真特么晦气。”
曲行虎别过脸去,咬牙切齿地低声骂:“最烦跟你们这种有钱人住一个屋,养尊处优的,毛病比屎多。”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瘦小男人欲言又止,尽管他的后颈贴上了阻隔贴,腺体里淡淡的荔枝气味依然似有若无地向外扩散。
彭庭献发觉这股熟悉的味道,朝omega看去,眉眼弯出一抹亲切友好的弧度:“好巧,你也在这里,身体好点了吗?”
omega颇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以为他在说刚才当众发热的事,低下头小声回应:“没事。”
曲行虎嗤了声:“都不知道让谁标记完了,有事也不是啥大事。”
omega头垂得更低,后颈连着耳垂红了一片,后背轻微起伏,屈辱难忍但不敢发作。
“行了。”
二人上铺传来一道粗哑嗓音,一位老alpha插进来发话:“来了就认了,分到一个宿舍是你们有缘分,有什么好吵的。”
曲行虎暗地翻个白眼,多管闲事。
这个叫程阎的犯人入狱年头不小,刚才他和陆砚雪来监舍报道,负责分配他们的狱警对这老东西客气得很,要不是看在他有点用处,骂陆砚雪的时候早带上他一起死全家。
屋里又重归安静,程阎把话题带回正轨:“都过来,继续聊咱们刚才的事。”
曲行虎不情不愿地臭着脸走过去,嫌过道挤,还用肩膀撞了下陆砚雪,后者一副逆来顺受的憋屈样,三人以程阎为中心围成小圈窃窃私语起来。
防这么严实?
彭庭献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平静的讥笑,悄悄挪近一步,侧耳倾身听了听,捕捉到几个被刻意压低的敏感词汇。
“计划”、“杀人”、“跑”……
门外这时响起脚步声,巡逻的狱警砸了下铁门,手电筒的强光透过门玻璃照射进来:“凑在那干嘛呢!”
陆砚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身体缩回来,眼珠子紧张得满眼眶滚,紧接着,听见狱警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曲行虎也黑着脸后退一步。
然而门没还没打开,外面就响起了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
“行了,爱聊聊,甭管这屋。”
“可是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了。”
“那不就得了,你程爷爷给这帮新孙子讲睡前故事呢。”
年轻狱警发出一声怪笑,拍拍另一人肩膀,很快,手电筒的光便从门外撤了回去。
光源投射在地面的斑驳阴影被抽走,天昏地转,黑暗又重新将每个人的脸笼罩起来。
彭庭献自始至终温顺地站在原地,身体没动,但脑袋微微凑近曲行虎:“你认识上铺这个吗?”
“不认识,什么玩意儿也配让我认识,”曲行虎语气拽上天:“就一吃牢饭的。”
陆砚雪忍不住插话道:“他好像是帕森服刑时间最长的犯人,比方头来的都早,和狱警们关系很好,什么都知道。”
彭庭献想起他们刚才聊天的内容,状似无意一勾唇:“这么厉害,那应该很擅长越狱吧?”
”没有,他说他习惯这里了。”
陆砚雪小幅度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悄悄道:“他待了二十多年了,出去也融入不进社会,就指望在监狱养老了。”
曲行虎站在旁边满脸不爽地听着,捕捉到”越狱“两个字眼,突然警铃大振:“操,你刚才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了?!”
“啊,抱歉。”
他的手指尖几乎要戳中自己鼻子,彭庭献后退一步,抬起双手举过头顶,笑着向他投降道:“只是听到你们在聊一些我很感兴趣的东西。”
陆砚雪圆圆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你也打算越狱吗。”
程阎在上铺翻了个身,颇为不满地嘶了声,有些后悔让这个刚刚成年的低等omega参与到自己发起的计划中来。
曲行虎恨铁不成钢地怒瞪过去,刚要破口大骂,彭庭献率先脱口而出道:“当然。”
“谁不想重获自由呢。”
他耸了下肩,接着又叹气道:“可惜帕森的门禁太严了,又是指纹又是眼虹膜识别,四道门摆在那,谁能出得去?”
陆砚雪一张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曲行虎就直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说:“对,出不去,我们也没招。”
陆砚雪面露困惑,看了看彭庭献,又看了看他。
彭庭献将omega的神情尽收眼底,直觉告诉他,曲行虎在撒谎。
于是故意作思考状沉吟了一会儿,半晌,他试探着开口道:“我有个办法,你们愿意配合我试试吗?”
程阎果然眯了下眼,不说话。
曲行虎想也没想就一盆冷水泼过来:“你能有什么招啊?你屁股后面真藏东西了啊?”
“刚才带我们去洗澡的那个狱警,和裴警官发生争执,被打晕过去了呢。”
彭庭献笑容愈发晦暗不明,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一刹那脸色煞白的omega:“他现在在医务室输液,还没有醒过来,我明天早晨会被带去医务室采脚印样本,如果你们需要狱警的指纹打开第一扇门,那他……”
他适时地停住,把接下来显而易见的答案留给三人自己猜想。
程阎是第一个沉声开口的人:“你确定他现在还没醒过来?”
“也许快醒过来了,但只要大家需要,我可以让他继续睡下去。”
彭庭献顿了下,放轻声音,一字一顿地低声说:“输液的葡萄糖一但和一种叫头孢曲松的药物混合,剂量足够,他这辈子就没有睁眼的机会了。”
也没有说出真相的机会了。
“滚你妈的吧,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
曲行虎气愤地转向程阎:“你别信他,他这种奸商两面三刀一肚子坏水,去医务室偷药,亏他想的出来,要是被发现了……”
“可是,”陆砚雪攥着拳头深呼吸:“他是泊林的化学原料设计师哎,这么简单的医药知识…我也知道。”
“你什么意思?”
曲行虎一只手把他提溜起来:“软骨头就知道巴结有钱人,老子没你有文化是吧?”
“我不是软骨头!”
陆砚雪情绪也莫名激动起来,抬高音量反驳他:“是你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才一点用都没有。”
“我呸,这屋里谁比你更没用?蹲大牢第一天就被人强行标记,老子至少敢用肚子带个印泥进来,你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