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早已领教过宋闻这种不着边际的说话方式,只是厌烦地皱了下眉,懒得深究,直接将话题拉回正轨:“少废话,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
宋闻的脸色因发烧泛着薄红,眼神却没了往日的温顺,他看向陆昊,微微提起唇角,笑着说:“来跟你报告一声,我睡了你唯一的、身体健全的儿子,陆今安。”
陆昊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心电监护仪发出几声急促的警告音。
随后,心率又慢慢地转为平稳,监护仪上的数字一点点下降,陆昊一嗤:“胡扯,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
“知道你不信。”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宋闻直接解锁手机屏幕,将一张照片送到了陆昊的眼前。
陆昊起初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嘴角甚至习惯性地牵起一丝讥诮:“弄两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就想来糊弄我?”
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聚焦在屏幕上时,嘴角的弧度瞬间冻结了。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稳的波形陡然窜起一个尖锐的峰值,滴滴的报警声变得急促起来。
照片很清晰。陆今安深陷枕席,几乎全裸,背上落着几处暧昧的红痕。而那截漂亮的腰线上,一只夹着烟的手撑在那里,不需细看,就能分辨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陆昊猛地看向宋闻,目光牢牢地钉在他的指尖上。
照片上是宋闻的手!
看着陆昊骤然收缩的瞳孔,宋闻凉薄地问道:“陆董事长,看得清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找副老花镜?”
陆昊的呼吸急促起来,脸色从涨红转为灰白。他嘴唇哆嗦着,却仍从牙缝里挤出否认:“合成的,这肯定是假的!姓宋的,你别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骗我!”
宋闻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对他的剧烈反应视若无睹:“照片可以造假,是吗?”
不等陆昊回应,他向前微微倾身体,一把拉开了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外衣,冷静地展示出脖颈和锁骨周围密集清晰的吻痕。
“我现在从里到外,穿的都是你儿子的衣服。”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还有,这些都是你儿子昨晚留下的。”
“还需要更多证据吗,陆董事长?”松开衣领,听着更加尖锐刺耳的滴滴声,宋闻坐到沙发上开始慢条斯理地脱鞋。
“知道你儿子有多变态吗?”他问。
陆昊的声音陡然凌厉:“你要做什么?我已经……这么老了!”
宋闻这句听懂了,不可置信的反问:“你以为我要……那啥你?”目光在陆昊树皮一样干瘪的皮肤上扫了一眼,“你饶了我吧。”
“我没那么变态,但有人很变态。”低下头,他继续脱鞋。松了鞋带,袜子向下一褪,宋闻将脚向前一伸,“这些都是陆今安咬的,听好了,陆今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你陆昊的儿子!”
“即便没有我。”宋闻重新穿好鞋,走到床边垂视一下子好像老了很多的陆昊,“他也不会按照你的意愿,结婚生子,延续后代的。”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病床上的男人几近崩溃,“你给我出去,现在马上,出去!”
“我会走的。”宋闻走到茶几前,从黑色的塑料袋中捧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但走之前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他捧着盒子走到床前,轻轻放在了心电监护仪的旁边。
“骨灰盒,早死早安心,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仪器的报警声开始尖鸣,宋闻听到了走廊上奔来的脚步声。他缓步走到门前,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面白如纸的陆昊。
轻声说:“骨灰盒很贵的,你别让它等太久。”
刚刚拉开门,两名护士就冲了进来。一片嘈杂声中,陆昊忽然拼尽全力冲着那个消瘦的背影大喊:“害死你父母的人不是我,宋闻,你找错人了!”
宋闻猛然转身,看见那个黑色的骨灰盒被陆昊用力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十分钟后,宋闻的手机响了。
苍白的手指勉强划动了接听键,下一刻,贺思翰的声音高着八度冲了出来:“宋闻,28分钟了,你现在在哪?陆总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
手机从最后耳畔滑下之前,宋闻撑着最后的清明说道:“楼下,来接我。”
身子一软,他晕了过去。
室内没开大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昏黄的夜灯。
光晕散开的面积不大,只能看清床头巴掌大的地方,再往远处……
一个模糊的影子浮浮沉沉,形状古怪,随着呼吸般的节奏轻轻晃动,十分诡异!
刚刚转醒的宋闻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是气球。”
“啪”的一声轻响,从床尾的暗影里跳出一束橘黄色的火苗,短暂地映亮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是陆今安。
他的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打火机的火焰持续的燃烧着,将那一小块光晕扩大了几分。
借着这光亮,宋闻终于看清了那只已经瘪了的卡皮巴拉气球,正被一根细绳拴在床柱上,随着微弱的空气晃动,在床边安静地起伏。
片刻后,陆今安拇指一松,火苗熄灭。
他整个人再次沉入角落的黑暗里,只剩下无声的沉默在房间中弥漫。
宋闻试图开口,喉咙却一阵干痒,化作低低的咳嗽声。
阴影中的男人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时,随手用指尖一弹那只瘪了的气球。
卡皮巴拉慢悠悠地荡开了,飘向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陆今安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将水递到了宋闻的唇边。
“喝水。”他的声音同样低哑,带着久未说话的干涩。
宋闻接过水杯,小口喝了三五口,水流滑过灼痛的喉咙,稍稍压下了咳嗽的冲动。
他缓过气,才发现自己依然是在陆今安的卧室里,只是晨起时这里的一片狼藉如今已被收拾妥当,烧焦的地毯不知所踪,凌乱的床品也换成了灰色的缎面,这个房间又成了样板间的摸样。
“贺秘书呢?”宋闻问。
“回去了。”陆今安接过杯子,放回原处。
他的语气平缓得出奇,听不出晨起时的暴怒,也寻不见平日里的恶劣戏谑,可那种过于正常的平静,反而让人心底发慌。
出于避险的考虑,宋闻下意识地用双臂撑着身体,向床头的方向挪了一点,却忽然才想起来,没听到锁链的声音。
他抬起右手,腕骨处果然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圈极淡的红痕,但手背上却多了一块细长的医用胶布,中间的棉块上晕开了一点血迹。
没等他问,陆今安便给出了解释:“你高烧晕倒了,挂了点滴,刚拔针不久。”
一支体温计被随手甩了过来,落在宋闻腿边的被子上“再量量体温。”
“不用了,”宋闻掀开身上的被子,试图挪到床边,“我感觉好多了,就不继续打扰陆总了。”
椅子在实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并不十分刺耳,陆今安将阴影中的椅子拖至床前,缓缓落座,不偏不倚挡住去路。
这就是不让走的意思了。
不让走……那就不走了。宋闻默默地将被子重新拉回身上,半靠着床头,斜着眼睛去看那只已经飘进角落,瘪塌难看的卡皮巴拉。
房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打火机弹出火苗的声音,短暂又清脆。
宋闻从未见过这样的陆今安,他可以笑着把你的祖宗十八代挨个损个遍;可以话里有话,含沙射影的让你无地自容;甚至可以前一秒温和后一秒骤然翻脸,将人逼入绝境……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只是沉默地坐在阴影里,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
“要不……”宋闻捏紧了手中的体温计,轻声说,“你快点弄死我吧。”他甚至还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等得……挺急的。”
陆今安没有回应这句带着绝望的笑话,只是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仿佛计算好了一般,入户门的门铃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他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卧室,片刻后,拎着外卖食盒回来,随意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先吃饭。”平淡无波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吃完再死不迟。”
“断头饭?”这个词昨晚是从陆今安口中说出来的,此刻由宋闻重复出来,竟透出宿命轮回一样的滑稽感。
陆今安将烟衔进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外卖包装异常精致,袋子拆了一层又一层。
陆今安此刻竟显出了几分难得的耐心,一边慢条斯理地拆着,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认识张洋吗?”
宋闻觉得自己压根不像个病人,胃口好得出奇,闻着饭菜的香味儿,他心不在焉地敷衍:“不认得。”
一只勺子递到面前,宋闻伸手去接,那勺柄却倏地向后缩了寸许。
陆今安站在床畔,在昏暗的光线里自上而下地垂视着他,缓声道:“想好了再说。”
宋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名字可能非同一般:“张……什么?”
“张洋。”陆今安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
宋闻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定自己毫无印象,才谨慎地回答:“我不认识叫张洋的人。”
陆今安的目光在朦胧的光晕中逐渐变冷,但这并不能阻挡他扯出了一个极淡微笑,将勺子向前一递:“吃饭吧。”
外卖是城中老字号的蔬菜粥,配了几样精工细作的点心,香气四溢。
粥热,宋闻用勺子轻轻搅动。沉默了半晌,他问:“为什么突然问我张洋是谁?我认不认识这个人很重要吗?”
“张洋……”陆今安将脊背靠入椅背,齿间含着这个名字,连同淡淡的烟雾一起缓缓吐出……
“张洋,就是那个纵火犯。”戴着墨镜的男人警惕地向四周瞄了一眼,滋溜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男的,二十八岁,原籍临市,目前租住在老城区槐安路纬七街709号。家里一个老娘、一个残疾哥哥,在老家靠低保过活。”
陆今安的屁股在咖啡馆的卡座里不自在地动了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隐隐不适。
“然后呢?”他出门匆忙,忘了遮掩脖子上宋闻留下的咬痕,只能一手捂着那处,一边催促。
“您这是……?”墨镜男指了指他的脖子,“落枕了?”
陆今安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万老师,我时间有限。”
“得嘞得嘞,”出钱的是大爷,墨镜男赶紧切入正题,“您不觉得张洋这个住址耳熟吗?槐安路纬七街,老城区那片。”
陆今安微微蹙眉,这个地址他确实有些印象,是……
“您的助理,宋闻,就住在那片老城区,他家跟这个张洋的租住的地方,只隔着两条胡同。”
“住得近也不代表就一定认识。”陆今安下意识地反驳。
“嘿,还真认识。”墨镜男往前凑了凑,“张洋是后来搬来的,整天游手好闲,就爱在附近那个小公园溜达。您那位助理也是那公园的常客,俩人碰面能说上话,据说关系还挺不错。”
陆今安松开捂着脖子的手,紧紧握住了桌上的咖啡杯。
“呦,您这脖子……”墨镜男眼尖,看到了那处暧昧的痕迹。
“闭嘴。”陆今安垂下眼眸,声音不大却带着寒意,片刻后,他又重新抬起眼皮,“接着说。”
我到底是闭嘴,还是接着说啊?墨镜男在心里吐槽。
得,再惯一回资本家。他清了清嗓子:“宋闻最近可是动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但您见他添什么大件了吗?这钱,很有可能就是买凶的费用。”
“数额不小?”陆今安记得宋闻微信零钱里只有两万块钱,“多大数额?”
“两万整。”墨镜男伸出两根手指,“您别小看这两万块,对于张洋那种兜比脸干净的混混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这算什么证据。”陆今安转开视线,望向窗外泛黄的树叶,“张洋名下所有银行卡警方都查过了,没有来自宋闻的汇款记录。”
“没有银行流水,不代表张洋没拿到钱,现金交易呢?”墨镜男又滋溜了一口咖啡,“虽然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您助理干的,但他身上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
眼镜男掰着手指头细数:“他既接触过您的竞争对手,又跟公司里那个女的有过来往,现在还偏偏认识这个纵火犯。陆总,您说,他的嫌疑大不大?”
陆今安:“……”
室内的光源被调亮了一些,餐盒里的粥下去了小半碗。
宋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的胃口,胃里暖了,便再也吃不下了。
“饱了?”陆今安偏过头,随手在外卖包装袋上弹了弹烟灰,“那我们就来算算账吧。”
宋闻头皮一麻,放下餐盒,整个人像墙角那只瘪了的气球一样,肉眼可见地萎顿下去。
他率先认错:“昨晚……我不该抽烟,地毯的钱我可以赔,还有烧坏的床单。”
从口旁飘散的烟雾很奇怪,在光线明亮之处,尚可称之为“袅袅轻腾”;但在这半明半暗的室内,那扭曲延展的形状,却无端透出令人不安的诡谲。
陆今安就在这种缓慢消散的烟雾中,掀起眼皮看了过来:“你昨晚不该干的事,就只有抽烟吗?”
宋闻哑然。他倒也没想为自己找借口开脱,如今大仇已报,加之对陆今安心怀愧疚,此刻,他显得异常顺从。
“都是我的错,陆总你怎么罚我都行。”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陆今安平心静气地开始报账,“地毯,土耳其进口的手工羊毛毯,一万四;被你烧毁的真丝床单,三千二;还有那个从普陀山请回来的紫铜香炉,两千八,加在一起,正好两万,付钱吧。”
“呃……”宋闻下意识在被子里蜷起腿,“那些东西这么贵?我能不能……看看发票?”
“你这顿外卖花了三百块,宋闻,”陆今安衔着烟,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你觉得,我有必要为了两万块骗你吗?”
陆今安从自己口袋里抽出宋闻的手机,在指间利落地一转,递到他面前:“我记得你零钱里正好有两万,转钱吧。”
“我的手机?”宋闻接过手机,有些愕然,“怎么在你这里?”
随即又吭哧瘪肚地喃喃:“那笔钱……”
陆今安偏过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将烟蒂用力按灭在外卖盒盖上,转回脸看向宋闻,声音放得很轻:“怎么?”
他的语调太过轻柔了,像柔软的丝线一般层层缠绕,将人勒紧。
宋闻的眼珠慢慢一转,才挤出一句:“那钱,我借给别人了。”
“借给谁了?”这明显是一句逼问。
宋闻打了个磕巴:“借给……三姨家的表妹的二姑的儿子了。”
陆今安轻笑:“关系扯得够远的,那我这钱,是不是就要不回来了?”
“我会还你的。”宋闻在心里快速计算着自己的工资,除去基本开销和每月必须上交给二叔的生活费,“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就能还清!”
陆今安将双臂撑在膝上,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他勾了勾脚,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先别急着算这个。”他慢慢抬起眼,目光落在宋闻脸上,“还有一笔账,我忘了加。”
像是朗诵中的留白,他顿了顿,才清晰地吐出几个字:“陆昊今天的抢救费。”
宋闻心头一凛,手指骤然握紧:“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陆今安的声音冷得像冰,“是知道你和陆昊之间的陈年旧账,还是知道你处心积虑硬S了我,就为了报复他?”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那张宋闻曾展示给陆昊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陆今安缓缓起身,拿着手机一步步逼近宋闻,“你是怎么把它展示给陆昊的?给我拍照的时候,加了柔光磨皮没有?”
手机越来越近,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宋闻的脸。然而他的视线却穿透了这片光亮,一直落在陆今安的身上。
在光线无法直射的背面,陆今安的眼底深处,此刻,正藏着沉重的悲恸与荒凉。
“陆今安……”宋闻伸出手,想要去碰男人的手腕,指尖却在空中徒劳地滑过,什么也没抓住。
陆今安转回手机,自己端详了几眼,嗤笑道:“你照相的技术真不怎么样。”两只一分,他放大了照片,“想知道怎么拍才好看吗?”
宋闻清晰地感知到危险的信号,下意识地摇头。
下一秒,天旋地转。
陆今安以几乎相同的角度猛地将宋闻掼倒,下一刻,便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一把抓住宋闻的头发将他死死按住,然后修长的指尖一探,摸了支香烟递到唇边,齿间轻轻衔住烟蒂,随后是点烟的声音,橙红火苗窜起时,他微微垂眸,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
浅浅地过了一口,他摘了烟,才转而将手重重扣在宋闻瘦削的腰线上,指节深陷,用足了力道。
忽略了宋闻的闷哼,他的目光向上一扫,从青年因紧张而绷出的清晰脊椎线条,到微微战栗的单薄肩背,再到凹陷的腰窝和修长的双腿。
在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中,陆今安俯身,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别动余助理,小心烫着你。”
他拿起手机,指尖落下的却不是拍照键,而是录音键。
夹着烟的手同时用力,灼热的烟头逼近皮肤,烫意和禁锢感同时来袭。
“宋闻,”他问,“你还有什么事,是没告诉我的?”
第46章 比金属扣还硌人
陆今安有时会觉得,宋闻像一株能在石缝里扎根的植物,明明知道周遭并非沃土,却总能找到一种方式,让自己以最舒服的姿态随遇而安。
就比如此刻,自己正狠狠攥紧他的头发,逼问着“你还有什么事,是没告诉我的?”,而宋闻却已经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脊背,甚至微微调整了下身体的着力点,让自己被禁锢的姿态更舒适了一点。
“你要是照相,能给我加一层滤镜柔光吗?”他轻声问。
感觉到按在头顶的力道更重了,他只好撤回了请求:“不加也行。”
从陆今安口中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宋闻的侧脸,同样也裹住了他很轻很淡的声音:“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他搓了搓指尖:“烟……能给我吸一口吗?”
昏暗的光线里,传来陆今安听不出情绪的回应:“宋闻,你还欠我两万块。”
宋闻的指尖缩了回来:“那……算了。”
出乎意料地,陆今安却俯身下来。
胸膛贴着宋闻的背脊,完美地契合了他脊椎的曲线,将他整个人从后方完全笼罩。
陆今安将香烟递到宋闻的唇边,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畔,用一种极致亲昵的姿态,将最温柔的威胁送进他耳中:“骗我,我就把烟按在你舌头上,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这条舌头了。”
宋闻本就没打算说谎,因而好脾气地“嗯”了一声。他微微偏头,就着陆今安的手,浅浅吸了一口烟。
待他吐出烟雾,陆今安以为他要开始坦白,听到的却是:“把外卖袋子拿来铺床上吧,省得火星子再把新床单烧了。”
陆今安低低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攥着宋闻的手腕,长臂一展,将自己指间的香烟和那只手都搭在了床沿之外。
“余助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好了?”
宋闻悬在床外的手轻轻动了动,食指微微抬起,极轻、极缓地,在陆今安夹着烟的手掌内侧蹭了蹭,像一个无声的安抚。
“我爸爸妈妈,应该是你爸爸害死的。”
没有尖锐的控诉,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悲凉,宋闻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他们去世的时候,我才九岁。他们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我不看照片,都快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久到……我都不想给他们报仇了。”
夜色温柔地包裹着宋闻平静的语调,他说完,又用指节轻轻碰了碰陆今安的手掌。
这一次,是要烟的意思。
片刻的沉默后,陆今安收回手,将湿濡的烟蒂送进了宋闻的嘴里。
待宋闻浅浅过了一口,香烟便被向上一送,又重新衔进了陆今安的齿间。
压在背上的重量很沉,但宋闻却奇异地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这密不透风的压迫,在某些瞬间,竟也类似于一个紧密的拥抱,填补了他心底那块巨大的空洞。
“不打算报复了?”他听见陆今安衔着烟有些含混的声音,“我看你报复的挺精彩。”
“是你爸爸逼我的。”
“陆昊。”陆今安简短、强硬地纠正。
宋闻听话地改口:“是陆昊逼我的。”
烟草的味道裹着问话,落在青年的后颈:“他怎么逼你的?”
宋闻没有立刻回答,手指绕到身后,轻轻贴上自己的后腰,那里的皮肤正抵着块冰凉的金属,是陆今安皮带的搭扣。
“你的皮带扣硌得我有点疼,能先解下来吗?”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你裤子里的绣花针屁用没有,能剁下来当废品卖了吗?”
宋闻自动屏蔽了垃圾话,收回手,希望也随之破灭。
可下一刻,背上的重量忽然轻了些。
陆今安衔着烟,腾出一只手,拨开金属卡扣,动作利落的将皮带迅速抽出。
就在宋闻暗自感叹陆今安这人只是嘴上不饶人,骨子里其实还挺善良时,那根皮带竟悄无声息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皮革内侧贴着皮肤,陆今安手腕一绕,让皮带在扣环中穿过,随即握住皮带的尾端,一拉。
宋闻的颈间,顿时传来不容忽视的压力。
“烫舌头还是太费事了,这样弄死你……容易多了。”
按理说,宋闻此刻应当感到恐慌才对,然而他的脸颊和身体却背道而驰地开始微微发烫。
那种极其清浅的呼吸被遏制的感觉,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他刚刚病愈的身体,需要极力控制,才能压下那股颤栗的感觉。
“接着说,陆昊怎么逼你的?”陆今安将皮带在手中又绕了两圈,微微向上一提。
颈间的压力让宋闻呼吸一窒。
又来了,那种不可控的感觉。
宋闻的手指慢慢攥紧了床单,艰涩地开口:“他间接承认了曾经对我父母做过的那些事,并且……”
陆昊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炸开。
“你想报复我?好啊,来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做什么!”
“你能怎么样?宋闻,你和你那个不识抬举的父亲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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