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瘫软下去,陆今安却没有停手,对着倒在地上的身躯又是一阵疯狂的踢打,直到对方蜷缩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发出微弱的呻吟。
“陆总!停手!”晚一步赶来的盛屿用力拉着陆今安的手,“再打真他妈要出人命了。”
“陆今安。”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声音并不大,却让陷入疯狂、谁都拉不住的陆今安,瞬间僵住了所有动作。
带着满身、满脸的鲜血,他慢慢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青年。
“宋闻……”
宋闻直视陆今安,平静地陈述:“我没事,他们没有对我做电疗。”
“……没有”陆今安目光甚至不敢瞟向旁边那台冰冷的仪器,“那这个……”
“我在这张床上躺了两个晚上。那个人,”宋闻的视线扫过地上蜷缩的身影,“就蹲在仪器旁边,研究了两个晚上的使用说明书。”
“他不会用,但又不敢告诉他的雇主,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研究。”
这时,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用尽力气微微抬起一直紧握着手册的那只手,费力地喘息,断断续续地说道:“……说明书是英文的,咳咳……我看不懂……”
陆今安一把扯过那本沾了血污的手册,快速翻了几页,确实是全英文的操作说明。
“那你刚刚……”陆今安指了一下那张床,“为什么看起来很不清醒?”
“我睡着了。”
那只带血的手又顽强地举了举,声音微弱地补充:“他昨天晚上……也睡着了……”
陆今安又往那人的脸上揍了一拳:“你他妈给我闭嘴!”
打完这一拳,陆今安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
他腿一软,不得不单手撑住医疗床才稳住了身体。
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因为反复重击,指关节的皮肤全部破裂,血肉模糊,因为力竭,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即便如此,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冲击着四肢百骸,陆今安在心里将古今中外的神佛全他妈感激了一遍。
轻而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一片影子压了下来。
宋闻慢慢蹲在了陆今安的面前,视线与他持平。
“我没有受到电疗的折磨,陆总似乎很开心?”
陆今安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对面的青年的神情依旧冷静:“是因为这样,你就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了?还是因为我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你就依然可以用‘没有找到心理平衡’作为理由,继续把控我的人生?”
“不是的,不是的宋闻。”陆今安急切地想去握青年的手,却捞了一把空,“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的安危?”宋闻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是你把我送进这牢笼一样的地方,任人宰割的。”
“陆今安,”宋闻的手轻轻的放在那台仪器上,“如果不是那个人看不懂说明书,你猜,我会遭受什么?”
他向前迈出一步,陆今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会在这张床上,生不如死。”
“宋闻,我把你把你安置在这里……是因为陆昊,我想保护你,我不能让他找到你伤害你。”陆今安慌乱地解释。
宋闻又向前逼近一步:“你所谓的保护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囚禁在这里,读着你指定的书,看着你指定的电影,就是对我这个‘变态’最大的仁慈和优待了?”
他的手指探入病号服的口袋,取出了一把手术刀。
抬手,刀片落在陆今安的眼旁:“那么陆总,是不是我现在戳瞎你的眼睛,然后以后每天都‘好心’地为你读书读报,也算是一种对你‘优待’?”
锋利的刀片在陆今安的脸上慢慢游走,最后一落,抵上他的咽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拥有一把手术刀吗?”
“因为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在我的床头,放上几把这样的刀。”刀锋向皮肤里压入一分,“因为他们想让我,自杀。”
陆今安的呼吸瞬间一滞。
“被高压囚禁起来的人,精神最容易崩溃。这里的人,对此应该很有经验。”
“我好不容易藏起来一把,带在身上。我想,什么时候,等那个庸医终于研究明白了这台机器,或许,这把刀就该派上用场了。”
“或者我死,或者他死。”
“宋闻,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陆昊会找到这里。”陆今安的声音打着抖,“我更没想到,这种……这种安排,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宋闻垂眸沉默了半晌,然后,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陆今安,现在,你的心里得到平衡了吗?我欠你的债,还完了吗?”
“如果你还不平衡。”刀尖倏然调转,他将刀柄稳稳地递到陆今安面前,“我现在,随你处置。”
陆今安浑身一凛,好半晌,他才强行拔直了依旧有些发抖的身体:“也就是说,你依然想离开。”
“对。”
陆今安看着宋闻的眼睛,沉默不语。
“看来,陆总还是觉得我的债没还够。”宋闻收回手,重新握住刀柄,“那我就……都还你。”
话音未落,他握紧手术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口扎了下去!
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宋闻低头,看见陆今安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了他的胸口上。
锋利的刀尖,深深地刺入了那只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背,鲜血瞬间汹涌而出,顺着指缝、沿着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陆今安的脸色因剧痛迅速苍白,但他看着宋闻,声音却异常清晰、平静:“你说过的,你诚心还债,但不管这伤口最终在谁的身上,就算你还了。”
覆在胸口的手,从温热到冰冷。
宋闻不喜欢这种温度,他松开了刀柄,轻轻一挥,拨开了那只手。
不再去看那只嵌在骨缝中的手术刀,他缓缓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直视着面前冷汗涔涔的男人。
“那么陆今安,从现在起,我不欠你什么了。”
“请你以后,离我远远的。”
陆今安冲过去,用未受伤的手臂一把接住他瘫软的身体。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眉头微微蹙着。
“去医院……去医院。”陆今安慌乱地喃喃。
右手手背上有刀,陆今安低下头,用牙齿咬着刀柄向外一拔,偏头一甩,手术刀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刀刃上的鲜血在地面溅出细碎的血点。
陆今安将宋闻打横抱起,受伤的右手猛一施力,伤口崩裂,立时血流如注,顺着他的手肘不断滴落。
站在旁边的盛屿微微蹙眉,目光一抬,向瘦猴打了个眼色。
瘦猴会意,眼睛一扫,走到护士站旁,拉开抽屉找到一卷纱布,然后踩着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下了楼。
车子发动时,陆今安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身后的疗养院。
黑沉沉的建筑隐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沉默的轮廓,窗口漆黑,铁棂坚固,如同一个巨大冰冷的囚笼。
目光逃离一样的看向前方,陆今安踩下油门。
副驾驶的车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拉开,瘦猴身手灵活,身体与车子保持着几乎相同的速度,利落地窜进了副驾。
门一关,他骂了句:“草,开这么快。”
陆今安此刻全部心思全在后座那个呼吸微弱的人身上,根本没心思理会他。
油门被猛然踩下,黑色的宾利加速窜出,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副驾上的瘦猴不紧不慢地扯开纱布,拉出长长一截,动作算不上温柔,绕过陆今安右臂,在他手腕上方用力缠绕了几圈,打了个结。
剩下的纱布被他胡乱叠了几层,直接按在手背仍在出血的伤口上。
一直嚼在嘴里的泡泡糖吐出了一个泡泡。
泡泡碎了之后,他才说:“不白拿你的美金,哥们儿也算救你一命,不然他没到医院,你先先交代在半路了。”
林知弈赶到医院的时候,宋闻仍在昏迷。
目光从陆今安包扎着厚厚纱布的右手,慢慢上移到他的眼睛,林知弈问:“宋闻为什么会昏迷?”
“……医生说是急性应激障碍,加上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虚脱。”
林知弈的面色慢慢冷了下来:“陆今安,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表面原因。”
陆今安守在病房前,从探视窗看着躺在里面毫无生气的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吐出两个字:“囚禁。”
“囚禁?”林知弈骤然蹙眉,“谁囚禁了他?为什么?”
手背上被纱布包裹的伤口依然传来尖锐的疼痛,连着心脏,一抽一抽的牵扯着:“我。是我囚禁了他。”
林知弈一把拽住陆今安的衣领,将他用力推向走廊无人的转角:“是你?你为什么囚禁他?你又凭什么囚禁他?陆今安,宋闻不是生来就让你欺负的,你他妈凭什么这么对他!”
陆今安垂着眼,任由他拖拽,沉默不语。
林知弈将陆今安狠狠向身后的墙面一推:“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让你认识宋闻!”
“周一鸣。”他沉声叫跟在身后的人。
沉稳的脚步声停在林知弈身边,高大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揍他。”林知弈只说了两个字。
陆今安垂在身侧的伤手轻轻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吭声。
周一鸣倒是轻啧一声,挑起目光瞥了一眼悬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又转头望了望一直守在走廊尽头的盛屿。
“老板,这里是公立医院。”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懒散的调子,“再说,我是你的保镖,又不是爪牙打手。这人,打不了。”
林知弈愤恨地抬眼:“打不了?”他目光微微一落,扫过周一鸣身上那件休闲夹克,“怎么不穿正装?你他妈是保镖,不是爪牙打手,看没看过《中南海保镖》?人家李连杰怎么穿的?你怎么穿的?下个月工资减半,权当给你交置装费了。”
“林知弈……你!”
话音未落,走廊的另一端又传来了脚步声。
林知弈目光一扬,看见了上次在宴会上带走宋闻的那两个男人。
“你把他们也叫来了?”他问陆今安。
陆今安慢慢抬起头,看见走近的张北野和姓简的小白脸。
受伤和没受伤的手下意识微微握起,但还没握成拳头,却又颓然地松开了。
“宋闻醒来后……应该不想看见我。你们是他的朋友,我只能拜托你们,帮我照顾他。”
“你哪位啊,”林知弈轻嗤,“不劳你拜托。”
张北野走近,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几人:“陆总,你打电话说,宋闻怎么了?”
“宋闻生病了?”跟在张北野身后的简舟传来一声低喃,他的目光正落在旁边病房的探视窗上,看到了里面躺着的宋闻。
张北野顺着他的视线后退两步,在看清病床上的宋闻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走过去,直接推开门进入了病房。
三五分钟后,他返身而出,径直走到陆今安面前问:“怎么回事儿?”
林知弈在旁边抱臂而立,冷冷插话:“他把宋闻囚禁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人折磨成现在这样,只能躺在病床上。”
张北野的面色越来越沉,但依旧平静地问道:“陆总,这是真的?”
陆今安缓缓抬起眼,对上了他的视线:“真的。”
张北野提拳就揍。
这一拳又狠又重,直接砸在陆今安脸上,陆今安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破裂渗血,但他只是晃了一下,没有倒下,也没有还手,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张北野被他的默认的态度彻底激怒,紧接着又是几拳,落在腹部、肩胛上。陆今安此前已经力竭,如今受到重击,身体不支,靠在墙壁上微微喘息。
林知弈向旁边让了让,给张北野空出了更大的施展空间,冷眼旁观。
“草,你瞧瞧人家。”他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周一鸣,“再看看你,废物。”
站在走廊尽头的盛屿将一切看在眼里,见陆今安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便也原地没动。
腕表上的分针走过了三格,盛屿开始向角落走去。却在经过病房门口时,被林知弈横身拦了下来。
“盛总,这是想多管闲事?”
盛屿脸上没什么表情:“揍几分钟得了,别仗着人家不还手,就没完没了。”
林知弈轻轻一笑,语带讥讽:“盛总,听说你那位前任,现在正铆足了劲追薛宝添呢,你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理不清,就别往别人的浑水里掺和了。”
向来处变不惊的盛总,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倏地一暗,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墙角深处,张北野又送出一记重拳。陆今安撑在地面上的右手,伤口又一次崩裂,鲜血迅速浸透了厚厚的纱布。
一直立在张北野身后,冷眼瞧着的简舟,这时上前一步,截住了张北野即将再次落下的拳头。
“可以了,张老板。”他声音温和,皮鞋“不小心”踩在了陆今安伏在地上支撑身体的左手上,用力一转,碾得实实在在,“你歇一会儿。”
“宋闻的家属在吗?”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特护探出身来,“病人醒了。”
满身是伤、嘴角带血的陆今安迅速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快步走向病房门口。然而,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他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被林知弈向旁边一推,又被张北野用肩膀重重撞开,陆今安沉默地看着几人逐一走进病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向前挪了几步,脚尖几乎抵上了门板,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室内望去。
宋闻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在看到围拢过来的朋友时,眼中露出了微微的惊讶,随即唇角牵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目光一转,他看到了门外的陆今安,那点儿极淡的微笑慢慢落了,宋闻偏过头,不再看向门外。
脚步缓缓向后退,陆今安慢慢地离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整理了一下被揍得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他敛了脸上的所有神色,对旁边的盛屿说:“盛总,麻烦你,现在陪我去接个人。”
同一个医院,同一个住院部,六楼。
夜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湿冷的寒意,守在护士站的小护士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陆今安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咬在嘴里的那根一直未点燃的烟,被他用红肿的左手摘了下来,随手一撇,扔进了垃圾桶中。
他将身体用力前倾,趴在了护士站的台面上。
下一刻,脸上的冷漠被惊慌焦急取代。
“护士,我是6-66房间病人的家属。”他拍着桌面,惊醒了护士,“我和我哥哥出车祸了,我哥哥现在危在旦夕,命快保不住了,他只想在这个时候见我爸一面!”
小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有些发懵,她看着脸上都是伤痕的陆今安问:“你爸爸是谁?”
“6-66的陆昊。”陆今安语速极快,同时掏出证件拍在台面上,“你看,我就是他儿子。”
“可是……特护病房的病人要接出去,需要走流程,办手续的。”小护士有些为难。
“真的来不及了!护士。”
“这……”
“这是我哥哥的最后遗愿了。”陆今安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也逼真地泛红。
“……好吧,明天你能来给6-66补办手续吗?”
“能。”
陆今安直起身体,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脸上的惊慌和无措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成了一片冰冷的平静。
“一会儿让你的人拖住护士站,别让他们这么快反应过来。”他对一直无声跟在身后的盛屿低声吩咐。
“另外,”他转头,伸出那只被鞋底碾过,红肿不堪的左手,“胶带。”
盛屿从风衣兜里翻出一卷胶带放在了陆今安的手中:“你知道我会有这些东西?”
若在平常,陆今安肯定会笑着回一句的,但此刻,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又说:“捆扎带。”
盛屿再次奉上东西:“自己动手?需要我做什么?”
“病房里有一个护工,我需要他闭嘴。还有,一会儿帮我把陆昊送去疗养院。”
“你不去?”
“我……再守一会儿宋闻。”
伤手在门上轻轻一推,病房中的黑暗与走廊上的微光搅在了一起。
陆今安看着病床上隐约的身影,慢慢走了进去,他身后的盛屿随行而入,回手关上了门。
片刻后,病房内传出一声痛哼,随即是模糊惊恐的“陆今安!”
铁质的病床似乎被什么力量撞击,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摇晃和摩擦声,但下一刻,所有声响都变成了被堵住的呜咽。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看着病床上连深夜都掩不住的惊怒与苍老面孔,问身后坐在沙发上的人:“你刚才放倒护工时,是怎么劈的?”
盛屿靠在沙发背上,不算走心地指导:“手刀。劈后颈,但不是正中央,侧一点,用手掌外侧发力。”
“你是新手,未必一次能成功。”
站在床前的陆今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微微倾身,看着被封了嘴、捆了手惊恐万分的陆昊,慢慢说道:“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爸,您配合一点,我是新手,没什么经验,要是一不小心,力道没掌握好,劈断了您的颈骨,那可就糟糕了。”
他直起身,从床尾缓步走到床侧。举起那只红肿未消的左手,手掌外侧绷紧,瞄准位置,毫不犹豫地用力劈了下去!
凌晨四点,破晓前夕,似乎是夜最深的时候。
这会儿极静,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医院也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从远处街路传来的模糊车声,让此刻的深夜显得更加空寂。
陆今安独自坐在住院部门前的台阶上,用左手摘了烟,看着暗淡的天色,慢慢吐出了口中的烟雾。
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陆今安微微侧目,看到了林知弈和那个总是错半步跟在他身后的保镖。
夹着烟的手指紧了一下,陆今安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宋闻他……”
林知弈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他,语气平淡:“没事了,现在已经睡下了。我把你之前请的那个特护辞退了,重新给他安排了一个。以后宋闻这边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再过问了。”
陆今安收回目光,沉默地过了口烟,慢慢地点了点头:“谢了。”
伸手弹了弹烟灰,他问:“张北野呢?”
“工地上有急事,确认宋闻情况稳定后,他和简教授就先走了。”
林知弈向下走了两个台阶,坐在了陆今安的身边。
他放缓了语气,问道:“陆今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宋闻?”
青白的烟雾模糊了陆今安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些失真和遥远:“如果我说,我没想过要伤害宋闻,你信吗?”
林知弈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远处建筑的隐约轮廓,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我信。”
“你对宋闻很不一样。你对他的关注、在意、甚至是那种过度的控制欲,早就超出了普通上下级,甚至是一般朋友该有的界限。”
林知弈偏头看向身边的人,“陆今安,别他妈再拿‘直男’做借口了,没有哪个真正的直男,会像你这样,疯狂地妒忌出现在自己‘下属’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陆今安,你喜欢宋闻。”
话音在寂静的夜色中落下,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陆今安指间的火星在微弱地闪烁。直到那火星淡了,他才又一次将烟送到了唇边。
衔着烟,他轻声说:“我他妈也不是傻子,我早就知道,我喜欢宋闻。”
“那你……”
“我喜欢他有什么用?”陆今安自嘲地笑了一下,“宋闻不喜欢我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
陆今安又一次拦下了林知弈的话:“因为他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陆昊,他和别人一起合谋做商业间谍,林知弈,你觉得一个喜欢我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间谍?宋闻?”林知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陆今安,你脑子没病吧?”
“间谍不间谍的,其实不重要。”陆今安将手肘向后撑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身体微微后仰,“间谍多他妈牛逼呀,光听着就觉得厉害。再说,我根本不在乎汇森会不会毁在我手里,这公司本来就是我气不过,抢过来玩玩的。他拿我当棋子报复陆昊,说实话,我起先是有点生气的,但也没有那么生气。能报复到陆昊,怎么都行。”
他呼出一口烟,烟雾在微凉的空气中慢慢散开,“最开始用‘还债’拴住宋闻,确实是我心里那点不甘心作祟。可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不想让他离开这一个念头了。”
陆今安的神色慢慢暗淡下去,裹在烟雾里的话也变得轻飘飘的:“虽然我可以不在乎他是不是间谍,也不在乎汇森会怎样,但我没法从这些事情里……品出哪怕一点点,他喜欢我的痕迹。”
林知弈微微蹙起眉头:“你们之间的具体恩怨我不清楚,但就我看到的,宋闻对你,其实还算不错。”
“不错?”陆今安嗤笑一声,“他对谁都不错。他看见你,眼睛就放光;看见张北野,看见那个姓简的,还有现在靠在柱子上你那个保镖,以及我的秘书贺思翰……他都一视同仁,两眼放光。”
“你说,他这叫喜欢我?”
“呃……”林知弈有些无言以对,“就算……就算他现在可能还没喜欢你,但你也可以主动追求他啊。”
“我追求他?”陆今安摘了烟,坐直身体,“凭什么?我都不计较他是奸细,也不计较他灌醉我,那啥了我,凭什么还得我主动追求他?”
林知弈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好几秒才慢慢合上:“宋闻他……对你……那个了?”
陆今安有些窘迫,耳根微微发烫,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把烟塞回了嘴里。
林知弈花了点时间才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沉默了片刻,说道:“陆今安,我看你就是觉得宋闻好欺负,在他面前强势惯了,所以既放不下架子,也不懂得珍惜。你所谓的喜欢,就像喜欢一件东西,这东西得随你处置,任你摆布,不然你就不舒服不开心,想将它藏起来甚至毁掉。”
他站起身,垂眸看着依旧坐在台阶上的人,声音沉了下来:“不管你是不是有意,但事实就是,宋闻因为你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甚至差点把命都丢了。”
向身后看了一眼,林知弈吹了声口哨,待隐于暗处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他说:“住院部后面的树林里没有监控,拖过去,揍他。”
周一鸣这回没有反对,向下走了几个台阶,目光落在陆今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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