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手指by芥菜糊糊

作者:芥菜糊糊  录入:12-03

他拎着购物袋,走出了大铁蛇站,哼着歌走在路上。
街道很静,无端的,颜铃眉头一皱,回过了头。
后方空无一人,偶有车辆穿梭而过。颜铃站在原地,歪了下头,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夜晚,颜铃开始正式收拾回岛的行李。
从行囊之中,他翻出了尘封已经的“大老板勾引手册”,一页一页翻过去,从九馥糕、拍立得,到最后的见面。那个面容始终模糊的男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了。
这是好事。颜铃合上了本子。
回想起最终下蛊时那个的吻,颜铃条件反射似的抬手擦了擦嘴,恨不得立刻将手中的册子撕碎并扔到垃圾桶之中。
但又感觉里面也记录着不少与周观熄相关的点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它收回到了行囊之中。
走进浴室,颜铃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他心爱的吹风机。他不能将它带走,一是不愿占大老板半点便宜,二是岛上……也没有电可以用。
坐在浴缸边,颜铃的思绪再度飘远,想着和周观熄回家乡后,说不定可以想办法让“电”在岛上应用起来。要是未来某一天,能让族人们也使用上这样方便的东西……
腕上的手表突然震动,提示声起,颜铃心中一喜,以为是周观熄发来的消息,但随即愣住——周观熄的家,不是没有信号吗?
他的通讯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周观熄,另一个则是当时为了跟进大老板食用九馥糕的进度,强行添加的……
颜铃迟疑片刻,接通了电话:“徐总,有什么事吗?”
想起那个总对自己报喜不报忧的周观熄,他又连忙问道:“对了,我看新闻说,最近涡斑病出了一个新型菌种,你们现在解药的研究进展,到底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的徐容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及解药的事:“是的,确实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变异菌种,至于解药……我们还在努力。”
颜铃微怔,并非因为她给出的答复,而是因为印象中那个永远得体从容的徐容,此刻的声音透着……竟是难以掩饰的疲倦。
“这样啊……”他抿了抿嘴,迟疑道:“你还好吗?你听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电话那端陷入漫长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我没事的,颜先生。”
良久,电话另一边的徐容像是呼出一口气,用无可挑剔的温和语气重新开口:“这个要求有些冒昧,但是可以请您现在……来公司一趟吗?”
作者有话说:
此刻外星基地的周米米,眼皮开始跳起劲热探戈舞

这是颜铃第一次在深夜时分造访融烬科技的公司大楼。
冷光交织,映亮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唯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厅内回响。
旋转门,自动门,闸机……颜铃穿过一道道再熟悉不过的关卡,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晕晕乎乎从大铁鸟下来,晕头转向、满心惊惶来到这里的那一天。
电梯门开,徐容已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等待着他。
这个优秀而干练的女人,嘴角永远挂着优雅温和的弧度,每句话都能说得亲切妥当,不失分寸。
但从见面的第一天起,颜铃便始终对她保持着警惕——直觉告诉他,一个人如果能够时刻保持无懈可击的体面,那么意味着她的心底防设得极高,深藏不露。
此时此刻,徐容没有笑。她目光的落点放得极远,眼角泛着微红,像是有些失神,神情中的疲倦难以遮盖。
反倒是这样不再无瑕的她,让颜铃觉得真实了几分。他怔了片刻,喊道:“徐容?”
徐容后知后觉地抬眸,与他对视。
不过瞬间,她便将那仿佛精密调控过的温和笑意挂在嘴角,站起了身向他走来:“颜先生,辛苦您这么晚赶过来,如果不是变异菌种出现得太过紧急,我们绝对不会——”
“没关系。”颜铃打断了无意义的寒暄,开门见山,“是需要我提供什么吗?”
徐容的在他面前站定,犹豫了片刻,像是难以启齿般地张了下嘴,欲言又止。
一切尽在不言中,颜铃点了点头:“又是血液,对吗?”
徐容吐出一口气,点头:“这次,取血的方式和之前会有些不一样,可以吗?”
“新型菌种的扩散程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她为难地解释起来,“所以这次取血的量……也会稍微多些。”
颜铃的眼睫微颤,仍旧点头:“我知道了。”
徐容惊诧于他的爽快,又带着歉意柔声开口:“我知道,我们在一次次得寸进尺,你真的帮了我们太多,我们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心中真实的感激。”
“你们确实在得寸进尺,但我愿意答应,是因为我很想要帮这个世界恢复生机。”
颜铃抬眸,与她对视,平静开口:“只不过这一次,作为交换,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徐容神色不动,半晌后轻声道:“您说。”
颜铃问:“你研究涡斑这个项目,有多久了?”
徐容对这个问题有些始料未及:“……很多年了。”
颜铃点头:“今天取完血后,我希望你立刻回去休息。”
徐容愣住了,对上男孩清澈的琥珀色眸子,听到他说,“我知道这个项目对你而言很重要,可你现在看起来快要垮掉了——人与植物一样,一旦损耗过度,便会难以逆转地枯萎下去。”
“不只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你的家人考虑,不要让他们担心。”他说,“休息一下吧。”
徐容沉默良久,控制着脸上的神情,点头:“好,我答应您,结束后,会给自己放个长假的。”
颜铃“嗯”了一声,说:“走吧。”
两人并肩在静谧的走廊上行走,全程无言。
拐个弯,徐容拉开一间屋子的门,侧身引领着颜铃先进屋,嘴角扬起精准的弧度:“您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准备一下,很快就回来。”
门合拢的刹那,徐容脸上的笑意在顷刻间消散。
她伫立在走廊中央,静立片刻,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但神情随即恢复惯常的清明。她一步一步,向前走了起来,一开始脚步缓慢,后面变得愈发利落决绝起来。
她想自己或许是憔悴得有些明显了。距离政府给出的死线,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上一个完整的觉了。
这已是周观熄前往赵鸿明外星基地的第五天。基地没有信号,但徐容也不期待他会带着任何好消息回来。
这三年来,她经历太多次怀抱着相同的期冀,面对过无数次的失败,她太熟悉——那种看似抓住了希望,下一秒却发现只是如流沙般从指隙悄然滑过,徒留一片虚空的感觉了。
徐容想,周观熄或许真的已经放下了。
可长青计划对于她的而言,意义非凡——从每一个实验企划、到每次与政府的沟通谈判、再到每一个微小节点的推进,都是她亲力亲为,承载着整个团队每个成员的殷切希望完成的。
这个项目早已不再是冰冷的指标,而是从她血肉中孕育而出的孩子,悄然成为了她的生命中的一部分。因为她不仅肩负对团队成员的信任和责任,更在履行着……曾对那个人许下的承诺。
徐容习惯披上温和完美的外衣皮囊,给人呈现出精美而无瑕疵的表象。这身伪装令她异样安心,穿上它,她便感觉无坚不摧。
但她并非生来完美无缺的,这身伪装也从来不是天衣无缝。
大学时期的她,曾因错失头等奖学金,听着父母在电话中厉声苛责辱骂,习以为常地站在天台边缘,一如既往地平静流泪。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她不经意地扭过头,与站在天台另一端,戴着耳机、正在摆弄盆栽的女孩四目相对——那是她和周忆流第一次的相遇。
那是第一次,有人窥见她皮囊下的不完美与脆弱,也是第一次,有人总是用那样坚定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可是小容,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我相信,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她总是这样对徐容说。
后来的每一次扫墓,徐容都到得比周观熄到得更早。当每一次聊起长青计划的进展时,徐容也会站得笔直,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和她说:“我们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时光如梭,物是人非。如今涡斑早已蔓延并扎根于徐容的血肉之中,啃噬着她心脏的每一个角落。它以她的心血与执念为养料,根系固执地、不断地蔓延、生长,最终化作身体里,再也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周观熄可以在这最后一刻保持理性,冷静地寻求那缥缈的一线希望。但是徐容无法沉下心来——她无法承受将一切拱手让人的风险,尤其是当她知道,真正的解药……其实近在咫尺。
是的,那绝对的解药……一直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不是吗?
在实验室门前停下脚步,徐容侧过脸,抬起手,轻颤着抚上玻璃倒影之中的自己。
她最终微笑起来。
门被助手拉开,她错开视线,走进屋内。
“人已经到了。”她偏过头,对其中一人淡声开口,“他一向信任你,由你来麻醉吧。”
颜铃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中的工牌。
今天的这间屋子布置得很奇怪,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床,和许多他看不懂的架子与仪器。
自动门开启,他抬起眼,本以为是徐容,却发现是另一位熟人,顿时兴奋地坐直了身体:“麦橘?好久不见,你怎么也在这里?”
麦橘推着推车进来,与他对视的瞬间,肩头微颤,勉强咧出一个笑容:“是啊,我……还没下班呢。”
“看到是你来取血,我就放心了。”颜铃长舒一口气,“别的白大褂,总觉得信任不过。”
麦橘沉默,垂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颜铃忽然想起什么,拿起行囊,在里面掏了又掏,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钥匙扣。
“之前我看,你很喜欢用这个睡眠鸭做屏保。”
颜铃向他招手,“你说你喜欢它,是因为当时读书很苦,总是睡不够,希望上班的时候可以多睡一会儿——所以前两天我去米米乐园的时候,刚好在纪念品店看到有卖它的周边,就给你带了一个。”
麦橘垂着眼,指尖颤抖,将那只穿着睡衣、憨态可掬的小鸭子紧紧攥在手心。
颜铃问:“你喜欢吗?”
“喜欢。”良久,麦橘声音极轻地回答,却始终不敢看向他的脸,“……特别喜欢。”
颜铃叹息一声:“再过一阵,我就要回到我的家乡了,以后的每天中午,就没不能再和你一起吃饭了。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倏地从麦橘脸上颗颗滚落。
颜铃茫然抬眸,这才发现泪水不知道在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爬满了麦橘的脸颊。
“……颜铃。”麦橘打断他,颤抖着从牙缝之中挤出声音,“快跑。”
颜铃没反应过来:“……什么?”
麦橘闭了闭眼,拉起他的手,冲向门外,重复着那一个字:“跑!”
“麦橘……你怎么了?”颜铃踉跄着跟着她跑了几步,完全茫然,“我为什么要跑?”
麦橘的眼水簌簌掉落,在门前刹住脚步:“涡斑病之前的解药,是失活的,我们根本没有成功。”
“失活?”颜铃的呼吸悄然变得急促,“可上次我亲眼看到了,仿制的药剂明明可以修复——”
“那只是短暂的假象,”麦橘泪流满面地摇头,“不论我们怎么调整,涡斑都会重新浮现。所以目前可知的,唯一确认真正有效的解药……只有你的血液。”
“政府最后通牒,要么在一个月内拿出解药,要么拿出控制新灾变的手段,否则终止项目。”
她哽咽道:“现在徐总决定……直接从你身上抽取足够分量的血液,提取出有活性的物质,解决眼前的灾变,向政府交差,稳住局面。”
指尖的温度在瞬间退却,颜铃的嘴唇颤动:“足够……是多少?”
麦橘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是很多很多。一旦把你的血液里的物质交给政府,未来的需求只会源源不断,在找到真正的解药之前,他们会一次又 一次地从你身上提取……”
她顿了顿,摇着头说:“可是我们找到了三年都没有结果,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真正的解药呢?”
颜铃踉跄着后退一步。
从离开岛外起,他就千方百计地防备着,竭力逃避的那种被困于笼中小鼠的命运,终究还是成真了。
“她不敢的。”
颜铃努力稳住呼吸,迫使自己保持镇定:“徐容不敢这么做的,我已经给大老板下了蛊。如果徐容敢伤害我,我可以在瞬间对大老板反制,我能够要她顶头上司的命,她应该清楚这一点。”
麦橘原本只是哽咽落泪,却在听到“大老板”三个字的瞬间,骤然安静了下来,脸色随之变得灰白。
那实在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近乎绝望的神情,又夹杂着几分难以启齿的不忍。她别过脸,拼命地摇头,不敢与颜铃对视:“不,不……”
颜铃紧紧抓着她的双手,语气坚定而冷静:“麦橘,别哭,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蛊,他们绝对不敢伤害我的。你现在就带我去找徐容和大老板,我们当面——”
“……你见不到大老板的。”
麦橘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终于低下头。汹涌的泪如断线般滑落,她崩溃地哭出声来:“颜铃……你快走吧。别回你现在的住所,想办法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谁都不要相信,然后——”
她这副回避而恐惧的神情太不寻常,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颜铃的心脏,他呼吸发紧,后退半步,声音发颤:“可是……我能去哪儿?我还要等周观熄回来,我——”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麦橘的身体顷刻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要等这个人了。”麦橘拼命摇着头,死死抓住颜铃的手,声音颤抖着不成样子:“你快走吧,求求你,现在就走……”
屋内一片死寂。几秒后,颜铃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他定定地注视着麦橘沾湿的侧脸,声音也轻了下来,“为什么不让我等他?”
万籁俱寂。
麦橘抬起头,泪眼朦胧间,对上那双执拗的眸子——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个破碎而含混的气音。
毕竟世间最难启齿的谎言背后,往往藏着最痛彻心扉的真相。
“因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哽咽着挤出声音,“因为周观熄他……就是大老板啊。”
作者有话说:
外星基地的那位你自求多福吧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瞬间停滞,空气冷寂下来。
颜铃盯着麦橘,许久才眨了一下眼睛。他轻轻地、又像是很困惑地问:“你在胡说什么啊,麦橘?”
他的眼睛亮得骇人,瞳仁深处宛若有炽热的野火在燃烧——那是一种令麦橘心惊的、无法直面的光彩。
麦橘心口钝痛,只觉得每个字都难以启齿:“颜铃,我没有胡说……”
“不要开玩笑了。”颜铃生硬地将她打断,短促地笑了一下,“这并不好笑。”
“他是周观熄。”他紧盯着麦橘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他只是一个清洁工,在上个月前,他连工牌都没有,他还在一直帮我给大老板下蛊——”
“他是融烬的CEO,我和徐容的顶头上司,你一直想见、想要下蛊的大老板。”
麦橘强忍着心头的酸楚,打断了他:“你刚来公司的时候……很不信任我们,偏偏刚好在洗手间里遇见了他。所以为了赢得你的信任,让合作推进下去,徐总才说服他去扮演了清洁工。”
“……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工牌这种东西。”
她艰难地停顿一瞬:“大老板是他,楼下高管墙上的那张照片原本也是他……一切有关大老板的信息,都是我们在得知你想给他下蛊之后,为了让你知难而退编造出来的,可是,可是我们没想到……”
她闭上眼,哽咽着别过脸,再也无法将后面的话语说下去。
颜铃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说话。
“……你快走吧,徐总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
麦橘猛地睁眼,呜咽着将他向门外推。泪眼朦胧间,她凝望着颜铃的双眸,终于将那句在心头埋藏已久,始终无法启齿的话倾吐而出,“对不起,颜铃,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泪砸在颜铃的手背上,灼烫而真切,令颜铃瑟缩一瞬,茫然缥缈的思绪也随之聚拢。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这滴眼泪的温度,麦橘脸上鲜明的歉疚与痛苦,都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是现实,这是真相。
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片毫无波澜的死寂。
他抬眼望向麦橘,长睫轻颤,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动了动。
那一瞬,麦橘几乎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但他没有——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麦橘最后一眼,随即蓦然转身,朝走廊外跑去。
颜铃开始奔跑。
走廊里的灯光刺目冰冷,他的世界天旋地转。大脑的防御机制阻断了一切深入思考,他只是思绪空白地遵循着本能,麻木地操纵着四肢摆动,向着大楼之外逃离。
他下意识向拐向电梯间,却远远看到两个黑衣保镖伫立在走廊尽头,其中一个保镖在发现他的瞬间神情一凛,大声喝道:“站住!”
颜铃呼吸陡然急促,猛地转身,步伐踉跄地扑向楼梯间。
宛若被恐惧牵线的木偶,他的每一步都跑得机械而慌乱,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夹杂“快通知徐总”的叫喊。他不敢停下,只能继续向外奔跑,可心头却空荡无比,因为他不知道该逃向哪里,也不知道终点应落在何方。
他冲出了融烬的大楼。冷风迎面袭来,他仍然没有停下,不敢回头,也不确定那些保镖是否还在身后。
就这样不知跑了多久,风声在耳边呼啸,心口的闷痛逐渐蚕食了力气,他的脚步变得迟缓沉重,最终一点一点地停了下来。
他跑不动了。
凌晨时分的马路褪去喧嚣,静谧地融于夜色之中,只有风声清晰冷厉,吹得颜铃的眼睛干涩生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突然很茫然,也好困惑。他想,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从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全心全意依赖的、信任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人生中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爱;和那个人相伴的每分每秒,心中都像浸在蜜中那样美好。
而他从离开家乡的那一天起,心中恐惧的、提防的、憎恨的……也只有一个人。
明明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明明是他亲眼见过、亲身所感的两个人,为什么可以毫无察觉?为什么被如此轻而易举地蒙蔽?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他的真名究竟叫周观熄,还是吴闻灭?而现在的他,又究竟在哪里呢?他真的去看他的父母了吗?而自己餐厅和影院遇到的“大老板”,又究竟是谁?
他对自己说出的话,又有哪句究竟是真的呢?
爱也是假的吗?想要和他回小岛的承诺也是假的吗?而方才抽血的命令……真的是徐容下的吗?
脑中一片混沌,颜铃站在马路中央,迷茫不已地想,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否则神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他倾尽所有、帮助这些人的世界恢复生机与绿意,可为什么看似友好的人选择伤害他,与他相爱的人却要欺骗他呢?
明明颜铃已经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许多规则,就像此时的他知道,眼前穿梭的四个铁盒叫作汽车,也懂得在他眼前亮起的红灯,意味着要立刻停下脚步。
可这一瞬间,伫立在这片冰冷高大的都市森林之中,颜铃发觉一切仍是那样的陌生。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毫无归属的枯叶,被风裹挟着在空中飘荡了许久,却始终寻不到该坠落扎根的土地。
他突然感觉好累,站在道路中央,知道自己该向前走,茫然环视着四周,却再也没有力气挪动脚步。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汽车刺目的灯光映他苍白的侧脸。他喘息着,直视着疾驰而来的车辆,却没有力气躲避——或者说,这一刻的他,也没有那么想躲开了。
——下一瞬,袖口传来一股剧烈的拉力,他被猛地拽回路边安全地带,耳边随即响起急切的呼喊:“阿铃!你疯了吗?”
颜铃低头撑着膝盖,喘息着抬起脸,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只是迟缓地抬眸,望向面前的人。
颜大勇气喘吁吁,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他脸色和眼神的瞬间,滞在原地:“你……还好吗?”
颜铃的视线没有焦点,声音轻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颜大勇的嘴巴张了又合:“我……”
颜铃望着他的脸,恍然地轻眨了下眼,突然问;“这两天,一直跟踪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颜大勇没料他会如此敏锐,只能硬着头皮干涩承认:“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你再聊一聊,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直到前两天——”
颜铃并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摇了摇头,推开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不再好奇颜大勇的答案是什么,他已经对一切都无所谓,也不在意了。
他抱紧身上的行囊,只想一直向前走。他想自己该继续跑了,否则那些人又要追上来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又该去哪里呢?
精神极度紧绷与体能剧烈的消耗早已令他透支。没走出两步,身体便不受控地摇晃起来。颜大勇察觉到了异样,当即拉住他的胳膊:“阿铃,你要去哪里?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颜铃的面容湮没在浓稠的夜色中。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我要回家。”
见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颜大勇喜出望外:“好,我开了车来,马上送你回去。”
蜷缩在颜大勇的车后座,颜铃不再说话。他的意识昏昏沉沉,看向窗外,思绪涣散起来。
颜大勇跟了他这么多天,早已熟记他的住址。将车停稳,他透过后视镜看向颜铃,欲言又止:“我看到有许多保安从融烬的大楼内部出来……这是你跑的原因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那些医药公司的人,还是——”
颜铃置若罔闻,径直推门下了车。
他打开门,进了屋,看向客厅的角落——那是已经收拾好的、准备和周观熄一同归岛的行李。微笑的小水獭玩偶躺在行李上方,羞赧地回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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