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惜的嗓子彻底报废了,只能用气音嘶哑道:“我怎、怎么知道你!”
段忱林重申:“我没有报他的尺寸,我报的是你的。”
似乎是觉得段忱林在死命抵赖,邵惜鼻头一酸,眼泪又源源不断地往下掉,再次挣扎起来,“但那就是陈时津的尺寸……我戴了,我试了!”
段忱林一手抱着他,一手连忙去翻邮件,展示在邵惜看,“我报的就是你的。”
邵惜感觉自己眼睛也哭花掉了,邮件上的字好小,他怎么看都看不清,他说:“陈时津的尺寸,就是我、我中指的尺寸,你……”
段忱林这才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他总算是放开了抱着邵惜的手,冲进浴室,将那枚放在浴缸上的戒指攥进手心里,又冲出来。
他牵过邵惜的手,把自己这枚戒指往邵惜的中指上套。
再一次严丝合缝。
第43章 让他离你远一点
段忱林时隔多年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为什么不是做了两个一样的邵惜尺寸?
“……你看,”邵惜伸着的手指微微发抖,讷讷道,“这就是陈时津、咳……的尺寸。”
段忱林突然将戒指从邵惜的指间褪下,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展示给邵惜看,“这是我的那枚。”
邵惜脑子已经锈掉了,怔怔地看着,“什、什么意思?”
段忱林直视邵惜,说得很清晰,“这是我无名指的尺寸,不是陈时津的。”
邵惜皮肤天生就薄,这次哭了整整两天,眼睛周围的皮肤高高肿起,薄得几近透明,脆弱得好像轻轻摸一下就要破,甚至能看清紫色细小血管微弱的搏动。
段忱林见邵惜急促的呼吸稍缓,立刻抓住这短暂的平静,转身倒了杯温水,他将杯沿小心地递到邵惜干裂的唇边,哄道:“喝点水,你嗓子要坏了。”
邵惜垂着脑袋,目光却死死地胶着在段忱林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仿佛那是一个急需破解的谜题,他想了一会,又发了一会呆,才终于慢慢张开嘴,愿意喝了。
段忱林一直拧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些,他倒得很慢,生怕呛到邵惜。
邵惜一天滴水未进,喉咙早就疼得剧烈,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烧感,他仰着头,含住杯沿,吮吸着汲取着。
然而没喝几口,他就不得不停下来,用嘴巴喘一下。
他鼻子完全堵住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足足三杯温水下肚,喉间那股火烧火燎的焦渴才被勉强压下去。
喂完了水,那当务之急是清理和检查伤势。他尽力回想,可无论怎样,记忆都只到放进去后就戛然而止,有可能是断了片,也有可能是结束后便不省人事。
他对邵惜那里也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伤到什么程度了。
但现在邵惜万万不可能打开腿给他看,他也不敢这么提议,只斟酌着道:“那我们先去医院好吗?有什么路上我们说。”
邵惜脑子咔咔运转着,沉重无比,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了一下,又被强撑着抬起来,迟钝地想:上床上到去医院,好、好丢人啊……而且他和段忱林从小去的那个私人医院,不少医生都认识他们,家里的亲戚也基本都在那里看病……
见他不说话,段忱林以为他还是不相信戒指这番说辞,没消气,不愿意。他只好先退一步,道:“那你到床上或沙发坐着,站着累。”
邵惜这下有了点反应,眨了下眼睛,声音细弱蚊蝇,“不要,疼……”
“疼?”段忱林一听又急了,“哪里……”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那个所指,噤了声。
安静了一会儿,段忱林张开手,轻声道,“那我抱着你?你坐我腿上,我把腿分开点,不会碰到。”
似乎是很大的诱惑,邵惜顺着目光,慢吞吞地看了一眼他,但最后还是把头拧开。
段忱林便懂了,邵惜不是原谅了他,只是筋疲力尽,又难受,没力气同他发火了。
以往邵惜生气的时候会很灵动,他还能大概猜一猜,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表情,木纳地放空着,像烧坏了脑子。
他看邵惜潮红的脸色、涣散的瞳孔,怀疑邵惜是不是真的病了,他试探地伸出手,“我能摸下你额头吗?是不是发烧了?”
邵惜晕乎乎地没有动,直到快要碰上了,他才反应过来,触电般地往后一退,惊恐地看着他,差点摔倒。
段忱林第一次觉得有些束手无策,要强硬地把邵惜抱到车上再押送到医院吗,要是这样,邵惜估计真的一辈子不会理他了。
可是,邵惜的身体情况最好别再拖下去了,段忱林心一横,朝邵惜走过去。
然而邵惜像是魇住了,意识被拉回到了昨晚,看到段忱林靠近,吓得浑身一颤,抽噎起来,只疯狂摇着脑袋,“别过来……别、别过来!不要碰我……好疼,呜……”
段忱林闭了闭眼,轻声喊他的名字,“邵惜,邵惜……我们只是去医院。”
邵惜哪里还听得进去,只不管不顾地往后退,脚后跟绊到了散落在地的衣服,身体一晃,就要往后一倒——
段忱林心脏抽了下,动作快过理智,伸长了手,猛地将邵惜揽进怀里。
“啊…啊……求你,别、别碰我!”邵惜一下尖叫起来,剧烈地挣扎着,但那挣扎只持续了几下,就戛然而止了。
邵惜浑身一软,脑袋无力地垂在段忱林的肩膀上,没了声息。
段忱林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只见邵惜双眼紧闭,鼻息粗重,呼出来的气息滚烫。
睡过去了?
不,是晕过去了。
当邵惜再次睁开眼,首先闯入感官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呆滞地看了好一会惨白的天花板,才动了动脑袋,听到身旁有人在说话。
段忱林背对着他站在床边,正在和几位医生低声交谈。
“他晕倒的主要原因就是低血糖加脱水,加上你描述的情况,嗯……精神遭到了巨大打击,情绪大起大落,身体不堪重负。”
邵惜迷迷瞪瞪地看着,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手指都抬不起来,像被抽空了。
“私处撕裂伤,直肠粘膜可见明显充血,伴有细菌感染和炎症,导致他发烧……下次要及时清理,做好事前准备工作。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并上了药,现在先输液。你们回去后还需要继续涂药,一天两次。”
邵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视线里人影晃动着,再眨一下,周围就没人了。
“醒了?”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段忱林沙哑的声音,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没事,再睡会。”
于是他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等他第二次真正醒过来,明显能感觉到身体舒服多了,不再头重脚轻,混沌的脑子也变得清晰。
他看到段忱林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额头的位置贴着一小块醒目的纱布。
邵惜只极轻微地动了下手指,沙发上的那个人就立刻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目光精准捕捉到他,眼中毫无睡意,只有一片疲惫而清明的血丝。
段忱林起身快步来到床边,放轻了声音问他,“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邵惜摇了摇头,连那里都没什么感觉了,只有药膏带来的冰凉麻木感。
“还睡吗?”
邵惜又摇了摇头,他睡得太久,一点都不困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闭眼,几乎睡了整整一天,此刻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段忱林便把病床支起来,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将吸管递到他唇边,“喝点水。”
邵惜顺从地喝了几口,再摇头。
段忱林看着邵惜乖顺地靠在雪白的枕头上,黑发柔软地垂落,衬得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宽大的蓝色病服更显得人单薄。
他问:“你现在清醒吗?”
邵惜不知道段忱林为什么要这么问,只点了点头。
于是段忱林在椅子上坐下,掏出来那个戒指盒,打开给邵惜看。
尺寸做错的那枚,是事后他让人去打扫房间,在客厅的角落找出来的,估计是当时邵惜一气之下丢了。
段忱林把两个戒指拿出来,放到手心里,说:“这两个戒指的尺寸是一样的,都是22.1毫米,是我无名指的尺寸。理论上戒指选大不选小,所以我需要选择F国尺寸的13号,直径在22.5毫米。”
邵惜的睫毛颤动了下,安静地听着。
段忱林声音平静而沉稳,继续道:“然后我联系了时津,让他给我量了他的无名指尺寸,是21.7毫米。如果要做戒指,他需要的是F国尺寸的12号,直径在21.8毫米。”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邵惜:“差了0.4毫米,其实肉眼看,我们两个的无名指粗细是几乎一样的。”
“……”
段忱林深吸一口气,做出结论:“所以无论是12号还是13号尺寸,戴在你的中指上,都是合适的,嗯?只是一个会紧一点点,一个松一点点。”
邵惜没说话。
段忱林认真地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道:“我会给你全新再设计一个,这个我们就不要了,好吗?”
这句话撬动了邵惜的思绪,他回想起来,他当时之所以会觉得那是陈时津的尺寸,是因为迎宾前,邵惜得知段忱林和陈时津背着他一起去接猫的事,所以非常顺其自然地、合理地联想到了陈时津。
如果没有接猫这件事作为引信,他可能只会觉得尺寸是真的不小心做错了,会难过,会有小脾气,但不至于生那么大气。
是了……还有邵小黑。
他沉默的这段时间,段忱林就一直紧紧盯着他紧闭的嘴唇,似乎想听到他的回答,但又期望他一辈子都不要回答。
段忱林看到邵惜嗫嚅着,嘴巴张张合合了两下,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脏还是坠下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依旧带来一阵闷痛。
段忱林无法不承认他悄悄侥幸过。他垂下眼,无意识地将手指上第二次结好了的痂揭开,去抠里面的肉。
可笑的是,他甚至没办法问“为什么”。
也是,应该没有人会遭受了那样的事之后还能接受吧,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嗯。”
“嗯,我知道了。”他说,“对不起。”
他看着洁白的地板,眉头逐渐蹙起,怎么有只蚂蚁在地上爬?医院里怎么会有蚂蚁?他眨了一下眼,发现蚂蚁消失了,他视线晃了一圈,也没找到。
是他眼前的飞影吗?他忽然极度地想抽一支烟,他有点想出去待一会了。
正当他想站起来时,却听到邵惜用一种委屈又执拗的声调问他:“所以你,你为什么要和陈时津一起去接邵小黑。”
段忱林猛地抬起头,“什么?”
邵惜的嗓子还没好,只能小声说:“婚礼当天,我都是第一次见小黑,但是陈时津对小黑说,几天没见,你变胖了。”
似乎没想到还有别的误会横亘在两人之间,段忱林怔住了。
邵惜道:“明明时津哥说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你也劝我不要喜欢陈时津了,但你却,背着我和他见面……!”
他也忽略了一个事实,朋友三人,其中两个行动其实是很常见的,比如邵惜也非常多次单独和陈时津出去玩,又或者现在,邵惜和段忱林因为读研和联姻,也多了许多陈时津不知道的秘密。
邵惜这说得像他和陈时津偷情一样,段忱林刚想说“我没有”,但又闭上了嘴,因为他确实和陈时津见面了。
他思索着,解释道:“我找他是想和他商量点事,前后几天都满课,所以想着接小黑那天顺便聊了。刚好他说他和客户在高中附近吃饭,所以我把小黑装进航空箱放进车里之后,才进去饭店找的他,期间聊起了小黑,在分别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而已。”
应该算不上一起接邵小黑吧?
哪知邵惜的重点已经不在这里了,他问:“……什么事?”
段忱林本来不想说的,有点幼稚,不像光明磊落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他怕不说,又要发生什么误会,只好瞥开视线,低声道:“我和他说我喜欢你,让他离你,远一点。”
当然不是那种远离。
只是这段时间,是邵惜疗情伤的关键时期,所以段忱林让陈时津尽量不要在邵惜面前出现,出现了也冷淡一点,好让邵惜不要有一点旧情复燃之势。
是这样吗?邵惜安静下来,这样确实不能算和陈时津一起去接猫。
他余光一瞥,刚刚隐隐表现出想离开的段忱林此刻又在椅子上坐定了,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问:“还有什么你要知道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张英俊的脸上表情纹丝未变,紧抿的唇甚至显得有点冷硬,但邵惜就是莫名从那过分专注的视线里,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他几乎能幻视到段忱林周身正飘荡着一圈无声的小字:快问我。快问我。快问我。
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也没什么好继续憋在心里的了。
邵惜道:“那敬酒的时候,陈时津和你说了什么?”
有这事?段忱林的第一反应。
见段忱林一脸茫然,邵惜心底涌上了一点委屈,提醒他:“就我们敬到陈时津那一桌!要走的时候,陈时津把你拉住了,和你说了什么,然后你点了点头。”
段忱林这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翻出来这个短暂的插曲,他恍然道:“他和我说你状态不对,让我看着你一点。”
其实邵惜在事后也想过无数种答案,但没想到竟然是关于他的。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好像他在台上强撑着笑时,台下的陈时津确实是皱着眉看他,原来那是担忧的表情。
那时候的他只离谱地以为陈时津是看着他和段忱林结婚,心里不舒服。
段忱林看着邵惜脸上的变幻莫测,问:“你觉得他和我说了什么?”
邵惜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反正就是生气。
“那还有吗?”段忱林低声问。
……当然还有了,还是最过分的一个,邵惜只想了下,眼眶立刻就红了,甚至又生起气来,比之前更烈。
他拧过头,不想说了!反正这件事,在他看来黑白分明,根本不存在任何误会的余地!
见邵惜气红了眼,段忱林心里一沉,就知道还有,而且这件事在邵惜心里,是比戒指尺寸还严重得多的存在。
段忱林迷茫之余,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麻木和无力,他和邵惜之间到底还有多少个误会?如果这样的话,他和邵惜的脑回路有对上过一次吗?
邵惜红着眼睛,“你自己反省一下!”
可是段忱林搜肠刮肚,真想不到到底还有什么事比搞错戒指尺寸更严重,更伤邵惜的心。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试探道:“……是我不小心把你买的那个自动猫砂盆弄坏了?”
毕竟是邵惜送他的礼物。
邵惜立刻回头瞪他,不可思议道:“你还把它弄坏了!”
“不是彻底坏了,”段忱林赶紧解释,“是里面零件松了,我看它滚起屎来不顺畅,就拍了拍,没想到反而把零件拍下来了,我已经寄回厂家那修了,几天后就能寄回来。”
虽然知道猫砂盆没事,但心里的疙瘩依旧没解开,邵惜再次扭开头,只留给段忱林一个写满了”我还在生气并且很伤心”的后脑勺,抿着唇不说话。
段忱林看着他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越发放轻声音:“你告诉我,应该是误会。”
好啊!听他这么一说,邵惜一气之下,抱着“我看你怎么解释”的想法,深吸了几口气,道:“你拿朋友关系来威胁我!”
段忱林立刻就傻了,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
邵惜见他不仅不道歉,还否定他,情绪彻底激动起来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竟然还不承认……”
“不是,”段忱林下意识握住邵惜的手,安抚他,“你说说是什么时候?”
邵惜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别碰我!”
段忱林举起自己的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没别的意思,他是真的被邵惜那句指控给惊到了,道:“好,不碰……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天晚上……我们吵架说的,”邵惜说着说着,又控制不住地鼻子一酸,委屈极了,他带着一点哭腔,把话说完,“说的最后一句话啊……”
段忱林低低地“嗯”了一声,“什么话?”
他知道邵惜情绪起伏大的时候,适当的身体接触,无论是牵手还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往往能让他更快地冷静下来,偏偏此刻,邵惜明确拒绝了他的触碰,让他不知从何下手。
邵惜用手背不停擦着掉到脸上的眼泪,一字一顿地重复,每个字都带着当时的刺痛,他说:“你问我,那、那我们还有必要做朋友吗?我才说的……那我们就不要做了。”
竟然是导致后续强迫事件发生的直接导火索。
哪怕那时的段忱林喝醉了,头痛欲裂,但他对邵惜这句斩钉截铁、带着决绝意味的回答印象深刻,甚至每每想起,都有些喘不过气,他笃定道:“我没那么说,我说的是,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还能”和“还有必要”,三字之差,意思却天差地别。
一个是带着不确定的询问,一个却是冷漠的质疑。
“你才不是!”邵惜瞪大了眼,着重道,“你说的就是,那我们还有必要做朋友吗?”
“不可能,”段忱林也再次否认,眉头紧锁,“我不可能那样说。”
见段忱林如此坚定,邵惜积聚起来的气势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他讷讷地张了张嘴,无助和委屈几乎要溢出来,“可、可你就是那样说的……”
见邵惜这副模样,段忱林知道再纠结于字眼的对峙已毫无意义,只会让邵惜更难过,他道:“好……那你当我说错了好吗?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想法。”
他压下心底那股对于乌龙的烦躁,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呢?但事后再说这些更没有意义,谁都不会料到很有可能两人都喝醉了酒,一个没表达清楚,一个刚好误解。
一事滚着一事,全部堆积到一起,轰的一声爆发。
眼泪一旦一掉,就有些刹不住,先前强撑的种种,在段忱林的软化和误会说开后土崩瓦解,邵惜憋不住了,只放肆哭起来,断断续续道:“但是我好疼……很疼!你那时候好吓人,我……”
段忱林再忍不住,只倾过身,伸长手臂,猛地将邵惜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了,“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对不起。”
从凌晨哭到早上七点,原先好不容易消了一点肿的眼睛又回去了。人醒了,烧也退了,就没必要再在医院待下去了。
邵惜吸了下鼻子,说:“我要回宿舍住。”
段忱林正在给他办出院手续和拿药,闻言道:“回家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不会进你的房间,你画一个三八线。”
邵惜不说话。
段忱林继续游说:“我往家里安了个浴缸,你不是喜欢泡澡吗?”
邵惜的眼神飘忽了下:“……”
段忱林低声道:“邵小黑会很想你的。”
邵小黑……是了,猫还那么小,他要是不在,小黑不认他怎么办?猫长大了再相处,就不粘人了。
主要也是他想到了宿舍的那个破烂厕所,明明做错事的是段忱林,为什么要委屈他!
邵惜说:“你保证。”
段忱林:“我保证。”
车在停车场,邵惜别扭地走得很慢,药膏里可能有点麻药成分,如今那阵子过去了,又开始疼了。
他下意识地拉开副驾驶的位置,看到上面放了一个软乎的坐垫,他一愣,随即拎过坐垫,把门一甩,跑到后座去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车载蓝牙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陈时津来电。
段忱林透过后视镜看了邵惜一眼,后者正抱着手臂,看向窗外,没听见似的。
段忱林问:“我接了,开免提可以吗?”
邵惜这才把眼神分过来一点,屈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喂?忱林?”
段忱林踩下油门,“嗯,是我,邵惜在我身边,我开着免提。”
“哦……刚好了,小惜身体怎么样?”
陈时津顿了下,道:“我很担心你。”
邵惜不说话,嘴巴闭得紧紧的。
在他眼里,段忱林暂时脱去了用朋友关系威胁他的罪名,但陈时津还有。
段忱林只好接过话,“之前有点低血糖和发烧,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刚出院,正在回家的路上。”
那么明显的刻意无视,陈时津哪里还不懂,他商量着,“小惜,那我晚点过去一趟,我们谈谈,好吗?吃早餐了吗?我带点你喜欢吃的?”
沉默弥漫开来,直到好一会,邵惜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段忱林说:“他嗯了。”
陈时津笑了下,“好。”
两人回到小区,刚靠近家门,邵小黑就像是一直守在门口那样,疯狂“喵”起来。猫小小只,嗓门倒是很大,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邵惜打开门,猫就冲出来,顺着他裤管往上爬,他把小黑抱进怀里,自言自语道:“自己一只猫在家很害怕是不是?嗯?小黑才那么小,是只三个月的宝宝呢?”
段忱林喊邵惜去洗手,然后他把刚顺路买的包子放进微波炉加热,道:“时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邵惜正在和小黑玩逗猫棒,闻言拎了个酸菜包,叼在嘴里。
在邵惜两个包子下肚的时候,门铃响了。
邵惜也不逗猫了,跑到沙发上盘腿坐着,屁股接触到沙发的那一秒痛得他弹起,他才想起这件事,郁闷地拿过坐垫垫着,开始打游戏。
陈时津同段忱林点了下头当作招呼,他把手里一大堆吃的放到桌子上,看着并不搭理他的邵惜。
他知道没把事情解决,邵惜是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一起吃早餐的,于是他在邵惜身边坐下,极有耐心地等邵惜打完一局。
当他窥屏到一个大大的“WIN”弹出来时,他开口:“结束了吗?”
“没有。”邵惜理直气壮地说,并快速开了下一把。
在半个小时、陈时津问了第三次后,邵惜才把游戏机放下,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陈时津开门见山:“你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生气吗?”
吵架之后,如果对面态度好且好好说话,那么邵惜的火也激不起来,他否认道:“不是。”
陈时津:“那是因为什么?”
邵惜原句复述:“因为你说,如果我不收起这个心思,我们连朋友都别做了。”
陈时津立刻捕捉到了重点在后面那句话,“你觉得,伤心了?因为我说不和你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