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想法是他认同段忱林的话,这个姿势跟爬床没任何区别。
不对,他也确实在爬床。
不是,他虽然在爬床,但此爬床非彼爬床。
见邵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走神,段忱林也是被气笑了,他伸手掐过邵惜的脸,身体前压,“我问你,你在我床上干什么?”
而邵惜像没听见似的,眼神涣散,只盯着前方,手还在无意识地抓着什么,像在梦游。
段忱林懂了,他看着邵惜的脸,从眼皮到嘴唇,又绕回去,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懒洋洋的,一副玩弄的姿态。
直白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看得他脸好痒,好想挠,好想逃,邵惜硬生生忍住。
为什么要看那么久啊?在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啊?
段忱林低着声音:“你心跳得好快。”
当然快了!邵惜快紧张死了。
似乎是觉得好玩,段忱林不仅不退,还要往前挤,邵惜的腰都被抵得往后弯,几乎坐在段忱林腿上。
段忱林纯变态吧?是不是就单纯喜欢欣赏人挣扎的样子啊?而且为什么要压那么近啊?腰好酸啊,核心撑得好痛,腿也曲得好难受。
即便如此,邵惜还不死心,主要他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到段忱林床上,心里抱着的那一丝侥幸不知是祈求有奇迹发生还是乞求段忱林心软一下。
但段忱林明显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挑了一下眉,掐住邵惜下巴的手松开,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抚过侧脸,最后捧着,盯着邵惜的嘴唇就要亲下来。
邵惜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拧过头,推开对方。
下一秒,又被掐住下巴。
段忱林让邵惜正对自己,不再笑了,压迫感极强,“说,你来我床上干什么?”
他们之间太了解对方了,这种小把戏压根骗不过段忱林。
走投无路了,邵惜只能半真半假地说:“睡不着,手贱在玩学生卡,不小心甩你床上了,过来捡。”
段忱林又开始盯着邵惜的脸看,半晌,轻声道:“撒谎。”
邵惜睁大了眼。
段忱林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的笑,帮邵惜配音:“你怎么知道的?”
邵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段忱林继续道:“你他妈又怎么知道的?”
邵惜面无表情,不让段忱林读心了。
原本很困的都被弄醒了,段忱林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邵惜确实把什么弄到他床上了,但肯定是他无法接受的东西,不然没必要又装梦游又心虚成这样。
那就更得逼问出来是什么了,这关乎到他只是需要换床单还是换床垫,亦或者把整张床都丢了。
像邵惜这种性格,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楼梯朝他弹鼻屎也是有可能的。
见邵惜嘴巴闭得紧紧的,段忱林忽然将人扛起来,丢回到对面的床上。
邵惜吓了一跳,顾不上摔痛的屁股,连忙坐起来,压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山一样的黑影就重新朝他压过来。
段忱林腿长手长,只下了一阶台阶,伸长手就够到了夏绪因为担心放到邵惜桌子上的药酒。
毛骨悚然爬上了邵惜的后颈,他是真有点怕了,黑暗中,段忱林的脸和五官都是模糊的,唯有眼睛黑得倒映着月光,幽幽地盯着人,跟鬼似的。
他情不自禁地抓着段忱林的手臂,指甲掐进去,“你要干嘛啊……唔!”
突然,一阵剧烈的痛感噼里啪啦如电流般地窜上大脑,邵惜犹如一条脱了水的鱼,猛地挺了下身,脑袋砸了一下枕头,之后又犹如枯萎的草,蔫了下去。
乌黑柔软的发在枕头上四散开来,当闻到浓重的药味时,邵惜才在痛懵了中了解到事实。
段忱林竟然用了劲地揉他的淤青!
眼见邵惜就要惨叫出声,段忱林眼疾手快地捂住对方的嘴,让叫声沦为闷哼淹没在喉咙里。
邵惜脸太小,段忱林手又大,直接盖住了大半张脸,用力到连脸颊肉都被挤出来了一点,颇有用刑的意思。
段忱林真的很喜欢看邵惜在他手下挣扎的样子,脸色涨红,表情隐忍痛苦,眼皮上的那颗小痣都变得皱巴巴的,爽得他头皮发麻。
邵惜开始用右腿顶开他,手往下想扯开他作乱的手,但又因为力气敌不过,看着像只是虚虚握着他的手腕,装模作样地抵抗一下,欲擒故纵似的。
邵惜闭着眼,嘴里呜呜叫着,疼得生理泪水都流下来了,打在段忱林的手上,再洇进指缝里。
“这么夸张吗?”段忱林居高临下道,“我都还没开始用力。”
邵惜发狠地咬住段忱林的虎口,那你干脆用力把我腿掰断算了!
段忱林“啧”了一声,“你究竟往我床上丢什么了?”
邵惜当然不要说,反正已经疼了!又受了疼又说出真相之后再被揍,他傻吗?
段忱林听不清楚,压低身体,“什么。”
邵惜很有骨气,他带着哭腔说:“……你有本事、呜就按死我。”
淤青当然按不死人,甚至邵惜第二天起床一看,还消散了不少,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好了。
邵惜更生气了。
昨天晚上,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哭腔刺激到了,段忱林起码多揉了他二十分钟,折磨完就拍拍手走了,走之前还将手上油乎乎的药酒一下又一下地全抹到他衣服上。
夏绪闻到了药酒的味道,道:“你看,我就说涂了有用吧?”
邵惜不好拂夏绪的意,只好微笑道:“嗯嗯。”
段忱林去死啊!!!
只是,夏绪搓了搓肩膀,怎么感觉段忱林和邵惜之间的冷战气氛更浓了。
他想了想,鼓动道:“明天就正式上课了,要不咱们晚上聚个餐吧?”
邵惜最喜欢热闹,“我觉得可以。”
林方远也赞同。
那么第四人的意见就可有可无了,少数服从多数。
邵惜行动力极强,已经在看外卖了,“咱们点多几份,一起吃?”
“可以可以,你俩能吃辣吗?”
夏绪和林方远都来自G城上方,实打实能吃辣的城市。
邵惜竖起大拇指:“必须的,我可是能不喝一滴水吃完一整包火鸡面的人!”
林方远兴奋道:“想吃小龙虾!把清水面往里面一倒,绝世美味。”
邵惜伸出手,像找到了知音,由衷道:“会吃。”
林方远同邵惜握上。
夏绪看了眼段忱林,后者正垂着眼皮,懒散地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加不加入他们的聚餐,他也不大敢问。
主要当时衣服被撕烂的时候,段忱林的神情真的很恐怖!好在最后没有打起来。
邵惜自然注意到了夏绪鬼鬼祟祟的神情,要是他和段忱林没吵架,他会揪下来一张纸巾,团巴团巴朝段忱林扔过去,一点不客气,“你吃什么啊?每次都要别人叫你。”
现在这样搞得像孤立他一样,一点不合群!
邵惜“啧”了一声,偏过头,“咱们点就行了,他屎都吃。”
意思是把段忱林那份点上。
最后点了四人份的爆辣小龙虾、雪花芝士炸鸡、榴莲披萨、薯条、几十串烧烤、六大碗糖水,用了两张桌子才放完。
林方远久违地吃放纵餐,感动得痛苦流涕。
段忱林不大爱重油重盐的,吃得比较少。
林方远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段哥保持身材的秘诀吗?”
是的,自从欣赏完段忱林的肌肉之后,林方远就一口一个“段哥”地喊起来了。
邵惜就不一样了,用陈时津的话来说就是最爱吃这些垃圾食品。
作为G城本地人,他其实没吃过爆辣,最多就中辣,这不,给他辣得口水都要兜不住了,整个嘴唇都是红肿的,一边嘶哈一边还要嗦,特别是面条沾满爆辣的汤汁,一口进去,辣得他胃都痛了。
见状,林方远给他拿来了上面还漂着冰块的绿豆沙。
邵惜刚想伸手接,就被段忱林截了胡,后者拿过勺子,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林方远怕他俩又吵起来,赶紧拿过一碗椰奶芋圆,“没事你喝这个,虽然是常温的,但奶更止辣。”
算了,邵惜冷哼一声,大度地原谅了段忱林这个野蛮的抢夺行为,他豪爽地灌了一碗,感觉活过来了,又不怕死地戴上手套,打算继续啃。
段忱林却非要在这种开心的时候挑他的刺,“吃那么多也不怕肚腩更大。”
当着室友的面被说,谁都不舒服。邵惜皱起眉,一下子怒了,他不高兴道:“你有病是不是啊?关你什么事啊?”
夏绪和林方远又连忙挡在两人中间,他们不敢扒拉段忱林,只能劝邵惜,“算了算了,咱们不理他,没事,别吵架。”
他们也觉得段忱林有点过分,明明邵惜只是正常在吃而已诶,为什么要说人家啊?而且邵惜那么瘦,多吃一点怎么了?
段忱林不管了,把凳子搬回到自己桌子前,戴上耳机。
邵惜负气地拧过头,也没什么胃口了。
等所有人洗漱完,照例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关了灯。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邵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不知怎么的,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毫无预兆地醒了,都还没有恢复五感,就感觉到了一阵恶心,直奔喉咙。
邵惜猛地坐起来,捂着嘴,三两下跳下楼梯,冲进洗手间,吐了出来。
床震动得厉害,段忱林皱着眉,在黑暗中困顿地半睁开眼。
怎么回事?吐了好像更难受了,是吃太多了吗?邵惜漱干净嘴巴,又刷了一次牙,怕吵醒舍友,动得小心翼翼的。
哪知刚准备回床上,又是强烈的反胃,邵惜再次回到洗手间。
短短十几分钟,他就吐了三次,到最后什么都没了,只是水。
他胃本来就不怎么好,因此常备胃药,他翻出来三颗,吞进肚子里。不知是疼麻木了还是药慢慢起效了,加上他以为只是吃太辣了突发性地疼一疼,所以最后捂着肚子,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直到他再一次被疼醒,邵惜的手指无力地摸索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7:45。
好疼,好疼啊……怎么回事?
这个疼痛太剧烈,绞得他肠子都快断了,一阵接着一阵的,丝毫不给人休息的机会。
头也很疼,还晕,邵惜用小臂搭了下额头,才发现上面全是细密的冷汗,将额发都弄湿了。
邵惜抓着栏杆,发出一点声响,感觉自己手脚发软,估计下个楼梯都做不到。
他难受地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夏绪和林方远不知道去了哪,宿舍里只有段忱林一个人在下面坐着。
要是以往,这种级别的疼痛,他都不带思考的,直接就开口服个软,求段忱林带自己去医务室了。
但是现在两人不仅在冷战,昨天还又吵了一架,他实在开不了口。
不就是疼吗?忍一忍怎么了?
他给夏绪和林方远两人发微信,问他们在哪里。
夏绪说他在校外的超市买东西,林方远说他在食堂吃早餐。
食堂离宿舍比较近,但因为学校大,还要等学校大巴,再怎么快也得半小时,邵惜抖着手指打字:你吃完能回来一趟吗?我感觉不大舒服。
林方远以为段忱林也出门了,便立即回复道:我现在骑共享单车回。
邵惜再撑不住了,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头抵着床,虚弱地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短,但疼痛就是会拖慢时间流速,邵惜只觉得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终于,林方远嘭地推开门,喊了一声:“邵惜!你怎么了?”
邵惜宛如看到了救星,他艰难地半撑起身体,气若游丝道:“你、你能带我去趟医院吗?”
邵惜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整个人惨白得几近透明,嘴唇快跟脸一个肤色,半死不活地吊在栏杆上。
邵惜看到坐在底下的段忱林正在抬头看他,但他眼前一片晕眩,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林方远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那么严重?段哥不是在这吗?生病可不能拖啊!”
沉默,段忱林和邵惜都没搭话。
段忱林嘴闭得死死的,邵惜则是没力气说话。
“我先扶你下来,咱在大巴上再打车,”林方远忙死了,“哦对了段哥你托我给你买的早餐在我桌子上,你拿。”
邵惜脚步虚浮,好在林方远平时有在锻炼,能承受得起他的体重,要是来的是夏绪,估计得双双跌到地上。
邵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医院的,只知道林方远带着自己走来走去,又是挂号又是抽血的,途中还去洗手间吐了一次,等到他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已经被安排在医院的铁椅子上打吊针了。
他转着在晃的视角,看到还差几分钟到九点。
他们第一天只有一堂课,在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然后傍晚6点有一个新生讲座。
邵惜拍了拍身旁频繁看手机明显也有些焦躁的林方远,说:“谢谢,麻烦你了……你回去上课吧。”
虽然也是迟到,但第一堂课教授大概会花一点时间来介绍自己和课堂,所以现在赶过去应该能赶上核心内容。
而且他和林方远才认识两天,没那么熟,他不好意思既麻烦人家又耽误人上课。
林方远当然不想落下课,但他觉得让邵惜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也不太好,左右为难。
邵惜小声说:“真没事,我已经在医院了,有什么事我喊医生就好。”
林方远思考了一会,说:“好吧,我给你买了早餐,在旁边椅子上,手机在你裤袋里,有什么事联系我!上完课我再给你带午饭。”
叽里咕噜一大堆,邵惜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林方远不放心,又拜托护士照看一下,才离开。
段忱林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旁边是夏绪。
林方远几乎和夏绪全程直播邵惜的状况,说诊断为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总共五大瓶药水,两大瓶三小瓶,医生说要输到晚上八点。
当夏绪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段忱林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冷笑一声。
好难相处啊……夏绪心想。
教授正在台上讲这个学期的所有课程概览,就在这时,林方远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和教授说明了下情况,然后在两人旁边坐下了。
见林方远自己回来了,段忱林轻轻皱着眉:“他呢?”
林方远说:“在打吊针,下课了我再过去。”
段忱林不说话了,但眉头还是皱着。
“对了段哥,你早餐吃了吗?”
段忱林说:“吃了,谢谢。”
林方远:“那你事情解决了吧?”
早上他本来想喊段忱林一起去食堂的,结果段忱林说他现在有点紧急事,让他帮忙买一下。
段忱林又是一声冷笑,自嘲似的,“嗯。”
他们攻读的是MBA,其全称为Maste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中文通常译为“工商管理硕士”。
这一学位旨在系统性地培养具备综合管理能力和实践应用能力的高层次人才,以满足各类工商企业及经济管理部门对中、高层管理者的需求。
是段忱林与邵惜这种企业集团接班人的基础必修课,在读完MBA且有一定工作经验之后,大部分会继续深造EMBA。
开学第一堂课就直接切入真实商业案例,展开分析与讨论,充分展现了MBA教学模式的强度与特色。
整整三个小时的课程,几乎每时每刻都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非常累。
在中途讨论的时候,陈时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段忱林接了。
陈时津:“小惜手机打不通,听说他进医院了?怎么回事?”
段忱林说:“你听谁说。”
陈时津:“当然是你们舍友了,送你们去宿舍的时候我加了他们。”
段忱林便道:“不知道。”
陈时津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段忱林的声音非常冷淡,“不是你陪着他去医院的?”
“不,”段忱林几近冷漠,“他也不需要我送他去医院。”
这下,陈时津确定段忱林在不爽了,他挑了下眉:“怎么会不需要?你忘了你高中生病那次小惜说什么了?”
段母虽然对自己的儿子控制欲强,但关心却非常少,段忱林身体不差,从小到大去医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保姆或者管家陪着。
直到有一次在高中,段忱林不知吃了什么过敏挺严重的,学校医务室没办法处理,便开了个请假条让段忱林去医院。
段忱林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告诉管家,他也厌烦了被管着。
结果放学之后,邵惜连卫生也没打扫,便急急忙忙地拉着陈时津去了医院,懒得等电梯,还爬了五楼。
见到邵惜,段忱林也毫无感动之色流出,第一句话就是:“我是吃了你的核桃包才过敏的。”
邵惜拖长调子“哈”了一声,快速进入战斗模式,“不是你自己抢过去的吗?”
段忱林:“那是因为你抢了我的三明治。”
邵惜:“我只咬了一口,你自己就不吃了!”
陈时津又被动触发了劝架技能,“好了好了,小惜你赶过来陪忱林就是为了和他吵架吗。”
段忱林偏过头,留下一个高冷的侧脸,“我才不需要他陪。”
邵惜一点就炸:“你说什么!”
“停,”不过陈时津也挺好奇的,他揶揄道,“你不是不喜欢忱林吗?怎么要过来?”
他又转头对段忱林道:“是小惜拉着我来的,一路上快急死了。
“哪有!”邵惜反驳,酷酷地抱着手臂,半晌,才小声道,“我是讨厌他,但没有人会喜欢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的。”
闻言,陈时津和段忱林都转过来看着他。
邵惜后知后觉自己这句话有点肉麻,一点都不符合高中生的中二,他咳了一声,补充道:“我是看他可怜。”
段忱林言简意赅:“滚。”
“你才滚。”邵惜停顿了下,紧接着无理地要求道,“反正我生病了,你们要来陪我啊。”
他下意识用了“你们”,而不是“你。”
陈时津的声音将段忱林从记忆中唤回:“你几点下课?”
段忱林低声说:“十二点。”
“我十二点去接你吧,咱们去那家砂锅粥,吃完给小惜打包点过去,我顺便找你商量点事。”
生病了想睡觉,是人体生物的一个自我保护机制,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但邵惜完全睡不了,他坐在硬邦邦的铁椅上,难受得不行,肚子又疼又酸,头重得脖子都抬不起来,只能闭目养神,一有点困了头就往下栽,让他惊醒,他三百六十度地变换着姿势,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支撑点,像在受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好慢好慢,好煎熬,就这么硬撑着过了三个多小时。
邵惜头昏脑胀的,迷迷糊糊中,身旁好像坐了一个人。
邵惜没有反应,可能是别的病人。
他昏沉得厉害,又觉得自己的头在一点一点的了。
就这么点了十几下,就在他要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倒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冷不丁地碰了下他的侧脸,然后不容置疑地掰过了他的头。
要是平时生龙活虎、一惊一乍的邵惜,被人这样突然触碰,恐怕早就要吓得跳起来,并且凶狠地朝他哈气:“你干嘛,死段忱林!”
可是现在的邵惜只是艰难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到底认出来没,就又闭上眼,任由自己枕在段忱林硬得硌人的肩膀上。
邵惜的大腿上,还放着两个早已冷透、变得硬邦邦的包子,一看就知道,这人怕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段忱林侧头,下巴碰到了邵惜的头顶,从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邵惜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生病了比张牙舞爪的时候乖多了,但这样也没意思多了。
段忱林说:“先起来吃点东西,瘦肉粥。”
可邵惜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厚重巨大的水球吞了进去,在水波里晃来晃去,所有声音都被水挡住了,听不真切。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迟钝地摇了摇,连带着段忱林的肩膀都跟着动了动。
段忱林看了一会,脸上浮起一副“真是麻烦”的烦躁神色,捧起邵惜的脸,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托着,柔软的头发蹭过他的手心,有点痒。
可能是这样稍微舒服了点,邵惜的眉头渐渐地不再皱得那么厉害,嘴巴也无意识张开了,呼吸稳定悠长———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他是被转移到病床了吗?怎么枕着的这个枕头那么舒服,暖暖的,软软的,也不再晃了,好稳。
睡到一半,还有人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地靠过来,低声问他:“要不要上洗手间。”
吵着人睡觉了!邵惜将头一拧,往“枕头”里再埋了一点,不想搭理。
于是等陈时津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段忱林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左手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右手则托着邵惜的脸,后者的脸颊肉软软地挤出来,蜡笔小新似的。
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他得赶回去听讲座,段忱林看了眼陈时津,示意交接一下邵惜。
陈时津觉得好笑,也学着段忱林的姿势,将手摊开放到旁边,一点一点接过邵惜睡得有点发烫的脸,就像把熟睡的婴儿从人的怀抱转移到床上一样,小心翼翼的。
邵惜“唔”了一下,但没醒。
终于得到了解放,段忱林坐得浑身都硬了,甩了甩手,嫌恶道:“脏死了,口水都滴到我手上。”
陈时津笑得更开了。
晚上七点多护士要过来拆针,邵惜这才醒了,他睁开眼,小内双霎时叠成了个欧式大双,反应了一会自己在哪。
他侧头,看到了陈时津,他嘟哝道:“时津哥……”
陈时津“嗯”了一声,“还难受吗?”
邵惜蔫蔫地点了点头。
陈时津捏了捏自己有点抽筋的手臂,道:“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学校。”
两人就在医院附近的粥档坐下,邵惜没什么胃口,也感觉不到饿,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粥,哪怕已经不会再吐了,但仍有反胃感,不舒服。
陈时津也不勉强他,只道:“多少塞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邵惜应了一声,他抬头看陈时津。
陈时津正在吹凉勺子里的粥。
邵惜看着看着,忽然瞳孔一缩。
陈时津的嘴唇上有个小伤口,看着挺新鲜的,只结了浅浅一点痂,一看就是今天弄的。
第14章 猛地亲了下去
邵惜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他定睛看了会,看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看得陈时津都觉得奇怪开始摸脸。
他确定。
那就是一个伤口。
邵惜用力捏住指节,问:“哥你今天见了哪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