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兽（修订版）————古泉

作者：古泉  录入：11-30

方老师对我还是相当和善的，他一路上拼命想找话题和我聊天，而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回答他，泽本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方老师一点也没有起疑心。
终于来到了教师办公室，里面只有几名或做准备或聊天的教师，于是方老师就让我坐在离他办公桌最近的另一个老师的空座位上。
“头发染黑了？我记得泽的头发是天然的棕黑色呢？”
“没有，他们自然黑了。”
“哦……”
“……”
沉默了一会儿，方又说道：
“泽……考试前去哪了？”他似乎相当谨慎，小心地措着词。
“哦，我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就去了……”
“噢！那你没有交假条啊。”
“哦，我很抱歉，当时头脑发热就没有想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老师，您有什么建议呢？”我努力做出乖乖男的样子，并且微微抬起眼睛，恳切地望着老师。
“这个……”老师竟在我面前表现出一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哦！其实你的母亲已经向学校打过招呼了，你就先补个假条过来吧……还有你必须得参加补考，你知道补考的日期吗？哪——这个补考日程你拿好。”
我接过老师递给我的那张补考日程——补考被安排在两个星期后，一共考八门。
“那个……你……这个……那件事情……”老师似乎想问我什么，但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在我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放弃了询问：“哦……总之，好好安心读书，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别人又怎么说泽？我打算询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原先几名逗留在办公室里的教师也陆陆续续走了出去，方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喔！快上课了。”
我跟着站起，方拿上点名册和课本。“一起去吧！”他说。
我便和方一起向位于三楼的教室走去。
来到一间标着“高二B班”的教室前，方老师拉开门走了进去。我在门口稍稍犹豫了一阵便跟了进去。
教室里原本挺喧闹的，学生们虽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仍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什么。可当我一走进去，教室里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我看，那种打量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个怪物一样，我低着头没有抬眼。
“泽同学在考试前突然离开……是因为他有一件急需要办的事，所以不得不离开。”
我听到当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有学生不屑地哼了一声。
“现在泽又可以继续上学了，所以希望大家仍然能够好好相处！”说完这些，老师停顿了一下，希望大家能有什么反应，可是讲台下的男女同学全部默不作声。
“哦——泽，那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
我这才抬起头来，发现在教室的角落里有一付空桌椅，我便走了过去，课桌椅很脏，我掏出纸巾稍稍擦了擦，就坐了下来。
然后，老师继续他的新学期开场白，随后发新课本什么的。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聊而不露痕迹地四处打量着。教室明亮而干净，男女同学们虽然都穿着相同的校服，但从他们的随身物品上看来，都是些出身富裕家庭的孩子。
我小心地观察他们，一边把名字与他们的人对上号，这时发现从教室的另一边投过一缕冰冷的视线。我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长相秀气的高瘦男孩，他的名字好像叫作“桥”，他发现我在看他，就冲我露齿一笑，冷森森的。
我悄悄低下头，却发现课桌上有一句被橡皮匆匆擦去的用红色油笔写的句子，句子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我仍能读懂这句话的意思——
去死吧！
……
泽为什么会自杀？
老师在办公室里隐隐提到的“某件事”又是什么事呢？
看来我的探索之路还很长……很长……

NO.7
门锁机簧转动的响声和房门“吱吱嘎嘎”的怪音在楼道里空落落地回荡……
在打开门的刹那，我便感觉到了屋内的阴凉。
黑夜已经吞尽了白天最后的一丝余晖，泽的房间变得一片漆黑，漆黑而寂静，真不明白为什么室外炎热的空气一点也没有漏进屋内，他的房间好像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而孤寂的世界……
额头上的汗水，因为室内阴冷的空气而忽然变得一片冰冷，可仍滞留在我皮肤底层的热量却还在蠢蠢欲动并且在身体里发出刺耳、挣扎的厮叫。
我是从学校一路走回来的，可即使这样仍然浇不熄胸中的火焰。
一种我许久没有体会到的奇特兴奋又开始在我体内左冲右突……
我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很有趣，真的很有趣。
……
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疯狂地传达着它的渴慕，分明已经疲惫和脱水的肉体又再次发生了震颤。
汗水又从几近崩溃的身体里冒了出来，他们缓缓地顺着衣服和肌体贴合的部分滑下去，那缓慢地延爬好像淫魔挑逗的手指，透过被阴冷和炎热刺激得更加敏感的皮肤，通过伸张的毛孔潜入到心底深处……
渴求和欲念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解开校服的衣扣，濡湿而包裹在身上的衣服得到了宽松，房内凉凉的气温立即包裹着我。
我颤抖和火热的手指拂过了自己的小腹，那里早已饥渴非常，隐隐作痛了。
很痛苦……但也很刺激……
我顺着门板，慢慢蹲坐在地上。
火焰在燃烧，但不是熊熊烈火，而是那如在碳木上跳动的火星，微弱却撩人。
我盯着自己紧贴着身侧，扒在地上的手指。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我看得到在自己手背上闪动的汗水的荧光。
……
在学校里，根本没有人愿意理睬我，看来泽在这个学校是孤立的，没有一个朋友。
我在厕所里缓缓地洗着手，几个嬉笑着进来的男生却在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他们说笑的声音。
嘎然而止的谈话，让厕所里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显得犹为诡异。
当我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全都注视着我的脸。真不知为什么他们会有如此讶异的眼神？
就这样我在他们的审视下走出了厕所，一路上我经过的地方，气氛都会变的怪异，我听到女生低声的议论：
“就是他呀？长得挺帅的嘛……”
语气却是如此惋惜，好像我是一个注定被丢弃，被可怜的对像。
我极慢地走着，在古怪的氛围里走着……然后我又极慢的站住，转身……
在走廊的两边，都摆有一排排学生的置物箱，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箱子，所有的箱子都在校规的许可范围之内，被自己的主人打扮得漂亮而富有个性。
只有一个箱子显得那么奇怪，那么突兀。
我仔细辨认这个已经被糟蹋得认不出编号的箱子——00097。
我掏出泽的那串钥匙一个一个翻看着……最后终于找到一把小小的有着00097编号的钢钥匙。
我用钥匙比了比这个箱子的锁孔，很快便发现这箱子的锁早就坏了。
然后这个名义上属于泽的箱子便这样敞开在我的面前——
“喔噢——”
我是怀着非常惊叹和欣赏的眼光来看着这个箱子的内部的。
没想到箱子还能被弄成这样！？
“……”
我想起了泽恬静温和的脸，只觉得身上的皮肤渐渐变得燥热起来……
……
我终于在上课铃响以前回到了教室里。
然后我再一次惊喜地发现我的课桌肚竟然成了一个垃圾箱。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烂摊子。
虽然经过了刚才的事件，我已经觉得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足以让我惊讶，可我还是惊讶了！
我惊讶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被欺负，也不是因为作案者的神速。我惊讶的是我周围这些学生在看到有人往我桌肚里填垃圾，他们竟也能做到熟视无睹，表情自然，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
我站在自己的课桌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动手将那些垃圾从自己的桌肚往外清理。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血液开始在血管里越来越快的奔流，那种麻麻酥酥的感受开始爬满全身……
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那个桥和几个男生聚在教室前部。
他挑战似地向我扬了扬眉毛，我看到他的嘴角上扬，画出了一个冷漠的弧……
……
“呵……”
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我的下腹部猛然萌发出了疼痛，我不由舔了舔嘴唇，很有趣——！
真的很有趣！
……
然后一整天，我都坐在课桌边，激奋不已。
……
“叮……”
书桌上的电话又发出了尖锐的铃声。
把我的思绪从淫欲和压抑中拉了回来，我勉强动弹了一下手指——他们好像被牢牢黏附在了地板上。
汗水还在不断地从我的额角、背脊、手背上流淌下来……四肢百骸到处都被无法宣泄的欲望刺激得发痛。
我从地上慢慢立起，一个下午的行走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没有伤口……没有血液……
我的喘息无法停歇，但我还是来到了电话机旁。
“喂。”
“哦……”对面泽母亲有些怯懦的声音，让我身体里的热度开始渐渐消退，“今天过得怎么样？”
“……”
“哦……有什么事发生吗？”泽母亲的语气总是那么温柔和小心翼翼。
“还行。”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犹为沙哑。
“……”泽的母亲在沉默。
我甚至怀疑对面是不是开始了抽泣。
“那……一切就拜托了。”
“嗯……”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想着这个不原意接受事实的女人。
身体的渴求已经平复下来了，取代那种渴求的——是我对泽的死因越来越浓重的好奇……
一种拥有相同面貌的人之间奇怪的感应告诉我，泽绝不是那种因为小小的欺侮就会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这个感觉是真的吗？我在黑暗中思索……

NO.8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便出了门。
街道上人迹罕至，周围的建筑物都被蔚蓝的天空给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晕，空气也被这蓝色所感染，而显得格外清新。
夏日初升，阳光熹微而温和，几只麻雀欢快地在街边的围墙上跳跃、鸣叫。
可我的心却怎么也跃动不起来。
昨晚我仔细整理了泽原就非常整洁的书架，翻遍了泽大大小小的柜子和所有抽屉，认真检查了泽衣物和各种日常用品……
却怎么也找不到我要的东西。
泽的全部物品原本就很少，又都经过分类、有条不紊地排列摆放着。
可为什么我就找不出泽高中一年级时用过的课本呢？
泽是在他高一学年测验以前去世的，他那时根本就没有理由把课本这么快就处理掉啊。
难道说，他那时就失去了求生的愿望，而把书本给丢了？
可他真的那么痛恨课本，痛恨学校吗？
这与我原先的直觉完全背道而驰了。
……
我一晚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
刚离开泽的公寓时还很早，街道上空荡荡的，可不久后街道上行走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L国是一个勤奋的国家，似乎每个人都有着早起的习惯。
我随着开始慢慢形成的人流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记得在泽学校附近的地铁车站出口附近，就有一家出售教科书的书店，我想我到时可以顺路光顾一下。
必须得通过泽的考试啊，否则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所有关于泽的事情真相了。
顺着街道一直走，不久就转入了搭乘地铁的地道入口内。
早晨的地铁一向是一个繁忙的地方，今天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候车的站台里并没有几个人。
站在还算空旷的站台上，周围是三三两两陌生的上班族和别校的学生，没有京都里的那些异样打量和诡异的窃窃私语，我心里觉得异常的轻松。
几个穿着X高中校服的漂亮女生，十分自然地站在我的身边，随意地谈笑着。我悄悄地打量她们，短短的百褶裙，俏皮的长筒袜，可爱的发卡……
很干净。
……
发现我的注视，她们微笑着向我眨眨眼。
而我也向她们抱以暧昧的微笑。
……
泽到底是谁？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的爱好是什么？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他又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
一班地铁呼啸着，卷着阴风驶入站台。
我缓缓上了车，在一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坐下，暗暗合上了眼睛，漫长的忍耐需要足够的精力和充沛的体力，我必须得养精蓄锐。
隐隐有一屡视线在我的面项间浮动，我没有理会，可是那视线竟似乎越逼越近，越来越令我无法忽视。
睁开眼的时候，我的眼睛便迎上了坐在斜对面一个男生的眼睛。
那人穿着京都的校服，笔挺端正地坐在另一边的座位上，车厢里没有太多的乘客，打盹的打盹，聊天的聊天，读报的读报……可那个男生却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男生蓄着规矩而不长不短的清爽发型，有一张端正而醒目的脸，一双浓密英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他似乎理所当然地望着我，那逼视的眼神是如此明亮，却又没有一丝的挑衅。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的注视并不怎么惹人讨厌。
我望着他，他仍然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在京都高中，除了以桥为首的那些学生会张狂地注视我之外，其他的学生只会用躲躲闪闪的目光瞧我，还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正大光明地坦然面对我。
突然间，那奇怪男生对我笑了，笑容竟如阳光一般灿烂。
“……”
我转过头去，对他不再理会。
男生也收回目光，不再向我这边张望，然后我们一直到下车，再也没有对望过。只在车站出口处，我才远远望见他高佻挺直的背影。
站在我打算光顾，却还没有开张的书店门口时，我想道：
那真是一个怪人呢，奇怪的神情，还有那打量我的眼神。
我心里不由对他浮起了若有若无的戒心。
※※f※※r※※e※※e※※
也许我是整个高二年级第一个到的学生。教学楼里静悄悄的，空旷的楼道里只回荡着我一个人脚步声。
编号00097的柜子已经被重新修理过了，班主任方很想帮我，可我想他也只有帮到这里了。
我慢吞吞地走到柜子前，没有多作考虑便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柜子。
柜子一被打开，从里面便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柜里竟成了一片血海！
到处涂满了不知是血液还是红色的颜料，满眼的红光。

推书 20234-11-30 :《遇到百分之百的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