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胆识敢于下赌也是成功人士的必备条件,但是如果把自己的命赌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缓下语速,"而且这件事就算你不用这种方式,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答应呢?"
"......那么说,辰哥哥是答应了?"玄孝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人也再次站了起来。
"我可没答应,虽然比起大皇兄,我的确比较喜欢锦儿,而至于四皇兄......"脑海里浮现出了在神殿里偷听到的那些话,齐溟那个时候也一定是搂着他吻他,还说那些情话,心里一阵厌恶,"总之现在我先得解决了那只妖,至于以后我也只能说尽力。"我不想给他什么诺言,因为我终究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等雷伊斯醒了就会回去,有了太多的牵挂对于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宅子的主人请了我们这些贵客一起吃饭,一桌生猛海鲜,不过似乎也只有我和玄孝锦还有工夫品尝美味,其他的人都是心事重重,没吃上几口就称饱了。竹儿服侍着我和玄孝锦,但我仍然没有见到齐溟的人影。
遵从着细嚼慢咽有益健康的观念,我在明贵妃大舅子一家人十来只眼睛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把我的晚饭吃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站了起来舒展了下四肢。
"这里的鬼......我是说妖是出现在膳房附近的吧。"
"是的,七殿下。"明贵妃大舅连忙点头,招呼着管家,"快给七殿下带路!"
"带路就不用了,白天我已经都熟悉过了,你们就呆在屋子里不用出来。"我如此吩咐着,那些人听了简直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称好,但我身边的那两个却必然不会同意。
"辰殿下......"
"辰哥哥......"
"知道,就知道你们不肯留下。"我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要跟去也行,不过得在结界里,别让我分心。"
我带着两人来到膳房,检查了门已经锁上,随后找到那块初次发现婴儿的空地。据说这里曾经是要盖一间给怀孕的厨娘的小屋子的,但后来由于那个厨娘的离开也就没造起来,现在还是一片空地,似乎土质不好,只零星地长着些小野草。其中有一块土明显被翻起过,应该就是第一个失踪的人的骸骨被发现的地点。
"辰哥哥,发现什么吗?"
"没有,"我摇摇头,"不过既然几次在这里出事,就说明这里肯定有什么。锦儿,竹儿,你们呆在那里,我给你们布结界。"
我念着咒文,在空地边上筑了一个容得下两人的防御结界,再环顾四周,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对了竹儿,齐溟到底去哪里了?"
"唉?殿下也不知道?竹儿从下午起就再也没见到过齐将军了。"
我皱皱眉,听起来竹儿不像是撒谎,但连竹儿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去哪里?难道不在这个宅子里了,甚至已经......
身体一个寒颤,不过很快另一个想法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他不可能出事,没有判断依据,但下意识里却就这么认为。
III
锦儿和竹儿站在结界里,我摸着下巴在空地上来回走动。
凡是妖都会有妖气,虽然强弱不同,但五年来我还从没有见到过不散发出妖气的妖,或者说,还没有见过兴风作浪的妖不发出妖气。虽然理论上说的确有些妖精会隐藏自己的妖气,但如果他想要使用妖力,还是无法避免妖气的散布,就像绝对零度以上的物体总会辐射出红外线一样。但是上次在房子外受到妖力攻击的时候确实没有感受到妖气,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夜就变成了一堆骨头,这当然不会是自然腐烂的结果,应该也不会是被那个婴儿吃掉的。毕竟物质守恒,一个婴儿才多大,哪能装得下一个成人的躯体,而且婴儿被神官们杀了之后,妖依旧存在。那么那个婴儿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这什么角色......
我做出一个名侦探的思考动作,环望周围,看到膳房边上堆着一堆木柴。上前挑了根长的,回到尸骨埋藏的地点翻弄起了泥土。泥土黑乎乎的,天上的月亮也被云层遮挡得时隐时现,我干脆又拿了根木柴,念了咒文召唤了些火弄了个火把,一边照明一边继续翻弄。
泥土的表层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要埋下一个人的尸骨,至少得是个不小的坑。我把火把插在地上,又折回膳房寻找工具,不多久找到把铁锹。我把据说是天蚕丝做的长袍的前襟甩到一边,铁锹用力插进泥土,再用穿着绢布靴子的脚踩两下,一个倍受宠爱的七皇子在朦胧的月光下用着破烂的工具开始干起了让人眼珠掉地的挖坑活,要是玄孝辰身前知道他死后身体被我用来干这活,估计怎么着也不肯死了吧......
"辰哥哥......"那边玄孝锦也果然看得目瞪口呆了,而我只是一边向他打着OK的手势,一边继续以娴熟的动作挖着。想当初每年植树节我可没少干过这活......虽然这把铁锹的设计不太符合人体力学,不过我可以在它头上加点攻击性法术......
半体力半神力地挖了十几分钟,地上出现了个半臂左右深的坑,我蹲下摸了摸坑里的泥土,仍旧没有什么。休息了会儿再继续,可是地上的坑已经可以容纳下一个人的白骨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我想错了?
我甩着有些酸痛的手臂,郁闷地随手把铁锹往坑里一插,铁锹深入了泥土几公分,却突然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物。我一愣,拔出铁锹往地上戳了几下,又往下挖了一些,蹲下用火把仔细照着看,却始终看不到那坚硬的是何物,好像还是一片泥土,但是泥土怎么会硬得好像花岗岩一样?莫非是......
我提起铁锹,手指触上铁锹顶部念起了咒文。既然不是泥土本身的硬度,那么就是外力因素的作用了,比如,封印或结界。在这种地方的封印,真让人期待里面会是什么。
我举起施加了更大攻击力度的铁锹,一鼓作气向地上刺去,只听得"叮"的一声,铁锹和地面的接触点上迸出了火花。我满意地笑了两声,再次加大神力,铁锹正要再次落下,忽然一股妖力从我背后直冲而来。
"终于出现了!"
我神情一紧,铁锹用力支撑在地面,人借力在空中向前翻越,同时施展了早已准备好的飘浮术。竖在地上的铁锹代替了我的身体受到了妖力的正面攻击,瞬间化为了碎片。
"哇,好险好险。"
我一边装模作样地抚着胸口,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妖力袭来的方向。可是如同上次,我的视野里所能看到的只是被黑夜笼罩的房子,感官也无法捕捉到任何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既然这样......
我双手合十,咒文过后,手掌间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光球。
"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胆子就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我作势要把光球向那块埋藏着什么东西的泥土扔去,不出所料,一道更强劲的妖力从同一个方向射出。我闪身躲过,身后的一棵大树树冠被整个削去,轰然倒地。
"喂,你不要破坏绿化啊!"
我大声指责着,可是那只妖丝毫不理睬我的话语,攻击源源不断地向我而来,不多久,空地附近已经一片狼藉,而我的耐性也快被他磨完了。
"你出不出来!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
手中的光球瞄准泥地,扔出,攻击和防御的力量开始激烈地对抗,耀眼的光芒伴随着噼啪的声响,终于,地下的封印松动了,露出了一个小口子。我骄傲地抬起头,视线里的黑夜开始骚动了,好像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一样。我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降低重心准备随时应付接下去的攻击。果然,一阵狂风袭来,等接近我面前时,风已经快变为了龙卷风。我再次做好了抵御的准备,然而妖风却忽然一转,笔直地向地上的玄孝锦和竹儿卷去。
我倒吸了一口气,脸上大惊失色,连忙改变姿态一边降落一边抓紧着每一秒钟加强着两人外的结界。但我再次失算了,那股劲风竟然只是个幌子,那只妖的目标仍旧是我,就在我松懈了自己的防御时,真正的攻击来了。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液一下子冲进脑子里,然后又一下子灌入脚底,五脏六肺都被压缩得好像可以呕吐出来一样。身体被甩到了极高的高空,地上的人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又急速下落。我知道以这样的高度和加速度落到地面上时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处于极其不协调状态的身体和头脑,却无法做出任何补救措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面与我越来越近,想象着浑身粉碎性骨折的痛楚。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估计当场就死了吧,没想到我第二次死亡竟然要把这么个好看的身体弄成烂泥,实在有点罪过......
距离地面已经只有十多米了,速度也越来越快,虽然身体的平衡已经调整过来,但此时做什么也来不及了,我闭上眼,听着风呼啸的声音,等待着巨大的冲击。疼痛来了,比我预料地更快,从后背和膝盖下方传来,我还来不及叫痛,头脑忽然反应过来发觉了不对劲,怎么身体好像跌到了两根杠子上?
"辰!"
低沉的声音穿过耳膜,我睁开眼,只见失踪了半天的齐溟不知何时出现了,就好像英雄救美一样把我牢牢抱在怀里,只不过这位英雄的脸色并不怎么好,露着忍痛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跳起来接住我的,但不管以什么方式,我落下的速度都无可避免地会对他的手臂产生极大冲力,说不定已经骨折了。
"辰,忍着点!"
他好像将军对士兵发令那样用极短促的声音命令着,我一愣,觉得这句话的对象错了,一低头才发现我们仍在高空,而齐溟正以一种做好了当肉垫的姿势抱着我向下摔落。
"齐溟!"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朝我一笑,安抚呵护情人的那种笑,好像能让人深陷得无法自拔。然后颔首,唇相叠。
我的心乱了,慌忙移开嘴唇,不知道该去生气还是别的什么,乱得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垂下盯着地面,意识却渐渐集中了起来,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汇集了起来--不能死,不能让齐溟死,否则......
体内有什么东西膨胀了起来,好像要冲破肉体的限制一样,但在快达到极限时,又一下子折回,在体内来回回荡,寻找着融合的地方。意识就在这样的冲击下变得紊乱,眼前昏黑,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好像陷入了时间的缝隙中。然后眼前亮起来了,金黄色的火焰热烈地燃烧着,把明明是黑夜的天空照亮得像白昼。火焰淡去,一幅幅静止的画面犹如幻灯片一样相继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