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掐脖子属实不太好受,若非为了式粼这一世的平安顺遂,以他的妖力岂会如此忍气吞声?
尺玉发怔了好半天,愁眉不展地吐出一口憋屈气,朝房顶上业鸠喊道:“那个谁,把我吃剩的半包牛肉干拿进来,再派人去伙房问问晚上吃啥,添碗虾仁小馄饨,要新鲜大虾包的。”
尺玉才交代完需求,外屋的门便被推了开来,由于心不在焉地揉着发紧的脖子,尺玉对脚步声的区别全无察觉。
直到高大的人影靠近半月门,一股熟悉的淡淡甜香顺着珠帘飘进鼻息,他这才反应过来人不是他刚刚喊的那位。
“你回来了——”
尺玉看到式粼的刹那,眼神光倏地亮起,他挪了挪屁股轻拍身边空位道,“是给我买好吃的了吗?闻着不像肉的。”
式粼端详着尺玉佯装无事发生的脸,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他缓缓走向贵妃榻,静静扑进猫猫怀里,仰头用鼻尖轻蹭脖颈上浅粉的指痕。
“猫猫如果太懂事的话,哥哥的心会很痛。”式粼呢喃。
“很,很痛吗?”尺玉眨了眨眼睛,桃色的指尖推开式粼眉宇间拱起的愁绪,“他们嘴这么不严实,难道没告诉你我都挠回去了?那位堂主伤得比我重多了,要是养不好,脸上兴许会落下疤呢,不像我这小伤睡一觉就能好。”
“账不能这么算,寺丞死活与哥哥无关,可小午是哥哥的猫猫啊。”式粼抬脸在尺玉脸颊重重地亲了下,“以后哥哥去哪儿都带着小午好不好?小午不嫌哥哥烦吧?”
尺玉听了式粼的问话心里忽地一拧,他托起棱角分明的下颌轻捏以示惩戒,“我要嫌你烦就不来找你了,屁话以后少问,我不爱听。”
训完追了句,“吃的呢?给我瞧瞧。”
“好,小午不爱听,哥哥就不说。”
式粼无条件屈服于又凶又软的猫猫,对着飙脏话的小嘴盖印后,起身将包着栗子的油纸打开。
“哥哥回来途中刚好看到有卖糖炒栗子的,冥穹宫内做不了这些,买了点给小午尝尝。”式粼边说边剥开一颗栗子喂到尺玉唇齿间,“小午若喜欢到时候可以用板栗烧些鸡肉,口感也是软软甜甜的。”
“板栗烧鸡吗?我爱吃的。”尺玉咀嚼着记忆里香香软软的味道,耳朵愉悦地支棱了一下。
他感觉式粼是有潜意识记忆的,因为从前在布庄他就有吃过板栗烧鸡这道菜,式粼也是先让他尝了尝。
只不过当时的栗子是鸡肉里面的,甜咸口味,糯叽叽的很好吃。
“小午爱吃就好,明天哥哥让伙房给小午准备。”式粼又喂尺玉一颗,并吮了吮碰过尺玉唇瓣的指尖,“今日哥哥去镇上见了赏金探子,眼下宫主迟迟不闭关拆剑谱,回门的事只能一拖再拖,所以不如请他们先去探探迷雾谷所在,以免浪费时间。”
“你也反应过来了?”尺玉正要跟式粼说这事,“要不是派去盯梢的人回来报信,我差点忘了宫主处对象会耽搁回门。还有那个寺堂主,他听见咱俩在涮肉馆子门口说的话了,今天咬着我不放,还扬言捉个沐莲宗弟子回来呢。”
“无妨,寺丞极少出浪雁涧,绝无可能接触过沐莲剑法,时下你我成婚的消息传出,沐莲宗弟子已经尽数退出浪雁涧地界,随他怎么折腾都不会有结果。”式粼剥栗子的手没停,眼色却因为寺丞沉了沉,“小午要哥哥给出气吗?哥哥可以……”
“不要。”尺玉拒绝,“既然他碍不着咱们的事,那就先不管他了。你刚才说沐莲宗弟子退出浪雁涧是什么意思?”
“哥哥也是今天才知道,早在宫主出关之日便放了消息出去,说你我二人一床两好,隔日便会成婚。”式粼解释,“自古正邪不两立,更别说沐莲宗这般江湖地位的大派了,眼下镇上往来的江湖中人都在传你已被逐出师门。”
“啊……?”尺玉惊呆了,他张嘴接过连续两颗栗子投喂,鼓着仓鼠似的腮帮说,“我还当宫主是恋爱脑呢,原来他在背地里搞这么多小动作,怪不得整日高枕无忧的。”
“哥哥不是提醒过小午宫主是武痴不是傻子吗?”式粼用干净的中指刮了下尺玉鼻尖,“小午如此着急回门,宫主怎可能全无防备。”
“爱防就防呗,反正我无所谓。”尺玉原本也没打算瞎认亲戚,这些凡夫俗子不够资格,“咱俩偷偷摸摸回去更好,还省了点头哈腰的麻烦。等你花银子雇的探子摸清楚迷雾谷的路,咱们正好快去快回。”
“近来无事,我就踏踏实实给他们安排姻缘了,等下你陪我去找趟宫主,我打算忽悠他闭关几天给万翀来个欲擒故纵。”
在尺玉看来安排姻缘也是正经事,他若一对一对地牵上红线,日后就是冥穹宫的大月老,谁见了不都得给媒人三分薄面?搞不好还有金锭子赚呢!
“小午确定这样可行吗?”式粼在家里怎么惯着尺玉都行,但尺玉做红娘这件事他总觉得不靠谱,“万翀绝非看上去那么斯文好说话,他性格其实非常执拗,眼下仅仅是给宫主留些颜面,日子久了宫主还没抱得美人归,恐怕会失去耐心迁怒于你。”
“你咋那么了解万翀呢!”尺玉不乐意地伸出盘在一起的腿踢式粼,立着眉毛道,“在你眼里他是大美人,所以舍不得拱手相让了呗?留着一亲芳泽?”
“这都哪跟哪啊……”式粼用手背揉了揉尺玉气鼓鼓的脸,服软道,“好好好,我的小午宝尽管张罗,哥哥兜底还不行吗?要是被罚去水潭面壁,哥哥就给小午摘果子充饥,小午冷了,哥哥就抱小午在怀里睡觉。”
“不行!”尺玉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扭过身拒绝式粼的示好,“你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你说万翀是美人,还说他斯文好说话!啥意思?我不斯文呗,你还没夸过我是美人呢!”
“就这?”式粼一把抱住软乎乎的吃醋猫猫,下巴垫在瘦弱的小肩膀上朝肉嘟嘟的耳垂吹气,“你看哥哥像是喜欢斯文人的样子吗?哥哥一天不挨怼浑身都不舒坦,偏偏喜欢猫猫这种跋扈的类型怎么办?”
“自己看着办,我又没控制你。”尺玉嘴巴还扁着,别过头不理式粼。
还差一句美人没夸呢……
“哦,也行。”式粼依照尺玉口中的看着办张嘴夹住微微变色的耳垂,舌尖轻轻扫过皮肤表层茸茸的汗毛,尺玉吃痒不自觉地将头倒了过来。
为了面子,急赤白脸道:“别弄——”
式粼又哦了一声,松开湿漉漉的耳垂,张嘴亲向脸颊肉,边亲边往嘴里吸肉肉,尺玉发烫的脸颊好香好香,简直可以称之为嗅觉盛宴。
“你还亲我干啥,你去亲别的美人叭。”尺玉直挺挺地等了良久仍未等到式粼夸他漂亮,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畜生,上当受骗了!”
说时迟,那时快,晶莹剔透的眼泪疙瘩啪嗒掉了下来,生生把式粼砸蒙了。
又,又玩脱了……?
第86章 给你尝尝
猫猫说风就是雨,颓然倒进贵妃榻一副伤心欲绝哄不好的样子。
式粼见状忍俊不禁地抬手搭在猫头上,指腹轻轻摩挲尺玉眉骨,“胡说八道,哥哥恨不得嘴长在小午身上,哪儿有工夫亲别人?再说尝过仙桃的滋味,凡间的梨子便不解渴了,小午这个道理不明白?”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尺玉脑袋一扭不给式粼摸,气不过的脚趾死死抓着贵妃榻垫子,“你说抱得美人归,你说他温文尔雅脾气好,既然美人这么称你心,你晚上别回来了!”
“哥哥明明说的是宫主抱得美人归,小午怎么非要把罪名往哥哥头上扣呢?”式粼鼻尖陡然凑向尺玉脸颊,装模作样地嗅了两下,“猫猫脸上这是什么味儿啊,可真酸。”
“起开——”
尺玉拧着眉头作势嘴咬向式粼讨嫌的鼻尖,被式粼一把扳过脸堵住骂骂咧咧的嘴。
唇与齿交锋,不多时就挂了彩。
式粼对单方面受伤这事乐此不疲,夹带着腥甜的口水让他尝到一丝抵死缠绵的味道,这味道像是被下了生生世世的诅咒,令他颓然跌进妖猫的陷阱甘为信徒。
呼吸的频率在撕咬的烈吻中失去理智般不断攀升,身为猫族的尺玉再是喜暖也扛不住心窝里燃起的燥火,四肢似是被焚为灰烬,逐渐失去抵抗能力。
宫绦被式粼扯断后,衿带更是不堪一击,式粼的手肆意游走在他狂乱的心跳上,他迷蒙的眼睛在彻底沉沦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虚睁,“你还没说猫猫好看呢……”
尺玉执拗且单纯的样子看呆式粼了,撑在尺玉身侧的手下意识抚摸乖乖的猫头,哄宝宝似的哄道:“哥哥已经说过了呀,猫猫是仙桃,凡间再水灵的梨子也没有可比性,哥哥的猫猫肯定是最好看的,哥哥最稀罕猫猫了。”
“是吗?”尺玉傲娇地抖抖耳朵,先前还半推半就的手在得到应有的夸赞后猫猫祟祟地勾式粼腰带,“那好吧,给你尝尝今天的桃子甜不甜……”
“谢谢我慷慨的小午宝,那哥哥不客气了。”式粼落吻在猫猫柔软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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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榻上快活一通,又回里屋酣睡一场,简单用过晚膳后尺玉受式粼邀请去后山看星星,特意张罗带些小零嘴过去。
首当其冲的是他开封却没吃完的牛肉干,下午伙房又新炸了小鱼酥,这两样先后装进布兜,尺玉从果盘里挑了个闻起来最香的甜瓜,想着和式粼在山头砸开吃,一人一半那种。
式粼则给自己准备了风干鸭脖,尺玉不喜他饮酒,他就用酒壶装了些红茶,解渴也解腻,还能给猫猫暖手。
万事俱备后两人互披斗篷,这就出门了。
因为是约会,思来想去式粼没让业鸠同行,但他俩万万没想到刚出旭裔堂大门,宫主心事重重地迎面而来。
“你二人是要出门?”宫主直来直去道。
“对啊,我与式粼哥哥去后山看星星,有情调吧?”尺玉今夜心情倍儿好,上来那股显摆劲儿拦都拦不住,他拍了拍被在式粼肩上的布兜又道,“我们还带了一大包零嘴呢,打算后半夜再回来。”
“看星星?”宫主学武成痴的榆木疙瘩脑袋被尺玉点了一下顿时清明不少,后山的确是个好去处,此时正是海棠花开之时,他也该约上万翀去花海赏月舞剑来着,“都带什么零嘴了?给本宫瞧瞧。”
尺玉一听宫主要瞧,箭步将式粼挡在身后,连连摇头,“那可不行,我俩带的零嘴贼好吃,你要看馋了找我俩讨怎么办?!”
式粼简直爱死尺玉这副护食的小模样,这样是对的,只有他一个特例能从猫猫嘴里偷来肉渣,外人闻闻都不行。
宫主被抠门的尺玉气得干笑一声,反驳道,“笑话,本宫什么没吃过,会被你带的零嘴馋到?”
“那你可说错了,我们带的是漭城口味的小鱼酥和肉干,佐料和你们本地的不一样,里面有辣子。”尺玉梗着脖子老自信了。
腌制牛肉干的辣子是式粼特意派人寻的,当时搜罗了近二十种,尺玉用他的妖猫鼻子一个一个闻的,最终才挑选出贴近漭城风味的那个,要说膳齐堂想做一模一样的出来,得需来他们旭裔堂请教才行。
“漭城?”宫主还真没留心江湖上何处叫做漭城,但这不重要,他已经知道零嘴是什么了,“肉干、鱼酥之外,可还带别的了?”
式粼不愿尺玉一直与他人对谈,抢先一步作答:“我二人还带了可以暖手的红茶,适合聊天吃的鸭脖,以及解腻的水果。这会儿更深露重,宫主若想将万堂主约出来最好多穿些,小心沾染风寒。”
“啊,本宫也没说一定要约小翀出来,没事了,你俩玩儿去吧。”宫主语罢双手插进袖口,脚尖一掉兀自闪人。
“什么时候起开始叫小翀了?”尺玉目送来去匆匆的宫主,好奇地揽上式粼手臂,“式粼哥哥你说他等下会去找万翀吗?”
“还真让我的小午误打误撞到了。”式粼望向宫主离去的方向答非所问地淡笑。
前阵子他还对尺玉乱点鸳鸯谱的事感到离谱,如今细细琢磨,宫主这些年如此倚重万翀当不仅仅是因为医术,有些别的东西在染头发的肢体接触中萌芽,被尺玉这股妖风一吹,开始疯长了。
“你说啥呢?”尺玉手指头伸到布兜里抠出一根牛肉干叼在嘴里,“我是问你宫主晚上会不会找万翀,我看他一脸的求知若渴,结果去的方向却不是魂危堂,不是怂了吧?”
“怎么可能怂?”式粼揉了一把小馋猫的头,解释道,“宫主这是去膳齐堂找司徒堂主讨零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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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架不住有情人的手心热乎,式粼牵着尺玉一路抄小道上山,海棠阵阵花香钻入鼻息,即便黑咕隆咚的,也别有一番浪漫滋味。
等二人哼哧哼哧爬到山巅,刚松一口气,眼尖的尺玉隔着八百里远便看到临月亭内坐着个人。
那人似是在月下独酌,时而仰头作一饮而尽状。
尺玉连忙用胳膊撞了撞式粼,“你看见没,咱俩亭子让人占了!”
“小午真看得起哥哥,哥哥肉眼凡胎能瞧见就怪了。”式粼手动将尺玉吃差不多的小鱼酥纸袋口卷了卷,方便尺玉抓里面的福根。
“哦,也是。”尺玉把掌心的小鱼酥碎往嘴里一倒,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说,“这女子胆子可挺大,这要是碰见个好色之徒,荒山野岭的多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