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穹宫地方够大,山清水秀随便他扑腾,若实在无聊,就给业鸠说门亲事。
这种动不动就黑脸的小伙子得去膳齐堂找对象才行,能把土豆丝切成针的手艺肯定有耐心调教业鸠,正所谓越凶的狗越认主,训好了命都给你。
尺玉想着想着睡出了鼾声,但小猫咪打鼾不能用「粗鲁」形容,只能说是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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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不舍打扰猫猫睡觉,生生将笑意憋了回去,直到马车拐入小镇,他才用指尖拨弄尺玉软乎乎的耳垂。
“小午醒醒,快到甜汤铺子了。”
尺玉听到声音的耳朵一撇,本能地舒展拘谨的四肢。
但他忘记此时是在马车内,座椅的长度根本不够他放肆抻巴一路屈着的腿,一脚蹬在了木板上。
指甲盖挫到的疼险些没要了他猫命,甚至盖过了因麻筋儿正处于针扎中的脚底板,他嘶的一声醒了过来,嘴里崩豆似的叨叨着,“疼疼疼疼疼……”
式粼本来不想笑的,但尺玉诈尸般起身不要太逗,加之头上短毛的部分睡翘了两绺,七分潦草,十分可爱。
他忙不迭在疼充血的脸蛋儿上嘬了一口,跟着将猫腚挪到自己怀里,帮着揉捏意外受伤的jiojio。
“笑什么啊你。”尺玉噤鼻子瞪眼地捶了式粼一拳,“幸灾乐祸!!”
“哥哥没笑,小午听错了。”式粼握着尺玉纤瘦的脚丫从脚趾按到脚掌,“还疼吗?哥哥一会儿抱小午好不好。”
“竟说废话,你踢一下试试!”尺玉感觉自己脚趾甲都要跟肉分家了,他咬牙切齿道,“我等下要吃烤羊蹄,要两个。”
妖族虽不兴以形补形,可人族兴啊,他现在内丹不在体内,和人族相差无几。
“吃吃吃。”式粼忍不住亲尺玉努起的小嘴,“等马车停到甜汤铺子门口,哥哥这就派业鸠给我的小午宝买烤羊蹄去。”
“……”
业鸠舔了舔后槽牙,暗骂:得,老子又来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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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车前,尺玉特意提醒式粼背着点他的小布兜,里面有不多不少刚好十二块喜饼,是他准备在甜汤铺子当众送出的。
而且这会儿时机也对,式粼抱他间接证明了他们两情相悦,都不需要另想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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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初时分,小小的甜汤铺子人头攒动,若非有人离席,还真不好找地方坐。
式粼抱着尺玉顺过道行至最里头,这才坐在店小二刚刚擦净的位置上。
“二位客官想喝点什么?”店小二黝黑的脸颊衬得笑牙雪白,介绍道,“本店主打蜜豆枣粥、红苕糊糊、酒酿圆子……”
“酒不要,臭的。”尺玉听了直摇头,“给我俩南瓜甜羹就行,一会儿还有别的吃的呢。”
此时的业鸠已经着手去买烤羊蹄和柿子鱼肉汤了,尺玉估摸着喝完开胃甜羹,硬菜就能开炫了。
可这话入了店小二的耳相当不中听,他见尺玉与式粼衣着不俗没敢直言,应了声“甜羹马上就来”,扭身走出两步才小声嘟囔,“不爱喝也不能说臭啊,好歹是我们店的招牌。”
“等等——”
尺玉叫住背地里不服的店小二,“你可知我是何人?”
店小二以为尺玉听力卓绝,能在嘈杂环境中捕捉他的抱怨,是什么方外高人,面色一阵发窘。
“是公子先出言贬低本店招牌的,公子若是责怪,小的……小的最多请两位喝甜羹作为补偿。”勇敢的店小二主动承担责任。
“谁要你请我俩喝甜羹的?你当我们冥穹宫右护法囊中羞涩?”尺玉神色夸张地用手背敲了敲式粼胸口,跟着取出布兜内打包好的喜饼,递给店小二。
“看清楚了,在下乃沐莲宗少宗主尺玉,今日下山喝甜羹,顺便让大家沾沾我们的喜气,拿去切一切给其他客人尝尝吧,我们冥穹宫的手艺绝着呢!”尺玉一口气道出目的,摆摆手示意店小二可以退下了。
虚惊一场的店小二在听清楚式粼的身份后,伸手去接喜饼时眼神没敢乱瞟,点头哈腰地道了声“谢”,跟着脚底抹油般逃出式粼的死亡凝视。
目送走店小二,式粼的注意力挪回到尺玉眉眼,“哥哥一早便听说小午叫伙房准备了些喜饼,还纳闷儿最烦干干巴巴食物的小午怎么突然转性了,看来是哥哥想得浅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特厉害!”尺玉嘚嘚瑟瑟地扬起下巴,“别的不说,单单是维护冥穹宫大家庭的团结与和谐,我绝对是山头第一,你且等着宫主出关对咱刮目相看吧!”
第93章 要不亲个嘴儿?
吐掉最后一块羊蹄骨头,五饱六撑的尺玉抹了抹嘴,朝业鸠一歪脖子,“咱们走吧,趁天黑前抓紧赶路,省得到城里客栈好房间都被别人给订光了。”
此时业鸠面前的红苕糊糊早已喝空,他还是头回吃这种甜滋滋的小吃,老实说他很喜欢。
回味的过程中想到身上滑溜溜的衣裳也是尺玉给他挑的料子,心里对尺玉的抵触降下不少。
怎么说呢,尺玉是那种很烦人的性子,有事没事非要招你一下。
可当你下定决心去厌恶他时,那张笑盈盈的脸,和时不常跟你分享好东西的澄澈眼睛,会让紧咬的牙根发软,也会让攥紧的拳头无力。
或许这就是尺玉自称猫猫,式粼也管尺玉叫猫猫的原因吧。
这个清秀的少年郎具备一切猫的特征,烦人、黏人,以及无与伦比的美貌,属实怪让人上头的。
“想什么呢你,我说话又不好使了呗?”尺玉抱着空空如也的布兜看向纹丝未动的业鸠,“你要不想在旭裔堂干,我就给你调到膳齐堂杀鸡去了。听说司徒堂主尚未娶妻,回头你若有幸当上堂主夫人,给娘家送牛送鹅可得记得挑肥的。”
“……业,业鸠这就准备。”
回过神的业鸠二话不说当即动身,他果然天生不喜欢小动物,特别是猫这种手欠嘴欠的品种。
“脑袋瓜儿不大,想得还挺多——”
式粼屈指轻刮尺玉微翘的鼻尖,变相不同意把业鸠送走,“小午若是将业鸠安排去膳齐堂,以后谁给猫猫跑腿买烤羊蹄去?”
“这话让你说的……肯定是让司徒观给我赔四个手脚麻利厨艺精湛的弟子过来啊,难不成咱还白送他一个黑脸媳妇?”尺玉不以为然地将布兜一甩扛在肩上,“别磨叽,咱们赶路要紧。”
式粼猝不及防被猫猫嫌弃了一下,屁颠屁颠地追上前去,“如今小午都会以人换人了,日后不能把哥哥也给……”
“啥你都比!你咋不跟那万年的老乌龟比命长呢?”尺玉回头翻了一眼式粼,“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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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门,近百人目送,消息如同落入江湖的石子,短短几个时辰涟漪便波及到了几十里开外的宿城。
马车不等驶进城门,隔着帘子就能听见往来行人的议论声。
“听说了没啊?沐莲宗那什么少宗主没羞没臊,嫁与邪教不说,竟当众与冥穹宫右护法搂搂抱抱,师门的脸都被他给丢光了。”
“可不嘛,什么游世之仙,我看他是臭不要脸!怪不得亲爹亲娘都能给他扫地出门,搁我也不敢认这逆子。”
“要我说他定是被下/药失了清白,索性破罐子破摔跟那一窝蛇鼠纠缠在一块,否则回去尺宗主不得扒他一层皮?”
“也是,保不齐邪教护法耍得一手好枪,那少宗主乐在其中也说不定呢……”
“哈哈哈哈哈,你啊!”
……
像尺玉这种修炼千年的大妖精,人族的污言秽语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十八层地狱第一层就是拔舌,阎王有的是招收拾这帮孙子,根本不用他操心。
他始终按着式粼青筋暴起的手,笑嘻嘻地劝慰,“火气这么大干啥?他们越骂,咱们往后日子过得越顺,喜饼不就为这才发的吗?”
“更何况骂出花来也不用咱们掏一文钱请喝茶,免费劳动力不比花银子雇的用起来舒坦?”
抠门鬼上身的尺玉说着说着开始自卖自夸起来,“我这招叫做‘花小钱办大事’,仅仅十二个喜饼就能让江湖上三教九流之辈齐刷刷地帮咱传话,回头宫主再经我撮合跟万翀好上,咱俩还真就在冥穹宫横着走了。”
道理式粼都懂,但脏水泼在心爱之人身上,是个人心里都不可能痛快。
他反手拾起尺玉懂事的小爪爪,心疼道:“可哥哥害猫猫名声尽毁,总要补偿些什么给猫猫才行吧?”
“补偿吗?”尺玉迷茫地眨巴眼睛。
他现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得暖睡得好,枕边人对他更是宠爱无度,他啥也不缺啊……
尺玉挖空心思琢磨了好半天,弱弱地试探道:“要不亲个嘴儿?”说着嘴巴噘成一个花骨朵,纯洁地看向式粼。
几乎是一瞬,式粼的糟糕心情在猫猫的撒娇中溃不成军,长臂稍加用力便将猫猫花摘到了怀里。
交换过眸底旖旎之色,嘴唇情不自禁地贴向彼此,尺玉配合地唇缝轻启,未待吻得更深,但听一声扫兴的“吁”,马车戛然而止——
式粼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咬着后槽牙推翻了先前的求情,“膳齐堂或许还真需要一名杀鸡的弟子,派业鸠去正合适。”
业鸠闻言嘴边的那句“客栈到了”生生被咽了回去,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多余,哪怕是存在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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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店后天字一号房已被订出,具体是江湖上哪号人物店家没给透露,反正地字一号房也很不错,大套间,坐北朝南还不把大山,暖和极了。
尺玉先是自斟自饮呷了一口热茶,而后不怀好意地转脸询问店家,“你们这儿都有什么难吃的菜啊,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坐在一旁的业鸠秒懂尺玉用意,脸比苦菜花还苦。
式粼也听明白了,看向业鸠时就差把「活该」写在脸上。
店家万万没想到会有顾客如此猎奇,介绍时口条略微有点不利索,“霉,霉千张可以吗?也不能说是难吃,是不被大多数人接受。”
“啥意思?”尺玉满头问号。
别说霉千张了,就连千张尺玉都不知道是个啥,旭裔堂从来没做过这玩意儿。
“霉千张在我们这儿与臭豆腐、霉苋菜梗并称三臭。”店家细心释疑道,“它的气味非常独特,喜欢的人吃它相当下饭,不喜欢则闻一闻都受不了。”
“哦?那霉是哪个霉啊?如何烹饪的?”尺玉听店家解释感觉菜挺够劲儿的,就是担心这菜是个花架子,没啥真本事。
“这要细说还能吃进去了嘛……”店家尴尬地挠了挠脸,“总而言之就是通过特殊条件霉化的千张豆腐,洗净后过油一炸,撒小米辣圈和芝麻,您要不点来尝尝?”
“如此说来是发霉的霉了?”式粼对此菜肴甚为满意,越过尺玉直接拍板,“就它了,你刚刚提到的三臭各点一份,配米饭即可。”
“对,要是有臭汤就再给他淋米饭里两勺。”尺玉火上浇油的同时用下巴指了指业鸠,表明菜是给别人点的,“我和式粼哥哥晚上吃白鲞扣鸡和糖醋排骨,主食能做那种西葫芦鸡蛋馅儿的饼子吗?”
尺玉自打被洗脑不吃青菜拉不出粑粑,下意识添了个素的,式粼又补了一个清炒莴笋才挥退店家。
房门刚一合严,业鸠立马抱拳躬身,“业鸠并非有意为之,请主人莫怪。”
“我们点菜也非有意为之,你多担待吧。”尺玉不打算给业鸠机会,拎起茶壶先给式粼的茶杯蓄满,随即就手将茶壶递到业鸠面前,“快坐下多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等会儿要是菜味太冲你就在窗边儿吃,以免飘一屋死味儿熏得晚上睡不着觉。”
“那业鸠下楼吃好了。”卑微小暗卫握着茶壶手柄请示。
他宁可偷偷把菜倒掉饿一宿,也不愿吃什么发霉的千张。
“让你在窗边吃你就在窗边吃,还是说你想回冥穹宫后直接卷铺盖给司徒堂主暖被窝?”式粼刻意跳过杀鸡,改了一种业鸠更难接受的说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业鸠的性格是在上面的,被司徒观压着必然不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业鸠很快认命道:“是,主人。”
但似乎业鸠被尺玉保媒拉纤的架势彻头彻尾唬住了,从未想过司徒观本人是否同意,毕竟别的堂主都是和堂主配,只有司徒观被尺玉低看了。
倒也不是尺玉以次充好拿业鸠充数,因为越是八面玲珑的人越渴望真诚,装老好人久了难免需要摘一摘面具,这时小狗就是最好的选择。
咬人的小狗也没关系,驯一驯就好了。
关于驯狗尺玉可是在妖岭见过好几回,纵使野狗不服,只要将其死死压住,吠叫一会儿准老实。
尺玉端起茶杯与式粼轻碰,风凉话张口就来,“等下让店家再给咱们业鸠添一床被子,省得捂不住臭屁往咱俩屋里飘。”
“……”业鸠手里的茶杯在破碎的边缘苦苦挣扎,心道就少亲那么一下,至于吗?
“小午说得有理。”式粼歪头又亲他的猫猫。
第94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接近夜半时分,整个客栈都静下来了。
稍微有点认床的尺玉眼皮才开始发沉,他再度往式粼怀里挤了挤,以确保口鼻能够呼吸到足够的熟悉气味。
正准备由着周公诱拐进入梦乡,尺玉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前掠过,他倏然睁开眼睛,发现此时式粼也醒了。
式粼冲尺玉比了个嘘的手势,竖起耳朵追着声音所去的方向,隐隐感觉是天字一号房的住客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