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儿听见薛小安要睡外面,有点失望地张开手臂感受了下天气,现在天还不冷……王采儿接受了这个安排。因为薛小安告诉过她,他们现在有大床了,可以分开睡、随便怎么翻很舒服,只有觉得冷、才需要睡在一起。
可是她明明想挨着他跟他说话的。王采儿想到梅姨曾说自己是个大人了,要学会忍耐,不能让外出辛苦的薛小安失望。
在薛小安没有出现的时间里,王采儿都默认他是去干活了,就像他以前会上山砍柴一样。那是很辛苦很辛苦的工作,她不能烦他,否则他不高兴、生气,就会气短命,会跟爷爷那样,被埋在土里。
王采儿不想薛小安埋在土里,也很骄傲自己是个懂事的‘大人’了,所以每次薛小安‘回来’,她都很听话地待着。
梅姨默默为薛小安铺好床,离开时还有些迟疑、担心地看着薛小安的酒壶,怕他喝酒‘误事’。
最后,梅姨到底不敢对薛小安说出顾虑,只是走出门时给门外候着的两个仆人眼神示意,让他们多留心些。
梅姨的小动作、小心思在薛小安面前无所遁形。薛小安仰头喝完手中的一杯酒,酒杯敲落在案桌上。
薛小安不是怕赵东家、也不是顾虑梅姨,他自己、其实并没有与王采儿亲近的心。
以前,当赵东家一锤定音,‘判下’他和王采儿并无夫妻之实时,他还想过以后会将关系恢复原样。
但渐渐的,他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赵东家的想法,所以归来后赵东家让他搬出院子,他也没有拒绝。
他觉得自己和王采儿做不成夫妻,他如今的身份,与一个痴女本就没有可能。
他也不想让王采儿做他的姐姐,他知道自己对王采儿并无什么姐弟之情。
对于王采儿,他既不想上前、也不想后退。赵东家的安排反而令他舒适,她就这样如同珍贵的宝物,被呵护着安置在他的所有地,成为独属于他的东西,他想见就见,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把玩。
梅姨根本不需要害怕,他没打算对王采儿做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怀念过去,需要在这充满算计的赵家找到一处宁静的归处。
梅姨走了,薛小安的酒也渐渐喝得无趣。
他想,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会如赵东家所愿,跟沈成材道和。
毕竟,今日的薛小安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可以选择的樵夫了。是金子还是复仇?他都无法舍弃。任何想要的东西,他都要牢牢抓住。
赵东家算计得很好,他做不到像自己爹那样急流勇退,他确实不如他爹。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216章
薛小安在芳菲院待了一晚, 听了半宿王采儿的‘趣事’。
王采儿的思维似乎总是很跳跃,一会道院里谁夸她会挑衣裳;一会聊玩游戏怎么赢了所有人……最后,她看他醉得昏沉沉, 问他是不是睡不着,给他说了两个梅姨告诉她的故事。
薛小安就是这样, 在酒水和王采儿的声音中睡去的。他一夜无梦, 睡得意外地轻松。他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玫红色的薄被,认出那是王采儿从小抱到大的。
当年他们从草湖村离开, 他挑不出什么东西收拾, 唯独记得王采儿依赖着这张薄被, 像个孩子。
如今这薄被已经被用多年,料子不是很好, 都洗得褪色了。王采儿有了那么多柔软的好被子,夜里却还惦记着抱着这张睡。
王采儿是个傻姑娘, 却意外恋旧, 连草湖村的那头老驴,她都好奇问过几次。
只是那头驴已经老到病死……他自从来到赵家,一次都没有想到那头驴。出于心虚,他明知道王采儿回不去草湖村,被王采儿追问时、还是心虚地叫人买了只长得相似的驴换上。
薛小安抓着身上的被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走到王采儿床边,悄悄掀起她的被子,将薄被塞进去还给了她。
他不想让王采儿改变, 她一直恋着这张薄被, 也会一直记着他这个人。
在这一瞬间, 薛小安竟然因为王采儿是个傻子、残忍地庆幸着。因为她傻, 所以无论身边的环境如何变化, 她都不会受影响而改变。他身处在赵家这样的漩涡中,唯独王采儿绝对不会背叛。
薛小安静静注视着王采儿的睡颜,检查她有没有好好盖好被子,在她即将察觉前心虚地离开了。
他要走了,不想吵醒王采儿,不想见她。他不想编理由自己下次会什么时候回来,不想骗他,所以提前逃跑交给别人来。
……
薛小安的选择令赵东家很是欣慰,即使他看得出来,薛小安比以往更加阴郁沉默。
赵东家不是一个会关注孩子内心的慈父,他已经在自己儿子身上错了一次,却仍旧没有发现症结,没有悔改。
赵东家明知道薛小安在压抑,在忍耐,但这些在他眼里,都是薛小安成为强者应该经历的考验。赵东家猜得到薛小安的想法,知道薛小安可能只是在使权宜之计。也是如此,赵东家没打算这么轻易地让薛小安‘过关’。
入秋九月,阑县新县令沈成材上任。沈成材邀请县内商户一同议事,赵家却只派了个小管事前来逢场作戏。
三年过去,沈成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六品小官。他在太子底下办事,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多的是人阿谀奉承。沈成材见惯了金银珠宝、吃惯了山珍海味,内心膨胀到极点,与谁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
在被外遣至阑县前,沈成材被睿王抓到了把柄。
沈成材是个谄媚佞臣,为人做事本就得罪了睿王,在朝中,也就睿王敢明着压沈成材一头,次次针对于他。沈成材外强中干,仗着皇帝和太子的宠爱,表面跟睿王争论,实则面对睿王没回都心虚得很。
被抓住把柄后,沈成材吓得不行,连忙去找太子救他。沈成材助太子良多,心知皇帝也未必就会因此腻烦自己,他自认价值仍在,面对太子时仍有点拿乔。
但是太子竟然半威胁半利诱地呵斥他,沈成材本就是个草包,见太子变脸,当下也就被拿捏了,下跪磕头请求太子救他。
太子要求他顺应局势,主动请求外放,避开睿王锋芒。除此之外,太子还说交给他一个重要的差事,让他到阑县来跟第一大商赵家接触,夺得赵东家的信任,让赵东家协助他共谋江山。
沈成材听说太子不仅要助自己平息祸事,还要将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自然感恩戴德,很是愿意。
但就在一切商议好时,太子突然提到赵家的总管事,说他年轻有为跟自己同出自睢宁镇、颇有渊源。还道此人深得赵东家重视,将来很可能过继接手赵家……
沈成材误以为这是太子给自己安排的入手点,哪能想、此人确实薛小安,太子言外之意,竟是让他前去请罪,想办法与薛小安交好。
沈成材当时没悟出什么,回家后渐渐品出了不对劲。自从他来到京城,太子始终当他是个乐子,从未真正看重他,将与夺嫡有关的重要之事透露于他。这么一看,只怕让他联络赵家是假,让他去给薛小安赔罪是真。
太子分明是舍不得他在皇帝跟前的价值,又想要安抚赵家,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折中之法。
沈成材知道,跟自己比起来,真金白银的赵家对太子才是重中之重。也是因此,他心生惶恐,担心阑县之行会危及自己性命。
沈成材陷入了非常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看不起薛小安,根本无法接受去跟一个低贱赘婿低头。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薛小安借赵家发作于他,回头太子两害相较取其轻,他恐怕会被抛弃,性命危矣。
也是如此,沈成材来到阑县,给各商户发帖,还想着跟薛小安装模作样一番,保全自己脸面。谁承想薛小安直接没有出现,连赵家的主事赵东家也未见人影……
沈成材满腹怨忿、稀里糊涂被人吊了几天,惶恐瞬间占了上风。
一开始,与他一起被贬的妻女还看不起薛小安,跟着他一起辱骂,转头就开始抱怨他做得不对,惹薛小安生气计较,害得一家性命不保。
沈成材焦头烂额之际,将自己宠爱的继室大骂一顿,挖出当年旧事,指责继室贪墨薛家银两。
“若不是你暗自收了薛洋的银子,现在会有这事!”
“老爷你……”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那薛小安就敢在衙门堂上将你的丑事嚷嚷出去!”
继夫人没想到枕边人其实早就知道实情,她受宠爱多年,陡然有种被人翻脸不认人的气愤。继夫人气不过,不肯咽下这委屈,大喊道:“这能全怪我吗?如果我不收那银子,我们哪来那么多银子往上送?一家怎么到京城去?怎么得到太子爷的赏识?老爷您别忘了,当年您也是想悔婚,要把曼曼嫁给那京爷……”
继夫人在争吵中揭穿了沈成材的虚伪,气急败坏的沈成材猛地打了她一巴掌,吓坏了一旁站着的二女儿。
而阑县县令府的这番争吵,最终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薛小安的耳中。
阑县早就被赵家扎根,处处都是眼线,特意为沈成材准备的县令府自然也是如此。
薛小安得知当年真相,在赵财面前一言不发。赵财观察着主子的反应,见薛小安神态平静,拿捏不准薛小安的想法。
其实薛小安并没有因为沈成材知情而惊讶,不管沈成材是否知晓自己继室所为,沈成材另生他想、违背婚盟、急于摆脱薛家都是事实。
他爹娘因沈家而死,即便沈成材不知情,他也打算一起算这笔账。沈成材知道,不过是让他的铡刀下得更利落罢了。
薛小安将此时记在心里,前往赵东家的院子,准备跟他商议大寿邀请沈成材一家的事。
赵东家早已在屋内等着,薛小安派人盯着沈家的事,想必也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赵东家招呼薛小安来下棋,这是薛小安三年来唯一没有学精的一门课。薛小安上前,手执黑子,随赵东家兴致。
薛小安陪赵东家安静下着棋,心思游离到他处。每次跟赵东家下棋,薛小安都会产生一种自我否定的念头。
他果然不是真正的赵家少爷,三年了,哪怕他装得再像,读再多的书、打再多的算盘、查再多的账,也无法比肩那些自幼受到精心教导、君子六艺样样极佳的公子们。
即便薛小安再怎么否认,三年的时间,他内心深处依旧渴望着赵东家的认可。
“既然如此,请帖再多发一份。以你的名义发。”
薛小安听见赵东家吩咐,回神不解。
赵东家从棋局中抬眸,饶有深意地笑看他,说道:“别只盯着沈成材,你不知道吗?你的未婚妻也快到阑县了。”
薛小安心里猛地咯噔一跳,他首先想到赵东家是不是已经为自己选好亲事。这三年里,他一直逃避这件事,没想到最终还是发生了。
薛小安不会去和赵东家争辩王采儿的存在,这没有意义。
赵东家落下一子,却道:“想什么呢?我老头子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吗?连你个小孩的婚事都要左右。”
赵东家这话,薛小安就更加不解了。他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将心神放到棋局上来。
冰凉的棋子在薛小安手中揉搓着,他猛然想到一个可能,身体僵在远处。
赵东家看到他停下手,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赵东家道:“没错,就是你爹给你定下的未婚妻。这也算是你爹的遗愿了,你叫我一声义父,这点儿女事,于情于理,我都该替你做主。”
薛小安感觉脑子像是被人敲了大钟,猛地闹哄哄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赵东家垂眸,眼神变得锐利,他半劝说、半强硬道:“别担心,义父替你查过了,当年之事沈小姐并不知情。听说薛家危难之际,她还给你和你娘送过银子,到底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错过了。”
薛小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眼神落在棋盘上,呢喃道:“我还是王家的赘婿……”
赵东家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将手中棋子丢进棋盒中,道:“沈成材不是来了吗?他盖的印,就让他自己撤回去。”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咳,熟悉的读者应该知道,差不多差不多,要开始上刀了,(磨刀霍霍)嘿嘿~
第217章
离开赵东家的院子, 薛小安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沈曼曼。难道,就为了将他和沈家紧密联系在一起?
赵东家就这么怕他报复沈家吗?还是说、这是太子的意思?
赵东家明知道沈家跟薛家的仇怨,如此安排, 置他爹娘于何地?
想到赵东家提起此事还是以自己父亲的名义,薛小安腹内恶意翻涌, 他猛地扑向廊道木柱、忍不住干呕起来。跟随着他的赵财见状, 担忧地迎向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薛小安愤怒迷茫, 此刻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薛小安想向前奔跑, 发泄心中情绪, 但赵家的廊桥曲水阻止了他的脚步。他也想放肆大喊,可他顾虑着周遭人的目光。
他变了, 因为拥有了太多东西,所以被迫失去了很多。
薛小安踉跄失神、在庭院中仰头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他平定情绪, 一步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越过庭院外的众人,没有心思施舍眼神给他们。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芳菲院。他停在院外没有进去,听见院子里王采儿的嬉笑声,眼睛起了雾气,竟觉得自己委屈。
他到底是没有踏进院子,他不想让自己落魄的模样被王采儿看见, 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他没有任何资格委屈。而且他也怕自己看到王采儿后退缩, 他认同赵东家灌输给他的想法, 懦弱者才会后退。
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头, 既然不想回头,那就没必要踏进去了。
薛小安为自己做了选择,转身离开了那里。
院中玩耍的王采儿似有感应,回头时只看见外面没有全部退开的仆人。
但她还是本能地问向身边的梅姨:“他今天会不会来?”
院外的薛小安听见了这句问话,可还是狠心地走了。梅姨看着外面退离的仆人,便用老一套的说辞安慰王采儿,编谎说着同府不同院的人有多忙。
王采儿一直没有发现薛小安是搬到别院住了,还当他每次出门都是去干苦活。王采儿抱着个蹴鞠表情有些担心和落寞,还是梅姨又劝了几句,把人给哄好了。
……
赵东家的大寿在一个月后。
薛小安如赵东家所愿,以自己的名义给沈曼曼递了帖子。
对于这个曾经的未婚妻子,薛小安唯一的印象,就是她那晚捧着木箱为薛家解难。回忆起对方时,他的心情平静没有波动,无怨无爱仿佛对方是个陌生人
可与沈曼曼重逢那一刻,薛小安分明感受到自己怦然心动。
沈曼曼穿着白色短袄,青绿色绣裙随莲步轻轻拂动,精致却不繁琐的簪面锦上添花,将她的美更直接地凸显出来。因为入秋,府门外的青葱树有些发黄掉落,沈曼曼走下马车、从府外石路穿行而来,风轻轻抚过她的身边,使得她佩戴的白玉耳坠也跟着摇晃。
薛小安在府外迎接沈曼曼,一直注视着对方。他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披着斗篷、装扮素色的未婚妻子对上,想起她讨要生辰贴、给薛家送银子时的温婉垂眸。
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姑娘离自己很远,是自己这辈子绝对高攀不上的人。
如今再看她,他竟生出几分,唯有此女子方适合他的道理。
这就是爹娘谋划着想给他娶的姑娘,她满足了薛小安少年时对妻子的所有想象。一个善良温柔、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姑娘。当时第一次见面,见母亲‘为难’于她,他还生出亏欠之心,伸手阻止了母亲。
猜测她是否与沈成材合谋时,薛小安有过恨,得知真相后,他又只觉寻常。就仿佛,沈曼曼就应该是这样,不因俗世纷争而扰,干干净净,象征一切美好。
沈曼曼来到薛小安面前行礼,他回以正礼,俯身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熏香,乱了一颗平静的心。
薛小安没有反对赵东家的安排,即便他面对沈成材夫妻的笑脸时,还是恨不得扑上去杀死对方。沈成材弯腰鞠躬向他致歉,沈成绩继室满脸堆笑,假意向他屈了个身……就这样,他父母的死在‘体谅’的笑声中‘一笔勾销’。
赵东家让薛小安给沈曼曼发请帖,这本身就是一个讯号。沈成材如此精明,自然也悟出来了用意。不用赵东家提,沈成材就主动说起薛小安和沈曼曼的过往婚事,两家人‘热热闹闹’,仿佛亲近无二、先前根本没没有仇怨般。
此刻的薛小安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内心荒芜。他伪装得有问必答,连自己都不知道,觊觎沈曼曼的模样是真心还是演的。
总之,他都已经如赵东家所愿。
沈家有备而来,沈成材的继夫人上前催促沈曼曼交出生辰贴,薛小安也是此时与沈曼曼对视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看到沈曼曼望向自己时担忧的眸光,猛地触动了他的心。
薛小安不知不觉朝沈曼曼点了头,沈曼曼这才取出身上的生辰贴,将它递给自己的继母。
做完这一切的薛小安整个人有些混沌,他眸光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生辰贴,直到从赵东家手中领下,才渐渐回神。
薛小安心情复杂地看着生辰贴,想到当初、自己娘亲特意让王采儿去取他的生辰贴。
其实赵东家说的或许没错,娶沈曼曼的确是他爹娘所愿。如果有得选,娘亲兴许也是更希望他迎娶沈曼曼的。
王采儿是退而求其次,是迫在眉睫、逼不得以。他不可能跟一个傻子做一辈子夫妻,不说身份,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也理应迎娶一位正常妻子,这样才能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他从来没碰过王采儿,并无夫妻之实。爷爷一辈子只希望王采儿能够平安快乐,这样的结果,想必爷爷也不会怪罪。
所以,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可是为什么……几天后,他收到沈成材送来的草湖村族志,看到旧令上被划销掉的王家纳婿,心情会如此的沉重和复杂。
他们甚至没要求他休妻,新县令的一个撤令、族志上的随手一笔,就抹消掉他那些最落魄、最不为人知的隐秘。
也就是在那天,赵东家将薛小安过继入赵家族谱。
赵东家为他取名赵舍,告诫他人生之事,有舍才有得,抹消了他的过往,助他完成新生。
……
赵家开始筹备赵舍的婚事,如此大事,不仅赵家在忙,各商行也在紧急准备。
赵舍如今成为赵东家的儿子,赵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多的是商号想要巴结。一时间,赵家门庭若市,礼箱堆满了院子。
赵舍和沈曼曼的婚事安排得比较急,相看入冬就是好日子,真正留给准备的时间也就一个月。
可这就是银子的好处,赵家忙而不乱,轻轻松松就筹备好了婚礼所需。赵家给的彩礼丰厚,外人艳羡不已。但他们不知,抬进县令府的箱子里装的都是石头。薛小安将彩礼压了下来,只给沈家送去了八箱聘礼,一如沈成材当年要求的。
沈家心有怨而不敢发,只能忍气吞声、故作不知地赔笑过去。还为了让太子高兴,不得不赔上许多嫁妆。
而沈曼曼却看出赵舍对当年之事有怨,忧心忡忡,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对了选择。
赵舍定亲后一直不见喜,不过却也足够上心。赵东家对这些都看在眼里,在成亲前将赵舍叫到自己书房里。
赵东家过去一直未在自己书房接见过赵舍,因为这里充满了他与亲生儿子的回忆,哪怕他培养赵舍,也不想赵舍替代掉自己的康儿。
赵东家成长起来的赵舍,既欣慰又嫉妒,心情其实非常复杂。
因为薛掌柜,他本该对赵舍有愧的。可是眼看赵舍越来越优秀,看他接替着自己儿子的差事,看他差遣着本该跟随自己儿子的人……
赵东家嫉妒赵舍,嫉妒他为什么这么幸运地活着,而自己的儿子却不能。
这些明明都是他康儿的,是他辛辛苦苦打拼着、想交与儿子的家业,结果却便宜了别人。
也是如此,赵东家明知赵舍放不下过去,却还执着地想要用铁链拴着他,逼他必须万事以赵家为先。
因为这是应该的,如果是他的康儿,就一定会这么做。
不可一世的赵东家,最终还是迎来英雄迟暮的时候。他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历练赵舍,却偏偏要与赵舍结仇,令两人都饱受折磨、相互都不好过。
现在,赵东家认可了赵舍这个儿子,他将他叫到书房来,做了最后一件不像父亲的事。
“过两天可能要下雪……芳菲院那个小姑娘,趁着天还好,赶紧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