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家养着王采儿这颗棋,可不是为了给赵舍留避风港的。这么多年,赵东家始终没有见王采儿一面,就是为了今日的狠心。
他命人维系着王采儿对赵舍的感情,却引导赵舍疏离和淡漠。王采儿成了赵舍过去的最后一个具象,斩断夫妻关系只是开始,分别才是结束。
即便赵舍的心已然变成钢打铁铸,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这个要求而惊惧。
赵舍忐忑不定,神情变得慌乱,即便他交握着双手俯身隐藏,也无法遮掩。
“是。”赵舍首先应下赵东家,不想赵东家看出自己的破绽。
然而赵东家是何等人物,赵舍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不是让你在外面找宅子。送回草湖村去,那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派人照顾着那里吗?连驴都给盖了新的棚屋。送到那里去,不管你是给她盖房子还是盖别院,给银子、派人照顾着,以后就别再见面了。”
赵舍听赵东家说得那么仔细,连草湖村和驴棚都知道,就明白赵东家是认真的。赵舍埋头红了眼眶,在赵东家面前一向不肯示弱的他,一咬牙,竟然对着赵东家跪了下来。
赵东家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惊讶之后渐渐蹙起了眉。
“爹,她是个傻子,不会惹什么麻烦。如果爹担心,儿子可以将她安排到远处,不会让沈家的人知道。”
说到底,赵舍不想彻底断了关系,还想接着和王采儿往来。
这是赵东家给赵舍改名后、第一次听到这么真心实意的一声爹,赵东家瞬间意识到这是赵舍在以儿子的身份请求自己。
他险些就要心软了。
但他到底是赵东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因为一句不喜的话而驱逐。
赵东家沉默须臾,心思来回只迟疑了片刻。他道:“不要等到下雪天,路上不好走,让小姑娘白受罪。”
赵舍抬眸,眼中带恨地望向赵东家。
他不明白,区区一个王采儿,根本不会威胁到赵东家的计划,赵东家为何如此狠心。他已经答应了将她送走,或许一年才能见个两三面,这样也不行吗?
赵东家收到了赵舍的怨意,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埋怨。
赵东家明明有选择可以当一个慈父的,只要他点了头,赵舍就会亲近他,他们会变成交心的真父子。但是赵东家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儿子,他对赵舍的接纳,何尝不是对亲生儿子的背叛。
最终,赵东家移开了视线,也推开了赵舍的心。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218章
赵舍从赵东家书房离开, 他脸色有些发白,扶着门框自嘲地勾起嘴角。他移步前行,与上次相比, 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住情绪。
赵舍告诉自己,赵东家是什么人, 他早就知道了。他不必因为对方的残忍而失望, 他拿走赵东家的心血,自是要付出一份令赵东家满意的答卷。
只是这合理的‘交易’, 并不能抹消掉他内心的痛苦。
真是咄咄逼人啊, 从沈成材、再到沈曼曼, 最后轮到王采儿。赵东家一步步踏破赵舍的底线,连心里最后一丝安慰也不给他剩下。
赵舍设想着没有王采儿的未来, 想象以后偷偷探望她的可能。但他到底已经不是薛小安,他甚至能理解明白赵东家是在要求他割舍过去, 以赵东家的方式, 思考抛下过往究竟好不好。
以薛小安度过的人生,失败落魄、悲惨无能,人生就像蒙上一层厚厚的沙,除了迷茫和困惑什么也没剩下。但是赵舍不一样,他是赵东家的儿子,赵氏十八行的少东家,未来整个天下第一商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其实已经很少去见王采儿,他常年在外, 一年里可能见不了她十回, 待不上两晚。他甚至忙起来根本想不起她, 起先从外面回来还会特意给她带礼, 没过多久就忘了这个习惯。
薛小安或许想要王采儿, 但赵舍并不是非她不可。他只会越来越忙,所行之事与王采儿更无交际,相互间迟早会变成无话可说。他马上就要成亲,很快就会拥有全新的、正常的新生活。到时候,旧的、停留在过去的王采儿只会被抛弃。
待他娶妻生子,将来、真的会有心思再去看她吗?有心思再去听一个痴女说故事,念叨今天玩了什么吗?
也许呢?
也许赵东家是对的。
赵舍站在芳菲院的院子里,感受着寒风,迟迟没有行动。
他其实根本没得选。他不可能告诉赵东家自己反悔了,不可能再选一遍,抛弃今日的一切,将屋子里午睡的王采儿带走。
浅浅的一个念头,让赵舍幻想出王采儿迷糊地从马车上醒来的样子。如果他们真的回去了,她知道能回家一定会很开心。
片刻的心动影响不了赵舍。赵舍太清楚,如果他这么做,赵东家即便是不报复,也会将他拥有的一切收回。贫穷落魄的樵夫给不了他们安逸无忧的一生,他穷怕了,再不想去过那些因为几个铜板而苦闷发愁的日子。那种无力无能的绝望感,他是断不会让自己陷入其中的。
而且,他要怎么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呢?抛下而今富贵正常的日子,去贫瘠村子里被小孩扔石头吗?
他不可能回头。他期盼了三年,而今才终于摆脱过去,挺直腰板、活得像个人。
赵舍走进了屋子,王采儿在午睡,满屋下人照顾周到,见赵舍前来,也都静悄悄的。
梅姨上前想询问赵舍所需,赵舍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赵舍如今是赵家名正言顺的少东家,身份比往昔更重,梅姨已然不敢流露半分阻拦,低头带着众人退了。
赵舍随手搬了个圆凳,越过屏风,到王采儿床前看她。
王采儿怕冷又爱抱被,偌大一床被子硬是让她卷成一团,唯独一个小脑袋露着。睡着的王采儿一如既往的乖巧恬静,只是许久未仔细打量,再看她,不仅没有以往亲近,反而觉得陌生。
赵舍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轻轻拨开王采儿额前的碎发,手从她身上划过,克制住了想将人抱住的心思。
如果王采儿不傻就好了,哪怕不傻的王采儿可能会变得不像她,但这样、他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她做个妾室……
赵舍啊、赵舍。你怎么忍心这么欺负一个傻子呢?
赵舍其实没发现,从小到大他对王采儿有很高的道德感。他对王采儿并非是没有欲,而是他认定她不通情,一直没有让自己染指她。
赵舍……
他心中默念着赋予自己新生的名字。
他已经够坏了,没必要让自己坏得太彻底。
王采儿注定不能陪伴他走过一生,就让她停在花开最美的时刻,留下美好回忆,何必去破坏呢?
赵舍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不觉得自己会变成什么好人,将来只怕比赵东家更恨更恶。
他觉得自己将来必定会抛弃王采儿,只怕没多久、感情淡去,就要对她生厌。
热烈时的戛然而止,总归比未来他改变心境、对她冷淡厌恶好。
赵舍知道自己心中已有决定。赵东家年事已高,即便他曲意逢迎地答应赵东家,将来不是没有可能再将王采儿接回来。
但是他决定放她走了。
他不会需要她太久,就此分离,保留自己最后的一丝体面。
只是这份体面,王采儿终究没有给他。
……
赵舍坐在王采儿床前守了整个晌午。
他静静地看她,像是要将她牢牢记在心里,一辈子不忘却。然而时间在流走,王采儿不可能一辈子睡下去。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伸了个懒腰,皱眉头就要醒了。
只是这次她没有赖床,她看到了赵舍,激动欢呼,提开被子就坐起身来。
赵舍担心王采儿会冷,连忙拿衣裳帮她穿上。她亮着眼睛喜盈盈地看他,说他这次好快就回来。
赵舍想要挤出笑容给她,结果发现喉咙泛苦,吞咽了两下都没压住心头的涩意。
以后,就见不到了。
他要把她送回睢宁,怕她等不想骗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采儿是个傻子,她只顾自己高兴开心,没注意到赵舍的情绪跟以往不同。她说要赵舍陪她吃晚饭,问他能不能晚点再去忙,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又蹦又跳,光脚连鞋子都忘了穿。
赵舍的心头像是被什么重石压着,他突然不想那么快告诉她真相,想再多维持这样的生活几天。
可是过两天可能会下雪……
那就明天吧,等明天再送她走不就好了吗?
拖延一切并没有让赵舍的心情平复下来,喉间发涩的感觉反而更加明显,苦得他眼睛都快蓄起泪来。
赵舍将王采儿抓回来,抓住人的那一瞬间,脑子莫名地一冲动。
“啊……”王采儿一声惊呼。
赵舍将她突然打横抱起来,王采儿觉得这么被抱有趣,傻乎乎仰头笑了起来。
赵舍将王采儿送到床上,极具热烈地俯身看她,双眸里盛满她看不懂的情绪。王采儿笑容渐敛,歪头不解地看向他。
赵舍双唇轻轻抖动,他想紧紧抱住她、想狠狠吻上她,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做。
他俯身屈膝,捧起她的脚帮她穿袜穿靴。那一瞬间赵舍心如擂鼓,眼睛泛红眼前笼着一层水雾。他掩饰着训斥她,骂说道:“鞋都不穿好,不知道天冷吗?”
王采儿好像听出了他声音的颤抖,可她歪着头都没看到他的表情。她迷茫地眨了两下眼,赵舍一帮她穿好鞋,她被转移了注意,也忘记了此刻的好奇和关心。
……
有赵舍的陪伴,王采儿玩得比以往更加开心。她喜欢跟下人玩抓迷藏,以前让赵舍陪他,赵舍顾虑身份,总是矜持地拒绝了。或许是因为即将分别,赵舍变得异常好说话,他看着王采儿被抓了两回,陪伴的目光太过热烈,王采儿一邀请,他就答应了。
但是他没有陪她躲,他是赵家的少东家,哪能不顾身份地蜷缩偷藏起来,让下人来找。所以他只能抓,芳菲院里的所有下人都是玩伴,他一旦路过,下人们就主动露出马脚跑出来了。
唯独王采儿,她蜷缩着身影躲在门后,袄裙都露出大半,还紧张兴奋地埋着头,敛着呼吸怕被赵舍抓到。
赵舍看见了她,也想学下人那样,哄说着念叨她在哪里,给她增加躲藏的刺激感。
他想让她开心,可即便做到这一步,真正开口时还是干巴巴的、尴尬又没有感情。
“采儿在哪呢?”他这么说着。
他余光注意着门后,发现王采儿原地跺了跺脚,想必是听到了她的呼声,在紧张高兴着。
赵舍松了一口气,再喊人时已经放松了不少。
他假意弯腰去看桌下,念叨着:“怎么都找不到采儿,怎么这么会躲?”
赵舍以为王采儿会继续躲下去,自己还要再装模作样地转个两圈,谁知王采儿听到他的呼声,高兴地从门后跑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让自己看她。
赵舍来不及装作惊讶,只见王采儿笑容明媚,开心地喊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躲在门那里,你好笨,都没有看到。”
“你怎么跑出来了?”赵舍问着王采儿。
王采儿似乎不大能理解赵舍的问话,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不是找不到我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找不到,她就出来了。
赵舍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略过这一截,又重新陪她玩了一轮。
但是每次、无论她是躲在被子里、还是躲在树丛中,每次他一找、她都会主动跳出来,像是忘记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般。
赵舍陪王采儿玩这个游戏就是想逗她,结果她三番五次跑出来‘捣乱’,让赵舍也失去了对这个游戏的兴趣。他喊着累了,带她去荡秋千,她不吵也不闹,开心地同意了。
赵舍好像从没有这么陪王采儿玩过,以前小时候他倒是喜欢逗她,可说来说去只有他一个人快乐。后来去了王家,他倒是时常陪她,却没有心思再玩,更多时候都是放任她一个人追蚂蚁走神……
原来,跟不会长大的傻子在一起,是会让人变傻变幼稚的。
赵舍只是陪了王采儿一个下午,心情莫名舒缓开朗,不知不觉还失神露出了笑。
弱冠之年,却还像个孩子。赵舍舍不得这一切,却认为这一切终将会过去,不能沉沦。
……
那天夜里,赵舍依旧是睡在外榻,可是梅姨走后,王采儿却悄咪咪地猫着身子,黑夜中摸索、来到了他榻边。
赵舍莫名有些紧张,陡然起身、急忙低声询问王采儿,道:“怎么了?”
王采儿鬼鬼祟祟地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她走到赵舍的榻边,毫无避讳地坐下。
赵舍见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心思猛然浮动,连忙拿起被子将她裹个严实。
“怎么就这样过来,你不怕冷的吗?”
王采儿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有点埋怨地看着赵舍。
赵舍在脑子里疯狂过滤,想着是不是有人在王采儿面前说了什么,教了她什么不好的东西……
正当赵舍以为王采儿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王采儿偷偷握拳伸手,展开递给赵舍一颗糖。
鲜艳的红色糖纸猛然撞击着赵舍的心,令他整个人茫然失神起来。
“我拿糕点偷偷跟梅姨换的,可好吃了,我给你留了一颗。”
王采儿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得了件好东西,想要拿给赵舍分享。
在村子里,成亲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大热闹。他们都会围着去看新娘,排队期盼别人发喜糖。因为穷,喜糖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绝大多数时候都需要抢,很难才有机会得到一颗。
所以在王采儿心里,喜糖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糖,非常难以拥有。她看到梅姨拿着喜货,追问梅姨是不是有人成亲,想跟着去看热闹。可是梅姨不带她,说成亲的人家在很远。梅姨有一竹篮的喜糖,她想讨一颗,一向疼爱顺着她的梅姨都不肯给。
她实在馋嘴,便趁着梅姨不注意,拿了自己最喜欢的糕点,偷偷换了两颗糖。
她的糕点和梅姨竹篮里的都不一样,梅姨发现了,看了她一眼,见她护食心虚的小模样,终究是不忍心让她还回来。
一时心软的梅姨大概这辈子也想不到,好玩贪食的王采儿会宝贝地藏起一颗糖、记挂着分享给赵舍。如果她知道,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放纵。
但做贼心虚的赵舍显然没能想到这点,他的心紧张狂跳,很想追问王采儿,是不是都知道了。
可王采儿依旧眉眼无辜,赵舍莫名地有些恼羞成怒。
原本,他明明想明天、或者晚点再跟王采儿说这件事。但是王采儿将喜糖伸到了他面前,他没办法躲,便想着干脆直接说穿好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赵舍抓着王采儿的手腕逼问她。
王采儿看了看手中的糖,有点不确认地道:“喜糖啊……”
赵舍抓着王采儿的手渐渐收紧,他语气残忍地道:“喜糖,是成亲才有的……”
王采儿点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赵舍便已打断她,继续道:“成亲,是我成亲。再半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留爪、留爪。
第219章
赵舍也不知道自己对王采儿说这些, 是寄希望于她会有什么反应。
未曾预料的震惊、被抛弃的悲伤、还是遭到背叛的愤怒……只可惜,王采儿全都没有。她迷茫呆愣,像是根本听不懂赵舍的话。
赵舍的心渐渐变得淡漠绝情起来。
他失望地看着王采儿, 自嘲般想着,看吧, 他的迟疑, 王采儿永远都不会懂,只不过是他自己庸人自扰而已。
但显然, 赵舍这次想错了。
王采儿好奇地歪头问他, 用单纯天真的语气道:“为什么又要成亲, 我们不是成亲了吗?”
赵舍听言微微一愣,他紧盯王采儿的眼睛, 想从里面看出一丝谎言来,可她眸光清澈, 根本不似说谎。
赵舍突然有点心慌, 他微微皱眉,语气强硬、像是急于反驳些什么,道:“你忘记了吗?我们是假的!我们说好的,没有嫁衣、不掀盖头,我们没有成亲!”
王采儿回忆起了当初的约定,她嘟起嘴,有些不高兴地道:“那还要成亲吗?我不想再拜一次,好麻烦……”
明明爷爷说他已经是她的相公, 为什么又不是了?王采儿弄不明白。
她误以为赵舍说的是爷爷曾经挂在嘴边的设宴摆酒, 理所当然地觉得赵舍是想跟她重新拜堂, 像在村子里一样, 热热闹闹请一大堆人来。
王采儿的心思比赵舍预想的要细致得多, 她起先不高兴,只是觉得拜堂麻烦,慢慢的回过神,低头掰弄着两手手指,却是高兴自己也可以当新娘子,敏感地害怕村里小孩会找她麻烦,笑话她……
赵舍却像是初次认识王采儿那般,他震惊地掀开被子起身,退离王采儿两步,紧盯着她,似是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何人将她教成了这幅模样。
王采儿误解了赵舍的反应,她以为自己惹他不高兴了。
王采儿害怕拜堂被人扔石头,有些伤心。但为了让赵舍高兴,想着自己能当新娘子,甩掉烦恼露出了笑容。
“那好吧。那我也要穿红红,你帮我掀盖子!”王采儿是个小傻子,烦恼不过一瞬,很快就被幻想的成亲热闹样给吸引了心神。她开心地张开双臂,仿佛漂亮的嫁衣已经穿在自己身上了。
赵舍头眼发懵,紧咬牙关,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乱了呼吸。这一刻的他,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因为王采儿点头愿意而感到欣喜,他在惧怕、在抗拒,在努力地想要证明这一切是假的。
“谁告诉你,你可以嫁给我的。”赵舍的声音冷漠得近乎威胁。他首先想到的是芳菲院里的人,想着哪个胆大包天的仆人,在她面前嚼了舌根。
王采儿略有些疑惑地放下双臂,脸上笑容也不自觉收敛了起来。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赵舍的问题。
为什么不可以嫁?她本来就嫁了啊?不,他们说好那是假的,可是……
王采儿突然有些慌了。她抓住赵舍的袖子,组织不出自己想问的话,只能委屈无措地重复道:“可以嫁,可以嫁的。”
他们拜堂了,不、他们没有。
王采儿彻底混乱了。可是,爷爷说了,他是她的相公啊!
她虽然从来不好意思这么喊他,也不想让猫猫生气,可是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王采儿着急得哭了起来,仿佛天大的难题,她怎么看也看不懂那般。
赵舍冷漠的神色因为王采儿的眼泪有些崩裂。王采儿抓着他的袖子,使得他的手臂分外僵直。他可以顺势哄她、给她一个理由将她骗过去。也可以扯开袖子,恐吓威胁她。
选择权在他的手上,为什么他却……
王采儿怎么会想要嫁他?她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他。知道要和他拜堂成亲,哭着就跑掉了。
是依赖吗?
对了。
爷爷死了。从草湖村到这里,她依赖他多年,一时不想分开也很正常。
可是一个傻子真的能有这样的心机吗?
赵舍手握成拳,眼睛微微泛红,想着自己害怕承认的一个可能。
如果,不仅仅是依赖,这个傻子对他动了情呢?
不可能!
赵舍因为这个念头,吓得将袖子扯拽回来。
王采儿更急了,她哭红眼睛、鼻尖泛红,抽泣着盯着赵舍,像是怕他跑了。
这是赵舍第一次感受到王采儿的热烈,比她以往任何时候的信任还要深刻。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王采儿是个傻子,那么多年了,她知道情爱是什么吗?她只是因为没有人陪,无论是谁,她都可以被哄得接纳开心。
就连爷爷死了,她都没有落下几滴眼泪,转眼像是忘记了这个人般。她就是个傻子,许是连照顾她多年的爷爷,她都没有什么亲情。
为了将自己从奇怪的困境中摘出,赵舍恶意揣测着王采儿,心思不可谓残忍。
“我们不可能成亲的,我要娶的是别人。”
是一个比傻子好千百倍、真正适合他的人。他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分享给对方,他们能相互理解、相互扶持,这才是正常夫妻应该有的一辈子。
他不可能照顾王采儿一辈子,谁能照顾一个傻子一辈子呢?
赵舍越是否认,他丑陋虚伪的内心就越发不可隐藏。
这些年,赵舍一直将他们不能成为真正夫妻的责任推给了王采儿。
只怪她是个傻子,都是因为她不懂情爱,他尽力了,他不是不想遵守诺言,而是她本就不与他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