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爱我,好吗?————宿夜雨

作者:宿夜雨  录入:06-18

「猴仔婴囝──」

「喂,这里是警察局,你们给我有点节制!」警局里的员警看不下去的站出来打圆场──其实也是以嘶吼来结束即将上演的父子互殴火爆场面。

「时先生,今天谢谢你了,多亏你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将他缉捕到案。」警察局主管鞠躬哈腰的堆起笑脸,谄媚写在脸上。「警民合作、警民合作。」

微颔首,时文桀依旧是一张冷脸。

他附近的人都是这样。

除了那些个一块儿长大、亲如手足的友人们,其它人对他永远是抱着敬而远之却又不得不弯腰奉承的矛盾心态。

因为他有钱。他是扬名国际的跨国企业,「四方集团」的亚洲区负责人。

「四方」,一个近十年才异军突起的集团,称呼它为集团而非企业的主要原因是它涉足于各大产业,金融、电子、保险、成衣……没有特定的范围,但只要投资便必定能成功闯出一番名号,也因此在最近该公司股市顺利上柜后几年内,它业已成为家喻户晓的知名行号,它也由发源地美国进军全世界。


四方集团的总裁是一名年约三十出头的华裔男子,他重视人才的培训且发自内心敬爱他们,因此掳获了许多人的心,甘愿一辈子将卖身契签下,做牛做马;又因为他会玩手段,肯将高位与股东的权利释放出来,在「人人有机会」的前提下,更是多了数不尽的拼命三郎蜂拥而入,一心希望能靠过人的能力而攀上地区负责人的职位,所以四方的员工从来不曾短缺过。


而他,时文桀,正是在众多人才中脱颖而出的亚洲区负责人,所以他的能力与远景也是相当被看好。

但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太过严肃正经。跟他相处过的员工莫不觉得他的冷眸会迸射杀人寒光、峻颜会伤人于无形之中,因此大多对他又敬又怕。在公司职员眼中是这样,想当然尔,此等贵客在外,虽说没有人会怠慢,但也是个个招待得胆颤心惊,深怕贵客一翻脸,动辄数亿的资本就会灰飞烟灭,因此更是崇敬万分;事实上,因为他不善言词与不苟言笑的冷硬面孔,鲜少人愿意以「朋友」的身分主动靠近他、关怀他,更遑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孤寂与落寞,所以,他一直孤僻冷傲。


最少,在那个麻烦出现之前都是这样。

那一夜,他将身受重伤的他捡回家,一来是因为他放心不下一个在深夜海边寻死的孩子,二来则是因为他不怕他。

他是那群损友以外,第一个敢对他大叫的人,更是第一个不怕他而主动贴近他的人──虽然他是吃亏被偷了香的那个人。

但是有人能拌嘴的感觉很好,让他觉得自己不单单只是一个会赚钱、会工作的机器,更是一个还有「心」的人。

所以他对那样的小鬼付出更多关怀,算是报答他让他重新感受到自己还有「人」的气息……

「缉捕?!」少年歇斯底里的大叫着,不敢置信的扯过那黑丝绒绸缎衬衫。「你不是说你会陪我!你怎么可以把我留下来!怎么可以!」

不是说要陪他吗?怎么是将他缉捕到案?

「君清晏!你放尊重点!」小主管汗涔涔,一把拉下那两只正捏着贵客领口的不安分手掌。

君清晏,河清海晏……他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个性。

「喂,你……」君清晏怔忡,因为有那么一秒他以为自己眼花,竟然看见冰山男人唇角上扬,弯成一抹好看、浅笑的弧度。

他该不会精神错乱了吧?!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异常?

「我没有说会让你留下。」时文桀一屁股坐上板凳,随意的将背靠上墙,有那么一丝慵懒的性感──虽然面无表情。

「那、那?」真的见鬼了,他居然该死的觉得他很帅、很性感、很有男人味?

「时、时先生?」小主管与警员也傻了眼。不是已经把人犯带到吗,怎么又大剌剌的坐了下来?接下来该是他们警方的事了吧?

「喂,他是我儿子,我要带回家好好管的!」君父气急败坏。「他未成年,你要是对他下手,你也是要挨罚的!听丢某!喂!」

决定不再忍受噪音的小主管火气也爆了开,出言恐吓。

「你再吵我就告你妨碍公务!去旁边坐着!」吵吵吵,吵得他头都在痛了。

漠视一旁的小插曲、连个关爱的眼神也不给,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时文桀示意眼珠快瞪凸的少年坐下。「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等待。所以,他们可以选择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等。

「你在做什么?」脑袋第一次跟不上那慢到令人气结的思考回路,君清晏继续将父亲的大吼置若罔闻,也随性的坐了下来。

「等人。」他相信她的能耐,与办事效率有待加强的警政人员相比,她绝对是神速,只要再一下就好。

「噢。」点了点头,君清晏从口袋中摸出一小块东西,唏唏嗦嗦的拆了起来。

「那是什么?」他哪来的?

「巧克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被压得不成糖型的巧克力上的包装完美撕开,君清晏很大方的分了一半给开口发问的人。「要吃吗?」

时文桀扬眉,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有一定程度的洁癖,所以对于那样来路不明、形状有待商榷的可疑物品向来是拒绝食用,但是他又不想看见小鬼失望的脸,所以,很难抉择。

「要不要啦?」龟龟毛毛,不就要跟不要而已?有必要思考这么多嘛!

「……」时文桀衡量着两者的利害关系,正在比较孰轻孰重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适时解救了他。

「阿桀,我来噜。」循着声,君清晏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绑带矮跟娃娃鞋、七分白牛仔裤,再往上看去,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清丽女子。

「真抱歉,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妳。」时文桀起身替她接过怀中的牛皮纸袋,眼底隐约闪烁着罕见的笑意。

「唷,还跟我客气哦!」女子想都没想,一巴掌拍上比自己高出近二个头的人的肩,笑吟吟。「我说过了,有事别怕麻烦,只要你开口,我们都会竭尽所能。」

这么多年了,这男人还是一样拘谨得吓人呵。

「……谢谢。」对于他们的包容与关怀,他无以回报。

「喂,再跟我提一个谢字,我可要揍人了哦。」女子握了握拳表示决心有多坚定,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他,又看起来好温柔。

这是君清晏的想法。看着他们的互动,他多少可以察觉到两人关系密切,因为他能在女子面前表现出少有的松懈与宠溺感。

「就是他呀?挺可爱的小弟呢。」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蹲下,双手抱膝,星眸直直盯着他。

「妳别吓着他。」时文桀半揶揄的语气差点让君清晏滚到地上去。

他、他,那、那,那男人会开玩笑?!骗人的吧?

「我怎么会。」噘着嘴,女子似乎有那么点不以为然。

「……自己拿捏分寸。」拋下一句话,时文桀转身将牛皮纸袋内的东西掏出,一一呈放在警局主管与员警面前。

「你好可爱哦,告诉大姊,你多大了?」白白净净的呢,要不是查过,她还真不相信他的生活有多凄惨,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我、我十六了!」像是不甘自己被人看扁,君清晏的脸染上赧色,响应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分贝。「妳看起来顶多二十,叫大姊会不会太离谱?」

明明就没大他多少,居然想在口头上占他便宜?门都没有!

「哇,阿桀,你听听,这小弟嘴多甜,你可要多学着点!今天就算我义务帮忙他好了,别回头跟我再算那些有的没的哦!」女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小的手揉上眼前有些无措的少年发顶。


时文桀只是回头朝她扬了扬唇角,便转过去继续和员警们讨论。

「妳、妳干嘛?」闪不过,只得用行动表示不满。急急拍掉那不安分的手,君清晏眼中映着惊异。真的是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那男人怪,他朋友更怪!他不过是把感觉说出来而已,她有必要这么高兴吗?而且,她听不出来那是在讽刺她吗?


「我开心啊。」女子巧笑倩兮,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却很耐看。「我今年快二十七了耶,你居然说我只有二十,我当然高兴。」要是说她十八她会更快乐。

「骗人!」君清晏瞪大眼,一脸看怪物的看着她,只差没在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

「真的呀,不信我可以拿身分证。」掏出皮夹,飞快取出证件晃了晃,在看见面前的人眼睛暴突后,女子笑得更乐。

她是天天吃欧蕾吗?怎么会保持成这个样子!

君清晏半张着嘴,差点说不出话。

「呵呵,那你猜猜阿桀几岁?」玩上了瘾。偷瞄一眼确定某人还在忙而无暇顾及其它后,女子俏皮的眨了眨眼,以食指轻点朱唇小声问道。

「谁?冰山男吗?」他不知道他的名字,被他收留的这三天,他们都是以「喂」、「小鬼」互称。

「冰山男……呵呵,很符合。」这样算有了基本认识吧,原以为他已经告诉可爱的男孩名字了呢。「猜猜?」

「三十?」冷冰冰、严肃、呆板,活像是个老古董,他不以为他年轻到哪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女子没形象的放声大笑,不理会警员、君父与时文桀所投来的异样目光。

阿桀啊,别说我出卖你哦,我只是帮你「澄清」。

「他才二十六。」呵呵,爱乱捡小孩的他这次真的捡到有趣的人了。逗起来很好玩。

「呃……」偷偷瞄了时文桀俊逸的侧脸一眼,君清晏不得不承认他真把他估得有点苍老了,因为他的侧脸线条还是很迷人。

「你真好玩。」以后娱乐会多一个。「跟他从前带回来的人比,你是最有趣的。」以前他专捡些流浪而无家可归的少年,个性是一个比一个还要顽劣,这次总算捡了个正常点的。


从前带回来?君清晏说不出心底不断翻腾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失望。

难怪他可以对自己不负责,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滥情的人。

「他都……带什么样的人回家?」

侧首想了想,女子喃喃说着:

「不一定吧,年纪从三到十八都有。」该说他是太闲还是太悲哀呢?在悔恨的漩涡中辗转反侧的逃不出,不仅封闭了自己也伤害了爱他的人。

很笨却很真挚的男人呵……

「男女都有?」这个问题比较重要。如果都是男的,那就表示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也有更多机会……

发现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君清晏脸上又沾了两朵红晕。

「没哦,只有男生。」他失去的是个弟弟又不是妹妹,他怎么会把移情作用转到女孩身上?更何况有些女孩是抱着不单纯的想法来接近他,如果他真将她们「带」回家,可能醒后在床上哭泣的人会是他。


不过一个身高一八五的男人在床上坦着胸裹着丝被啜泣……想起来就很好笑耶!

◇◆◇

他有种被陷害的感觉。

忙将迟来的证据摊平放在桌上的时文桀打从心底这样想着,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身后传来阵阵恶寒。

「所以时先生,你的意思是……?」看了看桌上平躺的证据,警局主管脸色难看地开口询问着他的意见。

怎么有这么没人性的人?自己嗜赌成性不说,还把所有过失推到未成年的儿子身上,换作是他,也会忍不住动手反击吧。

「君先生的部份我不管,但是我要将君清晏带走,不管是交保或是如何,我绝不让他留有案底。」他的过去已经很可怜了,这场事件只能算是一种绝地反击,他不认为他的罪有重大到需要在人生上留下污点。


这点,他坚持。

点了点头,主管一脸了然。

「法律不外乎人情,这是小新闻,过几天媒体与群众就会遗忘,我们会将他父亲扣押、移送法办,至于君清晏……」他比较麻烦,母亲重度昏迷还躺在医院加护病房,父亲又即将要被羁押,未成年的他等于是没有法定监护人。


「我可以做他的代理监护人吗?」送佛送上天,这是他一贯处理事情的态度,既然下定决心要帮他,他就会帮到底。

「这要看检察官或法官的意见,我们无法决定。」脸上有着歉意。

「无妨。那在这之前,他都留在我那,可以吗?」

「好,只要你同意,当然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带他走了。」警局主管露出微笑,在转身面对君父时又变了张凶神恶煞的脸。「你这个没良心的人,连自己儿子都出卖……」


「林袂冲啥──」被自己父亲突如其来惊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反射性用双臂护住头部的君清晏先是呆了呆,在想到自己目前正身在警局、很安全后,又将头探往发出杀猪叫声与谩骂的方向。


却只看见一道人墙。

时文桀已然伫立在他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他。

「走了。」虽然帮他上药时有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与烟疤,但一切的震撼还没亲眼目睹他对亲生父亲下意识感到惊恐所做的防卫性举动来得强烈,这也令向来不善表达情感的时文桀不禁舒缓了冷峻的面孔。


家中环境不是很好却还能教养出这么样一个纯真、没有误入歧途的孩子实在很不容易。

君清晏僵直在原位,抱头微微颤抖着。

也发觉到他不寻常举动的女子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轻柔安抚。

「没事了,只是你父亲将被起诉、拘役而已,以后你可以安稳睡个好觉了。」看样子,他受了很多年委屈。

「……嗯?」抬起迷蒙的双眼,君清晏的目光只能在眼前模糊不清的人身上来回逡巡,始终对不准焦距。

她说什么?他父亲被收押了?那他呢?他是不是也会一起被关进牢里?那他妈妈怎么办?谁来照顾她?一连串问号浮上他心头,他只觉得这一晚很漫长,长到永远见不着天明。


「跟我回去,我会照顾你,看你要继续念书还是怎样,我们都可以商量。」虽然不晓得自己哪根筋不对,竟然会拍胸脯接下眼前这个烫手山芋,不过既然扛下了代理监护这个责任,他就会负责到底。


他已经将很多叛逆少年导回正途,不差这一个。

女子再度笑了开来,轻扯着君清晏的衣袖。

「你听,阿桀允诺了哦,有他在,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反正依他的个性,一定会义不容辞的扛下来。

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虽说送佛送上天,但时文桀破天荒将人带回家中就近照顾却是第一次。

感觉,有好戏看了。

该不会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吧?呵呵,有戏看了。

第三章

他要赚钱。

他想赚钱。

应该说,他非常需要钱。

如果有钱,他就可以独立担负起母亲的高额医药费,而不是白白接受时文桀的赞助。虽然他曾说过那是要还的,只是无息无期限借贷。

他不想再欠他人情,毕竟,除了他母亲以外,再没有人这样包容他、忍让他,那样会让他感受到自己也是这世界的一份子,并不孤独。

所以,虽然时文桀乍听见时偏头沉思了许久,还是默许他放弃荒废多年的课业,并在公司安插了一个打工小弟的职务给他,比别人晚上班,但是比别人早下班。

一开始,君清晏以连珠炮般抱怨来宣泄自己的不满,他以为时文桀的态度明显是因他年幼而歧视他,不然怎么可能好心让他提早下班?

直到冷峻的人凉凉开口提醒他未成年的事实,他才带着委屈的接受。

就算他未成年,该做好的事情、该负的责任还是得尽力。

让大家认同,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证明。

这是时文桀所告诉他、他的处世哲理。他深信有几分能力作几分事的道理,所以他不许达不到的承诺。

没想到某方面来看,他还挺自满的。

想到他那天许下的照顾承诺,君清晏就有想笑的冲动。

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呀?照顾,不是一个人的事,要是被照顾的人脱逃或直接拒绝了,他要去哪找台阶下?

推书 20234-06-07 :绝色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