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人生——聿桥

後来那些不堪的传言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说欧阳追求男上司不遂，转而追求赵先之。欧阳本想听而不闻，没想到赵先之又不知死活地找上他，对他冷嘲热讽一番，饶是脾气再好也会爆发，何况欧阳？当下一拳就把赵先之的鼻梁打断，然後卷了铺盖潇洒走人。

失去工作的欧阳对这个生活了将近六年的城市失了望，前路迷茫之下，惟有家是他能够停靠的港湾，所以他回到了生他养他的S市。家庭的温暖使欧阳渐渐淡忘那些不值得回忆的事，但今天一见到这张仇人的脸还是让他感到极度不爽。

赵先之这时候也发现了欧阳，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嚷了起来：“哟，这不是欧阳吗？好久不见了啊。”

“你们认识？”欧阳的上司转头问欧阳。

欧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狠瞪著赵先之，不觉把拳头握得格格作响。

赵先之抢著说：“认识，怎麽不认识呢？欧阳在我们公司可是好手啊，到了郭先生这儿想必也一样吧？哈哈。”

欧阳的上司笑了笑，说：“欧阳工作认真，是挺不错的。”

赵先之假笑了一下，热络地说：“难得遇见，不如我做东，请大家吃顿饭，千万别不赏脸啊。”

这种情况之下，当然没有欧阳开口的机会，欧阳的上司出於情面，自然也不会拒绝，於是一行人便到五楼的中餐厅包了一个厢房吃饭。

欧阳根本食不知味，尤其胸口还有一把怒火在烧，幸好赵先之只忙著与欧阳的上司套交情，并没有与他攀谈，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激动就把菜盘子往那张恶心的脸上扣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赵先之却又说要喝咖啡，欧阳的上司便礼尚往来一回将他带到市里有名的咖啡厅。

欧阳实在不想再对著那张恶心自己的脸，便提议要先回公司，谁知道赵先之竟极力挽留，说是要叙旧，叫欧阳别不给面子。碍於上司在旁，欧阳无法口出狠话拒绝，赵先之又几乎是死缠烂打地挽留，最後他只能不甘不愿地跟著来了咖啡厅。

甫一坐定，欧阳便借口上洗手间来舒松一口气，他对著大镜子忿忿地扯松脖子上的领带，看著自己愤怒扭曲的面容，忍不住一声咒骂，低下头用水冷静自己。

“几个月不见，看来你混得不错。”

欧阳闻言猛一抬头，湿淋淋的俊脸上一双黑眸怒睁得滚圆，骇得那出声的人顿时没了声响。

赵先之吞了吞口水镇定一下，脸上浮现嘲讽的表情，说：“听说你还是个试用员工。”

欧阳不想跟小人计较，深吸几口气後抽了纸巾擦干脸，转身将纸团投入纸篓，像是没看到赵先之一样往门口走去。

赵先之丢了面子失了里子，口不择言地嘲笑：“我想你的上司一定很有兴趣知道他的下属的私生活，我记得你说你爱你的好朋友，还是个男人……”话没说完，两只充满力量的手抓住了他的西装衣领，将他整个人掼起压在厕格的门上，“！”的一声巨响。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欧阳咬牙切齿地怒吼，两只手聚满了愤怒的力量，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将这个男人冲进抽水马桶，毁尸灭迹，一干二净！

22

欧阳凶狠地瞪了赵先之半天，一松手，赵先之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赵先之彻底被吓懵了，半天没有言语。

欧阳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赵先之的挑衅摆明了是要看他发怒，这种小人，与其跟他纠缠不清，不如视而不见，反正揍他一顿也不解气。

欧阳整理了下衣物，看也不看地上的人，转身往门口走去。

赵先之缓过神来，对著欧阳的背影恼羞成怒地喊：“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他这一喊不过是装腔作势，没想到欧阳竟真停了脚步转过身来，黑眸中闪著尖锐的光，那表情简直像是一只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喉咙的野兽。

赵先之顿时没了声响，连个屁都不敢放，眼看欧阳折身返回，憋不住口齿打颤地问：“你、你想干什、什麽……”

欧阳走到赵先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赵先之色厉内荏地仰著脖子，对欧阳说：“你最好别乱来，不然我就把你喜欢男人的事告诉你上司！”

欧阳轻蔑地哼笑了一声，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那恶心的嘴脸立马就暴露出来了，真他妈的影响食欲！要是再跟这种人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欧阳真怕自己会当场呕吐。

丢下一个冷冷的警告眼神，欧阳大步走向门口，一开门，一张五官精致的漂亮面容出现在眼前，他大大吃了一惊，脸上冷酷的神情一下子淡化开去，只余讶异和无措。

让他吃惊的不是对方相貌的出色程度，而是──

“云飞？”谅他想破脑袋也无法明白为什麽会在这里遇见一心想要逃避的人？何况云飞下午应该是有课的……

顾不上多想，欧阳马上收起表情，从容得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云飞打招呼：“好巧，你也来喝咖啡？”

云飞看著眼前微笑的男人，秀丽的细长黑眸闪过复杂之色。他将目光落在洗手间里的男人身上，欧阳一察觉连忙侧身挡住，被他一看也只懒懒地笑。

云飞索性直接问：“他是谁？”

欧阳直觉想要回答说“不认识”，但云飞的语气明明白白告诉他最好不要扯谎，於是无奈地坦白：“以前的同事，碰巧遇上的。”

云飞说：“不止这麽简单吧。”

欧阳暗暗叹气，心里明白云飞刚才在外面一定把他和赵先之的话都听清楚了，想了想，含糊地说了一句：“有些矛盾而已。”

云飞一言不发地推开欧阳走进洗手间，欧阳拦阻不及，就见他与赵先之对上了面。

赵先之早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人模人样地整理西装，一接到云飞冷冷的目光，又看欧阳难看的脸色，心里猜测了七八分。他看云飞外貌纤细，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便怪笑著对他说：“你该不会就是欧阳喜欢的那个好朋友吧？”

“赵……”欧阳想要冲上去撕烂那张嘴，却被云飞一横臂挡下了。

云飞对赵先之点了点头，说：“我是。”他直言不讳地大方承认，表情正经儿八百，倒是一旁的欧阳先愣了下，然後红了脸。

赵先之明显没有料到云飞会是这个反应，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接下去的话。

云飞淡淡地续下去说：“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听得我很不舒服。”平稳而清冷的语调却听得对方莫明毛孔一悚。

欧阳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就听到赵先之一声惨叫，定睛一看，赵先之这小人正抱著肚子蹲下去，嘴里嗷嗷直叫，再看云飞，脸色淡然如常地甩著发红的手，好像什麽也没听到，什麽也没看到一样。

云飞的拳头是出了名了快、狠、准，虽然他不打架，而且厌恶暴力，但是亲身体验过的欧阳知道那看似纤细白嫩的拳头实际上蕴藏著多麽大的力量。

赵先之的叫声不绝於耳，欧阳心里一阵痛快，肆虐心起，正考虑要不要也趁机补上几拳，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不知不觉举起的拳头。

云飞说：“一拳就够了。”

欧阳想想之前已经揍过赵先之了，而且云飞的那一拳就够他受的了，没必要做得那麽过分，便慢慢松了拳头的手劲。

云飞说：“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刚落，欧阳就感到腹部一痛，体内顿时翻江倒海。

六年不见，果然还是快、狠、准。

他对出拳的人露出无奈的苦笑，像赵先之那样抚著肚子慢慢蹲下去。

“你也太狠了吧，把我和这种人相同待遇？”欧阳指了指赵先之，为自己不平起来，怎麽说他们都不该是同一档次的吧？

“打他那一拳用了十分力，打你只用了五分，已经便宜你了。”云飞不愠不火地说著，朝欧阳伸出了手。

欧阳疼得眯起一只眼，借著云飞的力站了起来，一看旁边的赵先之还没缓过劲来就知道云飞真对他手下留情了，想当年八岁云飞的一拳可就让他顶著熊猫眼过了一星期。

云飞扶起欧阳後就开始在镜前擦拭衣服上的咖啡渍，可惜效果甚微，老大一块“褐斑”依旧盘踞在白衬衫上，要多突兀有多突兀，纤细长眉当即皱了起来。

欧阳走到他旁边，随口问：“怎麽搞的？”

“打翻了咖啡弄的。”说著，云飞放弃了徒劳，将纸团通通扔进纸篓，然後抬眼看著欧阳，问：“你不痛了？”

欧阳听不出他意思，怕肯定回答让他担心，又怕否定回答会换来又一拳，左右权量之下，还是忠於事实：“不痛了。”

“那就走吧。”云飞丢下话，率先走向了门口。

尽管眼前还有赵先之要处理，外头还要上司要知会，但欧阳的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叹了口气，默默跟上那修长的身影。

出了洗手间便是一路的沈默。

出租车上，云飞望著窗外，表情仍是那麽淡然，但目光一直不离他的欧阳却从他眉目间的细微变化看出了端倪。

欧阳已经能够预感到今天将会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转折，因为这是自那天坦白之後、第一次的两人独处。在云飞生病期间，欧阳总是与欧母一同出现在云飞家，这是因为他不想把话说清楚，也让云飞没有机会问清楚，他相信云飞一定从中明白了什麽，否则不会这样生气。

下了车，云飞走在前头，欧阳在後头磨蹭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抬眼已经站在云飞家的门口。

欧阳犹犹豫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来不及寻找云飞的身影，冷不防一股力量将他拽住，紧接著整个人被用力压到墙上，眼冒金星之际，双唇却被结结实实地堵上。

23

云飞上一回这麽生气是六年前发现欧阳不告而别的时候，那时候始作俑者不在，他只能自己生闷气，但今天不同。

欧阳因为没有防备和惊愕，双唇微微打开，云飞便顺势毫不留情地咬住他的下唇，欧阳顿时吃痛而皱起浓眉。

“唔！”

略施小惩之後，云飞的舌尖温软而不失强势地探入欧阳口中，他先闭上了眼，认真而专注地吻著欧阳，长长的睫毛在欧阳眼前细微地抖动著。

欧阳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当云飞温柔吻上他的时候，当他品尝到这个吻的悲伤味道的时候，他就弃械投降了，想要拒绝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揽上云飞劲瘦的腰身，将这个冷漠的男人紧紧抱住。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推开云飞，他欺骗得了自己一次，欺骗不了第二次，他一直就想要与云飞如此靠近，不是朋友式的亲密无间，更不是兄弟式的肝胆相照，是这种属於恋人，属於爱情的贴近。

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幸福的满足感莫明充斥著胸腔，欧阳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反客为主地深深地吻住了云飞。

这个长吻让彼此都有些气喘。

云飞有些闪神，细长的双眼浮现一层薄薄的水雾，水光萦绕的眼神让本就漂亮的面容显出三分豔丽。欧阳几乎看痴，情不自禁又将唇覆了上去，云飞眼明手快地躲了一下，欧阳的唇便只落在他白皙的面颊上。

欧阳不死心地沿著面颊吻过去，大有不吻到云飞的唇就不罢休的意思。云飞微一皱眉，伸手捏住了欧阳的双颊。

“干什麽？”欧阳困难地努著嘴问，刚才不好好的吗？怎麽就不让吻了呢？

云飞拍开紧锁在自己腰上的手，捏著欧阳双颊的手却是一点儿力道没松，似乎看欧阳扭曲著脸挺有意思的。他勾了勾嘴角，了无笑意地说：“你倒是精，什麽都不想说就想给我含混过关？”

“说什麽啊？”欧阳决心装傻，这气氛、这时候，怎麽都不该讨论这麽严肃的话题吧？刚刚那甜蜜蜜的……不挺好的麽……

云飞嘴边的弧度上扬，说：“刚才那一拳打得你不痛快是吧？俗话说好事成双，你是不是想我再动一次手？”

“别、别、别，再来一下我肠子就断了！”欧阳忙不迭摆手。

云飞哼了声，松开手走进客厅，紧跟上来的欧阳像是怕他溜了似的，立刻伸长了双臂从背後环住他的腰身，将他高挑的身子拥在怀里。

欧阳这举动摆明了是“三分颜色上大红”，云飞虽不讨厌，却也不想让他太过得意，当即就赏了他一肘子，没想到欧阳只是吃痛地“唔”了一声却不放开。

“放开。”云飞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坚决的意思。

欧阳将头靠在云飞肩上，偷偷乐著，唇边露出个大微笑，说：“我不放。”

“别说的好听。”云飞嗤之以鼻，六年前逃开的人是谁，前些日子又推开自己的人是谁？他是恨铁不成钢，更恨自己为什麽放不下这麽个懦弱的家夥。

欧阳清楚云飞心里的疙瘩，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想给自己找什麽借口，一直以来就是我不够勇敢，我告诉自己离开你是为你好，但现在看来都是P话！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我是个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为我好？”云飞冷笑，为了这麽个破烂理由，他们蹉跎了六年！虽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欧阳说出来时还是难免愤怒，云飞拽开欧阳的手，转身怒斥：“我好不好是由你决定的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如果不好，你以为我看得上你？”

欧阳苦笑，说：“我不就认为你看上我是不好的嘛，当时年纪小，想不破是正常的。”

云飞被他一说怒火更盛：“年纪小？那这些天的算什麽？你这回儿还叫年纪小的话，刚出生的叫什麽？”

欧阳被云飞教训得哑口无言，只能一径地陪笑，陪不是。

他不想告诉云飞六年前的离开还有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原因让他一直耿耿於怀，不敢坦然接受云飞。

自从云父察觉了欧阳的心事，他不只一次找过欧阳谈话，不外乎是要欧阳将心放在学习上，他一步一步开导欧阳，希望欧阳能从对云飞的感情误区中走出来。说实话，虽然云飞的父亲一直有意无意地阻拦他和云飞单独相处，但是像这样他宽容大量已属少见，因此欧阳并不怨他。

想到这里，欧阳不禁有些心虚，愧疚地望向云父的遗照。

抱歉，云叔叔，我真的放不下云飞，如同云飞也放不下我一样，我们是无法割舍的，虽然我答应过你要远远地躲开云飞，但是现在，我必须要食言了。如果你是像我一样希望云飞幸福的话，你应该会同意我留在他的身边，因为云飞就像我需要他一样需要著我。

欧阳在灵台前双手合十地忏悔，倾吐心声以企求云父的谅解。睁开眼，近在身旁的云飞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云飞问：“你跟我爸说什麽了？”

欧阳笑起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一闪而过，他大言不惭地说：“我在向云叔叔提亲啊，让他把你嫁给我。啊，说起来，以後该叫‘云叔叔’老丈人了呢。”欧阳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

云飞不怒反笑，说：“好啊，我可以亲自把你送到我爸面前，你还能顺便喊我妈一声‘丈母娘’呢。”

玩笑开过头就不好了，何况他还要留著小命缠著云飞一辈子。欧阳聪明地悬崖勒马，勾著云飞的脖子，嬉皮笑脸地讨好：“可我舍不得你啊。”说著，出奇不意地凑近云飞的脸，在抿紧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被偷袭成功的云飞蓦地一愣。

欧阳取笑说：“怎麽？我的吻有这麽勾魂吗？”

云飞反应过来，鄙夷地看著欧阳，说：“看来六年的时间把你的脸皮磨练得更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