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再哭泣,只长长一叹。他自己也不明白对凌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只知道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中都是安宁温暖,
全不如想到殷夜阑时那般患得患失。
殷夜阑一愕,道:“既然他死了,那就算了,否则我定要和他打上一架!”又道:“若叶……你还没回答我呢……”
若叶看着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殷夜阑大喜,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若叶却叹道:“可是夜阑,我们……只怕不能
在一起了……”
殷夜阑一愣,大叫道:“为什么?”
若叶叹道:“我……我今生是兰馨的丈夫,就算我不爱她,也不能对她不忠。而来生,我已经许给了凌云……”
“你!”殷夜阑又急又怒,道:“可是她已经去世了,难道你还要对她……还有那什么凌云,你答应了来生和他在一起
,关今生什么事?我们明明喜欢对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若叶一愕,低头道:“可是我会觉得对他们有愧……”
“有愧什么?我们先认识、先相爱的,我没有怪他们横刀夺爱就算了,难道他们反而来管我?”
若叶不由得失笑,脸上泪痕未干,又增红晕,轻道:“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蛮横……”他这一句分明就是答应了,殷夜
阑虽笨,却也明白过来,只喜得手足无措,突然间将他抱在怀里,胸口急速起伏。
二人抱在一起,都觉得此生不易,叫人感叹。殷夜阑却忽然叫道:“不好!”若叶奇道:“怎么了?”殷夜阑面有难色
,道:“你们家那个小鬼不喜欢我,我……我怕他不答应啊……”狠狠抓了抓头皮,懊恼之极。若叶问道:“他为什么
不喜欢你啊?小安虽然调皮一些,但是他性子随和,不会和你为难的。”
殷夜阑面色一红,低头道:“他说……从来没见过我这么难看的人……”苦笑道:“却也难怪,你们家的人都跟天仙似
的,连这小子将来也肯定像你一样好看。我原本生的不好看……”
若叶又是失笑,道:“童言无忌,你介意这话干什么?再说你哪里不好看了……”轻声道:“你放心吧,小安他还小,
而且离儿也是和男子在一起,他不会觉得奇怪的。”殷夜阑面露喜色,点了点头。若叶又道:“只是日后他若问起兰馨
来,我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说着便是一叹。
殷夜阑也皱眉道:“你娘子把他交给我的时候,他被点了昏睡穴,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吵着要爹娘和奶奶,我也
不敢告诉他真相……”
若叶叹道:“也罢,等天一教的事过去以后,我和离儿、霁云一起陪着他,他难过一阵子也就会好了,毕竟只是小孩子
。”又道:“我如今只想快点铲除天一教,让娘和兰馨可以安心……我负她们实在太多了,甚至连她们的遗体都没能入
土为安……”声音一哽,眼泪又流了出来。
殷夜阑也是默然无语,只紧紧握着他的手。二人靠在一起,若叶心中伤感之余,又觉得庆幸能在这孤身一人的绝境中找
到相濡以沫的爱人。
若叶功力大损,一时也不敢外出联络各大门派,加之殷夜阑伤势严重,他一刻也不敢放松。每日加紧练功,以期尽快恢
复功力。好在风聆丸药效惊人,短短七日便让他功力复原,更有增长之势。只是他重新演练当日对抗九宫阵时的武功,
却觉怎么也做不到。使出“芥子须弥境”之后,勉强能够一剑化六,但是却不能维持多久,要一人结成六合阵更加不可
能。他性子平和,也不去强求。知道当日是将自己置之死地,所以才能超常发挥。似这等境界,只怕若离都未必能够做
得到,自己虽然懂得其间道理,但眼高手低,使不出来也是应当。况且世间既有了对付九宫阵的更好方法,那阵法练不
练也无关紧要。当下便开始修习殷夜阑的长天刀法。这刀法与秋水剑法相辅相成,同出一理,练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加上他天资奇高,短短几日,修为便远在殷夜阑之上,兼且加上改进,较之原来刀法可谓青出于蓝。
他心中早已明白,这刀法必然是父亲生前所创,极可能是与凌王二人合创。母亲将之交给殷夜阑,只怕也是在心里希望
殷夜阑有朝一日能保护自己,二人刀剑合璧,她便可以放心将自己托付于他了。想到亡母苦心,心中更是难过伤心。
殷夜阑的伤势虽被他控制下来,但一身内力却被侵蚀殆尽,短时间内绝难复原了。他二人既已道明了心意,殷夜阑便不
再推拒若叶的好意,开始自行修炼“浩然正气”。这门内功虽然神奇,但是入门却甚慢,以慕容霁云的资质,当年在若
离相助之下也花了一年多才略有小成,殷夜阑资质平庸,进展更慢。当此非常之际,若叶也不能分身助他,知他伤势无
碍,便暂时放下心来。
这一日若叶易容入城,一来买些日常所需,二来打探消息。却听到坊间流传,天一教已占领秋水山庄,更将平显侯囚禁
庄内,传话三日内秋水庄主不来换人,便将之处死。若叶大惊失色,急速赶回农舍与殷夜阑商议,决定前去救人。殷夜
阑却一定要同去,他刚刚得偿心愿,自然不想与若叶分开。若叶却哪敢让他涉险,道:“夜阑,你如今武功尽失,我带
着你反而会掣肘。他们的教主曾经派人拿我,听他话中之意,似乎不会害我性命。我只要能接近霁云,便可以和他一起
使出秋水长天,那时便绝对不会有事了。”
殷夜阑一想也对,心中虽然惴惴,却也只好答应。若叶见他一脸勉强,笑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等铲除了天
一教,到时候我们带着小安,还有离儿和霁云,一起隐居世外,再也不分开好不好?”殷夜阑道:“你一向会答应别人
。那个什么凌云,你不是也答应来生和他在一起了么?”
若叶见他吃醋,苦笑道:“夜阑,我心中真的有他,当时的情况,按情按理,我都应该答应他……”
“你是答应了,可我却不会答应。来生的时候,我却要和他比比,看是谁有本事可以得到你!”
若叶眼中一热,点了点头,道:“不管来生如何,我一定会珍惜眼下。你放心吧,咱们就快幸福了!”
殷夜阑一叹,伸臂将他抱在怀里,轻道:“你一定要回来啊,不然我可应付不了那个小家伙!”若叶终于哭了出来,伏
在他怀里轻轻点头。他虽说的轻巧,但是心里也没有把握,霁云是否已经被用了酷刑,甚至被废去了武功,他根本不得
而知。经过了几次劫难,他早已觉得上天似乎有意要与自己作对,早已不敢再做半点希冀。而此行到底是一战功成,还
是从此永诀,他也不敢去想,只希望能在这个怀抱中多呆一刻便是一刻。心中长叹——
“我们会得偿所愿、执手偕老吗……”
15 宛若秋叶
再临秋水山庄,若叶感慨万千。上次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家中大小安好,然而事隔几日,这里却变成了囚笼陵墓,他回
来不是为了全家团聚,而是要来救人和凭吊。强忍悲痛泪水,若叶悄然潜入庄中。他深知此行凶险,早已做了充分准备
,除了秋水剑,袖中还暗藏着匕首、暗器,甚至连迷药也带了一些,以往种种不愿为之的事,如今是再也顾不得了。
一路走过,秋水庄内果然都是断壁残垣,不复往日的辉煌。他再怎么强行忍耐,亲眼看见家园被毁,还是禁不住眼泪盈
眶。眼见最完整的院落倒是正门处的大厅。他自后门入内,正可避开天一教的守卫。展开绝顶轻功掩了过去,轻身上了
房顶,正好看见那韩英带着一行人进了正厅,连忙矮下身子,屏息凝神。听到那一行人进了正厅,当下小心起身,展开
踏水无痕掠到檐下,蜷缩在梁上,低头向内看去。
他武功比之韩英等人不知高了多少倍,所有动作都是悄无声息,绝不会泄露行迹。向内一看,顿时心中一跳,正见慕容
霁云坐在太师椅上,满脸憔悴,眉间紧皱,身上却没有伤口刑具之类。他望其气色,也看不出是受了内伤的样子,顿时
心中一宽,想道:“还好,他们没有为难他。”心下计较方略,暗想以自己的武功,突施偷袭应该可以一举成功。当下
除了面具,将秋水剑握紧了几分。
正待出手,却见那韩英等已走到慕容霁云面前,长身下跪,齐道:“参见殿下!”若叶大惊,一时懵了,不明所以地看
着众人。却见慕容霁云问道:“找到若叶的下落了吗?”
韩英答道:“回殿下,属下已将方圆数十里搜遍,还是没有秋庄主的下落。”
慕容霁云面现苦涩,扶着额头道:“怎么会找不到的?他应该会想到回秋水庄的啊。难道真的让李长庚先碰到了他?难
道若叶已经……离儿、离儿就快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声音一哽,几欲哭泣。
韩英道:“属下无能,让李长庚铸成大祸,实在难辞其咎。可是殿下,这几日我们已经延缓了攻打六大门派,铁寒衣等
人得了喘息之机,说不定已经和秋庄主会合了……”
“不会,”慕容霁云摇头道:“以若叶的性格,即便他和铁寒衣会合了,也一定会孤身前来救我。他爱护离儿胜过自己
性命,未免离儿出事,一定会先来救我。”神色一震,道:“韩英,本宫已经和你说过,你若要将功赎罪,便只有这一
次机会!”
“是,属下等人明白。秋庄主一来救人,我们就会装作来不及结阵,死在秋庄主手下!”
其余人也齐道:“为教主大业,属下万死不辞!”
若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比以往所有加起来都重。一瞬间他想起李长庚当日所说:“那绝对会
是一个让你死不瞑目的大秘密!”——真的,是死不不敢相信啊……
“铛”的一声,秋水剑落在了地上,惊醒了所有的人。若叶无知无觉,再也不记得要掩藏行迹——“呵,我们还可以得
偿所愿吗?夜阑,我突然觉得好可怕……”
“谁?”韩英等人一惊而起,拔剑问话。慕容霁云却一瞬间面色大变,仿佛看见了世间最为可怕的事情,虽然眼前的只
是一把长剑、一片虚空。
“若叶,你出来吧!“慕容霁云闭目长叹。
天一教众大惊,齐齐向门外看去。秋若叶飘然落地,失魂落魄、如泥塑木偶般走了过来。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空洞地盯
着慕容霁云,看不出丝毫情绪。天一教众人正不知所措,慕容霁云传令道:“都下去吧!”众人领命退出,偌大的室内
便只剩下二人,却是相视无言。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良久,若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慕容霁云一叹,满眼愧疚苦涩,道:“……救我……”
“救你?哈哈……”若叶失疯一般大笑起来,突兀之极——难怪固若金汤的秋水庄会被攻破,天下有这个本事的就只有
秋水庄自己的人而已。慕容霁云心中一颤,小心叫道:“若叶?”却见他笑声一止,又回复了冷漠神色,直问:“为什
么?”
慕容霁云不敢看他,转过头去,涩声道:“你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若叶却仍是怔怔的,“你就不能告诉我,你是被人利用的?或是受人胁迫?或者……或者你只是在演戏而已……”
“……对不起……”
“呵呵……”若叶仰天长笑,却止不住泪流满面。直笑到声嘶力竭、坐倒在地,才安静下来,抹了泪笑道:“让我想想
你是怎么计划的。嗯,我先救你出去,然后你再运用自己的武功才智去救出各大门派的人,带领他们反攻所谓的天一教
。那个时候你自然就脱颖而出,光彩大大地盖过了我这个无才无能的秋水庄主,成为武林中人所共仰的大英雄……”
“若叶!”慕容霁云将他打断,“不要这样说自己,你是要我羞愧致死吗?”
若叶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这样还不够,接下来应该怎样做呢?哦,是了,接下来就该朝廷出兵了。各大门
派虽然击败了‘天一教’,但是也元气大伤,根本抗衡不了朝廷。而那个时候,你这个大英雄就该代表武林去和朝廷谈
判了。你身为秋水山庄的人,武林人士固然会相信你,而你天皇贵胄的身份也必然令朝廷不敢轻忽,加上当今皇上全是
由你扶上皇位的,你自然可以平衡双方势力,达成妥协,建立新的组织取代领导不力的秋水山庄。这样一来,不但朝廷
会大加封赏,连我这个早就萌生退意的武林盟主也更会感恩戴德、顺水推舟地让出权位。而你慕容霁云,就成为朝野全
力的中心,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对不对?”
若叶呵呵一笑:“多好的计划啊,简直毫无破绽,自然到发生以后我永远都不会怀疑……而你的确是最佳的领导者,我
秋若叶枉为武林盟主,外患临头之际,天下门派竟没有一人肯真心出力,而你慕容霁云不动声色,就能让这么多人甘心
效命……呵呵,‘为教主大业万死不辞’,多大的魄力啊……”面色一顿,眼泪决堤而出,“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娘
和兰馨会死?连秋水庄也烧了……以你的聪明才智,根本不应该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才对……你知不知道,如果她们不死
,就算我知道了真相,我也不会怪你的……”终于说不下去,伏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慕容霁云也忍不住眼泪长流,“我原以为我可以驾驭全局的……我、我知道你不想承担武林重任
,所以……我是想皆大欢喜的,可是我没有想到李长庚会骗我,我一直以为他身有残疾、武功全失……对不起,我不是
要推脱,娘和兰馨……”
“不要提她们!”若叶忽然一声尖叫。“你不配!当初你对我无端怀疑,几乎将离儿引向绝地,可是娘却从来没有怪过
你,还不顾一切成全你们……你知不知道离儿是她的命根子,她放心将离儿交付于你,就是把你当亲人一样,可是你…
…还有兰馨,她明知道我不爱她,还以堂堂公主的身份下嫁,我倾尽全力去做一个好丈夫,好不容易小安出世,她可以
感受到一点幸福了……血浓于水,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