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乱旋

作者:乱旋  录入:04-10

破镜14

倒退回去十年,谁不知道平靖?那是赫赫有名的拼命三郎,最要紧的这人打仗有勇有猛,退能守进能攻,如果放在到凉平关,

那真是胜过老将朱海。

只可惜他曾是应沉碧部下,应沉碧死后,他靠着军功显赫,才没被牵连同死,却也因此被免了军职,发配到闽南边去守城门。

想了一阵,刘栩道:“这人到是好本事,可惜他远在南边,这时间来不及啊。”

“回禀王爷,平靖现在关押在刑部大牢内。”徐缓道。

原来这次清查应沉碧旧案,刘棋竟然千里迢迢将许多应沉碧的旧将捉了回来,平靖也在其中,刘栩想了想道:“人才难得,我

去向陛下请旨,看能不能起复使用。”

武帝这次到答应得十分之爽快,对刘栩道:“平靖那人朕也听说过,素有勇名,应沉碧的案子既然已经结了,又过去这么多年

,还纠缠这些人做什么,你要用他,就只管用就是了。那些其余受牵连的人也都放了罢。”

有了旨意,刘栩便回兵部,就在兵部大堂上命人将平靖带过来,那平靖年近四十,身材高大,双眼虎虎有神,一看便知是员猛

将,刘栩先宣读了圣旨,免了平靖罪名,起复使用为凉平关守将。

那平靖无端陷落大牢半年多,原本已经没了生望,没想到竟然会有死里逃生的一天,更加没有想到还能再次带兵,饶是他一条

刚强汉子,眼里也有了泪光。

刘栩摒退了众人,将他搀起来道:“将军请起,不必多礼。国家多事之秋,将军受苦了,好在陛下圣明,终于人尽其用,这是

喜事啊。”

平靖听早说过信王善战,原本就有几分钦慕,这次能脱困,也全是因这位王爷的庇荫,一时感激,又跪下来重重嗑了个头道:

“平靖性命为王爷所救,平靖肝脑涂地,难报此恩。以后王爷但有所命,平靖当效死力!”

刘栩一把拉起他,笑道:“将军言重了,将军是国之利器,不可轻出此言。不过……”他略顿了一顿,笑道:“本王确是有一

点旧事,想要问问将军。”

平靖道:“王爷请问。”

刘栩又半日没言语,似乎在踌躇到底要不要问,想了良久终于道:“平将军,当年应沉碧究竟死没死?去劫法场的人里,有没

有你?有人说,当年太子殿下用李代桃僵之计私放了应沉碧,那是不是真的?你放心,应沉碧的案子早已经了结,陛下也有圣

旨,这案子不再牵连任何人,所以你只管说,一切有我作主。”

平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刘栩是要问这个,片刻后道:“这件事,臣原本起过誓,永不吐露当时的事,可是王爷见问,臣不

能隐瞒。”

破镜15

他说着,舔了舔干裂的唇,刘栩给他倒了一杯茶过来道:“不急,你慢慢地说。”

平靖喝了一口茶道:“当年的事,臣确是参与过。”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平靖低沉的语声,当年应沉碧案发,他在军中数年,亲信不少,眼见应沉碧翻案无望,被判了斩立决,

最死心塌地的几个亲信副将,其中便有平靖,当下决定劫法场。但当日事情不谐,应沉碧终于还是身死,逃回来的亲信甚至没

能抢出他的尸身。

“嗯,也就是说,太子当年并没有徇私了?”刘栩道。

平靖点了点头道:“太子……当年与荣国公那样交好,起初我等还寄望他会相救,却哪里知道,太子……如果不是太子,也许

荣国公便不会死。”

刘栩脸色一变道:“这话如何说?”

平靖看了他一眼道:“王爷对臣有再生之德,臣不敢隐瞒。太子与我家主公……不,是与应沉碧,原本是……原本是……一对

情人。”

刘栩虽然早知这事,但听平靖说出来,还是吃了一惊。

平靖到脸色如常道:“这种事……在军中不是秘密。我们几个跟侯爷亲近的人都知道。他们那是……形影不离,侯爷为了太子

,连青梅竹马的表妹也不要,订下的亲事也退了。对太子那是……一往情深……”

刘栩默默地听着,只听平靖道:“所以当时听说这案子主办的是太子殿下,我们原本想再怎么,太子也能保得侯爷的性命,哪

里知道……又哪里知道……”

他顿了一顿,眼里有隐忍的怒火,似乎隔了十年,那些愤恨也仍然没有消减:“若不是他,侯爷怎么也不会死的。当时法场大

乱,我们几个兄弟护着侯爷逃了出来,哪知在一条长巷尽头,就是太子带着人堵在那里,兄弟们见是太子原本都出了一口长气

,却不曾想到太子当时提着长剑,对侯爷道:‘你当真要逃?’,侯爷看了他道:‘是。你放不放我?’”

“我当时急得要命,心想追兵就快来了,侯爷还和他罗索什么?就举刀要去砍太子,哪知侯爷一招就下了我的刀,对太子道:

‘你知道,我的死活都在你手里。’”

“我还记得太子的神情,他很是伤心,望着我家侯爷,眼泪含了满眶,却仍是一丝儿不松口地说:‘你我立场不同,盼你见谅

。’我家侯爷道:‘这几个蠢人,你放过他们。’”

“太子点了点头,侯爷便对我等说:‘你们,后退些,我有几句话,要对太子说。’我们那时候都急得快发疯了,可是侯爷说

的话我们不敢不听,只好退出十几步远,那边太子也命他的人后退,就这么着,巷子中间就只有他们二人,我远远地看着他们

走到一起,说了几句话,侯爷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太子满脸痛苦,他虽然没有流眼泪,也没有

哭,但我一辈子没见过谁那么难过的神情,好像他心口上扎着一把刀一样,我想他这么伤心,一定会救侯爷的。”

“他们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我心里一松,心想好了好了,太子舍不得侯爷,那侯爷一定可以逃出来了。我贴着墙,听到巷

子外的马碲声越来越近,心想他们有话以后再说啊,干什么非要这时候难分难舍?”

刘栩听他说得,不由得颇为动容,仿佛眼见当年那一幕,追兵将至,太子与应沉碧生离死别,不忍之余,竟然还有些泛酸。

破镜16

只听平靖继续道:“他们抱了一会儿,侯爷……侯爷还亲了亲太子的脸,我想好了这就结束了,咱们快走还来得及。哪知道这

时,侯爷一把将太子手里的长剑拉了出来,我一看就知道不妙,飞跑过去……但是已经迟了……”

“我看到侯爷笑了一笑,低声叫了一声太子的名字,我大叫着,眼睁睁见侯爷将剑往脖子上一横,一道血箭喷出来,我满脸都

是他的血……热热的……”

刘栩虽然知道应沉碧已死,但听到应沉碧竟然自刎而死,却仍然大出意外,一时双眼紧盯着平靖,却见他咬紧了牙,眼神痛楚

,显然事过多年,想起那一幕,仍是惊心动魄,只听他颤声道:“我一把抱住侯爷的身子,他挣扎着说:‘平靖,不准为难太

子,他已经答应放过你们……你们……赶紧走……还有……将我的尸身交给太子……我答应过他……死了……也仍是陪他……

’我抱着侯爷的身子,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就听得后边追兵蜂拥而来,跟着脑后一痛,被人击晕。再醒过来,已经身在城外

的破庙里,一起出来的兄弟们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连夜潜回虎牢关,就这么莫名其妙逃出了性命。”

刘栩万万料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回来的时候叫人绕道到当年那条巷子,走下轿来,只见一条长长的狭窄长巷,闭上眼仿

佛能看到当年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刀剑声喊杀声马碲声,还有太子……应沉碧……

默默站了好大一阵,这才上轿而去。

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

他饭也不吃,就先去了落雪斋。

刘檀下午已经回来了,房中刚刚撤去香案,一股紫檀香气还萦绕在屋里,刘檀背对着他,在灯下伏案看着什么。

刘栩没有立即叫他,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神。

那背影有些瘦,但很高挑,也很挺拔,已经瞧不出半点昨日所见那点荏弱,想起应沉碧之死,终于明白他这位前太子哥哥,刚

硬决绝,杀伐决断,至亲至爱,也不会手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年近三旬,却也没有册立太子妃,有了应沉碧那样的情人,

他还能爱上什么人?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子刘檀总是说话很少,总给人郁郁寡欢的感觉,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手杀死自己爱人更

痛苦的事?经历了这种事,这一生又怎么能够开怀?

破镜17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一时间对这位哥哥,不知道是敬是爱还是鄙夷。

一阵风吹过来,将案上的书页吹得哗哗地响,刘檀抬起头,去关窗户,回头看到站在门边的刘栩,怔了一下道:“六弟过来了

?几时来的,我怎么不知?”

他脸色有点苍白,因为瘦,原本饱满的面颊有点塌陷,显得有点憔悴。但这点憔悴恰到好处,容颜既没残损到不能看,却又削

弱了他气质里精明强势的一面,因此而显出几分憔悴的美感来。

面对这样的刘檀,刘栩心往下一沉,好像就此沉沦进什么不能回头的柔软所在。

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换上笑容道:“今日忙了一整天,过来看看哥哥在做什么,今天的祭礼还顺利吗?下人们侍候得还

成吗?”

刘檀也笑了一笑,他五官原本极其俊美端正,此时因了这一笑整张面孔顿时明艳起来,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一刻,刘栩瞬间也

只觉得一阵目眩。

“都很好,六弟安排得极好,多谢费心。”

刘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笑道:“别提这个,我看看哥哥在做什么呢?”一面说一面走到案头一看,桌上却是一张胡庭的地图

,不由一愣,道:“哥哥看这个做甚?”

刘檀道:“闲来无事,将这个翻出来看看。你知道,我朝与胡庭之间,早晚有一战,六弟现在是征西大将军,我想尽点绵薄之

力。”

刘栩颇有些意外,他见过太多被夺去权势的人,一旦失势,对朝廷国家充满了怨恨,而刘檀刚刚被废,刘栩甚至都没见过他因

此沮丧过,居然仍在操心国事,望着刘檀出了一阵神,道:“好,我来看看。”

兄弟二人在灯下说了一会话,刘檀将对胡庭一战的战略大致说了,刘栩想不到这个哥哥对军务这样熟悉,说得头头是道,很多

观点与自己竟然也是不谋而合,真心佩服地说了一句:“哥哥文武全才,弟不及矣。”

刘檀眼神一黯,低垂了眼帘道:“这些策略,却也并非是我一人想出来的,这都是昔年故友的构想,当时只想等到国力强大,

再来图谋边关大事。如今故人已去,他的策略若能实现,也是我慰藉亡友的一点心意。”

刘栩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几乎脱口想要问,故友是不是就是应沉碧?

然而这话却万万不能说出口。

他站了起来,与刘檀并肩坐了许久,鼻端嗅着他清爽的男子气息,眼前看着那张俊美端丽的面容,他没办法不心猿意马,可是

这又怎么成?这是他的亲哥哥,他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将那图一卷道:“这图可能借给小弟几日?我想细细参详参详,

用完定会还来,哥哥放心,这既是哥哥故友的东西,我定会小心爱护。”

刘檀只得答应了,刘栩便卷了那图欲走,突然想起一事,笑道:“哥哥,我府里有个先生,想求哥哥一幅字,哥哥方便就随便

写几个字打发了他,不方便我就去回了他。”

刘檀知道刘栩对他一直很是照顾,无论真假,总是用了一番心,便笑道:“这有什么,既然如此,今早起来无事正好写了一幅

,就送与府上先生好了。”说着将案头一幅字翻出来递给了刘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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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刘檀的书法天下闻名,只是他政务繁忙,写得极少,流传出去的就更少,市面上以十金求一字,文人墨客更是以得他的字

为幸,跟他是不是太子却没半分关系了。

刘栩喜得接了过来道:“多谢哥哥。”

上面却是廖廖数行写道:

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

满目凄凉,纵有笙歌亦断肠。

林间残蝶梁间燕,各自双双,

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字体娟秀灵动,又自有筋骨,当真是字如其人,秀雅里透着狠硬,柔美里却架着钢骨。字到确实是一手难得的好字,刘栩虽不

是很精于诗文,但词意分外凄凉却也能看得出,他知道这位哥哥的心病,不敢说什么,携了字,告别而去。

那字哪里是替什么先生求的,他分明是为自己求的,第二天便命人去好生装裱了,挂在自己书房中,这一些日请了郦错过来,

商议了一阵,郦错便告辞出来,走到门边又回过来笑道:“王爷近来趣味变了?”

刘栩不知他用意,笑嘻嘻地道:“没有啊,小王对先生倾幕之意,一如当初。”

他一开口就是调笑的话,说出口便又掩住嘴道:“啊呀,一时忘情,先生莫怪。”

郦错到不像平时那般板起面孔,盯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字道:“好字,好词。王爷什么时候附庸起风雅来。”

他说话一向尖刻,刘栩也不作恼,笑嘻嘻地靠着他道:“补之,你一向看不上我,我想来想去,以后要多读几本诗书,说不定

你就会瞧得上我了。你不就是喜欢这个嘛?”

郦错侧过脸看他,白玉般的脸添了一抹水红,真个是十分颜色,百分动人,千分妩媚,更加是万分地撩动人心,他嘴一撇道:

“真个这么说,那这字就送了我。”

刘栩听了却笑道:“这个可不成,你要别的什么,我都给你。”

郦错没料到他回绝得如此干脆,倒有些意外,这信王这些日子到真个变了,以前为讨美人心,挖自己身上的肉给人吃也愿意,

什么时候吝啬过东西了?

刘栩笑嘻嘻地上前一步,一手便去搂他的腰道:“好人,别的什么都可以给你,这幅字可不行。”

郦错闪得及时,让他搂了个空,推了他一把,走出屋外,回头道:“你知道这是谁的词吗?”

刘栩与他隔着窗问道:“谁的?”

“那是荣国公府的小侯爷应沉碧十四岁时写的词,名动天下,王爷,附庸风雅这种事,以学生看,以后还是不要做的好。”

一面说一笑着去了。

刘栩心却是一沉,望着墙上的字,心中上下翻腾,不是个滋味。

应沉碧这个人,像是个幽魂,缠了刘檀十年,现如今又缠上了自己。

他站在门边想,他住的地方是应沉碧旧时的屋子,他用的将领是应沉碧的部下,就连他现在思慕的对象……也是应沉碧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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