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穷处——如水涟漪

作者:如水涟漪  录入:04-06

“郑雷吗?本王倒忘记防备他了……”

赵敬铭明白浣衣话里的意思了,沈御史既然肯定叶子在这儿了,难保不会硬闯,除非把叶子送出雍王府,否则一点事情闹开来

,双方都会比较难堪。更何况中间还横亘了一个皇帝,那个一直不顾骨肉亲情想方设法要害自己的皇帝。

他知道沈御史自诩清正,软硬不吃,而且是削藩的积极推动者,所以他才冒险调雍地死士进京……

只要再有半月的时间……

所以这半个月绝对不能再出一星点的差池……

否则,将来皇帝就太容易查到自己头上。

浣衣并不知道自己在背后做的事情,不然她不会提出让叶紫回沈府,不过这样也行,到时候再带回来就是了。一个什么都没有

感觉的疯子,不会妨碍到他将来要做的事情。

于是,赵敬铭答应了浣衣提出的要求。他说:“明天我叫锦河送叶子去沈府。”

“主子你答应了?”浣衣甚至不敢相信主子会如此轻易答应。

赵敬铭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本王没必要为一个疯子和沈大人过不去。”

40

离开后院,正是晚膳时间。赵敬铭看似悠然地步入了藕香庭,见桌上早已布好精致的饭菜。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食欲,举着筷子

随手夹了几样菜,入口甚是无味,便悻悻地放下了筷子。白屺玥的真正想法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且看到筷子就让赵敬铭回想起那一晚,如果锦河选择第二种,他是不是真的忍心看着那些削尖了竹筷,一根一根地插进叶紫

的身体?

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真正的想法了,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会如此在意这个奴隶?

难道有点喜欢他了?

怎么可能。

赵敬铭呵呵地笑了,因为这个荒诞的念头。

他是雍王府的主人,怎么会对一个奴隶产生类似喜欢的感情?奴隶不过是会说话的东西罢了。所以他不会,白屺玥也不会……

等一下!

白屺玥会不会只是把叶子作为一个棋子,对史汝远的复仇计划的棋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于是赵敬铭连忙抓住了,然后让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分析。

白屺玥让叶紫去服侍史汝远,因为叶紫只不过是一个奴隶所以史汝远不会太在意,但是又因为相貌的相似,他也无法拒绝,这

是第一步。

那么让沈御史收养叶紫就是计划中的第二步,这样一来叶紫就脱离了奴隶的身份,站在了已经逝去的沈松雪的位置上。

然后……

难道白屺玥想重演五年前的那一系列事件,让史汝远把已成为沈御史儿子的叶紫虐待致死,而后,再由此让史汝远身败名裂,

以命偿命?

如果白屺玥真的如此想法,那他的手段,还真不是普通的狠毒。

不过这样一来……

赵敬铭抬头看着藕香庭外的落日余晖,想自己还确实错怪了叶紫。如果这个推断成立,叶紫不过是一颗即将牺牲的棋子。

那么明天由锦河送回叶紫,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过叶紫已疯,白屺玥的计划怕是难成了,所以现在回去沈府,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赵敬铭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考虑叶紫的安危,这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一边吩咐婢女收拾桌子,他一边乘着月色在庭院里散步。

已近初夏。

小橘园里郁郁葱葱,满目皆是苍翠的绿色。唯有石榴,开出了大朵大朵橘红的花,在月色下给了赵敬铭一种妖艳的错觉。

不知不觉地便穿过中庭到了后院,浣衣已经回去,被他派来照顾叶紫的小侍女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打盹。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而屋子里灯火通明。赵敬铭便没有惊醒下人,一个人悄悄进了屋。一进去便发现叶紫也还没有歇息,一个

人坐在床边。

想什么呢?

赵敬铭正想开口,忽然意识到不是叶紫正在发呆,而是,他根本就完全呆了。所以没有人帮他洗脚抱他上床给他盖被,他就会

一直这样坐着,直到天明。

是自己,还是锦河,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归根到底是自己吧?

赵敬铭一直再说服自己,一个下贱的奴隶没有什么好怜惜的,但是每每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再回想起以前伴在自己身边时的柔

顺与聪慧,不由他不怜惜。

明天就要由锦河送去御史府了……

他在叶紫身侧坐下,轻轻伸手掬起了一缕长发。很讶然地发觉,他印象中漆黑柔顺的发丝,不知何时已经有些干枯,色泽黯淡

果然这半年,还是欺他太甚了。

若有所思地,赵敬铭放下了发丝,然后扯开叶紫的领口。两层衣衫的下面,是鞭伤结痂后留下的淡淡疤痕。他便看得出神:一

是浣衣的医术确实高明,这么快就把伤治得差不多了。其次是,这半年里,叶紫身上的伤似乎从没完全好过?

他当然清楚,在雍地时叶紫遭遇了什么,从雍地到京师这一路手下的人又做了什么,在这里,自己又命令做了什么。只是叶紫

的脸上,从来看不出不堪忍受的痛苦,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不过一个奴隶……

那些不过家常便饭……

他这样想,他自小所受的一切教育,告诉他必须这样想。不然的话……

一想到幼时父亲的告诫,先生的教诲,赵敬铭就开始烦躁。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事物,像某种植物一样正在悄悄地发芽,但是他

不能由它蔓延伸展,父亲大人告诫过,甚至也给过血淋淋的教训,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这种不祥的植物,必须在萌芽阶段就把

它掐灭,不然等将来被蔓藤的尖刺刺得血肉模糊的,只会是自己。

就像是要掐灭心中的火焰一样,赵敬铭使劲掐着叶紫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床上。

我雍王绝对不可以怜惜一个奴隶……

不可以……

绝不可以……

然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雍王,那时并没有看到,叶紫本没有情绪的眼睛里,无声溢出的泪水。

41

次日早晨浣衣特地赶来帮叶紫整理衣物,刚进入小橘园就和慌慌张张的小朵碰上了。

“啊,浣衣小姐你来啦?我正想去找你。”

“出什么事了?”浣衣问。

“主子吩咐,只有浣衣小姐才能进屋,所以……”

“什么时候吩咐的?”浣衣一边快步向后院走去,一边问小朵。

“今天早上……”

“……今天?”浣衣停下脚步,看了小朵一眼,便加快了去后院的脚步。

看样子,有些事情……

主子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但是又不想别人知道?

到了屋前的走廊,发现门虚掩着,浣衣焦急地推开房门,冲进了屋内。

小朵则忌讳着主子的命令,站在走廊里不敢进屋。

还好……

看到叶紫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而沉稳,于是浣衣在床边坐下,轻轻地喘气,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双腿发软了。

刚才遇到小朵时,她很害怕……

她就怕万一,看到的是……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以主子的性格,杀掉一个奴隶根本不算什么,虽然她要到了主子的承诺,也怕事到临头主子后悔了,便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来。

浣衣不是没有看到叶紫脖子上,伴着狰狞的伤痕的一圈深红指印,她也能想到,昨晚上主子想对叶紫做什么……

但是幸好……

幸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过那时候叶紫是不是醒着呢?

如果醒着,并且眼睁睁看着的话……

对不起……

浣衣无声地对叶紫道歉,然后走到屋外吩咐小朵去煎药。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调配好的草药,递给小朵。

“临走之前还要喝一次药,最后一次了。以后的事情,浣衣都无能为力。”她幽幽地叹着,给小朵解释。

于是小朵反过来安慰:“浣衣小姐,你也别太伤感。对于那人来说,或许离开了这儿会有转机也未必……”

浣衣笑笑:“我明白,小朵你去吧。”

她回身又进了屋子,掩上房门。

走到床边发现叶紫已经醒了,睁着眼睛毫无情绪地望着她。

浣衣叹了一口气,扶他坐起。

“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叶子哥哥。”

“就算你会恨浣衣,浣衣也认了,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过,昨天……你是不是醒着?”

“昨天的事并不在浣衣预料之内,你别怪浣衣,……也别怪主子。”

“主子这阵子是有些奇怪,但不管怎样,他毕竟是主子……”

“叶子你明白浣衣想说什么,对吧?”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急了,蓦然停下来去看叶紫的眼睛。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叶紫的眼睛里依然平淡得看不出什么情绪,浣衣的

胸口就堵得厉害。

她要的,并不是这样一个结果。

当时叶紫自杀未成,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一是怕叶紫再做傻事,二是抹杀主子继续拷问的可能。这个药的效果,她是偶然间

配出的,她也不知确切的效果如何,再加上想想也没有什么用场,所以就没有报告给主子。

那天她情急之下,想到了用这药来使叶紫暂时失去知觉,以避免身体再受摧残,但是在叶紫身上试药的结果,超出了她的预想

不单单身体不能动,似乎连神智都被药物夺去了……

最初她有些慌张,所以对着说的那些过去的事情,并不是出于虚情假意。后来就冷静下来,暗中研究解药。

这些天自己绞尽脑汁地配制解药,终于有了完美的结果。昨晚上叶紫便已经清醒了……但是为什么到了早上,反而变成了这样

……

如果知道昨晚主子要来,她不会把解药给得那么早……

而且只给了让叶紫神智清醒的药。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浣衣也并不是容易沉浸在后悔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的女人。

她很快就给叶紫穿上外衣,裹上薄被,扶到窗边的小榻上,然后支起脚尖打开了纸窗。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这时小朵已经端着煎好药的药碗走到了门前,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浣衣便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小朵,你先下去吧,这儿有我。”

她知道这个小丫头不想因为违背主子的命令而被责罚,而她,也正不想让人打扰自己和叶紫的谈话。

浣衣现在并不肯定叶紫是否能听到她的说话,但是不管能否听到,这些话她也必须说,因为这可能是,两人最后的对话了。

她一边拿着汤匙把药一口一口地喂给叶紫,一边说着自己最后的嘱咐。

“以后,请不要再挂念浣衣和锦河,我们不值得你挂念。”

“叶子你要记住,别再傻傻地回来,什么情况下都别在回来。”

“不要寄希望于主子偶尔的仁慈。”

“在沈府也一切都要小心。”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取妻生子……但是遇到万一,叶子你也要坚决。”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曾经对你很好的人,比如锦河、和我。”

42

半个时辰之后,浣衣看见小朵带着锦河进来,便漠然地站起身走到另一边。她虽然能够理解锦河的想法,但是无法原谅。自从

叶紫自杀的事情闹出以后,锦河也一直没敢来看叶紫,他只是从别人的口中,探听到一些情况,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叶紫的

面。

锦河并没有理会浣衣的故意漠视,而是走到小榻前半跪下来看了看沉睡中的叶紫,“还没醒?”

浣衣则半带讥讽地答道:“我在药里添加了安魂散,你可以放心,三个时辰内不会醒。”于是锦河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拦腰抱

起了叶紫。

“那我带他走了……”

“嗯。”浣衣含糊地应了一声,“把这些药和衣物带上。”

锦河回过头来,看了看桌上那堆东西,又深深看了一眼浣衣,“有这个必要吗?”

雍王府的衣服,还需要留给叶子吗?至于药材,锦河相信沈御史会找最好的太医……

沉默。浣衣的神色最终黯淡下来,说道,“那至少,把回雪刃留给叶子……”

回雪刃曾是叶紫的随身兵器,当初老王爷赐下的“流风回雪”双刃,如今就剩一把了。另一把,似乎遗落在来翔凤的路上,叶

紫不肯说,浣衣也不会问。

现在……

浣衣想现在至少让回雪刃依然陪着叶子吧,必要时也可用来防身。

结果锦河还是摇头,“我不希望叶紫还有用到它的一天……”看到浣衣的脸色不对,忙转口道,“不过既然你提到了,留个念

想也好。”

浣衣就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锦河抱着叶紫出了门。

锦河很庆幸,浣衣在药里加了安魂散让叶紫沉睡至今,不然即使清楚叶紫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敢看他清澈或者茫然的眼睛。

所谓友人,所谓兄弟,做到自己这个程度是极端失败的吧?以往锦河一直以兄长自诩,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照顾好叶紫和浣衣

两人,到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才真正明白,其实锦河也不过一自私之人。

就像当初带回叶紫一样,锦河沿着原路又送了回去。

另说沈御史甫一下朝就接到了一封书信,他疑惑地拆开一阅后大吃一惊,忙找了端阳来书房商量。信中寥寥数语告知了叶紫所

在,这本是值得欣喜之事,但是谁送来的?会不会是个圈套呢?

据前几天打探到的消息,叶紫现在应该是在雍王手中的,而如果信中所言是真,那是谁救他出来的?还是雍王自己放了他?不

过雍王为何要放了他?这些问题都令沈璟百思不解。

端阳看了书信之后也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对着沈御史坚定地说:“我去,如果是个圈套的话,我夏端阳和沈大人毫无关

系。”

开始沈御史想要阻止端阳冒险,后来一想也只能这样,以端阳的真实身份,现在只要不是暗杀谁也奈何不了他。于是他点头表

示赞同,并且嘱咐端阳先去通知一下夏国的那位使节以防万一。

端阳出了书房就碰到了早在院中守候的郑雷。

“怎么回事?”他语含责备。

“属下也不知道原因,”郑雷跟在端阳身后半步之处,一起走出了沈府,“不过白少主的眼线报告说,今早锦河送叶子出了王

府。”

“雍王放了他吗?”端阳似乎在自言自语,“不太可能啊,背后有什么计谋……”

“我觉得可能没有阴谋,”郑雷接了端阳的话,说道,“现在叶子不过一个疯子,雍王大概不想因为一个疯子和沈御史有什么

纠葛。”

“你真的这么想?”于是端阳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

已近中午,阳光刺人眼目。天上连朵云都没有,空荡荡地白得吓人。郑雷顺着端阳的目光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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