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一定会出事的!一定,一定会——”
“别,残风,你别再说。别……”闲月一把拉过我,大步往直道上走。
我听到后面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然后是兰名暴怒的骂声。
“你也太没用!太不自量力了!我实在是太看得起你啦!”
折枝子弱得无声的啜泣,把我心割成一块一块。
没头没脑,随闲月拉着东拐西弯。
脑子里,自始至终,都是虞星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铜铃般大的眸子里,闪着让星辰都羞耻的光芒。
他会一直亲密地叫着——牙牙,牙牙。就算被牙晓伤害了,他还是会极力掩饰着叫将军,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呀!他那无法倾诉的情
愫,是如此的强烈!
一头愁肠丝,一刀剪下。
决绝的,又笑着说——还留着青丝为谁?
为了谁?倾尽一切,都是为了谁?
匆匆忙忙,跌跌撞撞,慌不择路,都是为了谁?
我还没问他,为什么要踏上捕兽的路?还没向他讨教琴艺。他还答应了我要为我弹一曲,还说好,说好的……
“残风?”闲月柔柔唤我。
“牙晓为了见我,追我到雪城,可是,星辰他,他却……”
“不是残风的错,和残风无关。”闲月将我抱住,用棉被将我整个人都包围住。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不可能与我无关!但,就是说不出来,如果我说……如果我,我……
“闲月……”
“在,我在,一直在。残风,闲月一直都在。”细语,低低,吹进人心里。
“好,一直……”
“嗯,一直——”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四十二:东武巫师
侍从下了餐具,留下我们几人,那个城主叫什么刘真挚朝我们不断眨眼,推拖有要事就将我们交给了管家。
偌大的正厅,我、闲月、兰名还有后来赶来的一个暗部队员,至于其他人,那个黑衣蒙面男是这样说的。
“不嗔公子和杨公子一道去南面山头救遇难的人了。”
而折枝子的去向,我本来是懒得过问的,但兰名自管自讲,“去找虞星辰了,若是找不回来,他也不用回来了。”那口气,要多嚣张就
有多嚣张。
我已经不想对兰名做任何评价了,反正女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就像街头的戏法。你就看着它站在你面前,温柔娴熟,转个背,你什
么都没看清,眼都没眨一下,它就凶神恶煞地朝着你吼。
敌不过,躲还不成吗?
闲月一副难色,甚至有些不悦,说:“没了神算子,别说一个月,就算给我们半年也不可能找到麒麟。”
兰名一听,立马拍桌惊起,喝道:“你是觉得我做错了?那你道给个主意出来,星辰怎么办?虞家唯一的独子,你让一个风残烛灯的老
人家怎么办?”
这话说得未免过了,我先前太激动没搞清楚,想过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折枝子只是说虞星辰去救人而和他失散了,那不能代表什么不
是?
想明白就不会再失控而误了正事。
而且没了神算子,不是还有我花手葵百嘛——
“走。”
“什么?”两人齐齐惊讶地睁大了眸子。
放下茶杯,再次道来:“连夜启程,时间不等人,也不用等他们了,沿路留下记号便可。”
闲月摇头,“不妥,夜间行路难,更不要说是在从未有人登上去过的雪山了。”
兰名也赞同闲月的话,口气比刚刚缓了许多,“残风,再等一晚,或许明日他们也回来了。”
我坚持,“我有我的理由,多待一刻,便多一份的危险。”
几人不解,看向我,持着怀疑的目光。
一个个扫过,简单道来:“想想要杀我们的不知名女子,还有城南八子,再加上这个古里古怪的城主和城。”
草草收拾了下,不过是多带了些爬雪山的工具和干粮。
出雪城城主府宅的时候,那个古怪的管家拉住了我,在眼神交换间,手心里被塞了一样东西,来不及多想,闲月他们在催了。
还是选择步行,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家都在外披了件毛风衣,可我觉得这样反而更醒目,但是闲月坚持,说极北之巅的温度,不
是普通人可以受得了的。
那三个暗部队员全都跟着我们,只是他们习惯了在暗处生活,所以一路来,极难有机会见到他们。
好奇心立马大作!
我试了试,脚步不停,对着无人的空气,轻声呼道,声音都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在吗?”
话音还没落,耳边就擦过一阵疾风,呼啸而过。被惊到,然后去看其他人,他们却是冷着脸,行走如风。
“怎么了?”闲月一个跃身,从后面追上。
尴尬朝他笑笑,要我怎么说呢?难道要我说,我刚刚想试试那些暗部的人是不是真跟在我们后面,结果被吓了一跳。唉——还是不要说
了好了,随便说点其他的。
“闲月为何要参与?”我指的是什么就不用特意说明了。
就看到闲月卷长的睫毛扇扇,我的心突得一跳,慌了一下,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紫阳花的花语我还记得,是无情和冷漠。但我说不配的时候,闲月眼睛闪烁,问残风这么觉得?当时也没现在了解这么多,就没有回答
他。可再次回想,难免会生出不一样的情绪来。
“前方就是城门。”跑最前头的兰名提醒道。
闲月和我眼神一对,立刻会意。
身影噗得一闪而过,双双躲进高大的酒楼墙角暗处。
虽然有和那管家道别,但没城主的令,这么晚要出城门恐怕有点困难。
“别担心。”闲月伸过来一只手,安抚我。他总是能在我困扰烦恼的时候出言安慰,就如他曾说过的——残风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
,喜欢看什么,残风喜欢穿什么,住什么……只要是关于残风的,我都知道。
将他的手与自己的手交缠,告诉他我没事。
闲月问兰名:“有人跟上来吗?”
兰名摇头,又道:“只是奇怪,按照常理判断帝君下了这样的令,全世界都在疯狂,沿途来的人和事也可以证实,为何偏偏就在此安静
的不像话?”
兰名的话,正是大家的疑虑。
最靠近神兽的雪城,除了人潮鼎盛外,大家都言谈举止间却少了应该有的对神兽的痴狂。于此之外,更值得关注的……
“我总觉得这个城里的人都不知道雪崩这一回事。”
当我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兰名立刻给我个见到笨蛋的鄙视眼神。
我又没惹你,兰名,你这人……
还是闲月好,知道给我做解释,“雪城的人对雪崩是习以为常了,而外城人,只要能捕到神兽,这些损失不过是牛毛。”
“若是因为一场雪崩,大家的兴致都被打消了,那帝君岂不是个无脑的人。”
“兰名,无礼。”闲月斥道。
骄傲的女子这次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扭过头看城门位置,不再吭声。
过不了多久,城门那边就有动静了。熙熙攘攘进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壮实的大汉,一身的硬块肌肉,看得我直冒鸡皮疙瘩。再看看
身边这个人,想起苹一声孩子气的美人哥哥,也差太多了吧——
“看仔细了。”
顺着闲月所指的方向,我看到除了那一队人马,城门左手边又走出来五个人,全都是异国装束。
“东武国的巫师?”兰名压低声音,还是能听出话中的惊讶。
东武国的服饰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衣襟通通往左掩,袍袖宽大垂地,头戴冠帽,珠玉琳琅,看上去雍容华贵。
这也不算最大的差别,有些地方也时兴袍大袖宽,而真正的巫师们的气质却不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的。
被众人簇拥在中的男子一头拖地的墨绿色长发,在风中摇曳多姿,一举手一投足,那种天然而成的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模样,有些人
一辈子都学不来。
“何人?如此嚣张?”兰名道。
我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随着想起的东西越多,心也沉得越深。
神物谱里有这么一句译注:子夜,绿发碧瞳,骑下神兽——啼晓。那个神兽啼晓有一身银白色的毛发,瞳孔也是诡异的白色。
“莫不是……”低咛,心里忐忑不安。
“那个女子?”兰名忽然叫出了声,身子也有一大半跑在外面,幸好被闲月一把拖住按了回去,然后三人立即换躲藏的位置。
“棕色短发,衅红长袍,殷红长鞭,正是要追杀我们的那个女子!”
兰名说得没错,在后来出现的五人当中,的确有那个苹提到的女子。而且我刚刚也想起来了,在田鸽镇的那家酒家所听到说话的女子,
也是浑身上下一身通红。
只是无论怎么想,怎么思索都不会想到会是巫师要我们的命。
显然闲月也想起了什么,他一路保持沉默,低头急行。
“现在怎么办?若是被巫师追到,必死无疑!”兰名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我也不免紧张起来。
“没想到,他们和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闲月说。
兰名一个止步,我没注意到就直接撞了上去。可这时候的兰名一点火都没有发,只是恐惧地盯着闲月,问:“你的意思是……”
“嗯。”闲月很肯定地点头,说,“照出城的时间和方位,他们也应该像残风说的打算铤而走险。”
我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闲月扶住我,关问:“残风,别太紧张。我们现在回城,再想对策。”
闲月说得一点头没错,为宜之计是重长计议,而不应该自己先慌了阵脚。
再次回城,不打算再去住雪城城主的府宅了,找了家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就直接入住。
兰名一间,我和闲月一间。至于为什么没直接要三间?最近的客栈几乎都是人满,当初住城主的府宅也是懒得找客栈而浪费不必要的时
间。
现在好了,不得不两个大男人挤一间,还苦了兰名一华族小姐住这种不入流的小客栈。
四十三:四方石阵
架箭囊和弓的时候,闲月一直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刚想问他做什么的时候,他却比我先一步开口。
“残风,我发现我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呼一叹气,语气也颇为伤感。
把我喝得一愣一愣,他却转过背,睡着了。
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梦中,反反复复,还是四河城的十里荷塘,我想,我是醒不了了。
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都是问题了,捕神兽,救曲诚,让我完全没了底。
第二日,简单置备了些衣物干粮,我们又补充了最饱肚又最方便携带的干粮,本来兰名还提议要用能产生饱肚感的药丸的,这样更能解
决问题。但闲月坚决拒绝,药物伤身,他的理由非常充分。
“为了不时之需,还是带些吧。”我抓了几瓶,要老板把这个也算进去,被闲月一把抓住。瞪了眼,怒气外泄。
“残风,我不能让你伤害自己的身体。”闲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哀怨,我心一动,一个点头就答应了。
兰名还是不放弃,道:“闲月,你怎么只说残风啊?”
“你喜欢可以买那个东西,我不会管你。”闲月拉着我,头也不回的出了杂货铺。
后头兰名叫得超大声,“闲月,你个混蛋!”
我偷看闲月的侧脸,他线条柔和的侧脸被两鬓的发丝一触一触摩擦着,心里好暖——
捕兽行动中的第三日,我们先走通向南面山头的城门,再绕远路,登一半南面山头,然后走永王给的地图里的捷径去发现麒麟的地方。
以不碰上那群巫师为目标。
至于一路上所要遇到的麻烦,被我们直接忽略。
而且走这条路不仅可以提早和杨珑他们碰头,可能的话,加紧脚程,缩短休息的时间,不再遇上雪崩,或许能比那群巫师早一天到。所
以,现在最危险我们的是南面山头不知何时又会发生的雪崩,本来想趁势避开的,却被一群巫师的突然出现打乱了阵脚。
这麻烦事,真的是越躲它,它越是紧追不舍。
不出所料,我们一出雪城,后面就尾随上了一群人。不用猜也知道,铁定又是那群白鸽纹身的杀手了。只是,到现在还让我们困惑的是
,那些巫师为何要杀我们?参与这次行动的人不计其数,各人心思各异,到底谁能捕获神兽,都是个未知数。而那些巫师,却单单就盯
上了我们。难道真只是像那个棕色短发自称星梅的女子说的,嫌我们太吵了?
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的!人命又不是儿戏,如此草率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实难令人信服。
“一群蚂蚁,甩都甩不掉!”在第三波杀手袭击我们的时候,兰名终于不耐烦地破口大骂。
说实在的,没人会喜欢被人时刻紧盯,时刻有人找机会找空档暗杀你。除了麻烦外,还会因此吃不好,睡不稳。
“闲月,想个办法。”兰名叫道,手一伸,又是一把雨花似的紫枫银针。洒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惹得我不断拍手叫好!也惹得兰名不断送我眼刀,一眼一刀,毫不留情。
“残风,莫再闹了,你有办法吗?”闲月替我挡掉一个人,自己又应接不暇迎上对方飞速闪过来的一刀。
那些杀手,功夫没多少,但杀人的手段可不少。暗杀、投毒、设计……能用得上的所有不入流的把戏他们都用遍了。
“再等我会儿。”
“你拖拖拉拉要到什么时候,人还没出现前你已经在说等会儿了,现在还等?你直接等死去好了!”兰名这个毒舌,骂得我哑口无言,
太狠了!等我将这批人放倒了,就放你!
心里恨恨得,还是布下最后一个局关,朝他们两人大喝:“跳出这个圈!”
我的脚刚踩到地面还没站稳,那块有四方石阵围成的阵圈内,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礼花四溅,那叫一个漂亮!
正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声尖叫划过耳膜,是闲月!
猛得回头,整个人都慌得要散架了。我这是看到了什么?为何前面还好端端和我嬉笑打骂的人,现在却一身是血的站在阵内?
为什么?我明明有提醒过的,以兰名的武功修为,不可能避不开这样不起眼的小阵?到底在那一刹那间,发生了什么?
再看闲月,他已经冲到了阵口,我又被他吓到,急得自己都想冲进去了!阵是我布的,有什么危险我当然知道。小阵是小阵,可要杀个
慌了阵脚的人还不容易。
“闲月!你不要动!”我朝他喊,喊完不忘赶紧朝那布阵的四方石头奔去。
北面面朝南面山头,是死门,只要破坏那个口,此阵就破了。
人一到北面,又被眼前所见到的场面给吓到。乱七八糟的,在那块石头上,都是乱七八糟用鲜血绘制的法阵。
是巫师!只有巫师有这个能力!在他人绘制的阵法上强加上自己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