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闲月站在不远处,兰名倒下去的地方石阵外叫。
我跌跌慌慌,撤退一步再一步。
脚步踉跄,任何一块不平的凹凸都能绊倒我。
“闲月,你先走。”
“残风,你在说什么?我……”
“走!”一声从胸腔内爆出来的尖啸,脚下运气,飞窜上正前方的树梢。心里默默念念,闲月,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先离开,你离开了
,我才有希望活下来。我们才有希望活下来——
四十四:白巫星梅
我不知道闲月有没有听我的话离开,可我还是宁愿相信,他走了,从我离去的相反方向走了。
红色法阵,头首是朵狰狞妖艳的梅花,尾部是蛇的模样,文字走向和绘制的方式,若是没有猜错是巫族白族最擅用的法术。
白星梅。
现在我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名字。
脚底生风,行来烈烈。毫不迟疑,掠过一片又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草坪。寻着血腥味,凭着过人的嗅觉。
白星梅,我一定要逮住你!
不为别的,就凭你如此侮辱人的方式,这般羞辱我的阵法!
“嘻嘻——”一记女子甜腻的娇笑声入耳。
正前方二里外,一红衣女子单脚站在树冠顶端,风扬起她艳红色的长袍,猎猎作响。
“你果然来了。”未等我靠近,白星梅已经迈着清逸的步法在空中用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一隐一现。直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没有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巫族,如此神秘不可小觑的一族!
“区区你这人类是我的对手吗?”说话的女子,语气异常轻蔑,冷得吐了我满脸的冷气,又道,“乖乖将你手头上的东西交出来,梅姐
姐我大发慈悲,可以放你个小帅哥一命。”
“你!”怒不可遏。
“我?嘻嘻——生气了,真好玩!”她连连拍着玉藕小手,笑得欢如喜鹊。身影一顿,消失,又防不胜防出现在我背后,一个圆柄的硬
物抵在我后背。
“快点!姐姐没这个耐心!”一改俏皮的模样。
见我迟迟未有动作,惹恼了这个红衣女子。就感到脖子一滞,整个人被一条鞭子缠住。我张了张嘴,想吐出梗在肚子中怨气,人却不受
控制地不断往后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一甩鞭,将和她相比笨重许多的我狠狠摔倒在地。
从十米高的上空,被冷不防扔下来,背脊撞到地面。眼前一暗,险先昏了过去。使劲甩了甩头,才刚刚跑回点神智,肚子一阵猛烈的刺
痛,那女子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了一下,一脚踩在我肚子上。摆了张红脸,恶狠狠地盯着我,道:“快点!快点!快点!”
现在我是背脊伤了,腿关节那里也在阵阵作痛,不知道断了没有。还要承受白星梅不要命的一脚,肋骨也一定折断了好几根。
不只是狠毒呢——
只是,“要什么?你踩着我要我怎么快啊!”毫不畏惧,冲着她,直接将她刚刚发泄在我身上的怨气用口吻喷了回去。
打不过,我也要用口水淹死你!
欺人太甚了!
白星梅对着空气甩了几下鞭子,以示警告,“告诉你,乖乖的,别跟我耍花招!”
我耍?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啊!
“都快被整的残废了!还花招?草招都没有!”骂完后,我感到从头到脚,一阵清爽,整个人简直欢然一新。除了断了和折了的骨头。
“你!”
“我什么我!”再顶回去。靠着仰躺的姿势,我骂得特别痛快。
白星梅刚才还气焰十丈高的样子,现在可好被我骂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可我这人就是健忘,反复在兰名那里体验过女子不好惹的真理,这会儿又犯了。白星梅毫不犹豫,抄起那条看起来威力十足的赤红长鞭
,就往我身上招呼。
天!会死人的!绝对,绝对会死人的!
我惊恐的已经不敢去看了,直接闭了眼。却是半响过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傻了的睁开眼,再次傻掉。
我想我终于是明白并体验到雪城城主刘真挚看到闲月兰名那死不要脸的感受了。
墨绿色拖地长发,随风而荡,悠悠散散,比周围的雪景都要来的摄人心魂,而那双眼,蛊惑人心,震撼人的灵魂。
云子夜——我所听说的,所看到的,都不是假的。
那个被传得神乎奇乎的人物,在东武,在整个巫师界,鼻祖般存在的人物。他就站在我面前!
如此贴近的距离,比第一眼从那般距离看到他,还要抓人眼球,摄人心魂。
其他什么我都顾不上了,眼里、心里、脑子里、整个身子都被他那双眼所充斥、捕获。
要命!没来由的,心跳砰砰砰,急速跳了起来,毫无章法。
“星梅,我有要求你这么做吗?”魅惑空灵的声音,直击大脑。
“公,公子,星梅,干死!”
噗通一声,白星梅直挺挺跪下。在我面前嚣张跋扈的女子,见了这个人,简直就是小鸡见到老鹰,小兔遇到恶狼,抖得不成人样。
我不免有点同情白星梅,每天要面对这么一个人,除了对漂亮的东西有免疫外,怕时时刻刻处处都小心翼翼,谨慎到每个神经都吊在那
里。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让人恐惧。
云子夜,绝对是最典型的例子!
扁扁嘴,我竟然在生死关头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云子夜行走时,脚几乎是不沾地,他的手也是,明明只是伸手一挥,我却觉得他是在划破时空。
“神物谱,可是在你身上?”吐字干净清晰,却冷的要死,光对我说一句话,我就感到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好几度。若是我骨头没断,一
定也会像白星梅那样,先跪下来,把头低了再说。
我思索着就忘了有人在等待我的回答,云子夜倒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人。就见得他的手随意在空中一划,递到我面前,是一颗通体泛绿的
药丸。
“吃了,算是星梅失礼的补偿。”
“公子!星梅我!”
白星梅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子夜一记冷眼顶了回去,“回去,交由白落处置你。”复又朝着我说,“还是交给我吧,你拿着只会引来不
必要的麻烦。”
“那书的主人,是你?”我有些怀疑,所谓的神物谱,便是记载神人之物的画谱,而拥有者自然也……
我的猜测竟然对了,云子夜眼睛一眯,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算是你拾到这本画谱的代价。”
交出个烫手山芋,何乐而不为!虽说画谱原来不是我拾到的,但现在有这么一块肥肉放在我面前……我能让它溜走吗?
答案毫无疑问,当然是否定的!
我告诉了云子夜藏书的地点,本来想着他可能会怀疑不相信我,没想到他只是闭目沉思一会儿就对我弯眼一笑,说:“给,这个瓷瓶里
有十颗药丸,还有这个。”他递过来一支短笛,道,“需要时再使用。”
说完,风一刮,人就消失了。
我那叫一个后悔啊——冲着无人的空地大喊,“还会不会有人追杀我们啊!!!”回应我的,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徒然坐倒在地,又是一阵拆骨似的疼痛。
干死!药,再好,也不接骨的。
四十五:初初吻过
手里持着一只瓷瓶,一支短笛,通体碧绿,绿得像会滴出水来。真真有灵气啊!
吃了云子夜给的药后,疼痛感淡了,身体内还窜过一股真气回流的感觉,很舒服。只是,骨头断了,接接还是挺麻烦的。
这空旷的地方,人影都找不到一个,后悔当时提议走没人的道了。
闲月,闲月,你在哪里啊?
说时迟那时刹,我就这么在心里一吼,老远的就传来熟悉的呼喊,着实让我激动了一番。
“残风?听到了吗?听到了的话,就回个声,别让我担心。”
我该不该出声提醒他呢?
那么担忧的声音,喊得我心都软了,可若是让他看到我现在这样,非自责死不可!
唉——
叹气,叹气,叹得心毛毛,仍是拿不定主意。
而闲月的呼喊和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我这一身的断骨头,想挪个地方躲躲都困难。
没辙——若是他先找到我,不如我主动应了他。
“闲月,我……”
“残风,你!”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闲月已经杵在我面前了。
我便扯了嘴角朝他笑笑,无事——我想这么表达。无奈,嘴角还没扯到最大,先把背脊那块地方扯到了,那个痛啊——
“闲,闲月,我……”我不是故意不发出声音的。
“残风,你怎么了?为什么会……”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眼睛一亮,妩媚的桃花眼顿时瞪得老大,死死盯住我脖子看。
我不解,摸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可闲月却突然冲上来,一把扯住我摸脖子的手,眼里闪着水光,声音沙哑,“残风,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离开的,我……”
还不等我劝慰他,闲月一张手臂就将我死死拥进他怀里。
那个痛啊——痛啊!痛啊!痛痛痛痛痛——痛死人了!!!全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在痛!后背,腿关节,肋骨,还有我可怜的脖子,要
死人了——
可是,闲月他在颤抖,肩膀一颤一颤的,手臂越缩越小,生要将我挤进他的身体那般。声音桑桑的,低低缓缓,伴着啜泣。
“残风,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你再伤一分一毫!”
闲月,你这样子,叫我如何偿还?
咧了嘴,嘶嘶呼痛。残风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啪得拉开我,视线迅速在我身上扫过一遍,最后,猛得伸手抽了我一巴掌。
错愕盯着他,完全闷掉了!
他低垂了眼睑,抖着抬起手,我也是下意识地人往后仰了仰,他的手顿然停在空中。猛然甩过头,散开了的水珠贱到我脸上。
“闲月——”
“残风,让我看看,可好?”闲月哑了嗓子唤我的名字,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脸上,衣衫不整。
仔细瞧,他身上衣衫多处都已勾破扯开,黏腻的汗水将额发紧贴在额头,呼吸紊乱,胸口起伏不定。是因为找我吗?
“残风,我是气啊,你这样不照顾自己,我那是生气呢——”他说着,低着头,慢慢挪进我。
窝进我怀里,闲月道:“残风,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残风,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告诉我,痛在哪里?别让我担心,我会寝
食不安,我会坐立难安,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这样和我说,用如此低柔轻缓的语调控诉着我,我心一软,什么都依了他。
待闲月将我全身上下检查完毕后,他的脸立刻青的跟夏天的湖水似的,一双眼,不怀好意的瞅着我。害我心颤颤,人慌慌,他却忽然叹
口气,道。
“还好,只是折了,接回去就好。”
话才说完,我反应都没反应过来,闲月一用力,将我此生最不堪的叫喊都逼了出来。
“啊!!!——唔,唔——闲月你……”突然放大的脸,就在我的面前,闲月那张魅惑的脸蛋儿,堵住了我的呼喊。
唔——虽然只是嘴碰嘴的吻,可闲月你,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我,我,我——我该怎么办?
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身体一轻,人离地面,被闲月拦腰抱起。他低头冲我宛然一笑,怡然沁人。
闲月的轻功果然了得,远比我花的时间少得多,就回了四方石阵那儿,兰名和那群杀手还倒在阵中。
原本我那阵根本不是死阵,顶多让人昏倒个三天三夜,可被巫族白族白星梅动过手脚后,我已经不敢保证这个阵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脚是接上了,但背脊和肋骨的伤,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只好麻烦闲月扶过至北面石头处。
垂头思索一番,一口咬破指头,在那个血红阵法上加了两笔,白星梅的阵不解自开。
果然!云子夜是个守信用的人!
白星梅的阵法已经失效,我自己设的阵法就小菜一碟了。
将兰名搬到平地上躺好,闲月先检查。我焦急地等,坏念头总跑出来吓我。
一盏茶过后,闲月停手,有些为难的道来:“得赶快找大夫,不然……”他话虽没说下去,但我还是猜得到他想要说,却开不了口的话
。
想着就想起了云子夜走之前扔给我的瓷瓶,于是,掏出来就倒了两颗,塞进兰名的嘴里,抬高她下巴,药顺利被吐下。
能吞药,情况并不算很糟。
再探她的鼻息,已经稳了下来。
果真是好药!那巫师都这般神奇吗?还是就云子夜是特殊的?
闲月投过来吃惊的表情。我便将那个瓷瓶交到他手里,道:“止痛去伤良药,居家旅行必备。”
“噗哧——”闲月笑出声,没好气得盯了我一眼,说,“好像无碍了。”
“嗯!”我应道,“休息个两天就无事。”
话说完,我和闲月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禁双双叹气。
我伤了,兰名不省人事,就闲月一人,如何带着我们上路?可不上路的话,时间紧迫,不允许。
唯一的办法就是?
挺了挺背,把痛忍下去,朝无人的空气中拍拍手,一拍,二拍,三拍——三拍为到,一个黑衣蒙面男跪着显身我们的面前。
暗部队员,终于用上他们了!
四十六:从长计议
兰名醒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异样。之后一路上,我时不时能感受到一束炽热的目光盯着我的背,待回头,啥都没
有。一次恰好撞上,兰名慌乱逃开,我兀自沉思,读不懂,便没多去在意。
与杨珑他们是在两日后碰的面,这期间还真的没有暗杀者出现。
“这里的状况如何?”闲月问一头汗水的杨珑。
“不怎么乐观。”视线还放在远处人流来去的被冰雪覆盖的道上,心不在焉,“人都被冲散了,现在所能集结起来的人数不超过十个,
物资就更不用说了,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这冰天雪地。”
杨珑的脸色并不好看,这几日他匆匆赶来这里,又忙着抢救伤员,这个一直被人捧在手里,宠在心里的男子,一日间,就似换了个人。
他已长大,他的心智再不是以往任何时候的他,二十三岁,这才是他真实的年龄。
站在杨珑身边,从始至终不发一语,绷着个脸的男子,不嗔,我真是认不出他来了!
“主人。”不嗔唤道。
我却不是味儿,偏了头,不想看他的脸。
一次又一次,我真是厌倦了他的反复无常。也懒得再去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感受手心一暖,回头时闲月温柔闲雅的笑。我有些感动,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在乎。一举一动,我这细微的心情变化,他都能感受得到。
你说,我能不感动吗?
躲在还算安全的帐篷里,大家临时商量对策。
我们将我们的方案说了一遍,他们也将他们的想法阐述一清。
“这么说,要先找麒麟花?”杨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