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俯卧撑汗水涔涔的样子。 舰长说什么我一句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地自责,上午要是不一起出去,这家伙肯定也不会这么倒霉。
(15)
舰长在队列前面嚷嚷得差不多了,我们才解散。 看到观通长又叫上余大可,可能是去他房间说什么事去了。 免不了布置他写检
讨,做检查什么的吧? 在部队就是这样,出一点儿事,一层一层的,麻烦着。 舰队如果通报,麻烦可能更大。 真是该死。
到部队以来,好像从来没一个人如此牵动自己的心绪。 晚上睡觉之前,我去码头卫生间方便。 远远地,我看到卫生间
门口的台阶上有个黑影坐那儿,像是在抽烟,一小点红色的亮光明明灭灭的。 走近了看,发现是余大可。 可能他以为是军港纠
察吧,看见有人过来,动作迅速地掐灭了烟,侧身往卫生间里面一闪。 “余大可,是我!” 我小声喊。 “靠,丛深沉啊,
我以为谁呢,浪费了我半支烟。” 余大可转过身,又从里面走出来。 “你没事吧?”我问。 “没事啊,我有啥子事啊
?”余大可说。 “你们部门长说什么了吗?” “没事,就是写个检讨,只要舰队不通报,舰上好说。” “靠,要是今天不
外出就什么事都没了。” “丛深沉,哪儿跟哪儿啊,你跟常人的思维好像不一样啊。快点进去吧,憋坏了什么器官,我可没有多余
的给啊。” 余大可笑着往卫生间推了我一把,我还想说什么,但余大可已经转身往舰上走去。 从卫生间回来,一直到躺在床上
,我发现我自己在心里不停念叨,舰队千万别通报啊,千万别通报。转念想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儿,继而又想,也没什么
吧,就是普通战友,一起外出,我也不希望他这么点儿事挨个处分什么的。 新的一周开始。 部门长在布置训练任务的时候
特别强调,这一周的基础科目训练,各个部门都在一起,大家都把眼睛瞪得大一点,别出什么事,舰长的火还没消尽呢,别给咱们部门
抹黑。 基础科目训练好多都是在岸上进行,舰艇训练中心离码头也不远,每个需要训练的舰依照时间安排轮流着去。 我们
舰是下午带队过去的。 第一个科目,灭火。 训练场是一片开阔地,我们舰带过去的时候,训练中心的教官和工作人员已经准备
好了。在开阔地中间,一个四平米左右的铁箱,里面是柴油。 教官见看我们列队完毕,就让工作人员点燃我一块布条,远远地扔进
铁箱里。 “腾”地一声,柴油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红红的火苗蹿得有几米高。 部门长让我们部门每三人一组,用消防水枪灭火
。 我挺纳闷,之前理论课的时候,不是说过舰艇油类着火的时候,不能用水灭吗? 训练中心的教官叫过我们两个人,他紧紧拿
住水枪,将水枪头上的圆环一转,水变成了水雾状。 教官大声说:“水雾可以隔绝空气,同时降低火场温度,这样就可以逐渐将火
熄灭,如果用水柱往铁箱里喷,就会适得其反。” 轮到我们小组。 我们小组的组长,也就是刚转的士官,将水枪放到水雾状态
,使劲抱住,我在士官的背后,紧紧顶着他的身体,以防水枪向后的压力,然后张康在我们身后迅速地将盘在一起的水龙带拖拽开来。
教官一声令下,水阀打开,我根本没想到水枪的后坐力这么大,开的那一瞬间,我们几乎没站稳。 我和士官差不多成一个人字
形支撑! 注意上风要向对着火源喷射! 注意动作要领! 在教官拿着喇叭的大声叫喊当中,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烈火扑
灭。 这个时候,三个人累得就剩半条命了。 可是,就这半条命还没缓过劲儿的时候,紧接着第二个科目又开始了——舰艇损害
管制训练。 因为训练器材的原故,观通部门跟我们一起,余大可他们几个人和我们班的几人,分在了同一个组。
(16)
余大可他们过来的时候,一色的泳裤。 在来训练中心之前,舰副长就通知我们作训服里面要穿泳裤,因为损管训练差不多都是在水
里进行。 海军配发的泳裤特别难看,是那种稍微有些弹力的棉质泳裤。所以大多数都穿的是自己买来的那种三角的,看起来利索,
穿起来也舒服。 可大余恰恰与众不同,在他们的那几个人当中,还就他穿的部队发的深蓝泳裤,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并不追求什
么形象不形象,利索不利索。 不过在我看来,这个棉质泳裤在他身上穿的,好像又是挺耐看的。大概是因为他的体形和肤色吧。他
和我差不多高吧,不到一米八的个头,但身材比例要比我好,腿长长的,肩宽宽的,隐隐约约腹肌块下面就是那条看起来松松的蓝泳裤
,在看到他的泳裤中间凸起的一块时,我的眼光便迅速从他的身上游移开了。 在那片开阔地的边上有一个大的池子,池子里面
是一个船形的大容器。 第一组已经在里面进行演练了。 余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边上,说:“丛深沉,咱好像跟你们是一
组啊,一会儿请多关照哈。”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站这么近,明明心里很想去看他泳裤的样子。而当他站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却
连眼睛都不好意思转过去,没有回答他,只是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在感到身边的他的身上淡淡汗味和烟草味向我飘来的时候,我更加沉
默了,心跳莫名的加快,只能装作很认真地看着池边的教官,听他大声指导着池里训练的差不多是落汤鸡的水兵们。 轮到我们
了。 由于上面一组训练完,底下很湿滑的,大家走到最底下,抬头看围在上面看的战友和教官,有点井底之蛙的那种感觉。 第
一项,管路破损! 我们一起下来的一组,一人一个位置站好。 开始!教官一声令下,面前的管路突然从破口处喷出水来,让人
促不及防。 我们按照之前的理论课上交待的,拿起手边的橡胶片,拦在破损的地方,然后用再铁丝扎紧,照说就完成了。但课上讲
的和这时做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因为水压特大,手里按着的橡胶垫好像是抹了润滑油似的,根本握不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合
格。 第二项,船体破损。教官一声令下之后,船体上立刻出现好多小孔,并且同一时间喷出水来,每个小孔都跟指头差不多粗
细,那时候整个船体,感觉跟筛子眼似的,真是挺佩服舰艇训练中心的设计。 我们先开始用楔子来堵小破口,用木头楔子缠着棉纱
,迅速的将楔子插入洞中,再用榔头敲紧,面对很大的水压,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将楔子插进洞里,马上得用榔头敲紧,不迅速的话,
插进去的楔子立刻就会被水喷出来。 到第三项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累瘫了,但最难的也是这第三项。 大破口堵漏。
五个人一组,现在的破口要比刚才小手指太小的眼要大得多,差不多有半张脸那么大个洞口吧。 余大可和他们部门的一人,加上
我们班三个人一组。 模拟舰艇高速运行条件,水下两米的舰体破损。 在水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被集中的水柱冲倒了。 幸亏
堵漏器材还在手边,大家从舱底的积水中摸到自己的堵漏器材。 余大可力气大,他拿着堵漏箱,按要求,两个人必须从后面顶住拿
堵漏箱。 “快点儿。”余大可对后面喊了一声。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和另外一个人从水中走过去,紧紧顶在他的后面。 水
流从我们的身上冲过,我的胳膊从水底紧紧抱住余大可的腰。 他们班那人拿着连接杆迅速伸出去,锁住船的外壁。 余大可必须
将堵漏箱套到这个连接杆上,并且将箱体推倒破口处。 这个必须由余大可独立完成,我有劲也使不上,只能拼命地在他身后顶住他
,别让水冲走他。 在我胳膊里圈住的他的腹肌,此刻硬得像铁板一样。他的全身绷得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堵漏箱推到水灌进来
的地方。 边上的另外一个人必须要抓紧时间用螺栓将堵漏箱和连接杆拧紧锁住,破口才能堵上。但那个新兵慌里慌张地总也拧不上
。 “你快去!” 余大可回头对身后正紧紧抱住并顶着他的我说。 我松开他的腰。 看着大可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
的样子,我几乎是在手一碰到螺栓的瞬间,就卡住并且拧紧了。 成功!水流停止。 “丛深沉,你行啊。手忙脚不乱的。”
余大可兴奋地水底抱了一下我的腰,夸了我一句。 终于能从池子里同去了。 余大可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在水中的手似乎是
碰到了他下身泳裤软软鼓鼓的那部分,我像触电了似的,将手从水里抽出来。
(17)
“这么点破洞就这么费劲,那如果再大点儿怎么办啊?” 从训练的那个池子往外面走的时候,那个刚才在水里总是挂不上螺栓的新
兵有点自我解嘲地跟大家说。 “再大,找救生圈,弃船,闪人。”余大可接着新兵的话说。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余大可,从水里
出来之后,那个棉质泳裤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还往下滴着水呢,凸起的部分形态尽显,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雅。 不过余大可并没觉得
什么,举起两手在自己的头上使劲揉搓,大概是要把头上的水弄干吧。他的手掌捋过短发,头顶上溅起的一阵小水滴在傍晚的夕阳中染
成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水珠留在他的脸上,有些微黑的面庞泛着健康而性感的光泽。向上举起的胳膊,使肩变得好像更宽了一些,拉伸
的腰肌像一个有力的弧线向上伸展,夕阳中他几近裸露的身体,使我想起了在音乐学院时选修过的雕塑韵律这样类似的概念,那样装作
不经意地注视,让我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地躁热起来。 大家在训练场直接穿上作训服,然后舰副长讲评了几句,我们就往回带了
。 舰上队列和新兵连的时候截然不同,特别是损管游泳这一类训练,来回路上,保持个大致的队形就可以了,加上舰上都是老兵多
,新兵少,大家队列里面在小声讲话什么的都很正常,带队干部也是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 各个部门的战士好像都在意犹味尽地回
味着刚才的训练,低声说话的嗡嗡声和步伐声夹杂在一起,嘈杂得很。 余大可走到他们部门的队列里了,我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但脑子却一直在想着他,想着这几天来,特别是今天一天和他的接触,甚至有一些肌肤上的接触,我在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不再像
以前那样完完全全地隔绝于他人,不再是一个人,已经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训练的每一个场景,乃至
于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当中,总是或多或少地充斥了另一个人,一个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已然走入我内心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
出训练中心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半个多月之前在随舰出海的支队干事,丁宁。 白色而
有型的海军茄克式短袖,胸前还是挂着他的那部NICON,后面跟着个一个战士,拿着小本。 丁宁跟副长在聊着些什么,估计是采访
性质的吧。 这种平常训练也有什么新闻价值吗?真是佩服那些为部队报纸写稿的记者通讯员们,无论有事没事,有无新闻,所在单
位的领导都会要求多长时间就得见报什么的,因此一批无中生有,闭门造车的写手们应运而生。 丁宁,或许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舰队上次抽查的事,到最后估计是支队领导做了工作,没有再发文通报。 支队还是通知各个舰副长去开会,布置下一步什
么作风整顿的事,支队领导点名批评了上次抽查不合格的几个单位。 不过回来之后,舰上也没再大做文章。 余大可算是逃
过这一劫,然而接下来他却又身不由已地在舰队甚至是海军范围内,重新出名挂号了一回。 在损管训练回来后,不知道是水太凉,
还是消耗体力太多,余大可先是有点感冒,后来有点发烧。 其实大家都觉得挺正常的,包括舰长都不觉得有什么。 舰上的军医
却有点小题大做,不知道怎么将这情况报到了支队,当时非典刚刚过去一两个月,各地什么疑似病例的报告制度都还在坚持着。 发
烧,发热! 这在非典时期,听起来似乎就是恶性传染的代名词似的。 岸勤部医院在接到支队通知后,医生护士全部带着口罩到
码头,那辆红十字的小面包,在呜拉呜拉的鸣笛声中接走了同样也被蒙上了白色口罩的余大可。
(18)
发现疑似病例的余大可他们整个部门都得隔离观察!岸勤部卫生科过来说这事的时候,军阀舰长一句话就给顶回去了: “把我的人
都他妈给隔离了,我的训练还搞个P啊,今年我们副长还要考全训,你们帮他考吗?你们帮他考我就让隔!” 卫生科的人盯着舰长
溜圆的眼睛,想要反驳却没底气,最后只是危言耸听地说着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什么非典常识,悻悻然地走上舰桥,离开了舰。 也不
能说舰长鲁莽,那时候正是训练旺季,好多科目在上半年非典紧张的时候,耽误得差不多了,到了夏天再不抓紧,估计年底就难说了。
舰长确实着急。别看舰长军阀作风,其实心里面还是挺细的,有数得很。我听教导员说,昨天余大可的那种情况一出现,医院的车
一走,舰长立刻就打电话问了他在解放军***医院的老婆,他的专家老婆慎重给出私家参考,说,现在非典的高危时期已经过去了,特
别是现在夏季,并不利于非典病毒传播,病员事先没有到过非典高危区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因此,军阀舰长底气很
足的一句话顶回去了本来和支队隶属关系就不是很清楚的岸勤部的肥头大耳门。 舰上的训练没有因此而受影响。 可每次训
练的时候,当我坐在副炮后面,看着舰指挥室那个方向,无论是旗语,还是信号灯,那个高处我所熟悉的身影却被另外一个我所不熟悉
的所替代。 他怎么样了呢? 尽管我也觉得肯定没事,肯定没事的,大可只是个简单的发热感冒而已,然而在心里还是隐隐约约
有些担心,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出现,毕竟这种万一的意外在我的身上经历得太多。 想去看看他,可几乎不太可能。因为隔离区
肯定不让进去,另一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余大可。他们部门的人按要求都不去探视,而我一个其他部门的,跑去问他们余大可住
院电话,他们会怎么想呢。 到了周末,我一个人在码头上走着走着,好像是下意识地来到了在码头外面的岸勤医院附近。
远远地就能看到发热门诊,那个门诊楼外面临时搭建的简易屋子。 春天的时候,医院外面就有站岗的,现在岗已经撤了。 我走
到医院墙外,不敢进去,只是看着墙内,来来回回地走。 医院也不大,那天还真就看到余大可了!穿着蓝条条的病号服,气色,神
情,跟常人毫无两样,他是无所事事地在院里转悠。 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好像也是同一时间发现我的。我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