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回来住。”加重语气,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花姐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轻声嗯了下:“回就回来呗。”
十三叔站在原地没动,生怕花姐没听懂他的意思似的,又说:“我不想念书了……我……”
话没来得及说完,眼前一晃,刚才还和颜悦色地花姐突然面目狰狞地顺手抄起了扫帚。
“花姐……”天不怕地不怕,可花姐是不得不怕的。
“你个浑小子,不让你念书,你非要给老娘念。老娘这牛B可是都吹出去了,你又给老娘胡闹说不念?你还让不让我在这街面上混了。你
当这好玩儿么?老娘不吃这一套!不管你乐不乐意,给我滚回去念书。”花姐薄薄的嘴唇上下翻飞,一气说下来眼睛都不带眨大气不带喘
的,抄着扫帚一下接一下打在十三叔的身上,噼噼啪啪毫不留情。
十三叔晓得花姐发怒,是再可怕不过的了。撒起酒疯是小甜甜,发起火来是母夜叉。虽然心底里早有些预备,可哪料到花姐这次火气这么
大,劈头盖脸就是穷追猛打。街头小霸王的脾气在花姐身上可一点都使不出来。干脆,一不做而不休——逃。
“你个不孝顺的小子,老娘打你还敢跑?”花姐脚力劲儿不行,跑了两步没追上,恼得满脸通红,把手里的凶器直接就给以掷标枪的标准
动作给投了出去。
眼见着,这长长的杆子往十三叔的脊背上戳去。花姐一下子可就后悔了,尖着嗓子喊:“臭小子,你往左边儿闪着点儿!可别真戳着了。
”
这时候,十三叔哪能上她的当来,撒丫子沿着既定跑道逃得正欢。
前头不知道哪个不识相的横档子就给拦住了去路。十三叔收势不及正好一头栽了进去。
“他妈……”见着来人的样子,十三叔这句经典国骂就出不了口了。
野狼,把粘在自己身上的十三叔抖开:“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可就被花姐当鱼给叉了呢。”果然,野狼正一手握花姐投掷过来的扫帚杆
子。嗯,这形象!果然威风凛凛很有气魄啊!十三叔心不由衷地叹了一句,还是觉着此时境遇实在应该把他拉入同盟,共同抵御如豺似虎
的花姐。
“你个小子,这下不跑了吧!看你还敢不敢说不念书了?”花姐提拎着十三叔的耳朵,把他摁在店里伏法的时候,还在不停口地说骂。“
哎哟……”十三叔敌不过这番攻势,不得不开始曲线讨饶,“不敢了,不敢了。我这不是试试花姐对我念书的支持度么?”
“这才像话!”不管信不信,碍于外人野狼的威武形象上,花姐总算表现出了适度的优雅气质,放了十三叔一马,继续坐到门口晒她的太
阳。
野狼见花姐远远坐到门口,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来:“你让我查的那个车牌号码,我查到了,车主叫做……”
“丰非?”十三叔插了一句,把这个名字念得咬牙切齿。
“嗯?”野狼惊讶于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疑惑地看了看他,摇摇头说,“开车的是他,可车子登记的却是另外一个叫做‘岳云岚’的
女人的名字。”
“岳云岚?”十三叔愣了下,突然回忆起那个被丰非唤作“岳阿姨”的人,原来是她。
“丰非的背景很简单。他是盛世公司丰东来的儿子,他母亲是原商会主席闵林峰的独女,叫闵秀妍。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丰非才出生满月
,闵秀妍很低调地跟丰东来办了离婚,然后带着儿子独自去了美国。丰非跟着他妈妈在美国一直生活了19年,听说脾气什么都很糟糕。今
年因为闵秀妍再婚,他竟然就干脆休学回到国内。”
丰非的经历跟十三叔事先想象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他现在更好奇的是那个叫做“岳云岚”的女人:“那么,那个岳云岚呢?”
野狼拿去表面那张关于丰非的资料,比划着底下一叠的厚度:“这个女人,却很不寻常。”
——第三季·完——
第四季
1
下午,街面上的生意都有些寥落,花姐的店里也是如此,零落有些客人也是转了下就走了。缓慢流淌的音乐带着一种倦懒的气氛,让暖洋
洋太阳底下的花姐昏昏入睡。不过,十三叔却是越来越有精神,两只眼睛发出灼灼的光芒来。野狼关于岳云岚的叙述就像一个个蹦极跳,
让他的小小心脏不停地玩着高空坠落的刺激,汗细细密密地布上了额头。
“岳云岚,以前是老大的女人。”野狼指着岳云岚的照片,头一句话就让十三叔惊得掉了下巴,“我十五岁就跟着老大,那时候大家都叫
她岳姐。她长得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对我们也总是柔声柔气。我们都以为她会是我们未来的大嫂。
可老大最后还偏偏找了另外的女人结婚。对,就是余少爷的妈妈。响当当的大学生,人也漂亮,只可惜……”
对于鱼丸的妈妈的事情,十三叔也早有听说过,每次也会忍不住为鱼丸感到伤心。只不过,今天提着了岳云岚和余老大的往事,瞧着手上
岳云岚的照片,却让他又想起了另一个念头。相片中优雅却寒冷微笑着的岳云岚,和之前见过的笑得温暖亲切的鱼丸妈,可真是完全不一
样的好看啊。余老大可真有本事,两个天仙一样的女人,怎么都那么死心塌地对他?唉……
野狼正认真说着,听见旁边十三叔叹了口气,仿佛回忆起一些往事来,神色有些黯然:“那次对老大的打击也很大,也苦了余少爷小小年
纪就没了妈……”一抬头,却见十三叔红了脸有点发呆,就问:“怎么了?”被他这么一问,十三叔的脸红的更厉害了,讪讪地干笑了笑
,却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歪念头说出来,只好催促着他赶紧说下去。
“岳云岚也真有性子的,不声不响地就走了。直到大嫂死了之后,她又回来过一次。大概是想和老大重归于好什么的。可老大还真是痴情
种子。这么个美女哭着喊着要跟他,他愣是硬心肠把她给赶走了。”
“那她也挺可怜的呢!”十三叔突然为岳云岚莫名生出一种同情黯然来。漂亮的女人都是骄傲的,而这么漂亮的女人却被余老大弃之如敝
履,那听上去是一件很伤骄傲的事情。如果输个另一个女人也许可以原谅自己,但是输给一个死去的女人呢?大概,岳云岚最不能放下的
就是这个吧。
野狼没有注意到他的短暂失神,当年的情形对于野狼来说似乎还是历历在目地清晰,可那时候的岳云岚和之后的岳云岚却完全变成了两个
人,继续说:“不过这女人消失了十几年,这次她再出现的时候可把余老大吓了一大跳。”
“嗯?”十三叔一个激灵,支起耳朵敏感起来,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怎么?这事儿跟余老大还有关系?”
野狼拍了拍他紧绷的背脊以示安慰,压低了嗓音:“其实这次你让我调查这件事儿之前,我就见过她了。”
“她又回来找老大?”十三叔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痴情女子的模样。
“是啊!”野狼点点头,沉声说,“上回日本伏虎会的山本悄悄来余氏跟老大会面,就是这个女人牵的线。虽然不知道她怎么跟山本勾搭
上,但单瞧那架势,就知道俩人关系不简单。山本势力很大,主动找到余老大谈生意,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而这个女人看起来完全变了个
人似的,对老大也是特别冷淡,她现在的身份实在蹊跷得很。老大也在现在还在派人调查她。上次明明说他们是回了日本的,要不是查丰
非,绝不会想到这女人竟然悄悄回来了。不过,她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行踪也很奇怪,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丰非。事实上,丰非的别
墅、车子、保镖都是岳云岚送给他的。甚至,这个女人还会时不时带不同的mb给他玩儿。只要是丰非喜欢的,要的,她没有一样不满足的
。而且所有一切,丰东来和闵秀妍只怕并不知道实情。一个忙自己的生意,一个忙着再找男人结婚,谁都没想到自己儿子外头还个这么来
头的女人罩着。”
大富婆包养富家少爷,还让这个少爷再玩mb?这个好像……十三叔听得这传奇故事曲折离奇,云里雾罩地糊涂,费力地把脑子里乱糟糟的
信息给理了一遍,却发现以自己的判断力,还是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关系。干脆叹了口气,轻声嘟囔,不知是问自己,还是嘟囔着问野狼:
“岳云岚为什么对丰非混蛋这么好呢?她图他什么?”
“这个我也是很奇怪。要说这姓丰的小子从小就不是什么好鸟,他妈由着他胡闹,就算丰东来手段厉害,顾忌着闵秀妍,拿他也不能怎么
样。实在瞧不出这小子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如果看中了盛世,她不如直接搞定丰东来这个黄金单身汉。要么,她还真是老牛吃嫩草,跟
丰非有一腿么……不过,姓丰的这个小子是喜欢玩男人的,应该对这种女人没那兴趣吧。呃,说起来,你怎么惹着这小子了?莫非,莫非
,莫非……”
野狼果然说话也来越离谱,打量着十三叔的眼神闪烁色情起来。真怀疑他是不是最近陪她老婆看多了八点档肥皂剧的烂俗剧情,十三叔额
头上布下三条黑线,受不了地摆摆手:“莫你个头啊!还不是老子把他那个相好的给破了皮相么。唉,说起来生气,管他这么多干啥?听
他老爹说要送他回美国。趁他走之前,老子非要给他点教训尝尝!”
或许是最后几个字,十三叔咬碎一口白牙,说得狠辣,那形成的杀气竟然让整个屋子都震动了几下——以至于……
“砰!”
说得起劲的两人被身后突然发出的巨响给惊得差点没蹦起来。扭头去看见晒太阳的花姐正迷蒙睡眼摸着额头四下看。竟然是睡得糊涂,一
下子失了重心,脑袋歪倒磕在了一边的门框。
混混碰头,自然少不了出去扫扫秋风,打打牙祭。虽然野狼侦查的消息来得有些个晚,但所幸还是蛮详细的,也有了不少令人脱下巴的爆
料,所以十三叔当然也要好好感谢野狼一下。一边帮着花姐揉着撞伤的大包,一边开始琢磨晚上这顿去哪里解决:鱼丸家是不打算再去住
的了,学校么也不想去了,这境况看来,怎么样也得把花姐伺候好了,才有安身之处啊。花姐还有些犯迷糊,在十三叔带有明显讨好的推
拿按摩之下,又开始摇摇晃晃地往梦里栽。
“喂,十三!”刚接完电话的野狼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十三叔把花姐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胸膛上,随口应着。
野狼沉默了几秒钟,等到十三叔疑惑地转头,才缓缓地开口:“姓丰的小子,跑了!”
见着十三叔还是一副不太明了的糊涂表情,野狼又补充解释:“刚才是烧卖的电话。我让他在丰家附近盯着些情况,说本来丰东来下了狠
心,这两天特别加派了人手守卫把姓丰的小子软禁起来了。可是今天下午,那小子拖着行李,被几个保镖押上了车……”
十三叔愣了下,齿间挤出几个字来:“他去哪里?”
“机场!”野狼冲着一脸惊诧表情的十三叔郑重地点点头,“是美国。烧卖亲眼看着他上了飞机。他回美国了!你,还打算报你的仇么?
”
十三叔一脸黑线怒目圆睁:算丫跑得快。
2
夜色深了。习习夜风吹得身上有些个凉。也不晓得究竟是几点钟,反正这街区上已经人迹寥寥。摇曳的路灯摇晃着行人孤单的影子,拖得
长长长长的,忽而飘左忽儿飘右。嗯,不是孤鬼,其实只是个酒鬼。嗯,十三叔,你这个时候能沿直线给俺们走一个么?喝酒喝醉不是你
的错,可是喝醉了穿白衣服出来在马路上飘着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对不对,反正十三叔是不乐意作答的了。和野狼他们吃喝已罢,肠胃里是满了,可风一吹,脑子里就糊涂了,脚下打着飘地往那个住了多
少年的弄堂里钻。嗯,这个时候,还能去哪里呢?兜里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声音,死鱼丸,老子不告而辞这么重大的事故,你连个电话表
示下官方问候也没有,真他妈的不够意思。还是花姐好,不管什么时候,花姐总归是要收纳自己的。十几年前她不是受纳了自己么,今天
也还会如此吧。花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啦,最漂亮,最善良,最温柔,最香香……心里盘算着一大堆的奉承话,费力地爬上那熟悉
的阴仄的楼梯,空气中弥散的湿冷发霉的气味也让他感觉舒服极了。
大门紧闭,冷脸相对,可里头灯还亮着。
“花姐!我回来了!”配合着砸门的一拳头,十三叔内力浑厚,叫得声如洪钟。
屋里头最快速度有了反应,一阵声响过后,门顶上的小窗打开,露出花姐半张如花似玉的脸来。
“敲什么敲!”花姐的语气不善。
十三叔很不理智地仰起头来,正恰好让花姐把自己喝得醉红了眼的样貌看个清楚。而且竟然还踮起了脚尖,冲着那半个如花似玉吐出绵绵
不绝的酒气:“嘻嘻,花姐。呃,我回来了。开门!”
这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让花姐顿时皱紧了眉头,连半个如花似玉也不让他瞧了。毫不留情,砰一声就把窗子给关上了。窗缝里挤出一
个夹扁了的声音:“回来你个头啊,还想开门。你当老娘的话是放屁什么的。给老娘滚回学校去!”
呃!花姐这回火气不小……十三叔被骂得噤了口,往门上歪靠了一会儿。等听着里头没了声响,从衣服领口摸出个细长的铅丝来,才得意
地在暗中自顾自地轻轻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花姐,你怎么忘了我十三叔闯荡江湖十数载的成名绝技了?”
抚着胸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和视线在这关键时刻高度集中。铅丝入锁孔,嗯,寻着了机窍,轻轻一勾——耳朵享受着一
声细声的锁簧跳起的声响。嘴角笑意更甚:“哪里有挡得住我十三叔的大门儿?”得意地小心推开一条门缝。
铁锁横江!
一条铁链子打里头把门给绕了起来,只容得下推开一条巴掌宽的门缝儿。十三叔顿时心凉到底,这技术活儿是他专长,可这铁链子那么粗
,已经跨界属于体力活儿的范畴了。花姐,你可真了解我啊!小酒鬼正垂头丧气有些个沮丧,准备敲破锣喊嗓子求饶,门缝里像感应似的
露出了花姐整个儿的如花似玉。
“花姐……”本来预备着震耳欲聋的分贝瞬间降低成自觉自愿地讨饶撒娇。
然而那如花似玉却对这软的毫不买账,扬了扬手里的法宝——无敌扫帚长枪,翻起无敌铁嘴薄唇:“十三岁就知道你会开锁撬门,老娘就
晓得换锁对付你没用。这次的办法笨归笨了点,对付你却刚刚好。今天竟然又喝成这样回来,你念的书都变成大便,怎么不进脑子的?别
当老娘跟你说着玩呢,滚回去好好念书去。别想在老娘这里混吃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