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我念,我没说我不念的。花姐,放我进去吧。外头好冷……”十三叔趁着她喘气的时候,赶紧表明立场端正态度,皱着小脸哀求
。
“信你?老娘可不就脑子进水了么?你回来铺开了场子,还不是死赖着就不走了。”如花似玉丝毫不为所动,“你带回来的行李还仍在外
头楼梯过道,回学校也好,去余少爷家也行。你要是敢去第三个地方,看老娘不把你剁成十三段腌咸菜!”(这一段,大家完全可以联想
十三叔当年对余小元同学的一段说辞,就可以理解什么叫做母亲是人生第一个老师的道理了。)说完这一通,大门砰的一声就把如花似玉
的脸给挡在了后头。
“花……”准备的台词全部失灵,这局势大大的不妙。以他十几年的经验总结,赶上铁娘子发威,什么招都不管用,怪不得刚才喊花姐出
去吃饭,她那表情一千个不爽快一万个不满意,原来憋着酒瘾在这儿教训呢。瞧这架势,花姐是早作了坚决的打算,怎么都是不会退让妥
协的了。十三叔干脆省了力气不再叫门,摸索着墙角,果然是堆着自己的随身行李。
“花姐什么时候对念书这件事儿这么上心了?”十三叔靠坐在楼梯台阶上,仰望那片城市的星空,“小混混就是小混混,做什么念书上大
学的春秋大梦呢?”夜色那么深,那么远,繁星点点,而自己只能——仰望而已。
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十三叔放弃了那笨重的行李,一个人晃荡着出来。喉咙里干燥得仿佛要冒出火来,去街角的便利店买了瓶清冽的冰
啤往嗓子里灌。街面上没人,于是连影子都显得那么孤单,默默数着自己的步子,心里想着走到哪里累了就在那里停下来歇着吧。
突然,黑暗中发出“喵……”的一声,不知道哪里蹿出一只黑色的小野猫,警惕地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瞪着眼睛回望。对望老半天,他
忍不住友好地一笑,那猫儿却竟然被吓得刺溜跑开了去。“老子长得有这么狰狞么?”恶作心理大盛,不管脚下跌跌撞撞地追上去,赶着
那猫儿撒丫子地逃窜。跑得喘了,蓦然收住步子,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经辨不出自己的方位。
又是一个人……醉酒后的心情如一莫名地落寞,突然失去了走下去的力量,就着街边的台阶坐下来,酒瓶放在面前,却也酒兴阑珊。“咪
……”那只野猫警觉地兜了一圈,试探着轻叫了两声。“呵呵”,一丝失落后的欣慰。小酒鬼无害地笑咪咪超它勾勾手指,嘴里啧啧地招
呼。那小野猫迟疑了下,终于下了决心缓缓走近,在他身边蹲下。两秒钟的的凝望,两个瘦小的背影以一种有趣的方式在路边并列。
“喵……”这是它在打招呼么。
“嗯,你好!”小酒鬼朝它点点头,自嘲地笑笑,“你也看出来我是一个人,所以来陪我么?”
“喵……”它没有否认。
好吧,我就承认你是一只好猫!小酒鬼想伸手抚摸一下意外邂逅的同伴。那小猫却又警惕地缩了缩,“你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害你。干什
么要逃,要跑呢?明明喜欢有人陪,明明知道他对你好,却还要跑。你看他不追了,还是你放不下。真是笨!你真笨!你是只笨猫。”
“喵……”小猫叫得有些个委屈。
小酒鬼叹了口气,拿起酒瓶又往嗓子里灌了一口。
“喵……”小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羡慕地看他。
“你也想喝?”小酒鬼嘻嘻笑了笑,很大方地把剩下的酒倒在猫咪面前的地面上,“你想喝你就说么。我不会因为你想喝故意不给你喝,
也不会因为你不想喝而非逼着你喝!你喝,你喝……”
小猫完全不知道喝酒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喝得毫不含糊,喝得咋吧作响。
“你就不会慢着点喝么,又没人跟你抢!”小酒鬼埋怨着,望着远处暗无生机的街道另一头,“作为一只猫,你也要喝得有风度点。听说
没有,很多妖啊怪啊的喝了酒就会变形。如果你是猫妖,喝了酒要变形,拜托你也要注意点形象,变得好看些……”
“比如呢,变成什么样子好看?”猫妖果然问。
“呃……像鱼丸也就凑合了,千万别变成姓丰的那个混蛋!”小酒鬼凝神想了想才很郑重地回答,又觉着有些个不甘心,“那个死鱼丸,
连个电话都没有。”
猫妖忍着笑,追问:“那如果我是母猫呢?”
“你是母的?那……”小酒鬼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愣,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保持这最后一个音符的嘴形,缓
缓扭过头去,半晌才从喉咙里破出三个凄厉的高音:
“猫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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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母的?那……”小酒鬼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愣,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保持这最后一个音符的嘴形,缓
缓扭过头去,半晌才从喉咙里破出三个凄厉的高音:
“猫妖啊~”
“唔……”来不及再喊出第四个音节,眼前那团体积突变庞大的妖物直扑面门而来。
柔软而温暖的什么以最迅猛的速度霸道地堵住了自己的双唇,对方潮湿温热的异物趁着“啊”字型的完美角度毫不客气顺利进袭,寻着了
那僵硬哆嗦不知所措的小舌,便狠狠纠缠上去。
全身的血液急速上涌聚集在已经空白的大脑,几近窒息,胸口那个扑通扑通跳着的器官猛然刺激地狂跃欲出——小酒鬼完全搞不清状况手
足僵硬着,好半天才想起了反抗这回事儿,手足并用奋力把对方使劲推了出去。翻身急起,眼前却禁不住发黑,晕得晃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条结结实实的手臂把他稳稳拦住。恢复视觉的第一时间,眼前那猫妖正展开魅惑的笑颜,用手指轻轻拭去留在自己唇边的津液:“怎么
,我这个形象还算让你满意吧。”
十三叔浑身打了个冷颤,以最快速度挣脱,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四目对峙。那猫妖好整以暇,似笑非笑;而十三叔却早已经从头冰到脚
,每根发梢都要寒得倒立起来。
“见鬼!老子肯定是喝醉了。”十三叔不太确定自己的清醒状态。使劲揉着眼睛,默念一二三,聚足了精神,再猛然睁眼。爷爷的,面前
那个还是笑而不语——余小元!不,他不是!鱼丸怎么会像刚才那样亲他?他明明喜欢小莫一样聪明漂亮的女人。还是这位鱼丸突然阿非
少爷灵魂附体?更或者,余小元是真的,而刚才打的啵儿是自己瞎想出来的龌龊念头?嗯,是自己想啊想啊的,就想出来的幻觉?爷爷的
,自己竟然想……一时间已经是思绪翻涌,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在昏暗的路灯下更显一种奇异的色彩。
“你没醉!就是我,刚刚吻了你。”余小元静静望着自己刚才深吻下两瓣无辜的薄唇,深吸一口气,认真吐出每一个清晰的字眼。是,现
在恐怕醉着的不是十三叔,而是余小元他自己。公司应酬结束喝了不少酒,酒精在脑海里发酵作用,莫名亢奋。是如往常回家却发现他不
辞而别时候的害怕,是不停电话却永远听到回答“用户已关机”的焦虑,是惊喜找到他却听他孤单坐在街边数落“笨猫”时候的心疼,更
是他半醉半醒时候惊叫“猫妖”的可爱劲儿……是这一切让自己在这个深夜无人的街头突然感到内心的不安,难以按耐需要释放。之前,
似乎永远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在此刻有这么样的勇气,感谢酒精的作用,无论如何在清楚明白吻了他之后,心头一直沉甸甸压着的石块瞬
间变成了棉花糖,世界变得美好而清新。
“你……”十三叔不确定自己是醒了,还是坠入了更深的醉梦。可余小元刚才突如其来的表白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异常温柔的笑意,缓缓熨
过十三叔跃动不安的心,隐隐约约那里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滋生而出。想要问的话打了无数个结横亘在自己的喉咙口,一个字也憋不出
声音来。
好半天终于想到个最通常不过的理由提醒对面的余少爷:“我,是个男人!”
“我知道!”余小元带着破釜沉舟的姿态,往前又进一步。
嗯,的确。想想阿非少爷、想想午夜魅影的那些面孔,哪一个不是男人?十三叔有些气馁。“可我还是四平区的老大!”这事关乎一个小
混混的声誉。作为一个小混混,只有冲人家耍流氓,哪有被人耍流氓的。即便那个耍流氓的是老大的儿子也——不行。
“我知道!”余小元简直要被他的奇怪的念头惹得笑起来。
“那你干吗还要……亲?”这个问题听上去有些傻气,问得更是怯弱,不过十三叔想知道。
还能为什么?余小元被他问得发了一愣。心里有个轮廓模糊的答案,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待要启齿,却如镜花水月幻化无形。张了
张嘴,他似乎还是说不出那几个足以肉麻死人的字眼。
只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十三叔黑亮的眼睛里骤然黯淡,蓦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你真笨!你比那只笨猫还要笨!”(小猫画外音:跟俺有啥关系的说?)
余小元的声音在背后高高扬起,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十三叔心上:原来他早在身后听他说话,原来他都明白。不厚道躲在后头偷听,还竟然
敢说自己笨!
“明明喜欢有人陪,明明知道我对你好,却还要跑。笨猫还知道回来,你呢?你还跑……”
那个背影明显地一震,头埋得更低地加速往前走。
余小元见那小混蛋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喂,要我追也拜托你跑慢点好不好?喂,小心……前面……”
最后一句因为说得太急而声调有些变形,可终究还是说得太迟。某人还在胡思乱想的大脑袋“哐当”一下撞到前方坚硬冰冷的阻碍物。眼
前金星乱舞,天旋地转,炸开锅的脑子里嗡嗡嗡地热闹异常。而十三叔终于被磕醒了精神,定睛瞧着眼前肇事的路灯杆子,想象着后头那
个瞧好看的家伙,顿时是羞恼成恨糗得不行,一边儿摸着脑门儿上肿起的大包,横脚就往杆子上踹:“你他妈的,好长不长,杵在这里挡
老子的道儿?你……”
“你讲不讲理?”余小元急急大步赶上,把暴怒胡乱出气的小混蛋给拦腰给挡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掰过还在扭捏扑腾的单薄肩膀,抬
头验看他额头上的大肿包:“它长那里都多少年了?你硬要拿脑门往上磕,还能怪它?看伤了没有?”
那厢边,十三叔气愤未平,大力一挥手便格开余小元试图查看撞伤部位的手掌,气冲冲地呼喝示威:“老子是流氓,老子就是不讲理了。
”
恢复元气的小混蛋变本加厉地使着小性儿,绷得紧紧的小脸上变化着可爱无比的小表情,余小元忍不住扑哧轻轻一笑:“你还流氓?我不
就亲你一下么,就把你吓成这样?”
“……”又提及刚才的那事儿,十三叔的脸色忠诚得把心头不安丝毫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两颊已然成了只熟透的苹果。但也只是一刹那
,一个念头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相由心生,黑瞳幽光蓦收,一道凛冽的寒光飞速闪过余小元的包子脸,下定决心似的恶狠狠地磨牙,“
你爷爷的死鱼丸,老子,老子今儿个,还就非要流氓给你看了!”
话音刚落,嘴角邪恶地上扬,手腕上一用力,把对方的手臂紧紧攥在手掌中。
余小元正自觉不妙诧异不知所以,那小混蛋那具单薄如纸的身子却已经饿虎扑食地靠贴了上来。背后是那杆杵得的确不太是地方的路灯杆
抵住了脊背,前方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十三虎狼,余小元避无可避地被夹入其中不能动弹。没想到小混蛋的动作来得太快,力气也
是蛮大的……脑子来不及转过任何念头,两片诱惑的粉红唇瓣,带着恶狠狠的报复情绪,在自己唇上用力贴合。
温暖柔软,不可想象触电般的袭击全身,余小元的理智在那一刻被温情的滔天大水给冲到无影无踪,恍惚坠入迷梦一般,世界如潮水退散
,天地间静静的只余下两个人,还有一根路灯杆。(呃,那路灯杆,有些个煞风景?好吧,那就——杀杀杀,无视它!)
不远处那只可怜的小野猫,不敢靠近也不肯离去,得瑟着四只小细腿,45度仰着头努力瞪着眼睛望着眼前那两个古怪姿势站立的两个,突
然,咪得轻轻叫了一声,两眼翻白脑袋一歪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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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打啵儿是一项技术活儿,也并不是情到浓时就一定能发挥十分的。更何况十三叔这还带着三分赌气,更加谈不上什么水平了,与其说
是吻的,还不如说是啃的。起初的情动激荡过后,唇上便隐隐传来酸涩的疼痛。
“你小子跟我有仇啊!”余小元小心地触了下自己火辣辣的嘴唇,指尖已经沾上了些许血迹,疼得直抽凉气。怨嗔的眼色飘过去,被十三
叔满不在乎轻巧巧地接住,吃吃笑起来,扮出吃饱喝足的色狼模样:“这可不就是你要的流氓样子?你当老子这么多年的混混是白当的哇
。”(画外音:小亲亲,狂不狂野,豪不豪放?hiahiahiahia!!!)
刚刚还沉溺在幸福感觉里的心脏,像是被小混蛋的话当头淋了个透心凉。那个满不在乎的证明,那个得意洋洋的表情,那个没心没肺的话
语,那个剜了人心而不自知的罪魁祸首,竟然还能像现在这样无所谓地尝试一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吻。一种落寞的伤感、一种被辜负的气
恼,被小混蛋的笑颜无限放大,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嘿!”纤细瘦长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十三叔终于瞧见了余小元开始泛白的神色,顿时有些心慌,把刚才嚣张的语气全部收回,十二分
地放低了调子,“你也别伤心啊。不就是被我亲了亲么?刚才,你不是也亲我了不是。咱这也算扯平了好不好。我是下手狠了一点,你也
不用……”
十三叔不知死活地挂上余小元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今儿个,反正亲也亲了。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儿。又不是玩XXOO,你千万别
想不开。呃,这事儿,也不好告诉余老大啊。他要知道了,非把我给砍成十三段腌咸菜喂鱼……说真的,你老子也是下得了手的。我这上
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十八个月的娃娃,要是老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说这可不是人间惨剧么?”
说到口沫横飞,不知所谓的境界,余小元还是不做反应。这腔调可把十三叔给逼急了,口不择言,磨牙使出最后的绝招,恨恨诅咒说:“
你这人真小气!你,你……实在不行,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