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下——关雪燕

作者:关雪燕  录入:01-27

 

萌动

虎皮是自然不在烈火堂做事了。

以带小弟的名义,把陈南俊拉了一起。这陈南俊先前倒是没想到,现在的意外收获他并不反对。

两个人在头年九月正式入主烈焰帮总部。

十月,虎皮帮陈南俊在离他家十几分钟车程的公寓楼购得一套房,这事虎皮做得很坚决。

十一月,计划周详的陈南俊正式撒网,从新南帮刚刚成立,根基不稳的分堂下手,逐个击破。

一月,虎皮和陈南俊接手帮内大批量货物的交易。毒品、军火、宝石,在廖坤的首肯下,他们一一触及。

三月,陈南俊来往于“金三角”、阿富汗、旧金山等多个毒品发源地。购得大量的4号海洛因以及占毒品市场主流位置的软性毒品和化学合成毒品,由帮内秘密的工厂进行加工制造

。他的信任度不够,廖坤一直未允许他进入过。

四月,跟着华哥摸过几次路的虎皮,独自挑起大梁,在枪械走私方面,他做得得心应手。

五月,一直在帮会处于旁听位置的两人,终于坐上了前排,正式参管帮内运营。

七月,陈南俊收网,一举歼灭新南帮两大分堂,并砍下堂主两根戴着造型独特金戒指的手指寄给鹰帮的刘爷。

九月,摧毁新南帮第三分堂,成功收取地盘,陈南俊在廖坤心目中的地位逐渐上升。

陈南俊的公寓在共三十二楼的第八层,门牌号808,虎皮选的数字,代表吉利,为这他没少花钱。

楼高五点七米,中间加固钢板,分隔两层,变成复式结构,一楼客厅,二楼卧室,在装修设计方面,他推翻了设计室的所有建议,选择最简单易装修的超大空间一室一厅。他没有

客人,不需要客房,他不会有亲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这个城市的夜生活繁复万千,远处成排的光亮透过薄纱窗帘闪烁在漆黑的室内,深夜十二点,本该是陈南俊入眠的时间段。

钥匙插进孔里,有门锁些微转动的声音,很快的,转变为急促的门铃声,再然后……

陈南俊拉高被子蒙上头,也阻隔不了气急败坏的敲门声和吼声传进耳膜。

“南俊,开门!开门!叫你开门听到没有……”

猛地掀开被,陈南俊鼓着腮帮跑去开了门。

相同的酒气冲天,相同的指责,陈南俊对很熟悉这种事的自己感到无奈。

“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嗯……为什么把门锁又换了……这钥匙我才配了三天……嗯……”

“只要你不再偷配我的钥匙,我就不会再换门锁!”

“谁让你……嗯……不肯把钥匙给我!”

“虎皮,我也有隐私,请你尊重我!”

虎皮眯着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鼻尖凑近他,“隐私?你有什么隐私?哥两个说什么隐私?哼,我他妈就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说完,一边脱着外衣,一边步履蹒跚地走

上楼梯,直接向卧室的大床进发。

陈南俊懊恼地叹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楼上大叫,“你给我洗澡去!要吐到卫生间吐,不许再吐到我床上!你听到没有!”

“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我妈是什么样!啰嗦!”

重物大力落在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陈南俊踱步上了楼,丧气地望着床上呈大字型躺着的男人。

扯扯被他压在身下的薄被,不见动弹,心里一怒,使劲一拽,差点把他整个人拉下床。

把薄被搭在身上,懒得再管他,陈南俊忿恨地走下楼。

当初买了长沙发,是明智之举。现在竟有了这种可怜的用武之地,还真是没想到。

随手关了灯,身子一横占据了一组沙发,抬头处漆黑的天花板让他有深深的无力感。

以为在那个炎热的夏末断裂的兄弟情却被虎皮固执的延续着。

这一年他想了很多,算了很多,却始终没有算出虎皮的想法。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他在家的日子,他一定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蹭过来过夜。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简单的陋室究竟哪里强过他那豪华如宫殿的别墅。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年三百六十五通电话,不管他在世界的何地,总能接到那个头句永远不变的“南俊,你在哪呢”的电话。

陈南俊有点糊涂。

他相信虎皮为了他可以连命也不要,他够义气,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也见识过虎皮为了廖冰莹对他挥出的拳头,那种怨恨、憎恶的目光,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如今,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为什么----

为什么把一切再搞浑,就沿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不是很好吗?

这样,到离开的那一天,他能更加安心……

 

虎皮站在楼梯口凝望沙发上倔强的背影,心口突然间变闷起来。

他是喝了不少,但酒精对他来说似乎早已经失去麻痹的功效,赖在床上却等不来熟悉的身子,虎皮堵着一口气,跑到楼梯口。

居然给他睡沙发?

他竟不知道陈南俊是一个这么会折腾的人。

哼,要折腾,大家一起来。谁会输给谁。

转过身,他重新躺回床上,闭着眼大声地哼哼唧唧,“南俊……南俊……南俊……南俊……”

陈南俊快抓狂了,他扔下薄被,三两步跑上楼,他一定要掐断这个祖宗的脖子,让他再叫不出他的名字。

“你又发什么疯!”他已经在磨拳擦掌了。

“水……水……”虎皮躺在床上翻来复去,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深深吐息,陈南俊故意用力地走向冰箱,用力打开门,倒出水,再走回到他身边,端上水杯。“那么多酒还没喝死你!”

虎皮挣扎着半坐起身,接过水杯,大口地喝光水,又递回给他。“谢谢噢!”

刚想接过杯子,虎皮突然伸出另一支手,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玻璃杯掉在地毯上,闷闷的一声响后,滚到椅子边。

“你干什么!”陈南俊气恼地想拉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床头灯射出朦胧的光线,照不亮他泛着红晕的脸庞。

虎皮闭着眼装傻,犯困的表情配上不耐烦的音调,“睡吧睡吧,闹什么,快点睡觉,我困死了。”好像一切都变成了陈南俊的无理取闹。

 

论取巧,虎皮不是他的对手。可论蛮劲,他还真干不过这个莽夫。

试着挣扎了两下,他认命地放手。

虎皮满意的更往前蹭了蹭,拉近彼此的距离。脸庞贴近他的颈间,那里是温暖的源泉。他喜欢将自己的气息送到他身上,嗅着他们混合的味道,一夜,他能睡得很沉很沉。

 

背对着他,陈南俊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躁热,轻轻开口,“虎皮,一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

虎皮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话题,咕咕哝哝道,“那个臭婆娘,和她提过两三次,她总能找到理由推脱。哼,老子也懒得说了。随她去吧,她不乐意嫁,我还不乐意娶呢!”

 

“你体谅她一点,她是女的,你该多让着她点。好好对她,冰莹----嫂子是个很脆弱的女人,你要----”

“行了,我知道。快睡吧!”

“以后少往这跑,她会不高兴的。”

“怕什么,我找我兄弟,又不是去外面找女人,她不高兴什么?你呀,少瞎操心了,她才不乐意管我的闲事。她妈的有阴影,碰她一次她跟受多大委屈似的。切!我在外面怎么搞

,她都知道,不过问罢了。”

陈南俊不再言语,深沉的夜将月光的影子拉长,漫过他们相拥的身体,铺上银色锦被。

交缠的身躯找不出距离,连心也跟着慢慢拉近……

 

萌动

虎皮砸了“红光”的场子。

像是故意挑起事端,他一进“红光”便点了apple的钟,看着妈妈桑把那不情不愿的女人推进来,虎皮就觉得乐。

“apple姐,好久不见啊!”

apple仗着有杂毛昌罩着,倒不至于太怕虎皮,但基于他今天所爬到的位子是她咬断手指头也不敢相信的事实,她不知道眼前看上去吊儿郎当、轻浮无用的男人还会再爬到什么地位,这一点她不得不防。虽有愤懑,却仍不得不装出笑脸。

 

虎皮却一点也不买帐,他对apple提出一连串羞辱的要求,终于惹得那女人砸了酒瓶。

陈南俊赶到的时候,虎皮正搂着他的老相好佳佳,跷着二郎腿,有说有笑。旁边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小姐apple正在被逼着和几个全身赤裸的男人xx,她跟着杂毛昌多年,南俊自是认得她。只是没想到虎皮竟会这么嚣张,不顾及一点杂毛昌的面子。

 

陈南俊不想再多看一眼,扭脸走人。

虎皮眼尖,“南俊,”阔步上前抓住他手腕,“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陈南俊窝火得直想上前撕破他的伪装,“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要我看这些?”

“怎么?你不喜欢吗?”虎皮脸凑上前,猥琐的笑,“要不要试试,这女人很有经验噢!”

陈南俊一把甩开他的钳制,“虎皮,你要过这样的人生,我管不着,但别拉着我。”

虎皮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转过脸,“怎么办,apple姐,你惹得我们俊哥生气了。哼哼,把她拉下去,你们几个爽完了就带她上船,把她卖到非洲去,好好伺候伺候那些黑佬。”

 

apple一脸的惊恐,可怜嘴巴里还被塞着男人的**,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双眼死命地瞅着虎皮,求饶的眼神让陈南俊看不下去。

“你闹够了没有!”

“闹什么!我他妈闹什么了!你知道我虎皮这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凡是惹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虎皮,你还是小孩子吗?”陈南俊瞥他一眼,转身拉开门。

“行了!放开她!”

陈南俊的脚步停在门口,回过身----

虎皮昂高头,趾高气扬地盯着他,“这下你满意了吧!我操,我们换个地方喝酒。”

不容他拒绝,虎皮拉起他的手腕往外走去。

 

陈南俊被叫去廖坤的别墅,嫂子吩咐下人端上茶水热情招待。待廖坤进了屋就直接把他叫进了书房。

新南帮的事廖坤有很多疑问,陈南俊一一给他解释。

首先据他查证,新南帮应该算是鹰帮的一个分支,不过是对外做足了戏,好像全无纠葛一般。新南帮的逐渐壮大,与其背后的政府高官有不可或分的关系。

 

鹰帮借着这条线,一步步扶持它们。表面失地,实则暗助。茁壮起来的新南帮的作为惹得江湖上一片怨声载道。

廖坤端起茶杯,新鲜的茶叶飘浮在绿波水面上。“鹰帮这样做的目的?”

陈南俊说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在新南帮没有真正实施起来时,便拔断了它的小苗。所以,一切只能是臆测。但惹真等它实施,也许一切就晚了。

 

“那就说说你的臆测。”

陈南俊拿出一份文件。“这里是这两年烈焰帮十九个分堂总共失去的地盘,以及鹰帮过到新南帮名下的地盘。我调查过,实际的营业额基本上是进了鹰帮内部的一个银行帐户。虎皮在军火走私方面得到消息,鹰帮这一年私进了大量的军火,但是我没有查出这些军火的走向。很大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囤积起来了。前不久我才知道刘爷在澳门和香港都有不少当大哥的门徒。坤哥,显而易见,他们这一次是打算大干一票,一举拿下我们烈焰帮。”

 

“以新南帮做引子?”

“对!假意联合,对付新南帮,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就是腹背受敌。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觉得他们有多少胜算。”

“百分之百。”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有政府的支持,而我们有没有,我不知道!”

廖坤锐利的眼神直视陈南俊刚毅的面孔,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陈南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心虚,却被那百分之一的坚定掩盖。没错,他是以这种方式责怪廖坤没有给他太多的信任。他是在套话,他要知道支撑整个庞大的烈焰帮的后台是谁,或者说是哪些人。总有一天,他要接触到这些人。

 

“哈哈……”廖坤轻声地笑,啜饮一口绿茶,悠闲地靠向椅背。接近十月的天,些许凉意体现在院中泛黄的树叶上。“南俊,你果然很聪明。我……不能小看了你呀!”

 

“坤哥。”

廖坤闭上眼略微沉思一番,眉头微蹙,摇摇头,再睁开时,已是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南俊,你似乎忘了一些细节。你一开始就说新南帮是鹰帮的一个分支。我想,这应该是解决一切难题的关键。可是,南俊啊,这应该算是高度机密的事吧!你又怎么会得知呢?”

 

头皮泛起薄薄的汗。陈南俊很清楚这是一步险棋。只有做掉新南帮才能得到廖坤的赏识和信任。可如果真的做掉,他所得到的比常人更快知道的那些情报就很难解释。而且很有可能就对他起了疑心。他所面对的不是头脑简单的杂毛昌,而是精明狡猾、手段毒辣的廖坤,这一步他走得很急。

信心再等下去了。五年,五年多他才走到廖坤面前,他所得到的情报实在太少,而且他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得维持多久才能进行到下一步。再一个五年?还是,十年?

 

他等不下去!他要闯一次!

悄然地深呼吸,他道出早就想好的台词。“我安排了眼线在鹰帮。他也只是偶然见过一次刘爷似乎和很像新南帮的一个人见面。我就顺藤摸瓜,查到了这一层。”

 

“噢?眼线?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多以前,我刚回到昌哥身边时。”

廖坤赏识地望他一眼,“南俊,你果然是一个有想法的人。放长线钓大鱼,我以为这种事只有老人家才会做。看来,哈哈……我是该说你有头脑、有智慧,还是----有野心呢?”

 

冷汗滑过陈南俊额角,他紧张地注视廖坤那张并无什么变化的脸庞,“坤哥。”

“哈哈……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的。”廖坤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噢,你还别说,这两天内人总让我去帮她存钱。你知道,女人嘛,就爱这一套。好像存折里的钱变得越来越多,她们就越有安全感。哈哈……哪像我们男人,有了钱就喜欢痛快地花。哎,南俊,你说你查到那些营业额进到了鹰帮内部的银行帐户。关于这一点,我还真想讨教讨教,一个公民,如何能得到银行的资料。”

 

十月的天,吸入的空气竟是冰凉刺骨。陈南俊尽量保持镇定,攥紧浸湿的手心。抬起眼皮,刚想开口----

“噢,你看我这糊涂劲。你应该是在银行有过硬的朋友吧!哈哈……”廖坤兀自大笑起来,站起身,轻松地说:“来,南俊,今天留在这吃午饭吧,你嫂子听说你今天要来,可是做了不少好菜呢。”

 

“嗯!”陈南俊跟着站起身,心有怯意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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