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下——关雪燕

作者:关雪燕  录入:01-27

廖冰莹有些疲惫,扶着墙壁一步步迈上楼梯。

有什么揪紧了他的心,超过了疼痛的感觉。

是心疼,是心酸,是再也走不出这禁锢的认知。

他想起和虎皮走过的一幕幕,过电影般在他脑海里回想。

那些真实存在的日子,不是你一个人忘不掉的。

我记着,我记着,我一直都记着,可你要的,不是只把它记在心里。

虎皮,我能告诉你吗,我们走不回去了,再也,走不回去了。

“南俊,我真的不想再过穷日子了,我穷怕了。我想有钱,我想发达,我想要每个人都只能抬高了头仰视我。我他妈一定要出人头地的……南俊,你有试过三天没吃一口饭吗,你有试过去抢要饭的钱吗。哼!我很低贱吧……南俊,我不能再过那种日子了。现在的我,只要你肯给我钱,让我杀人、放火,让我抢劫、运白粉,我也照做不误。我不想再去挨饿,不想再过苦日子,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往上爬,你懂吗?”

那些信誓旦旦说着这样话的人在哪里,为了我,为了留住我,你又体验了一次这种生活。

虎皮,我们真是悲哀的两个人,一个为了兄弟拼命的跑,一个为了兄弟拼命地追。

可我始终还是逃不开,你的手心。

真讽刺,彼此看重的一段兄弟情,生生的毁了你、与我!

 

虎皮一回到家,廖冰莹脸上挂着神秘的笑,让他猜是什么好事。

“南俊,他答应留下了?”虎皮的外套脱到一半,挂在臂间,急切地问。

“算不算答应我不清楚,不过,他肯吃东西了。”

“真的?我去看看他。”来不及挂上外套,扔在地上,他拔腿跑向地下室。

廖冰莹上前拾起外套,挂在衣架上。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她想说最好在大哥百日之内把喜事办了,不然等孩子出生了,连户口也没法报上。

 

不过,对他来说,恐怕什么也及不上陈南俊的一星半点变化吧!

地下室的门被人急慌慌地打开,虎皮三步并做两步奔下楼。

急喘着气,默默注视着同样盯着他的陈南俊,虎皮轻咳两声,挺直腰,别过脸,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你……听说你肯吃饭了?”

陈南俊垂下头,轻轻的一句,“是。”

虎皮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恶狠狠地瞅着他,“你想通了?”眼角瞟到陈南俊身前的餐盘,咽了咽口水。

陈南俊深深叹口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是不是无论我怎么样都不能离开?是不是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放我走?”

“是!”

“为什么?有你这样做兄弟的人吗,有人会把兄弟锁起来关一辈子的吗?”

“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总之我就是不准你离开我!就是把你打死,抱着你的尸体,我也愿意,我也开心。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无以复加的绝望刻在陈南俊心底,他闭紧双眼,深呼吸,“我情愿你把我打死,也好过让我们的将来一起后悔。”

“我不会后悔。”虎皮坚定决心,“南俊,以前我不知道。但当你告诉我你要走,你要永远离开我。南俊,你一定猜不到,我想了整整一夜,每次一想到我再也看不到你,我就快要发疯了,我就想拼命地砸东西,我想毁了一切。那种痛压在这里,”他指指心脏,“压得我根本喘不过来气。南俊,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只知道,你是我兄弟,我死也不能让你离开我。”

 

他的心被什么震颤了一下,他的理智使他告诫自己必须抛弃那些毫无意义的想法。

“虎皮,你真的很自私。你有了冰莹,有了那么好的妻子,很快就会有一个属于你和她的孩子,你有家,有家人,你什么都不缺了。可我呢,虎皮,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也是一个人,我寂寞了七年,我也想要我的家人,虎皮,你让我去找我的家人行不行,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也能过上有个家的日子,行不行!”

 

虎皮眯起眼,凝望他半晌,摇摇头,“南俊,你在怪我吗?”

“对,我怪你,怪你的自私,你是享受了一切,把什么都安排的好好的。而我呢,我有什么,我有什么!我只要你给我自由,为什么那么难!”

“你别说了,南俊!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南俊,我不稀罕,不稀罕你所说的什么妻子、孩子!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家人,只有你,你懂不懂!”

 

“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家人。南俊,你见过你爸妈吗?你一定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吧!可我没有,从我记事起,不,也许从我出生起吧,我就没见过我的家人,我爸长什么样,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人知道,孤儿院那种地方,不是拾来、捡来,就是丢在门口的孩子,没一个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你说你寂寞了七年,南俊,那我呢,我寂寞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哪,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你懂那种寂寞吗?真正的寂寞!”

 

“南俊,从我认识你,从我和你做了兄弟,这七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从不觉得和你在一起会寂寞。你就是我兄弟,是我的家人,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人。南俊,我一直、一直是这么想的。我想夺一个天下送给你,我是当大哥的,我要我的王国和你一起分享,这就是我的梦。南俊,你懂吗?”

 

他不懂,他傻了这么多年,笨了这么多年,这一刻才清醒。

陈南俊真想狠狠揍自己一顿,原来最自私的那个人不是虎皮,是他陈南俊。

他一直在想自己的家人,想年老体弱的父母,却从来没为虎皮想过一次。

那个人甚至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兄弟,是他精神上的支柱,撑过这许多年。那份强烈的渴望变成藤蔓死死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再也无法脱身。

 

一旦解开这桎梏,藤蔓找不到依附,会渐渐枯死。

所以他只有拼命的抓住,用尽一切也要抓住,绝不放手。

这份感情已经变成了本能。

他还能,再走出去吗?

“南俊,我曾经说过,咱们是兄弟,谁离了谁都不能活。现在看来,我是太高估自己了。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在乎,你可以说走就走,说断就断,说他妈一辈子不见面就真的下决心离开我。可我做不到,南俊,我做不到。我没你那么本事,我没你那么无情。我他妈这辈子就是栽了,栽在我兄弟手里。我认了。我就想好好的和你一起过下半辈子,不行吗?真那么难吗?”

 

陈南俊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他不敢去碰的火焰,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凿进他的心里。

他陷进去了。

也选择了最终的结局。

“虎皮,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单纯,我也许……也许……也许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虎皮望进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质疑,那么肯定,“不后悔。如果有一天,你非要亲手杀了我才能活下去。南俊,我帮你。”

 

陈南俊红了双眼,狠狠上前揪住他,“你选择了把我们往绝路上逼,选择了让我们走最绝望的一条路,我成全你,将来,将来……不许你对我说‘后悔’两个字。不许你后悔,认识我这个人!”

 

虎皮一笑而过,“我不在乎你将来是不是会伤害我。我可以承受你所做的一切事情。绝路,也好过没有路可走。”

陈南俊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

虎皮跟着笑起来,笑得眼泪快流出来,肚子一直在叫,他拿起一个馍头大口地嚼起来,嘴里呜呜地说:“饿死我了。”

陈南俊夺过他的馍头,“谁让你来抢我的东西,回去吃你的大鱼大肉。冰莹她----”

虎皮伸口上前咬住陈南俊手里的馍头,咬得他直叫痛,甩开馍头,捏捏手指。“你属狗的啊!”

“你居然抢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的馍头,没把你手指头咬掉算便宜你了。”

“你----”

陈南俊气得直摇头,“你别都吃了,给我留一点。”

“嘿嘿……”虎皮的腮邦子塞得鼓鼓的,憨态可掬,“南俊,和你在一起吃东西就是香,你别赶我走。不够,我再叫人送下来。”

陈南俊感到一阵晕眩,月光像一个银色的方盒子,将虎皮照进其中。穿着白色衬衣,上好料子的西裤,打着一本正经领带的男人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大口嚼着馍头,笑得一脸痴傻、幸福。是怪异,却也温暖的和谐。

 

他定定地注视着他,他想收集虎皮的每一个表情,装进盒里,好好保存。

未来是多远,有多少痛苦,他再没有精力去想。

唯一能做的,也是那人最需要的,珍惜现在。

 

 

爱情

虎皮以为他和陈南俊之间的疙瘩已经解开了,却没想到他虽是答应留下了,可从那以后态度明显冷淡。

鲜少出门,鲜少见面,就连午饭、晚饭他也总是一个人关在屋里吃。

虎皮找他谈过几次,他仍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后来干脆连门也不给开了。

虎皮气得直跺脚,找得力助手商量着怎么才能让一个人乖乖听你的话。

助手一脸奸诈、猥琐的笑,递上一包白色粉末,“虎哥,您还真是当局者迷啊!您是做什么的,您忘了吗?要说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过于这东西。包管他从此对您言听计从。”

 

虎皮愣了一秒钟,随即将助手的脸给扇得肿成了面包。

“妈的,要不是看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早把你拉出去剁了。你个孙子,那是我兄弟!你让我对他用这玩意,我真想宰了你!滚!”

虎皮早年就见过孤儿院里一同出来的伙伴,因吸食了那个脸色苍白的像个鬼,浑身哆嗦,最后被砍死在街头的情景。打死他,也不想在陈南俊身上看到那些。

 

赶走了助手,他更加困惑了。

陈南俊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感到难过,越是想要接近。悲哀的恶性循环,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廖冰莹提议去海边走走。

三人同坐在车后座,廖冰莹的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被两个男士保护在中间,一路上她和虎皮说说笑笑,很开心的样子。

陈南俊头靠着后座,一路上一直闭着眼睛,让人以为他睡着了。

虎皮一边和冰莹说说笑笑,一边透过她的身影,偷偷望着陈南俊的侧脸。

到了海边,廖冰莹兴奋的就往下奔。 

虎皮摆摆手,“你先去吧,我待会再过去。”说完,吩咐司机照顾好大小姐,便将他也撵了下去。

外面骄阳似火,车内带着寒意的温度能冻伤人的心。

虎皮挪挪身子,靠近陈南俊,低低地唤他,“南俊,南俊。”

陈南俊没有半点理睬的意思,仍旧闭着眼,希望他能识趣的也下车去。

“南俊,你打算这样一直不理我下去吗?”虎皮的声音带着斥责的味道。 "

“南俊、南俊……”一声低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微微的气喘,掺杂了迫切和丝丝的欲望。

欲望?

陈南俊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发出那种声音,双唇上传来挤压的力度。

温热、渴望的唇畔紧紧覆上他的。

“唔……”陈南俊用力挣扎,他推拒的双手被虎皮紧紧抓住,他躲避的唇被他一次次追上。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最后一点力气被他耗尽,双双陷入激情的漩涡。

湿热的舌滑入口腔,点起心底埋藏很久的火焰,双唇包裹他的舌尖,带着怨恨一般狠狠吸吮。

他渐渐失去意识,任由那人厮咬他原始的情感。口中的津液相互混合,在彼此的口中摩擦缠绕。

虎皮隔着衣服用手抚摸他的全身,慢慢来到下身处,解开他的皮带,拉开裤子拉链,伸进内裤中,一把握住他火热的分身。

“唔……虎……虎皮……不……唔……”

陈南俊感觉全身一阵激颤,快感沿着脊椎冲到头顶。全身最敏感的部位在他的动作下渐渐变硬,铃口处逐渐滴出透明的液体。

陈南俊紧皱着眉,无力的推拒,身子不自主的弓起。

虎皮腾出一手握住他的后脑,另一支手力度适中的揉捏抚弄他的硕大。

“虎皮……”

在长长的闷叫和一声压抑的怒吼之后,陈南俊彻底瘫倒在座椅上。

知道他已发泄过,虎皮急急地解开自己的拉链,掏出宝贝,就着他的精液,加速抚弄的动作。

陈南俊还未从高潮后的失神中清醒过来,耳边就传来虎皮急切喘息的声音,他意识模糊地转过头,那人正闭着双眼,在即将冲到顶的欢愉中一遍遍叫喊着他的名字,“南俊,南俊……”

 

很快,车里安静下来,陈南俊打开车窗,一阵风吹进来,吹散空气中浓重的腥膻味。

虎皮无力地靠着椅背,望着手中混合了两人的精液,浅浅低喃,“南俊,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陈南俊闭着双眼休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搭理他。

虎皮苦涩地看他一眼,“南俊,最近我老是在想,想我们的过去。想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每天吃同一碗饭,睡同一张床,无论做什么你都陪在我身边。在澡堂里打打闹闹,在游戏室尽情对决,在公园里、在天桥下、在鱼市场,在这个城市底层的每一个角落。南俊,我现在,特怀念那段日子。我很想很想再回到那段日子。”

 

陈南俊冷笑一声,“虎皮,你不会想回去的。你忘了吗,那段日子是我们最穷的时候。你别骗自己了,你根本不会想回去。”

虎皮像被人说中了心事,略带哀伤地低下头。“南俊,你很看不起我吧!只想着钱,只想着能爬的更高的我,已经这么让你讨厌了吗?是,现在的我,的确没办法再回去过那种日子。可南俊,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天天在一起。我想要的,就是找回那种感觉。”

 

陈南俊沉默不语,远处的海风带着呼啸的声音急急吹来,坐在车里也能听见在停车场那一头的沙滩上吵杂的人声,宣扬着他们的快乐。

“虎皮,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

虎皮感到一阵心痛穿过身体,刺刺的,他闭上眼,咬紧牙,缓解那份突然袭来的伤痛。

“你等着,陈南俊,我会让你看到,我们回得去,回得去!我会再找回那段日子,从今以后,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就连你也不行。”

陈南俊无奈一笑,唇边有苦涩的味道。

真正把我们分开的,是你,虎皮,可你,从不曾意识到。

 

陈南俊又回到烈焰帮工作。

在此期间,他回原先住的地方整理了一些东西,最终怀着坚定无比的决心约见了他的直属上司。

从咖啡馆出来时,他不经意的一瞥正看到对面一家餐厅里有一个很像廖冰莹的女人,坐在她对面的人很熟悉,他在每次帮里的堂会都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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