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枫凌夜

"那我以后再送......"没等冯弈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不用了，真的，那个，太贵了，不能老是......送......"
"也好，换点别的。"
语毕，竟露出罕见的温柔一笑。冯弈原本就有着一张好看的俊脸，平日里就连绷着脸也能博得不少女人的芳心。刚才这一笑，就连瞳雨也看呆了。
他觉得冯弈确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只要他不乱发脾气，而且态度良好，给人的感觉都特别温柔。
不知怎的，感觉两颊似乎有些发烫。
到了周一上班的时候，瞳雨果真没有再收到花，倒是一旁的同事都好奇。
被同事问到，瞳雨也只表示不清楚，要知道送花给他的人是个男人，那该有多尴尬，想必同事们都会排斥他。
也正因为这样，瞳雨其实和学长也不是走得太近，只是偶尔下班趁人少了，就送他回家，偶尔还请他吃晚饭，其余都还是保持距离，在公司里也很少碰面。
毕竟，他们还是要知道避忌，一旦被别人发现了，后果就太严重了，这点学长也和他说过，他自然也明白。
他们现在算是秘密交往，许多事情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至于冯弈，是个例外。他没有朋友，确切地说，只有冯弈一个朋友，他觉得和朋友说这些事应该没关系，也许还能得到友人的支持。
可他万万没想到，冯弈会喜欢他。虽然已经确定冯弈不是拿他开玩笑，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临近下班的时候，学长打电话让他等他，只好继续在办公室里忙着未做完的工作。
等他收拾完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学长已经在那等着。
夜暮降临前，他们才刚从停车场出来，一路上两人没有过多的对话。
"快到年底，有没有什么打算？"
程子皓不紧不慢地问着，一旁的人却始终没有回应。
"小雨。"
"呃？！"
对方眨了眨眼睛，带着疑惑般的眼神望着他。他大概也能猜到瞳雨在一分钟前又跑神了，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对哦，快过年了。"
"没想过要到别的地方玩？"
"呃，那个......那个年底忙，过年都是回家......"
程子皓的嘴边扬起淡淡笑容，想了会继续问着。
"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去？"
"不，不用了，我还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
"那过年我去你家，怎么样？"
正当瞳雨还一脸困惑地望着学长，对方已经忍不住将他搂入怀中亲了又亲，害得瞳雨又怕又紧张。
眼看这车还在开着，学长就......脸瞬间红得像红苹果一样，还时不时看看四处有没有人看到，尽管车是开着的，但还是要小心。
"没关系，没人会认出来。"一眼就看出了瞳雨的心思，将原本搭在瞳雨椅背上的手覆在了那双端正地放在大腿上的手，而后紧紧地握着。
"哦......"
"怎么样，你同意吗？"
"那个......你也要回家的呀，这样好像不大好吧......"
"我父母都不在了，回不回也只是个形式，他们应该能明白。"
"对......对不起......"
"没关系。"
瞳雨悔得肠子都快青了，自己嘴笨就算了，连学长家里的事也不清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喜欢学长而已，其它关于他的事几乎都是不知道。
"小雨。"
"嗯？"
"以后叫我子皓就好了，别再喊学长了，太见外。"
"哦，好......"
"喊一声来听听。"
"学......子，子皓......"脸蛋又红了一圈。
"再喊一声？"
"......子皓。"
......

四十四

年关的工作多得就像全年的都堆积到了这个关键时候，即便是平时没什么要做的信息部，也都忙碌起来。
大伙纷纷忙着各自的工作，也都准备好火车、客车、飞机票，百忙中还不忘谈论着令人振奋的回家过年计划。
瞳雨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自那一天学长说要和他回去，他也没什么想法，虽然爸妈知道他的事后也许会一时接受不了，但他还是觉得，总有一天是要让他们知道。
他唯一在犹豫的是，这次回家要不要和爸妈说清楚，或者等再往后一些？也许学长还没有那个打算吧，毕竟也只是说了一起回去。
也许是因为年前，工作太忙，已经有好些天不见学长，前阵子还出差了将近一周，更是连面也没见着几次，就连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
瞳雨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毕竟工作要紧，只希望学长别太累就可以了。以前总会以为，职位越高，工作就不用太累，都是做大事的，只需要做些决策就可以，原来也不尽然。
说来，最近冯弈回家也晚了，现在他加班加到七点钟才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冯弈也还没回来。
正当他跑神跑得厉害的时候，一旁调了震动的手机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冯弈"二字，这个时候打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喂，是冯弈吗？"电话的另一端却沉默。
"冯弈？"对方没有及时说话，倒是把瞳雨弄得有些胡涂，以前打过这电话的，难道弄错了吗？
（嗯，是我。）
"有事吗？"边听着电话边想着冯弈此刻的表情，再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脸渐渐地烫了起来。
冯弈亲口说喜欢他，也送花给他，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可是自己却只能拒绝他，一想到会伤害到对方的感情，他还是不忍心，更何况冯弈还是那么认真。
（你今天加班吗？）
"嗯，要到七点才下班。"
（没有人预约？）
瞳雨一听，一时半会没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那就算了......）
"我......我会回去做饭的......"
瞳雨以为冯弈是担心他不回去做饭，也许今天他早下班了，见自己还没回去才来问个究竟吧？
电话那边叹了一声长气，接着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于是，瞳雨也不敢再神游，忙着把工作做完，七点过了一刻过想起该走了，和同事们道别就走出了办公楼。
刚从里边走出来，刺骨般的冷风嗖嗖地钻进外套，冷不防打了几个哆嗦，边搓手边哈气地小跑到公车站。
听到几声喇叭声，无意识抬头朝声源的方向望去，缩着脖子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猛猛然才发现那辆车何其地熟悉，而车里的人此刻正看着他这个方向。
瞳雨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被冻得直打寒颤的身体瞬间被心里那股暖流慢慢地融化。就这样站在原地傻傻地盯着那个方向，却一动不动，等他回过神来，才看见冯弈黑着脸走到他跟前。
"大冬天还站着发呆，想冻死！！！"
借着路边的灯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半会瞳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你......"任着冯弈拉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支吾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
"不想冻死就快进去！！！"说完把人"扔"了进去，"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冯弈一进车内就调高了暖气，瞳雨觉得自己几乎是从一个冰库走进了大暖炉，不由得再打了几个哆嗦。
男人坐在一旁两眼睁睁地看着他，半天才开口问了一句，
"不是说好七点就下班吗？"
瞳雨缩着脖子偷偷看了眼冯弈，小声解释着，
"不小心忘了时间......"
冯弈安静地望着低着头缩着脖子的男人，焦虑、不安的心情瞬间一轰而散。凑近身子打趣般地盯着对方刻意偏向一边的脸蛋，鼻头冻得红肿，白皙的皮肤却冻得比平时更显得白里透红。
再次印证了什么是货真价实的小白兔，冯弈强忍着欢笑，将笑声埋进肚子里，想着还有正事要做，也不敢怠慢，启动车子朝家里驶去。
瞳雨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当成小白兔，刚才看到冯弈出现，整个人都呆住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路上都只是闭口不吭声。
大冬天的，能吃上火锅当然是最好不过，本来是打算带瞳雨到外边吃，可一想到在外头还是人多，到底还是家里清静，就提前下班到附近超市买了不少打火锅的原料和佐料。
当他把四五袋的战利品拿回家，才想起瞳雨最近好像也很忙，才会打电话过去确认他下班的时间，好让他提前去车站等。
得知今晚打火锅，瞳雨顿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冯弈也全当他是激动兴奋。两人快手快脚地烧着水，坐在桌旁，等着锅里的水开了好放些佐料做汤底。
两人对面坐着却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冷清。
"冯......弈......"
今晚，他根本没想过冯弈会来接他，接到那电话也以为对方是在等他回去做饭，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形。
"嗯......"冯弈淡淡地应了声，目光却片刻没有离开过眼前的人。
"我......"心里斟酌着说些什么，觉得再这样对冯弈太不公平了，他想对他说谢谢，可是说了之后，又该说些什么？
"想说什么吃完再说，嗯？"
瞳雨稍稍点了点头。
两人吃了将近两小时，平时不怎么干活的冯弈倒也跑进厨房一起忙着。
过了将近三十年的少爷生活，就连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没自己洗过碗，今天不忍心让这么多东西都让瞳雨包了，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站到水槽旁学着洗碗。
虽然笨手笨脚，但也算是帮上忙，半个小时就把所有碗、筷、锅都洗得干干净净。
瞳雨洗完澡刚从浴室里走出来就被冯弈拉到怀里，促不及防的吻把他弄得晕头晕脑，才发现对方满口酒味。
冯弈咽了咽喉咙，虽然是喝了些酒，但此刻他还是清醒的。
他想说，过年的时候，一起回家，回瞳雨的家。

四十五

瞳雨本能地要去推开冯弈，却被对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过年的时候，一起回家，好吗？"声音何其地平静，就像说话人此刻的表情，而与之相反的，却是心跳加速，紧张不已。
是的，他害怕被拒绝，如果是以前，他可以以任何理由说出这句话，可是，今晚，他却选择坦白。
只因为瞳雨知道了他对他的感情，他更不想以其它借口为由。
"对......对不起......"
想过任何的答复，却没想过会是这么直接地给他"对不起"三个字，这比直接说"不"，还要打击人。
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瞳雨像是鼓起勇气，今天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他会觉得对冯弈太不公平了。他知道冯弈对他是真的好，可是他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了。
决定和学长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冯弈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困惑。
"冯弈，我......我们不要这样好吗？我......喜欢的人是学长，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
"不好！！！"冯弈想也没想直接一口回绝了。他要的不是那所谓的好朋友，好朋友......哼，他要来做什么！！！
"冯......弈......"c
"你就这么喜欢他？我就......"话卡在一半，浑身颤抖得厉害，连冯弈自己也控制不住此刻激动的情绪。
"......就一点也比不上他？"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你真的很好，真的，你应该，应该找更好的人。"知道冯弈会错意了，连忙摇头解释着。
冯弈自嘲般地"哼"了声，强忍住心里那股极其不平的怒火，他知道瞳雨说这些话都是无心的，可惜，这话杀伤力之大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得到。
更好的？
什么叫更好的？
无非就是拒绝的意思，他明白，他不是傻子，可是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可是，他又能怎样？
死皮赖脸？没必要吧......真的，没必要了......
紧抓着对方胳膊的手缓缓地滑落下来，瞳雨的话真的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他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了。
如果说瞳雨没有任何喜欢的对象，至少再努力些，再努力些，也许会有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也许，那个男人真的比他好吧......
嘴里喃喃地说了句话，拖着疲惫的身子，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里，留下一脸无措的瞳雨。
也许这样总比什么也不说要好吧，瞳雨也不想冯弈在自己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知道冯弈是好人，也一定能找到一个喜欢他的人。
可是，不知怎的，一想到刚才冯弈难过、痛苦的表情，心里就闷得发慌。
□□□自□由□自□在□□□
瞳雨已经几天不见冯弈了，即便是晚上临睡觉前也不见冯弈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过的迹象。
第一天想着可能是有事，可第二天、第三天，都不见冯弈回来，心里急得都想出去找人，可是他连冯弈在哪工作，会去哪都不知道，最后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拨了好几通电话都说手机关机，瞳雨更是担心得连觉也没睡好，天天带着黑眼圈去上班。
直到年三十那天，冯弈也没有回来。
这天，学长也没有和他一起，只是他一个人回家。
瞳雨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坐车到客运站，由于客运站人流量太多，为了保持现场秩序，瞳雨坐的那班客运车最后不得已推迟了两个多小时才从S城朝T城出发。
等他到达T城的时候，瞳母和瞳父早就在客运站伸长脖子在人群里等着，连忙提着行李小跑到他们身边。
虽然T城的夜里和S城一样冷，但一家三口沿路有说有笑的，瞳雨觉得比刚下车的时候要暖和许多。
回到家里瞳母连忙摸进厨房把早就准备的晚饭拿出来，保温工作还是做到足，汤和菜都是热的，饭也是刚煮好的，香喷喷的。
瞳雨看着眼前健健康康的父母，心里多少安慰了许多，虽然学长今天没有和他回来，但其实他自己回来就够了，一想到过几天就要回S城，巴不得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越慢越好。
一家人在餐桌前有说有笑，讲了一在S城的事，瞳母还问了瞳雨怎么没把冯弈带回来。一时半会，瞳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说了冯弈也要回家过年，妈妈才一脸恍然大悟。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可瞳雨又能怎么说，只好对妈妈说了谎。
T城没有禁止放烟花的明文规定，各家各户都会买些的烟花炮竹，临近凌晨的时候开始放，放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瞳雨家只是象征性地买了些回来，基本都是裹着外套在屋外站着欣赏烟花瞬间绽放的美景。一片漆黑的天空里，耀眼璀灿的光芒时不时映入眼帘，星星点点地相互交织辉映着，缤纷地落了下来，好看极了。
瞳雨坐在屋外，倚着墙壁侧着头望着夜空里的那些闪烁的火花发呆，手紧紧握着那部破旧的手机。
新的一年就这么迎来了，瞳雨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同时也陪感失落与后悔。
晚饭后不久，学长打电话给他，给他道了歉，说是前几天出差来不及赶回来，只能等明年一起回来。整通电话几乎都是对方在说，他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嗯"了句，说了"不要紧"，"没关系"，最后的最后还补了句祝福语。
不知怎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许回来之前就觉得学长可能赶不回来，也没太在意。
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担心冯弈。
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对方打电话，却得知对方关了手机，心里难免是有些失落。本想给他送祝福，可是现在连拨通电话的可能都没有了。
瞳雨想，也许冯弈还在生他的气，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冯弈会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几天，完全杳无音讯的，自己却只有干著急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