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枫凌夜

加之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妈妈一直在念叨着他，一直都在说他的好。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他，瞳雨心里更是难过得连饭也吃不下。

四十六

大新年的，说忙碌也没什么可忙的，一家人坐在家里，偶尔瞳父的几位老朋友过来坐坐，聊聊天，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瞳掏出手机看到几条公司同事发来的祝福短信，连忙也打了些祝福语发过去。犹豫了一会，决定也给冯弈发一条，尽管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方发来的短信。
沮丧地盯着手机又陷入了发呆状态，直到手机在手心里传来地震动才回过神来。
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等他确认来电显示确实是"冯弈"的名字，右手的姆指却又抖得异常厉害。
对方似乎耐心不足，等了一会见没人接听，也就把手机挂了，瞳雨暗自责怪自己笨手笨脚，连忙打了过去。
电话 "嘟"了两声就接通了，瞳雨庆幸冯弈没有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喂，冯弈......"
"我是......瞳雨......"
"......"
电话的另一端并没有任何响应，只是电话依旧是通话状态。
"新年快乐......"
"......"
瞳雨觉得自己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似的，不禁觉得尴尬，思量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昨晚我打过电话，可是你关机了。"
"你最近都去哪了，我......我......"
"我......那天，那天，对......不起......"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挂了电话，瞳雨手里握着的手机还是贴着耳朵，只能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盲音。
也许是不小心按错键或者信号不好，再打一次试试？想着并付储行动，可这回连接的声音都没了，因为对方已经关机了。
瞳雨突然觉得心口酸得厉害，很想哭。
他想试图说服自己也许是手机没电了，或者其它原因，可是，刚才连他自己也觉得接电话的人连说话都不想说。
冯弈连话都不想和他说，心里越是这么想，越是难受。
偷偷流了几滴眼泪，赶紧擦掉生怕被爸妈发现，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回去之后能再见到冯弈。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心不在焉，几乎一整天都在想着怎么和冯弈谈。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也许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可他不想失去冯弈这个好朋友。
初五走的那天，妈妈塞给他许多特产，说是带些给冯弈，看着包里大包小包的小吃，想起冯弈好像不喜欢吃特产，只拿了几包，打算给些同事们。
抱着冯弈应该会回去的心态，瞳雨这几天积下来的阴郁也渐渐散了，也许回去就能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好不容易拖着行李从客运站回来，进了屋里，突然觉得家里空空的。
在T城至少还有爸爸妈妈，可现在回来，冯弈不在，就只剩他一个人。
初七那天，准时开业，大伙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喜庆，相比之下，瞳雨却显得比较憔悴，连程子皓一眼也看出了端倪，几次问瞳雨是不是有心事，瞳雨也只是淡淡地摇了头。
原以为新年过后，冯弈应该会回来的，可事实上冯弈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自从那一晚打过电话给他，就再也没敢打过去了。
如果打过去还是关机，或者是又被直接挂电话，那该怎么办。
与平时无异，下了班到附近的超市买些菜打算简简单单煮个晚饭就可以了。一想起以前的日子，瞳雨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中途接到电话，是学长打过来，说是本来打算一起吃晚饭，可没想到瞳雨这么早就走了。
"学......子皓，不用了，而且我都买了菜。"瞳雨还是觉得不习惯，毕竟喊"学长"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要改口还是有些困难。
（那我过去吧，一直都想尝你做的菜，都没机会，怎么样，欢迎我吗？）
"这......"瞳雨没想过学长会有这种想法，想起那次私自带谢文婧进门，冯弈都生气成那样，这次......
（不可以吗？那......）
"那个......应该可以的......"瞳雨也不忍心拒绝学长，虽然害怕冯弈会生气，可他现在没回来应该没关系的，下次再跟他坦白给他骂就行了。
（嗯，那，半个小时后到。）
瞳雨长叹了口气，连忙赶回家准备晚饭，等他把菜都摆放到餐桌上，门铃响了。
路上由于塞车的缘故耽误了些时间，不过看着满桌的简单却又丰盛的菜肴，程子皓顿时倍感幸福。虽然最近有些事情烦着，但只要瞳雨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很安心。
对于新年不能陪他回去过年，心里满是歉意，前阵子还有些事忙，最近才有时间抽空陪瞳雨。还有一件事，最近都在犹豫要不要和瞳雨谈谈，如果再不说，也许真来不及。
今晚是个不错的夜晚，应该好好放松。
离开的时候，程子皓让瞳雨陪着下了楼。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都处于过渡紧张的状态，好不容易能对着日思夜想的人，程子皓此时也顾不上四周是否有人，搂过瞳雨情不自禁地吻了怀里的人。
瞳雨站在原地望着离开的车身，直至意识到有些冷，才缩了缩脖子转身走回去。
推门进屋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有双熟悉的鞋子摆放在玄关，瞳雨下意识地想到了冯弈。果不其然，正当他准备脱鞋，冯弈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拖着行李箱，瞳雨就这样怔怔地望着他。
冯弈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人如同空气般的存在，直接无视了那人投来的目光，径直略过瞳雨，朝门外走去。
"冯弈！！！"
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瞳雨也来不及关门，赤脚跟在冯弈身后跑，可惜电梯门已经关了，只好从安全通道走。
等他跑到楼下，远远就看到冯弈已经将行李放入车箱后，准备上车，想也不想地跑向那部即将启动离去的黑色奔驰。
"冯弈！！！"
"冯弈！！！......"
"冯弈！！！别走......"
"求求你......"
"冯弈......"
"......对不起......"
"冯弈......"
......
......
......
削瘦的男人赤裸着双脚，跟着驶远的车跑了好一段路，丝毫忘记了脚下传来的疼痛感。一路上有不少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一旁议论纷纷，瞳雨也顾不了这么多，一直，一直地在后面追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车为止。
冯弈这次是真的要走了，看到他手里拖着的行李，瞳雨就猜到了。不论自己喊得多大声，冯弈都没有回头......
很多年以后，当瞳雨再遇见冯弈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很多......

四十七 八年后

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依着往常的时间，准时来到S城的XX小学。
小男孩远远就看到爸爸的身影，连忙跑到爸爸身边，仰着小脑袋望着男人那张扬起淡淡的笑容的脸。
"瞳磊爸爸，请等等。"
男人抬眼就看见眼前举止优雅，姗姗走来的人，原来是小磊的班主任。
男人礼貌地朝班主任鞠了躬，牵起儿子的手。
"今天的家长会，您没能来有些遗憾，不过瞳磊在学校很乖，您可以放心......"
班主任微笑着讲述了今天家长会的事，男人才知道原来学校今天开了家长会。
"为什么不告诉爸爸？爸爸再忙也会来开家长会。"
"我......我就是不想爸爸太累！！！"小男孩嘟起小嘴，一脸理所当然，男人也只好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
虽然不算太富裕，但是工作还算稳定，而且做的时间长了，经验一到，也不会随便就被公司解雇。
幸好现在整个宏观环境还不错，公司还没有明文说要裁员。想起前两年刚带着4岁的瞳磊回来S城工作，那时都有许多比他学历高的人和他一起竞争，明显自己就处于劣势。
幸好后来还是找到现在这家贸易公司，虽然自己不太懂贸易，但计算机方面的知识还是不错，就在信息部待着，工作还算稳定，工资也还好。
知道小磊一向懂事，瞳雨多少有些安慰，也没多说什么，弯起眉眼，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虽然现在过得不怎么样，但至少还有个儿子，他应该感谢当年妻子没有把小磊带走，只是签了离婚协议，分了些财产，仅此而已。
小磊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等着爸爸做好的晚餐。
"今晚有土豆烧鸡！！！"
"啊！！！太好了，爸爸真好！！！"
小磊咧着嘴露出小白牙，站起身子立在椅子上帮忙摆碗筷。虽然只有简单的三菜一汤，两父子却吃得津津有味。
瞳雨看着儿子吃得乐呵呵的，心里渐渐生了愧疚。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放学都在等妈妈，只有小磊放学后还要在学校里呆上一个多小时，自己才有时间去接他。
有时候自己也会想，是不是该给瞳磊找个新妈妈，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大概也没有人愿意吃这份苦。
三十二岁的人，职位不高，工资也不多，估计也没有人会看得上。有些事情还是只能想想，真正要去实现还是有难度。
大清早的就要把小磊送到学校，自己再匆匆地上了公交车。
中午的时候，同事们说要到外边吃饭，当然都是AA制，瞳雨本来是不想去，吃盒饭的总比那价钱要便宜，最后还是被人硬拉着出门。
这家餐厅的附近有不少高级餐厅，进去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路过的时候望了两眼，就直接拐进对面这家普通的餐厅。
好在一顿饭十几块，也不算太贵，瞳雨心里盘算着今晚要买的菜，小磊爱吃的菜有好几样，今晚要做哪样好呢？
"小雨！！！"
跟着同事们的脚后，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喊他。
"瞳雨！！！"
怔地一下抬了头，远远就看到有个衣着高贵的女人在朝他打招呼。瞳雨看了看四周，同事们也都在看他。
眼看那女人越走越近，瞳雨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瞳雨？真的是瞳雨？"
男人僵硬地点点头。
......

女人结束了刚才那通电话，继续专注于对面垂着脑袋坐着的男人。
"我们只见过几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
虽然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也已经过去了八年，可有许多事情他还是忘不了。有些事，有些人，也许一辈子也忘不掉吧。
"对了，斯颀，过来！！！"
女人朝不远处的男孩招着手，示意他过来。
"这是我儿子，斯颀，叫叔叔。"
"叔叔......"小男孩仰着小脑袋，用着好奇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叔叔。
瞳雨看着眼前和小磊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稍稍变得舒畅。
"乖。"
小孩的好奇心往往只有三分钟不到，观察得差不多觉得无趣便又跑到一旁去玩。
"斯颀多大了？"男人终于主动开口。
"七岁，你别看他贪玩，有时候跟大人似的。"
冯瑜弯起眉眼，笑望着儿子的背影，心里满满都是幸福。也不枉她左挑右挑，丈夫优秀能干不说，儿子也听话聪明，女人都是憧憬这样的生活。
"比我们小磊大，长得真标致，将来一定有很多人喜欢。"
望着斯颀，瞳雨自然就想起小磊，等明年小磊八岁的时候，应该跟他差不多。也许是当父亲当习惯了，看到别家孩子就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家的孩子。
有空也要带小磊出来逛逛街，买些他喜欢的东西。
男人沉醉于自己的幸福想法中，丝毫没有察觉冯瑜此时的表情。
"你......你结婚了？"
"呃......嗯......"
"你......"
"......"
女人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出，稍稍平伏了心情。
"你的妻子应该很优秀吧，改天约她出来，咱们一块聚聚。"
"我......我......其实我们已经离了婚，所以......"
"抱歉。"
"没，没关系......"
"有没有想过再婚？"
男人想了想，摇头。
想是想过，但最后还是断了念头，现在也不敢再想了。只要小磊身体健康，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自己再辛苦也没关系。
冯瑜长长地舒了口气，比想象中要好一些，不过一想起那家伙，又犯起了头疼。
"妈妈！！！"
小斯颀兴冲冲地跑过来，拉着妈妈的衣服。
"妈妈，爸爸来接我们了！！！"
"那我们有空再聊吧，先走了。"
"嗯。"
瞳雨站起身，恭敬地朝她鞠了躬。临走前，冯瑜递了张名片给他。
看着冯瑜小姐一家三口上了车，然后离开，瞳雨呆呆立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那就是他羡慕却又实现不了的生活。
试问有谁不想过着那种生活，如果小磊也能有个像冯瑜小姐的妈妈，那该多好，想必她的丈夫也很有本事，再想想自己，就知道什么叫差距。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再想了，也许现在这样的生活就该知足了。看了眼手表，幸好还没到上班时间，瞳雨加快步伐准备过马路。
远远地站在这边，似乎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对面，望着他。不知道怎么的，瞳雨总觉得那人很像一个人。
绿灯亮了，瞳雨赶紧朝对面走，那人似乎发现他在看他，便匆忙坐进车里，准备离开。
等瞳雨看清了他的脸，想跑过去确认，又生怕自己认错人。
犹豫间，那车已经离开了。

四十八

瞳雨觉得那人很像冯弈，可他又觉得不可能。
冯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也许到现在冯弈还不能原谅他吧。
一想到这里，瞳雨就觉得难过至极。
自从冯弈走后，他的生活变得很糟糕。晚上总是睡不好觉，心里总盼着冯弈会回来，也许半夜的时候他就会回来，可是事实上并没有。
冯弈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也渐渐地不再指望了。
后来学长和他谈那件事以后，他就觉得自己该离开，只是，他还是希望冯弈能回来，可以跟他当面道歉。
后来回家结婚，也就在T城安家工作，很久也没再回去了。
可这一眨眼，竟然已经过了八年了，后来他也没再想过，直到今天见了冯小姐。
也许她会知道冯弈在哪吧......应该会的，毕竟冯瑜小姐是冯弈的姐姐，可是，也许冯弈已经不记得他了。
下班后准时到学校去接小磊，刚踏进校门，就瞧见几个小女孩围在小磊身边。瞳雨这才知道，原来小磊在学校是这么受女同学欢迎。
"爸爸，那些女生好讨厌！！！"
父子俩牵着手，边走边聊着。
"为什么？"
"天天都来烦人家，那些数学题这么简单也不懂。"
小磊嘟起小嘴，不满地控诉着。
"女孩子数学都不是太好很正常，你该多帮帮她们。"
"她们还会偷亲人！！！"
瞳雨一听，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又展开舒心的微笑。
"她们是喜欢小磊才会这样，知道吗？"
"可我不喜欢她们，我也不喜欢妈妈。"
"为什么？"握了握儿子的小爪子。
"妈妈不要爸爸，不要小磊，所以小磊也不要妈妈，不喜欢妈妈！！！"
"妈妈那是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爸爸应该要让妈妈走，小磊长大了就会明白。"
"可是爸爸不幸福！！！"
"小磊乖，爸爸很幸福，真的。"
瞳雨揉了揉小磊可爱的脑瓜子，有这样的乖儿子就已经很幸福了。
"爸爸。"
"嗯？"
"爸爸要幸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