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刻痕————炩风

作者:炩风  录入:01-14

所谓全部是指蓝若泉以外的人。
一帮手下互相看了又看,没人敢真的动。最後眼神全部投向各自所属的分堂堂主身上,看他们的进一步指示。
虽然没人了解这个突发状况是怎样的前因後果,但留个危险人物,以方才他的举动来看确实算得上危险,和未来帮主单独在一起,怎麽看都不是保险的方式。
杜言和白子霄交换了下眼神,但彼此的眼神中显然并没有达到相同共识。
当著这麽多人的面白白挨了过肩摔,,白子霄耿耿於怀自然不服气,
杜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朝他们使个下眼色,「先带兄弟们出去吧。」
他的眼神无疑是在说,这摆明是他们的私事,你淌什麽浑水,想报仇还怕找不到机会?


场地被清空,音乐声也关了,热闹的气氛一下变得让人窒息的静悄悄,只剩两个人眼睛眨也不眨地对峙著。
下巴隐隐发疼著,那一下大概使出蓝若泉全身的力气吧......东方晟深吸口气,微微偏过头望著那张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孔。
这个表情是陌生的,那个爱笑的泉,脸上从没有出现过的表情。
「风在那里?」一字一顿地。c
每个人都说,他是个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随心所欲的任性孩子。如果他真的可以这麽任性、这麽为所欲为的话,他早把某人先揍一顿再打包了藏起来,再把某人剁碎了丢进大海喂鲨鱼!
东方晟定定望著他,等著突然跳动急促的心脏慢慢平复。
从东方风身上的伤曝光後,这一天迟早会来,泉会像现在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带的或许悲伤、或许愤怒、或许不解、或许指责等的情绪质问他为什麽?
但做就做了,有什麽好解释的?
见他不言语,蓝若泉用质问的眼神瞪著他,「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找过风了。」

这一两天,四处游盪的蓝若泉也隐约察觉了至少有两派以上的人在暗中监视著自己。
行踪是瞒不住了,他也没打算再藏下去了。
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冲来找东方晟算帐,是因为他太了解东方晟在那笨蛋心中的重要性,那笨蛋也一定毫无理由会护著东方晟,然後再很拼命又很愚蠢地对自己解释一堆,说不定还会顺便把自己推给东方晟;而他也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把笨蛋揍一顿以为可以打醒他,他甚至还会冲动失手把东方晟给杀了,然後呢,再让所有的人都伤心,让风......恨自己?
想著事情该要解决的,让风主动离开东方晟,或是让东方晟放开风也不是那麽困难的事吧......街上乱晃乱晃的他又神差鬼使地回到东方宅邸。屋里没半点灯光亮著,他在大门前犹豫了一会,掏出了之前东方晟给他的晶片卡。
大门的警卫系统,他的卡竟然还刷得过,密码也没变。他就这麽堂而皇之地进入好一阵子没进入的地方。
接著,他发现没锁门的卧室里,一个人沉沉地睡著。

「他睡著了,却连我靠近了他的床边甚至是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反应,依然睡得死沉,你说这可能吗?」
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
「他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吗?为什麽你会连他伤口感染、发高烧昏迷不醒还引发了肺炎都不知道?」
他想起了白天时他异常苍白的脸色,略显不稳的呼吸,还有下午在事情告段落回去之後,人就像被掏尽了力气变得疲倦嗜睡。
他知道他身上带著不轻的伤也可能是生病了,可是那又怎样?他从来不会多过问他这种事的,他也不会对自己多说一句。
他知道他也像普通人一样,也会累、也会痛、也会生病、也许也会伤心会难过,只是他从来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看不见。
他是从来没关心过他。可是那又怎样?
那只是生活中难免会发生的琐碎小事,没几个人会因为发了一点烧、几道小伤口就夸张到会把命丢了或变得终身残疾的地步,需要这麽大惊小怪吗?
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他太在乎他罢了!
他只在乎他,所以自己总是被晾在一旁。

他将全身体温滚烫得吓人的人送到了医院,心中对他的不满与不谅解又加了一层。
当然对笨蛋的不满也加深一层,不懂保护自己连照顾自己也不会的笨蛋!
刚才那一拳当然不足解气,恨不得再多挥几拳,不过这样还是不能解决问题,而且真要论动手的资格,东方风才是最有资格的人。就连自己,在这件事情中也是犯了极大错误的,他不该因著贪玩离开这麽久,不该这麽慢才发现东方风的笨和东方晟的自私!
「泉,我不想为了他的事和你有所争执,这不值得。我自私地拿他出气是因为他有时真的让我觉得厌恶。」东方晟手按著左胸跳动的心脏,让自己以最冷静的口气和最平静的和态度去面对那气得牙痒痒的人,「你觉得我对不起他,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麽。我动不动他、碰不碰他都无所谓。你希望我别再伤害他,我也能答应能做到。但我要你明白,这是因为有他没他,对我而言都毫无影响。我伤害他,是因为他总是挡在我们中间,在他出现之前,我们一直都是那麽好,一直都是彼此最重视的人。如果没有他......」到最後,东方晟也忍不住越来越激动。
「你以为伤害别人,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伤害一个人,是无法得到另一个人,可是......
「晟,我来只说一件事。」多说无益,即使他深深伤害一个爱他极深的人,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麽错。蓝若泉态度果断,口吻很坚决,「风在我那里,你别来找我们,等他康复了,如果他还执意想再回来的话,我不会阻止他,但是我会阻止你做出任何会伤害他的事,那怕是让他掉一根头发也一样,只要我发现他身上再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痕迹,相同的痕迹就会以十倍出现在我身上。我的意思你懂!」
这无疑是威胁!东方晟咬著牙,瞪著血红的双眼。
「而如果他不想回来了,我会带他走得远远的,到时,你也要答应不会阻拦我们。」
说完,转身就走。
东方晟想出声叫住他,而他的动作比他的声音更快,抓住那匆匆离去的人的手腕。
「你呢?」
「我?」回头斜斜看著他。
「你会回来吗?」
「你凭什麽要我回来?是你毁了我对你的信任、崇拜和友情,是你伤害了还利用糟蹋了风对你的感情和忠诚,你明知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怪你恨你。但我不是他,我没办法像他一样容忍你对他做的事。」
「泉,我的心一直都在谁身上,你不会不知道。」
「我的心在谁身上,你也知道。我们没人愿意先放弃,所以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东风晟眼神闪动,手上一使劲,将人拉靠近自己,头一低,吻住了微张的美好嘴唇。
一直渴望拥有的......只在梦里才能拥有的......
虽然这一刻是强行占有,这样他是不是就懂了,自己是多爱他了!?
唇瓣只碰到而已,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还来不及感觉嘴唇的温度、柔软的触感。
蓝若泉瞪大眼,顿时双瞳充血,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东方晟,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向後退了数步。
东方晟怔然,茫茫望著转过身,划开两人距离的冰冷背影。
「别让我恨你,我不想恨你。」
他就这麽看著他离开......
恨?他曾想过要恨自己......?
意识到他根本从没想过的事实,只知道自己的心在痛,却分不清是生理的痛还是心理的痛?

东方风睁开了眼,目光迅速扫瞄了自己所在之处,是医院的病房。
不解的是,他正在打点滴,可是双手却是被手铐铐在床头了。
是谁送他来医院的?东方风用力回忆著,只是他脑袋昏沉,隐约是想起好像有人来到他床边,曾急切地叫唤他的名字......
左手臂上插著点滴的针头,东方风尝试著要挣开手铐,他一转动手臂,手铐的鍊子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个手铐和之前的不一样,没那麽容易挣脱。因为我不想在我回来前,你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东方风循著声音望向病房的门口,看见那人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别人伤害,连自己也不愿意保护自己,那天死了都没人知道。」满满是苛责的语气。
蓝若泉拉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由上往下盯著脸色好转一些的病患,语气才稍缓和了点,「虽然打过针了,不过药还是要吃的,等下打完点滴,想吃什麽我去买,然後就吃药,嗯?」
东方风「嗯」了一声就调开视线,耳际开始微微涨红发烫。他曾想过,如果再见到泉,他还能对他说什麽?泉现在虽然没再提起,可是问题并没有消失......
是泉带他来医院的,这件事晟知道吗?
额头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
「烧好像还没完全退耶。」手摸上去还有点烫烫的。
东方风想让他心安,朝他笑了笑,「我没事了。」
「医师说是肺炎喔。」
「那也不是什麽大病。」
蓝若泉迟疑了下,然後解开了他的手铐,就坐回椅子上,没再说话只盯著他瞧。
一直被那温柔又温暖的目光注视著,加上他之前心里一直忐忑又是对这人的歉意,东方风都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呐呐地低声唤了声泉的名字。
「你的脑袋瓜好像还不想休息的样子,」蓝若泉叹了口气,又理解地笑了笑,「如果不现在把你心中的疑惑解开,你是没法安心休养,是吧?」
东方风闭著嘴巴,可眼神已经很诚实透露出他的心思。
「我把你带出来时,东方晟并不在。不过我还是有去找了他,揍了他几拳。」
啊!?
「别那麽惊讶,这还便宜他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比较想把你身上的伤加倍还给他。」
几乎是毫无考虑就出声的哀求,「泉,别这样......」
蓝若泉暗暗吸口气,才抑止出手打人或破口大骂的冲动,「就知道你笨蛋会这样说。」捏了捏拳头,又暗暗叹了口气,「我只问最後一次,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不是放不开的人,所以你不用去想那些瞎藉口和烂理由来安慰我。」
东方风身子僵住,脑袋还没消化好以上的那番话,只觉脑袋和耳朵都在发热。
「你好了以後,要跟我走吗?」
东方风才要张口,就被蓝若泉用手心捂住,「你要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回答。」


蓝若泉还真有点恼。什麽时候他也变得这麽婆婆妈妈了?
不就要一个乾脆吗?干嘛还去捂住他的嘴巴,然後用他用过最烂的藉口跑出来买夜宵?
他就这麽害怕听到他的答案吗?既然都知道他会选择的是什麽,已经预料得到的结果有什麽好怕好失落的?
心里做下最坏的打算,就不要再後悔害怕了。
他已经放过话了,至少可以阻止那人太过份的行为......可是这样还是不够呀......
拎著装著满满食物的袋子,蓝若泉慢悠悠地渡步回医院。

「真乖。」蓝若泉回来後看到人还乖乖躺在病床上,心情倒松了不少。
他曾一度以为回来的时候,会看不到人呢。
把一大袋食物放在床边的桌柜上,蓝若泉就直接坐在床头边,侧著脸往下看著病床上的病患。
「先吃点东西垫胃吧。」
东方风手臂上的点低针头已经取下,可以不受限地活动。他斜靠在枕头上,没什麽食欲就只吃了点热粥,才又吃了药。

「泉,我什麽时候能出院?」
蓝若泉愣了愣,抓起他的手然後打趣地笑说,「一个礼拜吧......也可能是一个月或一年。你可别逞强喔,不是什麽时候都需要你硬撑当英雄的。」
神情复杂地抬头看了蓝若泉一会,才又低下头缓缓开口,「晟那里还有事情没解决,我现在不能脱身。」
蓝若泉敛起故作潇洒的笑意,认真地看著他,「那如果一切都解决了,结束了之後呢?」
不让自己再去回避他的眼光,「嗯。我还是不能离开。」
方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认真想过了,也想通了一点,他从前自以为的不让泉伤心的方式根本是错的。这麽一直拖著暧昧不清,只会害得泉受苦吧......
「如果明知道会被继续伤害,你还是要回去吗?」
迟疑了一下,然後用力地肯定地点点头。
「你这笨蛋!傻瓜!死脑筋!执迷不悔!没药救了!!」蓝若泉一口气终於忍不下去,又气又恼又心疼地站起身来,霹雳啪啦骂了一大串,稍解了气才又平复之後,才用尽可能理智的口吻继续说:「他如果在过意你,就不会这样对你!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你,不管你怎麽付出怎麽为他想,他都不会看到更不会为你做的事而感动。」
「我知道。」泉的话伤人,因为是事实。低著头,望著自己想抓住什麽的双手,「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会奢望那一天会有奇迹的降临。」虽然他曾偷偷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点,「可是只要他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不能够离开。」就算只是拿他出气泄欲......
其实他心底有个声音想对泉说,只要泉对晟好一点、亲近一点、爱他多一点,晟也许就不会这样对自己了......但这样就等於将这件事的祸首推给泉了,依泉的性格,产生的心理负担和愧疚感恐怕只会更深。
虽然之前他也希望能晟和泉在一起,可是方才他想过了,他不能勉强泉的意志,晟也不可能接受泉是为了自己才和他在一起。
而且真的一想到两人真的两情相悦在脑海越来越清晰的画面,说不痛那是骗人的。
就让他再偷偷的自私一下吧......

「泉,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喜欢,喜欢到什麽程度,连他也不知道,他仍是学不会怎麽去正视自己的心情。
「我也很喜欢在你身边的感觉,很心安、很放松......」看到他开心地笑,心情也会随著有些飘然,看他偶而难得地皱起眉头,心情也会那麽纠结一下。
不等他说完,蓝若泉迳自打断他,无奈又自嘲地冷笑,「真是谢谢你的安慰奖。」
「不是的!泉,你是唯一的朋友,最好最信任的,比朋友更重要的朋友。」是唯一用坦诚和真心和他交往的朋友,是他愿意以生命相护的朋友,是超乎友情、亲情以上的重要朋友。东方风没有看他,只看著窗外,看著遥远的远方,看著遥远的未来,「我真的好想,好想和泉当一辈子的朋友。」
朋友啊......超越朋友以上仍只是朋友。
「我知道。」
蓝若泉重新坐回床沿,拉起东方风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
「那你答应我,不管最後你的决定是什麽,都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照顾自己。就算不是为你自己,就当是为了我吧......」眼睛盯著掌心包围的手,「你不会舍得看到我为了你难过吧?」
静默了一会,「嗯。」
蓝若泉闻声抬起头,欣慰的目光看了他一会,突然用双手压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堵住嘴唇。
啊!因惊愕而微张的嘴唇正好被逮住空隙,被撬开探入了舌头。
舌尖味蕾传来口腔里残留的淡淡苦药味,蓝若泉微皱了下眉,舌尖更加狂肆地扫巡口腔内的每个角落,想把淡淡的苦味都驱逐出境般。
东方风很快反应过来,躺在床上无路可退,只好抬起双手艰难地推著蓝若泉的肩膀。
察觉到身下人的抵抗,蓝若泉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缓缓分开两人。
「真是个小气鬼......」孩子般的嘟嚷,孩子般赌气的动作掩饰掉心里的喟叹。他站直了转过了身,先吸了口气,才回头微笑道:「味道真是苦,不知道你怎麽吞得下去......也还好你不怕苦,否则病怎麽好得了......」佯装的笑意和洒脱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後竟然有点凄然,「有时候真希望你不是那麽受得了苦的人......」
突然,他被一双突如其来有力温暖的臂膀紧紧圈住怀里抱住了。
「对不起......泉,别哭,我......舍不得你难过,我会保护照顾自己的,所以不要哭好不好......」

蓝若泉没地方住,也不介意把病房当免费的旅馆,就和东方风在这小小的病房里窝了两天,人虽然一直在身边,但不同以往的阳光健谈,大都时候都很沉默,看在东方风眼里也难免有点替他担心,他也没再像以前那样老爱去和东方风挤一张床,而拿条毯子就躺在椅子上睡了,东方风不忍看他受半点委屈的老毛病改不了,想把床让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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