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唐若在哪里?"
颜竹心看了我半天,琢磨来琢磨去都没看出个究竟。她打了盆水,反复地擦拭我的脸。擦得我皮肤都泛起了红。
她说:"公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也该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啊。"
说着她招呼了个人,说我请唐若过来。
等穿戴好以后,唐若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哪里来的鬼?"他打趣道。
我却是没心思笑出来。
"竹心,有吃的没有?"我说。
颜竹心识趣的说:"那我去准备。"
唐若身边没有带人,我不知为何自嘲的笑笑,"唐若,昨天那人来过了。"
唐若也是一愣。
我继续说:"他约我今天过去做生意。"
"你去是不去。"
我说:"我应该去,但是我不想去。"
他轻蔑的笑了一声。"什么叫做应该去?"
"唐若。"
"天下那么大,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有能力去做,也不是所有的善事你都应该去做。不想去就不要去。"
唐若的这种样子我从没有见过。
"唐若,你怎么了?"
他看了我半天,"雪云的第一个孩子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沉默了许久刚想说些抱歉的话,就听见他说:"我们都想开了。"
我说:"那就好。"
唐若有一搭每一搭的一直与我聊到午时。
他的情绪说不上难过却也是笑得有些勉强。
"回去安慰安慰她吧。"我说。然后唐若说了声抱歉就不见了。
干坐在石凳上,待惯四季温暖如春的大理。我才觉得蜀中也会有些冷。风花雪月,我竟有些想家了。待在种满芍药的小院子里,我才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颜竹心在唐若走之后才回来,不得不感慨她的善解人意。
那人并没有在蜀川阁等我,他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他一样。在那里等我的是个傻小子,跟那人一个姓。那天冲他发了那么大火以后我有点后悔。那火明明是针对他哥的,跟他没关系。然后我就开始收拾回大理的包袱。听说直到那天晚上蜀川阁打烊关门,他都没走。那时候我刚跟唐若道完别,没敢见雪云,有点抱歉。停停走走大约有五天,我们才回到大理。听说沈衣卿每天会从早上一直等到打烊。我想跟他说你被你三哥骗了。
等到了大理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封蜀中来的飞鸽传书,上面的字我不用看都可以认得,这种字体我也会写,那人手把着手的教过我。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七弟没有对不起你。
想了想他信里面的潜层含义,我也给他回了一封简短的信:你也没有。
然后绑在来时的鸽子上,放了出去。
慕容司说我和走的时候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我笑他小女儿家似的想太多了。
又过了大约有十天,我又收到那人的信,上面的内容依旧简短:我去见你。
我逗弄着池中的锦鲤,把那张字条给毁了。长时间不见,他们好像都各自胖了一圈。懒懒得待在池底不愿意动。
颜竹心看见我又在这里,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公子,你非要和它们过不去吗?"
晚上我让院子里的守卫注意一点,又加了好几拨人,他们一再向我保证:连个小虫子都飞不进来。我说我不需要你们注意那些虫子,注意别让人进来就成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竟然出乎意料的比任何一晚都要睡得熟。
夜里倒是醒来很多次,总觉得身旁有人,睁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
颜竹心端上些不腻口的点心,"公子昨天晚上没睡好?"
"还好。"我说。
芍药到这时节变得异常艳丽,艳丽的像那人一样。
门口的侍卫来报:"公子,有客人求见。"
"有没有名帖?"颜竹心代我问道。
"那么不见。"
"可是公子······"那名侍卫显得有些为难。
许久,我轻叹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有些人,不是我想拦便能拦住的。
他凤眼下的疲惫更深。从没有见到他的疲惫这么明显过。
我僵了很久,才摆出一个微笑,以主人的姿态对他说:"请坐。"
他看看我,薄唇上翘,"你的病好些没有?"
心里面忽然难过的不成样子。
我不看他,"好些了。"
他说:"倾儿······"
我忽然一拍桌子,然后挣扎了一下,低声说道:"大理没有这样的待客的传统。"
颜竹心早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屋子里面只有两个人。
凤眼一直在盯着我看,他说:"如果这次连你都不帮我,我可能就要迎娶回一个皇后了。"
我垂着眼睛,忽然变得平静,"那恭喜你了。"
我不想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一样,变得不由自主。上次见到他,时时都会有种想哭的冲动,从前的亲密,太久的刻意遗忘,都让人觉得无力。无力到把情绪宣泄出来才会觉得满意,而不是因为委屈。
"我以为,那么久,你早就能消气。"
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冲他发火。此刻自然也不会。我说:"皇上,您把别人都看低了。"
他身上有一种霸气,我忽略不掉,皇家的味道。
远山一样的眉皱紧,他却是什么也没说。
"皇上,您究竟,想要草民做什么呢?"
我缓缓的走到他面前,垂着身子,贴在他耳边,我说:"您究竟,想要草民做什么呢?"没有一丝恭敬的意味。
像上次一样,我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勾着他的后脑,臀瓣有意无意蹭着他的那玩意儿。直到那玩意儿半抬起头,我才贴着他,呵气如兰,我说:"淮宣,抱我······"他的分身立刻就直了。
没人知道我心里的僵硬。
他的呼吸渐重,手有些颤抖的摸索进我的衣襟,握住我的下半身,在半抬头的尖端套上弄,然后狠狠的在上面掐了一下,用嘴封住我的呼声,他在唇与唇的间隙之间,他狠狠的说:"你休想!"
我疼得吸气,他疯狂的在我的唇舌间啃噬,甚至是撕咬。两个人的口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我狠狠的推开他,他并没有拦住我,我嫣然一笑,说:"对啊,这种事情,没有爱怎么能做呢?"
他忽然停下所有动作,轻轻捋了捋我弄乱的头发,柔声说:"别对自己这么残忍。"也别对我,这么残忍。
一瞬间,我定在原地。当所有知觉开始慢慢恢复的时,嘴角扬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那么你呢,三年后还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残忍吗?话都嘴边,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明明快要能忘了的时候,他却反复的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残忍吗?
"淮宣,你不敢了么?你就不想试试我现在的技术如何吗?"我贴在他身上,"三年,我可是长进不少······"
"我不信。"
我笑得极其妩媚,悄声说:"没有你,就不能有别人吗?"
我看不见他危险的眼神。
"若是你不来,那么,我去找别人好了······"我说。手指在他的胸前打圈。。
他的一根手指忽然隔着衣服伸入我体内,不带一丝怜惜。
没有润滑剂,没有爱抚,甚至我连一丝情欲都找不到。所有的进入都更像是刑罚。痛得人连呼吸都来不及。
从客厅到卧房,下肢垂着完全没有感觉,只有后庭一处生疼,疼得入心。
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么?心里面却是排山倒海的难过。
他还没走,凑到我耳边,"你骗不了我。对不起······"
回应他的是没有回应。
"帮我个忙。帮我去借一样东西······"
我半躺在床上静静的听完,等他再次停下的时候,我扯出笑容,"你完全用不着这样。一纸皇命,我不敢不从。"
绝美而惊心的人,我甚至想抬起手去抚摸他凤眼的眼角,像几年前一样。
他把我抱起来,我像个布娃娃,毫无反抗。他正视我的眼睛,"是我在求你,而不是皇帝。"
我与他对视,他眼睛中写的东西太多。我说:"那么作为交换,我同样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
下身一阵阵疼痛,"事成之后,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芍药香。风。
苍山顶上的终年雪。
他把我放回床上,穿好自己的衣裳。从正门离开,离开之前我分明听到他说,"朕办不到。"
- 第二十七章完 -
第二十八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
没有事后清理,当夜伤口就有些化脓,导致发起了低烧。颜竹心在一旁不眠不休的照顾我,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我甚至连郎中都不敢请。
"竹心。"我叫她。
"公子,您吩咐。"
我沉声说:"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年了吧。"
她忽然紧张起来,"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一问。"
她一双黑亮的眼睛在眼眶中紧张的左右晃动。
"你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吗?"
"当时竹心只是个乞丐······"
"我要听实话。你远不止如此,对不对?"我打断她。
她的眼睛移到一边不敢看我,抿着嘴唇。脸色有些不好看。
"公子······"她犹豫不绝。
我按住她的手,"只要你对我说实话,我就不会怪你。"
她看了看我,深吸口气,说道:"当时竹心接近您,的确是有目的的。竹心,想要入朝为官。"
我心里面微微震惊了一下,"可你是个女孩。"
"对,所以我才会想办法跟在您身边。您与三王爷走的近,三王爷又必会登基。当时我并不知道您是谁,可是我认识您身后跟着的侍卫。竹心当时是个乞丐,乞丐之间说话都没遮没拦。他是当时三王爷的人,每月都随着三王爷定时回京。时间一长,竹心心里面就有了这个主意。"
"入朝······为官······"我静静的琢磨着她的话,"那么当时你又为什么要随我离开?"
她说:收留竹心的是您,要是竹心留下,三王爷也不会好待我。"
我松开她,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跪在地上。
"那么,你现在还想做官吗?"
她挣扎了许久,最终小声说道:"······想。"
"为什么?"
"竹心有本事,可奈何自己生来就是个女孩。凭什么就只有男子才能入朝为官报效国家?凭什么所有的学堂都只允许男子去读书?竹心不服,所以才要去做官。"她有些激动。
等她冷静下来,我说:"颜竹心,这些话,大逆不道。"
"公子,连您也······?"
"以后类似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我冷声说,"在你入朝为官之前。"
颜竹心立时大喜过望,站起身子,"公子!"
我缓缓微笑,"我娘就因为是个女子,忍隐了一辈子。你能想到入朝为官,我已经很是佩服了。"
"那······公子,你一直最讨厌别人有目的的接近你,我还以为你会赶我走呢。"
我摇头,"在把这个家交给你之前,我总是要明白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她听完一下子就愣了,"什、什么?"
"竹心,我要出趟远门。我需要你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也不能有一点耽误。简而言之,除了你,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出门了。唐若不能知道,阿司更不能知道。你明白吗?"
"公子,你这是要······?"
我说:"你只要知道该做什么就好,其他的别问。"
颜竹心有些犹豫,我笑:"我会尽快的完好无损的回来。"
"如果事情有变我该怎么和你联络?"
"竹心,事情不能有变。"我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可能没办法和你联络。"
伤势稍好我便启程了。
目的地是在比西宗更往西的地方,也就是他要我去的地方。那里是苗疆人居住的地方,傣人占了大半部分。被去过的人都描绘成恐怖阴森之地。来之前我曾经调查过这里,得到的结果却是形形色色各不一。据说那里毒物遍地,瘴气满天。走在路上时不时会踢到从黑色的地里冒出的半截白骨。真正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谣传。
一入异土,便听到远处竹楼上的长长的鸣歌之声,悠远而空灵。然后便有赤裸着上身只穿一件大襟小袖短衫,下着宽腰无兜净色长裤,头上戴着傣家特有的帽子青色布包头,手持长矛的一队男子迅速涌到竹楼下。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朝我叫嚷。见我是一身中土的打扮,一个面色黝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用不熟练的中土话对我说:"你是谁?"
我对他们行礼,扬声说:"我是一名商人,与我的商队走散,迷路到这里。"
中年男子持着长矛走到我跟前,据我有几尺的距离就再不敢进身。
"别人?"
"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
中年男子在我周围转一圈打量了我一番,又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放开嗓子朝远方的山坳里面也不知唱了些什么。远远的听见山坳之中听见回应。中年男子看了看我,朝我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们相信你了。"
然后又朝着身后那一队男子叽里呱啦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大约是说我确实只是一个人没有危险。那一队男子听完以后,都放下长矛朝我憨憨一笑。
村里面都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房屋,青翠的好像要滴下浓墨一样。一层中空,地下闲散的有几捆水果一类的东西。四角用粗大的树根竹子扎成一束,用麻绳结结实实的捆上。二层住人,竹子底,铺上些许草席子。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男子女子都同坐在一起。这里会说中土话的人并不多。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便是这里的二村长,他把我安排到他们自家去住。他还笑着和我解释说,村里面好些人见客人住到他们家都不乐意了,说自己家照样的招待。都让二村长永不会说中土话这一回事给挡了回去。这里人的好客便可见一斑。
谣传实在是说得太过离谱。
二村长说,大家都管他叫做岩坦路。翻译成中土话就是络腮胡的意思。
"岩坦路,这个名字真适合你。"我笑着说。
他递给我一串烤鱼,"吃吧。"
铜铃声响起,一只手一把夺过递到我面前的烤鱼。岩坦路又叽里呱啦的对前来的小女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身上挂着不少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声音清脆。她上身着鲜色衣,外面套着对襟窄袖衫,下身着花色统裙。长发挽髻,在发髻上斜插一朵五色鲜花。小蛮腰上系一根精致银腰带。装扮得妖美玲珑,婀娜多姿。
她斜着眼睛看看我,"我叫玉罕迈。"她的中土话比岩坦路还要标准一些。
我站起身,"我叫苏倾。"
她想了半天如何组织语言,说:"我是我爹的女儿。"
我忍俊不禁,那个女孩不是爹的女儿。
她拉着岩坦路,"这是我爹。"
我说:"姑娘好。"
岩坦路看着我一脸歉意。
玉罕迈的长相极是讨巧,尽是惹人怜爱,她看看手上的鱼,问我:"你饿吗?"
我摇摇头,她便立刻盘腿坐下,撕咬起手上的鱼,边吃边说:"一会儿等你饿了我给你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