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子是谁?"
"我家主子便是韶光君。"
韶光君。
颜竹心上前揭开盒盖,我顿觉的眼睛被晃了一晃,盒中摆着一只镂空龙螭纹玉环,两龙两螭首尾相连。通体洁白通透,体呈扁圆。这当是进贡来得上上品吧。依我的经验来说,尽管只有三年,这三年中也总是见过各种各样的玉器。能让我眼前一亮得尚是不多,更何况还晃到我的眼睛。也只有皇家人才有这样的大手笔。
"这是你家公子的薄礼?"我问道。
那名女子道:"正是,请公子笑纳。"
我迟迟没有让颜竹心接过,轻笑一声:"韶光君没说别的什么?"
那名女子抬起头来看我,才看见我的脸便是一愣,然后才像被雷击到似的回过神来,"我家主子还说,请您日后多多照顾。韶光君还想向您学习书法。"这句日后多多照顾才是本意吧。皇宫里面,消息传得最快。其中他们这帮后宫之人最关注的,还是每日皇上的行踪。
我俨然,"对不起,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收。请你拿回去吧。"
"公子,您······"她略显为难。
我礼节性的笑笑,道:"就说韶光君的心意我知道了。"
沈淮宣来的时候后面带了一大帮人。
我跑到他旁边奇道:"这是要搬家啊?"
凤眼乜斜,"让你说对了。"
"搬什么家?"
他凑到我耳边,头枕在我的肩上,"你总不至于让我每天都在皇宫里面跑来跑去的吧,像什么样子。"气息有一些扑到脸上。耳朵立刻就红了。
我脸上发烫,甩了甩脑袋,"我的皇帝诶,旁边有好多人呢。"
颜竹心和沈淮宣并不熟识,只是看着我发窘想笑又不敢笑。
再次回到皇寝里,看着足有一个房间大的龙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我扑到上面滚来滚去,滚到一半我忽然想起来,停下来跪坐在床上,装着有点委屈的看着那头正在批改奏章的人,扁扁嘴,"淮宣,这里还住过谁啊?"
他看着我笑得玩味,想了想道:"那可不好算,太多了。"
"什么?!"
"像我父亲、皇祖、······"
我躺下去不再看他。
暮景萧萧雪霁。云淡天高风细。我忽然轻声说:"淮宣······"
"怎么?"此时他身穿暗红色长衫,我觉得还是这样最好,没有扎眼的明黄。
我翻过身去趴在软床垫上,看着那头一张绝美的侧脸,"皇后······怀孕了?"
他动作一顿,随即失笑出声,"都没有皇后,哪来的什么怀孕。"
"你不是来年春就要迎娶皇后了么?"话里面都带着点醋味。
他放下笔走到我前面,把我扶起来,好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了,觉得有点窒息。他笑,"那是为了骗你的。"
我瞪着眼睛,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有这份闲情。
我吐着舌头向他做个鬼脸就想翻过身继续滚我的龙床,他却飞快的含住我刚吐出来的舌头,然后长驱直入。两个人最后还是翻滚到床上。
他力量在我之上,含着得意的浅笑的俯视着我,他含住我的耳垂,低声说:"倾儿,我想你了。"他低声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最是蛊惑人心。我半睁着眼睛,身边围绕的都是龙涎香的味道。他的体温比我稍高,我沉醉在一片暖意里面。修长的手指绕在我耳旁,许久都没有人被人这样触碰过。小腹一阵热流窜过,身体渐热。
情绪酝酿得正好,就听见门口通报,"左丞相求见--!"
芙蓉帐暖,别是恼人情味。
我分明听见他小声说一句,"该死的。"
然后他又扬声说道:"朕没时间,没有急事的话明日上朝再禀报。"
我憋着没笑出声。
黑玺木门外细语过后又有通报之声,"左丞相有急事求见--!"
和身上人四目相对,他起身整好衣裳,我闪到云母屏风后。开门声起,左丞相,楚安。自三年之后还未见过他,此时听见他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一丝亲切。在屏风之后压住刚刚才起的反应,我不自觉地笑起来。楚安,说来这样冰冷冷的人,居然会受到周容的青睐,当真不易。
他的声音清冷,"皇上,请恕微臣得罪。"
"讲。"沈淮宣。
"自皇上登基以来,后宫也只有三妃一君实在单薄,众卿举荐微臣来向皇上情愿。望皇上在来年祭天之时挑选出东耀的国母才是。后宫也应当扩大,皇上登基三年未有一子,安不下朝堂上那么多臣子的心。望皇上明鉴。"此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就差没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躲在云母屏风之后,微微咬着下唇。我倒想听沈淮宣会怎么说。耳朵稍稍凑近屏风边,风骨的白玉散着点寒气。皇寝之内供有地热,即便我此时光着脚都不会觉得凉。
过了许久我才听见沈淮宣道:"那是朕得家事,楚安,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声音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冷漠而高高在上。然后他忽然缓下神色,"楚安,真也不是不知道众卿所担心的事,只不过关于此事朕自有安排。而且,在大业未成之前,朕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急事'。你听懂了没有?"
楚安缓了缓,"微臣知道皇上想给苏公子一个名分,此事并不碍于······"
沈淮宣打断他,"朕不想再听到。"
最终,楚安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微臣遵旨。"
第三十五章 一叶扁舟轻帆卷
然后是一干人等的脚步声,最终我听见沈淮宣轻声叹了口气。我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脸色有些不好。我钻到他面前,"不舒服吗?"
如愿看到他摇摇头,我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阳白穴轻轻给他按摩。"皇宫的消息,还真是快······"我轻声叹,"淮宣,这样的请愿不是第一次吧?"
他本是在很受用的眯着眼睛享受着我一点也不娴熟的按摩,听到这话不禁凤眼上挑,"你不会是要深明大义的让我娶妃立后吧?"
我怀住他的脖子,霸道得说:"有我在,这辈子休想!"然后说完又转念想了想,眯着眼睛补充道,"以后也不许留宿在你立的那些妃子们那里。"
他失笑,搂着我的腰部让我掉下去,"好、好。"
和他四目相对,我缓声道:"淮宣,你要的江山,我会发动我的一切力量帮你打下来。我无尘公子这三年也不是在偷懒的。"
他说,"倾儿,你回来真好。"
我笑得奸诈,"那所以······"
他眼中带着笑,"所以什么?"
"晚上让我在上面。"
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
"好。"他答得极为痛快。
正当我还在惊讶,他已经怀住我的腰,借力把我抱到龙塌之上。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我还在仰着头看他呢?我捅捅他,"好像不太对诶。"
他笑得像一只九尾的狐狸,看的人直心神荡漾,"倾儿。"浓重的鼻音,让他的声音整个环绕在我的周围。
"嗯?"我应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解开我的髻,凤眼中的神采渐渐变得浓重,他的手指微热,绕在锁骨周围,我忍不住轻颤。"现在可才刚刚是下午呢······"他说。
我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刚要挣扎着起身,四唇相接。他浅尝辄止。右手抓着他的后背。他把他和我的衣裳全都直直的扔到地下。空气稍冷。我贪恋着他的温暖。修长的手指滑过锁骨,不断地打着圈圈。最终还是我方阵地率先阵亡。我环上他的腰。
晴云片雪腰支袅,晚吹微波眼色秋。夜寒绡帐烛花融。剩炷龙涎熏骨冷,旋调银液镇心忪。整鬟羞顾半娇慵。
事后的晚上,我根本动弹不得,一点力气都没了,所以他才能答应的那么痛快。我趴在床沿,看着那头正批阅奏章的人,忍不住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太卑鄙了······我在心里面小声嘟哝。
看着他的侧脸,眼睛早已经把他的轮廓勾勒出一遍又一遍,嘴角不自制的翘着,然后又开始一个人傻笑。怎么也看不够,我的美人皇帝呦,看得我心里面直颤。他连头也没有偏,"倾儿,你要是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保证你后天还能走得了路。"声音带着些慵懒。
身上穿着他的衣裳,依然松垮垮的,我怀疑他是故意把我的衣裳扯坏的,还借口我的衣裳还都留在那个小宫苑里面。硬给我穿上他的亵衣。眼角瞥了瞥他,我翻过身去。一不小心腰的动作大了点,我整个人就像要散架了似的。牵动了后面的酸涩,我轻吸口气。
声音虽小,他还是听见了。有些失笑的走过来把我轻轻抱起来放正,然后给我盖好被子。我开始一点一点犯迷糊。
宫内打过定更之后,沈淮宣才把所有的奏章批完,小心翼翼的躺到我旁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不自觉得靠过去,像每年的冬天我都喜欢在床边生一炉炭火,那样的温暖才能让我安心。他足够温暖,温暖得让人贪恋。掌灯太监罩灭了蜡烛。他轻声说:"倾儿,你睡着了么?"
我模模糊糊的应道:"嗯?"他却没有再回应出声。黑暗中他坐卧在我旁边,左手肘撑着床塌,凤眼弯成的弧度刚好,他侧着身子在我旁边。双眸黑得发亮,像只猫一样。眼睛裂开一条小缝,正瞧见他暗中晶亮的眼睛,忽然就没了睡意。我窝在他旁边,贴着他身体的皮肤一阵温热,"盯着我做什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修长的手指绕着我的一绺头发放在指间摆弄,他说,"对啊,我怕你在我一不留神就飞了。"
我叹气道:"你要是天天这么折磨我,我就是想飞也飞不起来了······"然后假装惋惜的朝他点点头。
他乜斜我一眼,然后手指上的热度传递到亵衣之下,我连忙讨饶,"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是我错了,不要再弄了······"
他才一声轻笑,却没有把手从我的亵衣里抽出来,搂过我,他的手温热放在后腰上,我安心的靠在他身上,听见他的心跳声。倦倚玉阑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我一时间特别想问他,"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他默声没有回答。
我有些紧张。
黑暗中忽然听见他的笑声,他又搂紧我一分,我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有着淡淡的鼻音,"每天琢磨着以后每一步的发展,琢磨着朝廷上左右的平衡,偶尔会和那帮老臣吵一架,再不然就是找人练练拳脚,还有每天听人给我汇报你的消息······"
最后一句听到我喜上眉稍,转身过去趴在他身上看着他傻笑。
"傻笑什么?"
我飞他一眼,"公子我高兴。"
慵把菱花揭,踏歌才起清钲歇,教看蛾眉。
刚一睁眼,便瞧见那一张绝美惊心的面旁,头上枕着他,整个人竟然还是趴在他身上!见到我醒了,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双手握着我的腰把我扶起来。他的手才一碰到我,腰就是一阵酸痛。他帮着我轻轻按摩着,我才觉得稍好一点。许久没有大动作了······昨天他又在躺下之后折腾了我半天······
我朝他眨眨眼,"你不上朝去了?"刚说完就瞧见他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看看天色,我才恍然他都回来了······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的按摩,"淮宣······"
"嗯?"
"有件事情想问你,问完后你不许生气。"我小声说。
给我按摩的手一顿,他然后说道:"问吧。"
我说:"阿司······你把他们安排到哪里去了?"
他极为自然的说:"欺君之罪,你觉得会如何?"说的慢条司理。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他淡淡的瞟我一眼,我抓着他的手,小心的问道:"你不会把他们······斩了吧?!"
他仰靠着枕头,"我又没说他们欺君,为什么斩了他们?"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又在耍着我玩呢······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刚才还不觉得,此时才觉得身体极为不适。不一会儿他就挨上来,绕过来看着我,"倾儿?"
我不理他。索性闭上眼睛装睡。他的气息又围绕在身体旁。窗外雪清冷,一名女子进来,"皇上,公子,粥熬好了。"心里面渐喜,颜竹心。还没等我与她说上话,她便请安离开了。
身边一凉,等到沈淮宣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碗莲耳桂花羹,盛在上好的紫金红瓷浮雕碗中。
闻到香味,只觉得自己五内俱空。我睁开眼睛,他正盯着我,他说:"饿了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他见我没有说话,微微笑出来,"不喝吗?正好我也饿了,一会儿等你饿了我再让人给你做。"
分明眼中带着戏谑。我还没抗议肚子就已经开始抗议了。他舀过一勺甜粥送到自己嘴里,看着我有些失望的脸忽然倾身向前,封住了我的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勾着舌把口中的甜粥哺到我的口中,嘴对嘴的喂我喝粥!
我艰难的把粥咽下去,两个人仍旧唇齿相依。舌和舌卷在一起,他夺过我的呼吸。直到过了很久我从他的魔掌中摆脱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他笑得让人心里痒痒。
"我手脚都还健全着呢。"一边急着呼吸一边抗议。
他只说,"喝是不喝?"
我看看他,他手里拿着碗,宁有我不答应就没别的选择的架式。
"······不喝······"话还没出口时,他凑到我耳边,我甚至看不见他的脸,也许他此时并不想让我看见他微微有些脸红。他放轻声音,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到,这让他的鼻音显得更加明显,"除了你,我没有吻过任何一个人······"
我轻颤。
关于这一方面我始终没有问过,我不敢问,我怕一问两个人都会难受。
有些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人疼得一塌糊涂。
日渐清明,龙涎香味渐浓。等到一碗粥都喝完的时候,我觉得又饿了。
沈淮宣去了御书房见一帮老臣,临走之前他给我指明了去御膳房的路,当时我特意把颜竹心叫来一起听。
身上酸疼,在沈淮宣走了以后又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就已经是下午了。颜竹心自我醒以后就开始开我玩笑,我概不接招。她说她已经给唐门寄出信去。我想唐若要是收到我的信以后一定会气得指着信就骂我没有意志力没有骨气,然后顺便哀悼一下他逝去的百十来坛子酒。
沈淮宣说他也不知道要有多晚才能回来,让我不用等他。
"竹心,你说南越的国土我们已经有四分都收入囊中,还有什么事情能费这么大功夫?"我随口问道。
午膳时间刚过,彼时我们刚从御膳房偷吃归来。心满意足之际颜竹心拉着我七拐八拐,眼前一片景色最好。一贪心就留了下来,因为颜竹心说她也不知道回去的路。
手上还拿着一块没有吃完的点心,我边吃边与颜竹心闲聊。
周围没有外人,颜竹心就没大没小的和我并肩站着,"公子这话就不对了。你想,四分的国土上住的还不都是南越本国人。南越一倒什么起兵的谋反的这种时候最多。即便没有这些麻烦,南越和东耀人的内部斗争一点。保不住我们东耀人就会觉得自己的地位高于南越人,到时候必定会有很多的南越人沦落为奴。"
她此时此刻说完,我才真正觉得她说的她要在朝廷有一席之位决不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