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句戏文的时候我正好看见棠翎薄软的耳垂上有一颗细洞,却也记不清他是不是两边都有。
本来我在努力克制,想要让自己不再想这件事,可心里就跟猫挠似的,总是想确定一个答案。等我扶住棠翎后颈想要瞧另一边时,他却轻轻睁开了眼。
对上他无波的眼时,我的心一下漏掉一整拍。
“你,你没睡着啊……”
棠翎没有说话,只是用那一双今夜格外迷离的眼静静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下意识用沙冰杯子镇了镇脸。
他突然伸手,缓缓摩挲我的鬓边,指腹灼热,打着圈地抚过我的耳郭。
我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腕,低首往他掌心里埋。
棠翎微抿着唇,手指抹过我的眼梢,再揉着我的下唇,力度不轻不重。
然后他用修长的指拈起一枚粉圆往我嘴里放,两只手指伸进来暧昧地拖过舌面,口腔的炽热让他的存在分外鲜明。不知道是不是裹着的甜酒熔断了我的神经,我就这么含住了他的指尖,犬齿在他薄薄的皮肤上缓慢磨蹭,冰碴在我筘逡义临灞乌丝刘流紦锶羓唇角融化,淌下了甜腻的水。
棠翎轻刮我的上颚,我痒得低叫出声,却还是抬起舌面贴住了他。他退出的时候我甚至还咬了一下,一种无效的强制挽留。
大脑逐渐缺氧是我判定欲情是否萌发的标准。
我相信很多人做起爱来和交差没差,可好像无论棠翎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感到一种原始的性冲动,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每当他看着我,我开始觉得一切变得湿润,一切都是湿润,我的嘴,棠翎的眼,半化的凤梨冰,阳台上滴水的内裤,白玛的热带晚风。
慢慢地,他收回视线,阖眼倒在椅子上,食指跟着台上的鼓点轻敲。
裤裆又蓬发,弄得我不敢再动作,还听见台上梁山伯叹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现在我倒是觉得,无论棠翎是不是菩萨我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了。
我们就这么诡异地听了一会儿戏,久到我以为他又睡着了。
“于真理,我讨厌喝醉酒……”棠翎慢慢开口道,“我觉得我今晚脑子停转了。”
“没关系。”我含糊答道,“就这样吧,你给它放个假。”
他今晚讲得最多的字眼就是“讨厌”,衬得他很像个爱憎分明的小孩,我觉得这样的棠翎可爱到可憎。
棠翎仰头笑了一下:“你知道在自由国看见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张着嘴看他,心跳快让我听不见他说话。
“我在想,好眼熟,他好像是蓝莲花新来的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店员。”棠翎道,“然后我又记起来,在那之前我站在蓝莲花外面的时候在想,好眼熟,他好像是坐着最后一班渡轮来岛上然后对着海骂‘都是狗屎’的神经病。”
“我还以为自由国是第一次见。”我有点晕头转向,“……你居然记得住我。”
“好记。皮肤白,头发很黑很顺,说话带些北方调,眼尾垂得厉害。”
我害臊地埋进他的手臂:“我小时候被人叫流氓兔……”
棠翎摸宠物那样揉了揉我后勺的发,然后说了句:“于真理,疼不疼?”
他又补一句:“膝盖疼不疼?”
我诚实地摇头,末了反应过来又无耻地大力点头:“痛死了。”
棠翎悠悠地起身蹲在我椅子前,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想背我。
我心想棠翎的脑子可能真的停转了,明明刚刚我们都差点跟着舞狮队环岛竞走了。
把头放在棠翎颈窝的话,刚好能看见海上的月亮。白玛很大方,擅于招待来客,连这里的日月都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他家更近,所以我说一道回他家去好了,然后我们倒在同一张床上。睡眠也断断续续,床头闪过两次亮光,我迷蒙着眼爬起来看了看,是他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赫然弹出来两条微信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棠翎甚至都没有给他写备注。
一条是“是我对不起你”,另一条是“这么久了也闹够了,我会叫人来接你回去”。
我又想起那条明盏盏的跨海大桥,心就像是被狠握了一下,我转身抱住棠翎,好像我少看他一眼他就会像烟一样散了。
被我的动作弄醒了,棠翎只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又轻轻地亲了亲我颤抖的眼睑,我焦躁地咬住了他的下唇,于是我们开始做爱,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我埋进被窝里给他口交,含住他尚且温驯的阴茎,仍然尴尬仍然不娴熟,棠翎只无奈地拉起我,让我坐在他身上,那一刻我是相信他只是想亲吻的,但我觉得可能是润滑剂抹得太多了,所以一不小心就能坐下去。
第一次时的痛感诡异地消失了,今天我被他干得像在发梦,醉酒时的他做爱也像是在做梦,一言不发可显得过于的含情脉脉了。
肚子里被他灌了好几次精液,有些还没流出来就又被顶了回去。内射总给人熏心的赧然感,导致我都没好意思和他温存就跌跌撞撞地往浴室里跑。
我没想到棠翎也跟了过来,我们把水放满了一个浴缸。浴缸很小,塞不下完全伸展的两个男人,所以我坐进了他的怀里,他沉默地替我清理,手指没章法地又一阵乱戳,弄得我又开始腿软,我只好趴在浴缸边上,翘起下身讲说还要。
棠翎不知道是什么慈悲心发作,拍了拍我的屁股说,都成这样了还做。
我又笑嘻嘻地躺回了他的怀里,他抱着我抽烟,水汽和烟气混在一块散在这个狭小空间里。
他的打火机很好看,很重,看起来也一定很贵,黑钢色,侧边有两条浅灰金属线。我想用这个打火机点一次烟,所以我问了他一句“我能抽吗”。
他把湿湿的烟盒拿给我,我点了一根放在嘴里却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烟呛得多,不如晚上的七星更能让人接受。
我只吸了两口喉头就一阵发缩,可这时候要开始咳嗽就太没面子了,所以我就这么忍着,脸都憋红了。
后勺有赤裸的视线,我转过头去一下就望见棠翎莫名含笑的脸。我感觉他在取笑我,于是硬着头皮说:“不好抽。”
棠翎还是这么弯着眼看我,一副懒得戳穿的样子。可他眼神是飘的,眼尾是红的,我老是在想是不是酒精随着热水循环了他全身。
“我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棠翎刮了刮我的喉咙,没有说话。
我耷着眼掐住他的喉咙,却没怎么用力:“上次我说过你第二天装失忆我要杀了你吧,结果第二天你那个样子和装失忆也没什么两样。”
他迷离地握着我生茧的指尖吻了吻,又沙沙地开口道:“楚楚。”
“你是楚楚。”
烟雾或许飘进了我的脑子,把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遮住了,我开始觉得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棠翎,也只该有他。
上次我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还是对待低音提琴,所以我清楚丢掉世界的唯一之后会是什么感觉。
我抱着他的脖子哭,他不明白我在哭什么,但把我抱得很紧。
第16章
我倒数第二次见到陈无眠是大桥竣工的一周后深夜,她正在画室背后的街角撕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散着一头蓬松的卷发,穿着招待所的劣质浴袍,她的神情和动作都显得有些狰狞。
当时我只是出来买保险套,而棠翎在家里给我煮面当夜宵吃,吃完打炮,而最近我们几乎每天都是这种生活模式,我想这世界上最幸福的蛀虫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陈无眠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我,只是先把广告撕到地上,离开后却又突然折返回来,一脸惊惶地把碎纸屑往兜里塞,然后又跑去撕另一面墙上的贴报。
我还以为是什么香港贵妇重金求子的广告,可等她走后我却在另一个电线杆上瞧清了上面的内容。
抬头写着,贱人小三勾引别人老公,荡妇害死原配不得好死。
然后下面跟着就是陈无眠做偶像时候的公式照,以及她的介绍,当然,全捡的不好的方面讲。
我突然想起她口中所说的“避风头”。
那晚上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和棠翎讲,结果第二天才知道原来这事已经传了两三天了,广告铺天盖地地贴满了整个白玛,岛上的人差不离都知道了,除了安心做蛀虫的我。
陈醒这几天都没有在画室出现,其他老师给我说,他其实是因为怕受到街上人的指指点点,索性脑袋一蒙躲在了家里。
对此我很难产生共鸣,因为我从不在意别人的评论,反正我做的事再离奇也不过是他们的饭后谈资,别人第二天就忘了的事,我又干嘛要放在心上。
所以这几天棠翎忙得脚不沾地,这一遭我们才感受到絮絮叨叨的陈醒居然扛下了那么多工作。
课间的时候蒲卫画着画着,问了我一句“陈老师为什么不来了”。
我说他有毛病。
蒲卫说,他看起来很健康很好呀。
只有在面对蒲卫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智慧的人生导师,然后我又卖弄道,活着这么烦,是个人都得憋出点毛病,但你得学会和它们和谐共处,逃是没用的。
蒲卫看了看我,突然拉着我的手认真道,真理,我觉得你哪里都好,聪明好看有意思,你是没有毛病的。
我发觉蒲卫这人真的有毛病。
“于真理。”
棠翎站在教室门口朝我招了招手。
我乐滋滋地把剥好还没来得及吃的橘子抛给了蒲卫,呼哒哒地就跑到了棠翎跟前。
然后棠翎和其他老师交接了一下工作,就带着我走出了画室。
我见他莫名地又一言不发,于是从后边绕上去问:“小棠老师,下班了?”
棠翎没有看我,只是动了动嘴里含着的珍宝珠。
“要去哪儿?”我问,“我饿了。”
很意外地,棠翎问了我一句想吃什么。
感到意外是因为我觉得他以前很少征求别人意见。
我只说随便,于是他带着我走了几条街,坐进一个半支的屋檐下。
他今天穿的衬衫,也是我头一回见他穿衬衫,领口两颗扣子没搭上,显得整个人很瘦,锁骨展平时候能放下四只炭笔。
棠翎倚在发黄的墙上,正垂眼瞧塑封过的菜单。
我们的手都放在腻着油的小木桌上,桌面随着一旁人举放酒瓶的动作而开始拖沓地震动,于是我的肘尖碰上他的,是一种藕断丝连的触手可及,到最后我的心竟也开始轻震。
我有点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了,因为分明绝大多数亲密的事我都和他做过。
然后他瞥过来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竟让震级又加深了。
我抓过棠翎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我靠,棠翎,我心要爆了。”
“你见谁心都会爆。”棠翎自如道。
我这人就是诚实:“你今天好好看,好帅,像那种,合唱团站排头的。”
棠翎撑着筷子问:“除了我,还有人谁长得入你法眼?”
这可太难了,我想说有棠翎谁还会正眼瞧别人,思前想后只挤得出一句:“陈无眠是白玛我碰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生……男的的话,蒲卫吧,不说话的时候还行。”
棠翎扬了扬眉,然后又不说话了。
实在是隔壁桌划拳那么吵显得我们这里干瞪眼特突兀,于是我随口道:“棠翎棠翎,你不会吃醋了吧?”
没想到听了我这句话棠翎竟然又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有些怔忪地答道:“是吗?”
他最好不是吃的陈无眠的醋。
很快,端上来了一些类似于刈包、福鼎肉片、小馄饨的小食,五六个小碗挤在半张桌上,疏散的油花在面上怠惰地游。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这么热衷喂我宛如喂猪,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他胃一直不好,吃了药饭后又会犯恶心,所以看别人好好吃饭心情能变好。
这么说当年我还不如在油管频道传吃播呢,他不是分分钟在我网里沦陷?
“等会我要去一趟自由国,你要不要来?”棠翎问。
我一头雾水,却还是点了点脑袋。
吃完饭之后我们去到曾经的自由国。令人诧异的是,那门前豪情满怀的“愿人人在此找到自由国”已然无影踪,取而代之的是霓虹闪烁的“蓝色巴黎”,蓝色和巴黎中间还有一弯小小的美人鱼。
可惜仍然换汤不换药,里面的装潢也没有什么改变,不管它是自由国还是巴黎,它都只是白玛的夜总会。
我们进去的时候蓝色巴黎里正放着混响拉满的怯,女声甜腻得过分,和容祖儿的风格不太搭。
坐到吧台上后棠翎随便要了一杯啤酒,和酒保说了一会儿话,他们似乎认识。
我正琢磨棠翎把我拖来这里干什么,蓦地,整个蓝色巴黎的灯光都黯淡了下来,音乐也戛然而止。
柔然的音乐响起时舞池前的小舞台上方的灯光也亮了,浓郁的蓝色泼了下来。
我听前奏,好像是我和棠翎遇上的第一晚,他家隔壁工作室放过的烟霞。
被光晕簇拥着的是个女人,穿着洁净的白色长裙,她正站在舞台中央。
虽然很难,但我隐约看出来那好像是陈无眠。
陈无眠眼皮上有大颗的银色亮片,头上戴着一顶艳金色的长假发,粗制劣造的可怕,却在蓝色巴黎熏情的灯光里显得不那么夸张,好像她本就该属于这里,至少本就该属于这个并不大的舞台。